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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预判成为逼王】(94-102)作者:霸道打野爱上我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5-01-26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九十四)夜游甘泉行宫初建于汉代,传到大周手里时已有六百年历史。多年风风雨雨,它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扇窗户都浸染了历史的庄重气息。一行人走在前往后山的青石路上,连翘和邓典分列最前头。去后山必须途经龙泉
(九十四)夜游

甘泉行宫初建于汉代,传到大周手里时已有六百年历史。多年风风雨雨,它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扇窗户都浸染了历史的庄重气息。
一行人走在前往后山的青石路上,连翘和邓典分列最前头。去后山必须途经龙泉宫,因见龙泉宫中有灯火,顾青珣问:“父皇尚在病中,何人在此?”
连翘忙道:“是翰林院的阮大人,他夜猎夺魁,陛下赐浴了龙泉宫……”
话正说着,一个捂着脸闷头奔跑的女孩子突然闯进来,直直撞进邓典怀里。
金吾卫把人扯开,看清来人,邓典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他的平月大人穿着可怜的湿衣服,单薄秋衫贴着身体曲线滴水,一路从龙泉宫里蜿蜒而来,脖子上遍布显而易见的暧昧红痕。
这样穿容易着凉。
连翘吓了一跳,厉声喝问:“宫中严禁夜游,你是哪处的宫女,东宫龙驾前还不下跪认错?”
她说得含蓄,这少女何止夜游,分明是私会。
众目睽睽,不知道能辩驳什么,邓典本能地上前,挡下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好文请到:yehua6.com
金吾卫欲动手押人,高高在上的太子突然出声,“慢着。”
衣着单薄的女孩眼中映着邓典着急的脸,她深深地看着他,却毫不留情地从影子里步出,甚至狠狠别了一下他的肩膀。
擦肩而过的瞬间,只有纤细阴柔的少年知道,他的手心被轻轻捏了一下。
女孩埋在阴影里的唇,方才无声地作了“走”的口型。
走?走哪去?为什么要装作和他不认识?她要干什么?
就算触犯宫规,他也可以不顾一切,把头在地上磕烂,只求她能免于责罚。
可是她要他“走”。
因为他的卑微弱小,因为在这种时刻丝毫说不上话,所以对她来说,他是累赘,甚至要费力保全。
有一瞬间无法思考,紧接着邓典意识到,阮郁还在龙泉宫里。
*
你冷冷地看着顾青珣与他手下那帮金吾卫。
“护驾!”
这眼神绝不是普通宫女能有的,金吾卫们立刻警觉地拔刀上前。
顾青珣没有阻止,反而在众人的拥趸中从容观望。
你知道他认出你来了,也知道一旦动手,平静的宫廷生活会彻底一去不复返。
顾青珣没有恶意,作为尊贵的储君,他想等的不过区区一次低头,一个解释。
可你没义务去解释,在你眼里,这位太子肉眼可见的气量不够大,和这种野心家打交道,虚与委蛇也只能换一时的相安无事,没必要。
心情超差,不知道是眼前被动的局面,还是仍在受那个天杀的阮郁的影响。
刹那间,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离开紫禁城,找到这个时空的姜逾白覃燃,两条蛇弄清前因后果一定会帮忙送你回去。至于权力的迭代,皇宫的宝藏,该死的阮郁,既然不快乐,那就都不要再想了。
受到主人低落的召唤,欲晓嗡鸣着从小指上淡去。在众人骇然的注视中,你单手掐诀,一柄星光巨剑照亮夜空。
从见面起,小黄门惊讶又怔愣的视线从未离开。你心中一阵不舍,此刻也只能以眼神告诫他。
邓典是个聪明人,相信他能领会你的意思。
“仙人!是仙人!仙人饶命啊!”
大半金吾卫直接丢下兵器求饶,顾青珣在零星几人的拱卫中脸色铁青。
“为什么?”再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太子情不自禁喃喃:“你不为孤而来,可这天下还有谁值得你记挂……”
欲晓的嗡鸣声清亮,你操纵它变回正常大小,一跃跳了上去。
星风拂面,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亘古来永不停歇的星轨铺开,太阳将从东方升起,太阴却尚未西沉,旷野的风带着清新的泥土芬芳,有力而柔和地扑到脸上。
然而有人拽住了你的手,沉稳而坚决。
你回头,同样衣袖飞扬,下颌滴着水的青年目中似有千言万语。
但能说出口的,有也仅有一句。
“别走。”
……
老皇帝这一病来去蹊跷,前一晚病来如山倒,六十五岁人的身子骨,第二天竟奇迹般大好了。
宫中都传皇帝是撞邪了,多亏太子连夜带高人做法,这才好的这么快。
你懒得管外面的说法,只往珠围翠绕,海南黄花梨打造的马车正中大喇喇一坐。
昨夜,青年拉住了乘剑欲去的你。
“你可以拒绝,但我绝不会放手。”
这是他眼中未宣之于口的话。
他还是那样厉害,欲晓化形的力量来自于心,动摇你的心意,欲晓自然化作星光消散了。
烧得正旺的肝火被浇灭,理智回到大脑。调查顾珵被刺的事没下文,九转金轮眼屡次来皇宫的原因也没找到,你又没干坏事,凭什么走。
顾青珣那里需要一个交代,既然没到离开的时候,阮郁愿意收拾烂摊子就收吧,反正变成这样也得怪他,你冷漠地想。
面冠如玉的青年将你拉回身后,语出惊人:“太子殿下,这位是小臣未过门的内子,虽会些民间方术,却并无害人之心。此次随小臣来行宫,若有无礼冲撞之处,小臣愿一力承担。”
那掉了一地的金吾卫兵器,何止无礼二字。
太子棱角分明的俊脸沉在阴影里,空气静默了一会,就在连翘以为他会发火时,太子露出了思贤若渴的微笑:“有此异才,是我大周之幸,不知这位姑娘贵姓?”
你眯眼远眺天际,淡淡道:“玉楼宴罢醉和春,我姓宴。”
至于其他,不否认也不肯定。
太子又谦虚地说自己对方术也颇有研究,若无其事地问你可否随他回东宫一叙。
顾青珣天一亮就得回京师理政,阮郁这边还得跟着老皇帝待在行宫。你想了有一秒,就点了头。
你太想逃开阮郁了。

(九十五)回京

听说太子来时一路换了叁匹骏马,这才压在一个时辰内赶来承德。现在同样回上京上朝,他居然选了一架华而不实的大马车。
你靠着松软的金丝垫剥橘子,顾青珣坐在桌前批卷宗。
马车内足够宽敞,完全能你吃你的,他看他的,可你不认为堂堂太子有必要屈尊与他人共乘一车。
你把橘子皮一片接一片丢出窗外,太子终于出声了:“宴姑娘?”
你回头,他没再整理卷宗,而是凝着你,“姑娘似乎对孤有敌意?”
当然。
你不喜欢顾青珣,直到现在都在防他——编造假名,隐藏和顾珵相熟的事。
邓典是聪明人,相信只言片语中,他会明白你的意思,替你扫去来不及收尾的痕迹。
但他问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泰然自若地微笑:“我不属于这里,不会对任何人有敌意,况且,你是世间最有权势的人,与你为敌,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男人眸中之色浓重起来,似在思考。
“姑娘不属于这里,那属于哪里?天上?桃源?”
顾青珣不会想修仙吧?你不动声色道:“我来自昆仑山,是修道者,天生与你们殊途。”
“原来如此。”他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在姑娘的家乡,修道者也可以成亲?实不相瞒,姑娘与阮侍读的关系,着实令孤意外。”
对此,你冷笑一声。
“人间太热闹,找个人同行,不是因为什么,顺路罢了。”
顾青珣被话中的深意惊到了,他情不自禁问:“姑娘曾对郡主言思慕孤多年,如果那时……”
如果那时他没有顾忌萧岚音,那么这个同行之人,会是他顾青珣吗?
原来那时太子的注意力就在萧岚音身上了,当初为避免顾珵受伤,真是打草惊蛇。你立马打断转移话题,“殿下当心,砚台翻了。”
案牍前的男人匆匆起身,繁复工致的袖角仍不免泅到一块墨渍。他迅速背过身,逃一般向车外疾步而去,“来人,孤要更衣。”
是错觉吗,他的脸颊到耳根,有抹不明显的红晕。
你疑惑,太子在羞愧?羞愧什么?
怀着这样的疑问,趁人不在,你翻开了整理好的卷宗。
是刘氏登闻鼓案的案情经过,这桩案子你在邓典那已经看过。不同的是,这份案情的留白处书着崭新的朱批:刘氏谋杀亲夫,当斩。
……
顾青珣回来时,你正跷着腿吃橘子。没想到男人还能去而复返,你慢吞吞坐正身子。
顾青珣换了一身纯黑金边的常服,比先前那套广袖长袍方便多了。
他轻轻道:“宴姑娘,孤可以…叫你宴宴吗?”
宴字来自娘亲名讳,是你的逆鳞。你果断道:“不可以。”
顾青珣没表现得很失落,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他的人生唯有理所应当四字。做太子是理所应当,为君父分忧是理所应当,呵护幼弟是理所应当。从哪些人进入他的生命,到和谁携手一生,也都是理所应当。
只有这位宴姑娘,是他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大的问号。
可以说,她是世间最危险的人,但她的身边,又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九十六)状元红

皇帝的病来去蹊跷,不止宫人们提心吊胆,皇帝自己也是疑神疑鬼。
“陛下忧心有人行巫蛊之事?”
萧岚音还是一身素装,俏生生地立在范妃殿里。
范贵妃点头,“陛下龙体一向强健,从没有这样的事。本宫也觉得这行宫邪门,还是早点回京的好。”
这场早秋围猎原定半个月,现在只待了叁天就要草草收场了。
萧岚音略一迟疑,还是顺从道:“姨母所言甚是,岚音这便去收拾行装。”
从贵妃殿里出来,她遣散众奴仆,独自对着栏杆向西南眺望,直到范妃为她准备的贴身侍女找来,才如梦初醒地回神。
“郡主,均已收拾妥当,奴婢一一清点过了……”
侍女絮絮叨叨说着,萧岚音没留神听,只在最后道:“好,那出发罢。”
一列列车队明明同来时一样声势浩大,可能是下山的原因,萧岚音看着,总感觉有萧索的味道。
侍女关心地问:“郡主是想家了吗?”
萧岚音点头,解释道:“我的家乡很少有这样小巧的山,都是大山,一座接一座。”
侍女笑了,“郡主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吧,奴婢初次离家的时候也很想家。”
这却不是了,她进京次数虽然不多,一两年总要来一次。藩王逢年节应当进贡,每年来的不是她就是陈子升。
按理说,上京繁华热闹,别人总舍不得走,她却是反着来,回回办完公事就离京,从不滞留。
可能,命中注定她不适合上京。
这次挟虎符进京,萧岚音想过以献符之功忝居太子妃位,对抗老剑南王定下的婚事——眼看西夏二十年之约到期,对皇帝来说,陈子升和她都由最信任的老剑南王培养、引荐,并无亲疏之分,她又是女子,天然占劣势。这关口,指望皇帝出面直接否决陈子升对王府的接手,可能性不大。
但那天涌泉殿临别,与她年纪一般无二的少女说了一段意有所指的话。
“好东西人人都想要,争不过不丢脸,不敢争才丢脸。手上还有牌该打就打,不要烂手里,记住,为人附庸任何时候都不是退路,是绝路。”
……
上京向剑南,要越过多少座山?
无数。无数座山,遮不住对家乡的眷恋。
“为我梳妆。”
素衣淡颜的郡主突然启唇。
她是个好伺候的主子,没有坏脾气,没有古怪的癖好,因为老剑南王刚过世,除非面圣,胭脂水粉都不怎么用,在她身边当差可谓清闲。
侍女喏了一声,忙洗净双手,着手为她梳头化妆。
果然,镜前的女子下一句便是:“去通报,我要面见陛下。”
*
你随顾青珣提前回京,一路相谈甚欢。他极力挽留,希望你能在东宫暂住两天,你十分感动地拒绝了。
事实上,这两天你是在阮郁家过的。
阮郁住在城南一条崎岖狭窄,阴雨天会积水的巷子里。既然主人出远门都不上锁,你便更心安理得入住了。
他家还是老样子,一间瓦舍带院子,家里除了两套笔墨纸砚有些来历,其他都粗陋寻常。
你原想找套闲书打发时间,结果书箧里空空如也,只放着一个墨绿锦缎盒子,巴掌一般大,估计是官场同僚送的玉石珠贝之类的摆件,你看都没看就放回了原处。
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你琢磨着,在院子里挖出坑,从街市卖酒的老板那买了两坛新酿的花雕。
新酿的酒都比较烈,火气冲,喝着上头,埋在土里可以让酒气沉淀下来,入口更醇厚。
上虞的富户会在女儿出生那年埋下红坛子的花雕,于嫁女之日取出款待宾客,谓之女儿红。你这两坛,就是不折不扣的状元红了。
左手右手沉甸甸两坛酒,你还在想哪天挖出来能吓阮郁一跳,就这么骤不及防地,与对坑思考人生的凤眼青年打上了照面。
“……”
才归家的院子主人看到你拎着酒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下尴尬的人只有你了。
“哈哈,这么快回来啊,我这个,想给你准备惊喜来着。”你心虚地放下酒。
“圣心难测,”他简短地说:“围猎取消了。”
“哦。”感觉像被看透了,你挠头,开始没话找话,“对了,刘氏登闻鼓的案子有判决了,猜猜结果是什么?”
阮郁不语,修长的指沾水在桌上画两个圈,一个圈写父,一个圈写夫。
案子本闹不了这么大。刘姓女亡父热孝期内被叔婶卖给当地恶霸为妾,一怒之下洞房夜捅死了恶霸。一审按刘氏未脱孝期,判恶霸强娶民女,刘氏无罪。二审县令根据叔婶所收聘礼,判刘氏谋杀亲夫,收监偿命。
刘氏告御状,是碰上好心办坏事的刘国舅,牵扯到两方外戚,皇帝才命东宫亲审,叁司协理会审。
现在叁司协理尚未开始,只能是太子那边透露了风声。刘氏生意味着维护刘家,刘氏死就是维护范家。若无顾珵这层关系,太子会告诉外人代表两宫外戚角力的判决结果?
想到这里,他便无心再说。
你见青年突然起身,一声不吭进了屋,再出来时手上捧着书箧内的锦缎盒子,心中顿生不详预感。
受上次接到一折聘礼单的阴影,你警惕地先发制人:“这什么,好名贵的盒子,你也被腐蚀了?就算当官的都有瘾,阮大人也该洁身自好,堕落得这么快,阿珵会很伤心的。别过来,这属于行贿,我可不要,拿走拿走……”
他好看的眉蹙起,刚想开口,门扉从外被礼貌地敲了叁下。
你如蒙大赦,赶紧催促他开门。
出人意料,门外两名敲门者是穿着宦服的宫中内侍。
那两名脸生的内侍堆着笑脸道:“侍读别嫌我们讨嫌,陛下在御书房等你呢。天色不早,快换身衣裳,随我们走一趟吧。”

(九十七)太岁

之前皇帝不在,压力都落到顾青珣一人身上。北方的旱灾、洛阳的重建、刘氏的案子、剑南王府的嗣立,还有下个月顾珵的加冠,好几件需要圣裁亲自拍板的事撞到了一起。
偏偏老皇帝大病初愈,下午才从承德返驾回宫,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
按理说,没什么比君父的健康更重要,顾青珣深觉焦头烂额。
恰在此时,御书房的太监来传口谕,说是请太子去一趟。
顾青珣精神不由为之一振,“父皇可好些了?”
那太监觑着储君脸色,不敢隐瞒,“回殿下,昨日陛下便大好了,只有精神头差了一些。今天早些时候郡主来过了,郡主走后,陛下很高兴,然后才叫咱家来请的殿下。听前头的人说…好像是商议郡主的婚事。”
还是要来了吗?顾青珣有短暂的凝固,但很快,他收拾出笑容,“那便走吧,别叫父皇等急了。”
*
趁阮郁和外面两个内侍说话的功夫,你把衣服换成宦官穿的圆领袍,头发也绾好在乌纱帽里。
“哥哥们,”你从门后探出脸,“六殿下差我来传话,你们二位可坐了车来,好捎我一路?宫门看守认识我,在午门把我放下就好。”
某种程度上,没一个字是谎言。这两个御书房的脸生内侍没见过你,听说是蓬莱宫来的人,自然满口答应。
阮郁换过衣服出来,见你也上车同行,潋滟的凤目泠泠成霜,似有未尽之语。
你真怕他冷笑一声暴露了,赶紧拉到一旁小声道:“我回宫办点事,你行行好,千万别捅给那个太子,这事对我很重要。”
对此没有任何评价,眼头红痣如血的青年冰冷而沉静地说:“记得回来,你还有东西在我这里。”
你以为他说的是两坛未埋下的花雕酒,忙不迭应承下来。
……
午门下车,刷脸通过门禁,你终于回到了静谧温暖、一尘不染的蓬莱宫。
第一件事,当然是溜进邓典的房间。
房间内不见腼腆单薄的小内侍人影,你只好裁下纸条,准备留字。
留什么呢……你思考着。
是言明你隐藏身份调查顾青珣的计划?还是透露一下顾青珣的用心不良?等等,那是不是还要费口舌解释顾珵为什么会对顾青珣这个太子造成威胁?
算了吧,邓典这种唇红齿白,面若春花的文弱少年,要他为你操心劳累,你实在不忍心,还是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吧。
「夏去后,秋夜萧瑟,就火添衣。」
一笔写罢,你哼着小曲把纸条夹进邓典经常翻阅的佛经里。
*
顾青珣动作飞快,从东宫赶到御书房,统共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御书房,就是养心殿的西侧暖阁。对这间大周君主才能独享的暖阁,怎么形容呢,自打他有记忆起,这里就弥漫着龙涎与楠木混合的奇妙香味,经久不变。
入门最显眼的无疑是绣着山河湖海,足以使人身临其境的巨大蜀绣屏风。绕过屏风,顾青珣看到,他的父皇对小小的铜符爱不释手。
那铜符铸成了半片虎状,依稀有小篆刻字。
心中猜到大半,他不急不缓地在屏风边上等待。直到上首的君王累了,那片铜符被放到由整块金丝楠雕成的茶几上。
“珣儿。”老皇帝唤他。
“儿臣在。”
“你可见过此物?”
顾青珣当然摇头。
“坐吧。”皇帝挥挥衣袖,感慨万分,“这是半个甲子前,朕给萧晔元帅的虎符。那时他还不是剑南王,朕也还很年轻,眨眼叁十年过去,这块虎符调遣的军队也从二十万变为四十万,还都是精兵良将。如今岚音郡主物归原主,你说,朕该怎么奖赏她?”
这可难不倒当朝太子,顾青珣道:“既是功臣之后,又对大周忠心耿耿,若为男子,当封侯拜相,委以重任。”
“不错。”老皇帝继续和颜悦色地问:“岚音这孩子蕙质兰心,模样也出众,你想不想娶她作媳妇?”
顾青珣早有预料,坚持用惊讶的语气天真道:“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朕的身子大不如前了。郡主她行事正派,有她作你的皇后,朕放心,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话可不太对味,顾青珣忙低下头,“父皇年华正茂,儿臣不敢。”
皇帝一脸的探究:“莫非珣儿不喜欢岚音?”
太子适时地面露不解,“萧家忠臣良将,儿臣钦佩。但这些儿女情长,儿臣不明白,父皇安排就好,儿臣是绝无二话的。”
若说老皇帝肆意妄为的一生中,有哪几件事能排得上顶顶得意,莫过叁件。
一是后宫绝色叁千,他长情范、刘二女多年,堪称佳话。
二是惊才绝艳的萧晔为国守了一辈子边关,他没看走眼。
叁是即便无可奈何的日渐衰老,他的儿子依然保持赤子之心,如婴儿一般依赖他。
老皇帝失望地摆手,“罢了,朕知道了。咱们顾家终究与岚音这孩子无缘。”
“父皇?”顾青珣这回是真真切切疑惑了。
他父皇老来多疑,作为年轻力壮的储君,顾青珣乐于偶尔佩上面具,配合出演对方想看的戏码。
现在戏已唱完,他是真搞不懂了。
萧家的忠心、功劳足以封侯拜相,福延子嗣。萧晔没有儿子,萧岚音是唯一的女儿,只能以来日的后位奖之。
“来人,拟旨。”
皇帝传唤,暗处的太监立马悄无声息地站出来,开始记录。
“萧氏岚音,诚孝椒阁,护国有功,今朕承获天序,破例允尔女承父业,藩封剑南。尔当使万民安居乐业,莫负尔父殷切期望,钦此。”
这是顾周建国来第一道册封女王爷的圣旨,还是异姓王。执笔太监写到后面连汗都不敢擦,生怕听漏什么生出歧意,害自己掉了脑袋。
“去吧,把这个也交还给郡主,哦不,是新剑南王。”皇帝把虎状铜符丢进六面鎏金的机关锦匣里,这是只有钦差大臣和皇帝本人才知道打开方式的御造秘匣。有这个匣子,足以证明萧家多么深得圣心。
下面太监立即用黄缎蒙住匣子,双手小心端走。
顾青珣不明白,皇帝既然想封萧岚音为女藩王,为何还假意问他愿不愿娶她为妃?
老皇帝慈爱的目光投注在儿子身上,“珣儿,朕很满意岚音,本有意让她做你的妻子。今日岚音献符,指天发誓愿以身继承亡父烈志,从最底层的兵卒干起,继续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朕如何能答应?想来,若你也满意,朕就做一回恶人,强行成全了你们。可惜……”
可惜顾青珣说“父皇安排就好”,在他这个老人家耳朵里就是无所谓的意思。
“儿臣素来视岚音为妹妹,父皇睿智。”太子打起精神强笑道。
既如此,这边没什么事了。顾青珣正欲告退,忽然想到一点,父皇刚才说可以做这个恶人成全他们,这话有点耐人寻味,难道萧岚音已言明心有所属?
太子想得正入神,外面的小太监来报:“陛下,侍读郎在殿外候着了。”
“宣。”皇帝点头。
片刻,着五品藏青官服的年轻男子被带至屏风前。隔着山河绣屏,男子低垂的眉目有些模糊。
别人可能会认错,顾青珣不会。
当初金銮殿试,异想天开的老皇帝见状元郎俊美,意欲命人重新张榜,点状元为探花,是顾青珣好言规劝下来。
只是现在…太子不露声色地挑了挑眉毛。
“阮卿,与朕说说,朕的《承天宝志》修撰得如何了?”不再年轻的君王微笑。
青年按部就班地汇报一番,见他对答如流,皇帝满意地颔首,紧接着话锋一转:“阮卿六艺俱佳,实乃君子。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瞒卿家,朕喊你来,其实是想为你保成一桩婚事。”
皇帝保媒,那就是赐婚了,这时候还能让皇帝有闲心赐婚的人只有……顾青珣面无表情地捏紧扶椅。
不过很快,他又放松下来。
也好,顾青珣想,萧岚音过于显赫的身世就是烫手山芋,现在阮郁把这个烫手山芋接走,宴姑娘才好回心转意。
此言一出,屏风后的青年默然跪地不起。
老皇帝不悦地咂嘴:“侍读郎,你是朕亲点的状元,算朕半个门生。朕爱惜你,定不会叫腌臜之人辱没了你。怎么还没说为谁做媒,你就这般不愿?”
确实不知道皇帝突发奇想为哪位贵戚说媒,但一定是小小五品侍读开罪不起的。
阮郁低沉的嗓音在暖阁回荡,“陛下容禀,微臣已有妻室了。”
这下惊讶的人轮到老皇帝了,“你娶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阮郁把头埋得更低,“尚未过门,是臣的未婚妻。”
这就好办了,皇帝恢复和蔼的表情,“既未过门,那便不算什么。阮卿只管去退婚,若那户人家攀扯不放,便说是朕叫的。”
“求陛下恕臣死罪,婚不能退。”青年犀利的凤目中闪过一丝坚决,毅然决然,“臣与内子父母皆亡,相依为命。虽未拜天地,早行夫妻之实,太子殿下亦是见证。听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陛下赞臣君子,臣不能做有悖德行的事情。”
他的话越说越悲怆,不像编的。
“珣儿也知道?”皇帝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
顾青珣沉默不答。
这可没法了,老皇帝叹了一声,“侍读郎想清楚,如果你有天知道朕在为谁说亲,一定会后悔的。”
阮郁沉声道:“陛下恕罪,臣心系内子,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郎才女貌的婚事说不成,皇帝也有点兴致缺缺,便说:“罢了,既没这个福分,你退下吧……”
他还没说完,下首的顾青珣突然起身冷冷道:“阮郁,你这是抗旨不尊,欺君罔上。”
皇帝吃惊地看向一直温和乖顺的继承人,仿佛今天之前从未认识他。
顾青珣躬身,“父皇,阮郁方才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儿臣都险被他骗了过去。但他说海枯石烂,矢志不渝,这分明言辞夸张,已属欺君之罪。”
皇帝纳闷,不清楚阮郁哪里得罪了顾青珣,“珣儿言之有理。侍读郎是言语夸张,但他修书无过,又是朕的门生,如何处理才好?”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顾青珣斩钉截铁:“这等罪臣,置我天家颜面于何地,父皇可不能轻纵了他。”
这话也在理,老皇帝想了一阵,终于发动天才的脑筋道:“这样吧,阮卿。剑南绵州近年来地牛活动频繁,朕亦苦恼,想求个解决之法。今命你供奉灵芝太岁前去镇压,若叁年内绵州不曾地动,便是你心诚供奉的功劳,朕无话可说。”
地牛活动就是地震,能把贬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只有当今陛下了。
阮郁半截身子伏到地上,“微臣领旨。”
“别急,朕还没说完呢。”老皇帝饶有兴趣地微笑,“这叁年,朕可不许你与你的妻子见面、通信,若你们不能,还是趁早退婚,各生欢喜。”
老皇帝是过来人,怎不知夫妻异地会生出多少变故。只是他是故意的,先找个理由把阮郁贬去剑南,再不许他与心爱的妻子联络罢了。
藏青官服的青年深深埋首,“微臣领旨谢恩。”
这一幕在顾青珣眼里,只代表冥顽不灵四字。

(九十八)教引

满地静悄悄的,不止邓典,其他内侍也不在,整座宫殿的活人都像被有意支走了,简直细思恐极。
海棠花状的窗影在夕阳斜照下悠闲地开,你不认为这是巧合,找过一间间空屋子,只剩下顾珵的卧殿了。
能调走一宫之人,坐拥这样权力的主使者还想从蓬莱宫得到什么?
“嗒。”
卧殿的门推不开,从里被加栓了。
你屏住呼吸,移步到窗边,以手指戳出一个洞,谨慎地向里窥去。
殿中陈设如旧,看不出异常。塌前的珠帘、帷幔不知被谁这个时间放了下来,重重迭迭地垂着。
一名陌生的妙龄宫女在穿衣镜前拆解发髻。拆好后,她抓了一把粉色线香扔进香炉,镂空的炉盖喷出滚滚白烟。
做妥以上一切,妙龄宫女端着一个盖了水红方巾的水晶盘,撩过层层重迭,消失在帷帐之后。
在纱幔撩起的间隙,小少年熟睡的侧脸清晰可见。
宫女步履袅娜地停下,刚放下盘子,一柄冒着寒气的薄刃就抵到她后颈处。
“说,”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人声,“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侠士饶命,奴这就说。”宫女身子抖成了筛子,结结巴巴道:“奴、奴是教引婢女,奉陛下之命,前来教、教导六皇子通晓人事……”
她抖的幅度太大,你不得不出言提醒:“别动,留影太锋利,你会流血的。”
“血?!”那妙龄宫女惊叫,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你很久没这么无语了。
香炉持续喷冒不知名白烟,你浇了一壶茶进去。回来时见宫女还没醒,无奈地去掐她的人中。
悠悠醒转的宫女神情疑惑,“公公,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你不知从何说起。
她摇晃着起身,忽一眼撞见旁边泛光的寒剑,竟大叫一声,二度两眼翻去,直着脖子倒在地上。
“……”你真的无言以对。
藏好留影,再次把宫女掐醒,你赶在她疑惑前开口:“这儿是蓬莱宫,皇上派你来办该办的事,因为办得太累睡了一会,我是这边的太监,见地上凉就叫醒了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宫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了,多谢公公,好人一生平安。”
你目送她歪七扭八地出门,出去后还没忘把门带上。
……
顾珵醒来时,天不算完全黑透,至少西边还挂着那么一丝丝靛紫的霞光。
他这一觉睡得沉,嗓子都睡哑了,“姐姐?”
“在这呢。”你应了一声,见少年呆坐,没睡醒似的。只好回过头,继续百无聊赖地拨动盘中银器,使之发出冰凉的声响。
方才还置身梦境,猛然回到现实,无论是昏暗的光线,还是少女懒散的声音,统统让小少年生出恍然隔世之感。
“姐姐,”他嗓子哑哑的,能听出闷闷不乐:“你这两天去哪了,邓内侍说你提前回来了,可我回宫后并没有看到你。”
“在外面办点事情。”你把珠子递过去,“喏。”
这是一颗合有拇指头大小的南红玛瑙珠,细细嗅来还有松香香味。顾珵捧住这颗珠子,“这…是给我的?”
你点头。“还没打孔,买的时候是想给你编剑穗来着的,想想也是天然的东西,还是留着玩吧。”
小少年醉心学武,到哪都剑不离手。恰巧你最近在宫外闲逛,路过摊市看这颗还不错,就买了下来。
“姐姐对阿珵真好。”顾珵欢呼一声,眼眸都在发亮,莫名让人联想到尾巴乱拍,疯狂期待主人摸摸的小狗。
你硬是按住了自己伸出的手。
顾珵:“?”
是睡太久了吗,他总感觉没什么力气。
“奇怪,怎么能睡一下午,这下武夫子要生气了……”
你去外间拿蜡烛,听到他夹杂呵欠的碎碎念。
“因为焚了过量的安神香吧。”放下蜡烛,你掏出火石打着,“教引宫女来过了,正好我在,就让她先走了。”
教引宫女?!
随着烛芯被点燃,柔光映照层层帷幔包裹的内室。
顾珵只觉脑中轰隆一声,全身血液瞬间逆流到脸颊,面红耳赤地语无伦次道:“教引…姐姐在…我睡觉…下午?”
你奇迹地听懂了,把水晶盘子给他看,“是啊,她把这个落下了,这是什么?”
盘子中盛着一支由纯银打造,形状长短与筷子差不多,但一头镶有拉环,另一头尾部挖空成螺旋形状的银杆。
囫囵见了会误认成簪子,拿在手中才发现,上面有长度的刻度。
这,仿佛目睹白日流星,顾珵阵阵目眩,耳边嗡嗡作鸣,嗓子眼一个字也挤不出了。
你吃了一惊,“阿珵,你流鼻血了,无事吧?”
少年茫然地摸了一下,只触到黏糊的红。他恍若未闻,痴痴把脸蒙回被中,被你硬是拖出来摁着,粗鲁地扯着袖口擦拭。
顾珵像一条失水的鱼,大口喘气左右闪躲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但这是仅有的遮羞布了。
偏偏这种无与伦比的羞耻时刻,那个地方还撑起来了。

(九十九)被扩精钩击溃身心在姐姐面前自渎的小王爷

你感慨地喟叹:“还是小孩子肾气足,擦个鼻血也爱上蹦下跳的,我这老骨头比不了。”
左右腾挪的少年僵住,喉咙里发出类似幼兽的呜咽,“姐姐,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小花猫,也不照照镜子。”你好笑地拍拍他的脸,撑着手肘去挑床头噼啪的灯花。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原来是这样的景致。或明或暗的灯火熄不灭那双笑眼中的兴意盎然,顾珵心擂如鼓,呼吸都慢了一拍。
你用那支像筷子又像簪子的银杆挑高灯芯,烛火烧得更旺了。甩了甩挑到的蜡油,你奇怪,“恩?没发黑,怎么办到的,还是说不是纯银造的?”
“不是纯银。”顾珵低声道:“是白铜熔炼,混合银液灌进模具,冰水剥出来的。”
“所以呢,白铜昂贵,这不是专门造出来挑灯的吧?”你不明所以。
少年捏紧被角,背过去一言不发,说什么都不回答了。
这就又要睡了?你纳罕:“果然小孩子的觉就是好眠……”
“姐姐,”他突然翻身勾住你手掌,星眸升起一层雾气,“我不是。”
他的父皇会为他举行盛大的加冠礼,向天下昭告他的成年。
水晶盘中银器,是宫廷秘造处为皇子加冠,量身打造的扩精钩。
“扩精钩?”你满头雾水地重复。
“……就是,”少年支支吾吾:“就是…有利于诞育子嗣…祖宗规定的…东西。”
“这个?”拉着有拉环的那头比划一下,你不掩惊讶,“你确定?这怎么使啊,能管用吗,会不会疼啊?”
说真的,你往杀人武器上想都没往这方面想。
顾珵误会了,脸一下熟成秋天的红苹果,“我也没试过。姐姐…很想知道吗?”
实话说,非常想,但是……
你老老实实:“阿珵,这个,会不会影响不好啊。”
老话说人言可畏。你和顾珵清清白白都被无中生有找了几次事情,这要真有点什么,天知道得捅翻过去倒个样式。
“下官觉得大人还是和六殿下比较有缘。”
男人的冷笑言犹在耳。
打住,越想越来气,你管平月从不是畏首畏尾之人,何况他污蔑在先,就该狠狠如了他的意。
……
*
烛火无风自灭了。
黑暗中,你摸索着向少年身上探去。他下身硬邦邦地撑起一片,沿着衣料稍微勾勒,便紧张得快把裤子顶穿了。
尚未开发的私处挺受着抚摸的巨大刺激,十叁岁的少年抓紧床单压抑地喘息,“唔……”
他听起来快哭了。
你迟疑地开口,“阿珵,我没轻没重,要不你自己来吧。”
像梦里才会有的事,少年知你夜视极佳,自暴自弃地以左手背盖住脸,右手在你的注视下拉下裤子,粗暴地自我搓弄。
干净敏感的粉色龟头不断泌出粘液,把他手心蹭得滑溜溜的。
“恩……”那物充血到极点,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听到自己还能发出这样有悖夫子教诲的淫荡声音,小少年混身的血液都在发烫。
你拨开顾珵盖住脸的手,吻去他眼角羞愧的泪。
这是一个云一样轻盈的亲吻。
昂扬的性器被柔腻的手掌圈住,紧接着尾部挖空成螺旋状的冰冷银器从马眼捣了进去。
排精的尿道被硬物扩充的痛楚混合着丝丝隐秘的快感袭来,顾珵忍不住痛哼。
你观察他痛苦的表情,缓缓扭动拉环旋转,让底部的螺旋纹充分按摩前列腺。
“……”酥麻得脑内炸烟花,少年抓床单的手青筋暴起,死死压制脱口欲出的呻吟。
理智被快感逼至绝境,可他的尊严、骄傲,不容许他在崇拜的姐姐面前再有一丁点失态。
上刑时间结束,冰冷的扩精钩被抽离,螺纹勾刮过尿道每一寸嫩肉,痛苦与快感彼此浇灌,他已忍到意识迷离,摇摇欲坠。
“阿珵果然长大了。”有人叹息,梦一样轻柔。
白浊克制不住喷湿锦衾,顾珵将自己全部一一释放,失神地喃喃:“痛,姐姐,阿珵好痛。”
撒娇一样的告状,隐没在抚慰之意浓厚、唇舌相接的口水声中。
*
又被弘文馆外借一天的邓典回来,迎面撞上一个不速之客。
“抱歉。”即使作为被撞倒的一方,他还是下意识道歉。对方没有理睬,脚步带风地冷漠而去。
邓典愣住,旁边小太监拉他起来,“邓内侍,摔得要不要紧?”
“无事,”邓典揉着肩膀,“刚才的,是阮郁大人?”
小太监称是:“怪呢,一盏茶前还好好的。他问平月大人在哪,内侍您打过招呼的,谁问都说不清楚,而且平月大人确实没回来啊。他又说找六殿下,我说殿下和教引宫女在里面,无事不得打扰。后面不知道他去哪站了一会,脸青得跟鬼一样,我好心提醒宫门要下钥了,他招呼也不打一个扭头就走。”
“可能最近事情太多,阮大人平时……”想起那夜,邓典嗓音免不了发涩,“不难相处。”
龙泉宫前的少女故作不识,后到的阮郁却能与之并肩,
邓典又道:“平月大人还没回来?”
小太监笑了,“您这记性,我刚说的,没回来。”
照常回房,色若春花的文弱内侍拿过案上的佛经,才磨好墨,夜风送着书页翻飞,一张薄薄的纸条掉了出来。
「夏去后,秋夜萧瑟,就火添衣。」
每个笔画,都和他本身的笔迹极像。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掐住,拧巴得喘不过气。邓典捡起纸条抚平,默默捂在阵痛的心房。
他的大人,在担心记挂他。

(一百)酒空

“阿啑!”
莫名打个喷嚏,你搓了搓手臂,也不冷啊。
没想到送趟南红珠折腾这么久,回到巷子时月盘已经挂在夜幕正中了。
“阮郁,开门。”
你扣门,木门被拍得咚咚响,半天也无人来开。
难道不在?你心中奇怪,借墙面强蹬一脚,一个撑手翻了进来。
院中月光如水,浓烈酒气混合呕吐物的气味钻进鼻孔,臭得差点让人哕出来。你捏住鼻子走近一瞧,石头做的凉桌上伏着熟悉的人影。
两坛新酿的花雕酒,一坛空荡荡滚在地上,另一坛破了拳口大小的洞,滑稽地摆在桌边。
始作俑者握着带血的拳头,醉在一桌碎瓷片中不省人事。
乖乖,这喝了多少啊?光闻到这酒气脑仁都在裂开,你伸手去推,“醒醒,院子太凉了,不能在这睡。”
没推动。他边上有一口上锁大木箱,相当于半边身体靠在箱子上。
你叹气。就在你拉过一条臂膀,强行带他起来时,那双紧闭的凤目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呕……”
他躬身吐出一团黄水,整个身体痉挛起伏。
“胆汁都吐出来了,你是喝了多少?”你眉头紧锁。
青年抬手抹去唇边涎丝,“与你无关。”
见还要去捞桌角的破酒坛子,你眼疾手快地扯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阮郁!别闹了,你喝的够多了!”
破酒坛摇摇晃晃从指尖滑落,彻底摔个稀碎。一地的狼藉,青年垂着头双手撑在桌上,看不清表情。
“阮郁……”你劝他,“回屋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管平月,”他叫你,吐字缓慢而清晰,根本不像喝醉的样子,“洛阳沦陷,你明明能独善其身,却执意带我一起走,为什么?”
什么怪问题,你纳闷:“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本来就约好一起走嘛。你不记得了?说了东城门碰头,你没来,我只好去找你了。”
“只是因为这个?”青年问。
你挠头,“我想想…是的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他自嘲地掀唇,眼头的痣像一粒殷红的血,“真让我恶心。”想看更多好书就到:h u nz irj.c o m
不跟喝多的人计较,你握紧拳头做深呼吸。他已背过手,向着月亮道:“无所谓了。你那时救了我,这些都是我欠你的。管平月,陛下已下旨命我去剑南降服地牛,我们不会再见了,你也不用再骗我什么。”
“站住,什么叫我骗你?”你拿眼睛瞪他,“阮郁,我不跟喝多的人计较,不代表你可以口无遮拦,今天你就是死也得把话说清楚再死。”
“呵,还要怎样清楚?”如玉的青年轻启薄唇,“你自以为演得很好,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
多可笑,放弃君王的赏识、光明的前途,总以为这样,就能等到她履行承诺,回心转意,其实都是一厢情愿。
青年口吻里透着看尽世事的厌倦,“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现在不过回到各自该有的道路上。管平月,说得再多,你,我,我们都无法改变什么。”
他是对的,你从未真的考虑嫁给他,也知道两人迟早有决裂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天到得如此之快。
月亮挂在天上又大又圆,有悲欢离合,就有阴晴圆缺。
这倒合你意,难得他想通,亲手将自由的机会送还给你。
你颔首,“好,那就不啰嗦了。阮大人,我祝你一路顺利。”
你一如来时一般翻墙而去,不曾回头看月光寂寞的影子。
许久,青年从袖中取出巴掌大小的锦缎盒子。
他对锦盒低语:“你误了我,我却不能再误别人。”
什么算恨?什么算释怀?
阮郁的心是一堆灰,不会恨,也不会释怀。可以预见到未来疲惫的日子里,无尽的回忆中,初遇她,遗忘她,多么令人绝望。
许久,门从外被敲了两下。
*
烛火飘渺,顾青珣对面前残局举棋不定,帷幕后的侍女无声无息走出,替他将黑子摆在了意想不到的位置。
“死了。”侍女平淡地指出残局结果,随即开始收拾棋盘。

(一百零一)旧时钗

自瓦舍跃墙而出,面对漆黑的巷口,你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隔着身后薄薄一扇门,仿佛再次见到青年对月嗟叹的背影。
“你,我,我们都不能改变什么。”
你想做自由的风,风怎么能被束缚。被束缚的风,只会消弭而死。
嫁他的谎言不可能有兑现的一天,一刀两断,这个时候,再好不过。
……
“死人啦!”
“快去报官,出人命了!”
“天呐……”
耳边闹哄哄吵个不停,你半梦半醒间打个呵欠,欲翻身再睡,却实在睡不着了。
昨夜无处可去,你只好在街边卖菜老头的板车上合衣应付了一夜,没想到天刚大亮,街上就吵成这样。
不得已,你跳下车整理衣冠。从酒铺老板那要了一捧清水洗漱,收拾干净回来时,里叁层外叁层的人群正围在某条眼熟的巷子外议论纷纷。
你随手拉过一个围观路人,“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多人?”
“唉,可怜呐。”路人摇头,“天子脚下,多少年没出过这种惨案了。这么年轻,听说还是状元呢……”
你脑中嗡的一声。
“衙门办事,无关人等统统闪开!”
赶来的京兆府尹指挥捕快驱散围观人群,说话的路人悻悻闭上嘴。阴暗的巷口,逆行的人流,只有你呆呆站在原地,像误入尘世的游魂。
“哪家的闺女,别发傻,走了。”
旁边大婶推了你一把,你方如梦初醒,不顾捕快警告,爆发蛮力冲进巷子,跌跌撞撞来到那扇薄薄的木门前。
血迹从门后溢出,顺着倾斜的石板滴落,你颤抖着推开,还没看就扶着门干呕不止。
眼泪与反胃侵蚀着思绪,即使什么都吐不出,那浓重的血腥味还是刺红了你的双眼。
“小姑娘,这不是你该看的,别妨碍我们办案。”追来的捕快扯住你,强行要将你拽离。
“让她进去。”一道熟悉的女声远远传来。
捕快们面面相觑,赶来的京兆府尹擦着汗道:“还快不听郡主,哦不,剑南王吩咐,把人放开!”
你浑浑噩噩地被萧岚音带到尸体前。地上一如昨夜,青年安静地躺着,盛着晨露的青草吻过他青白的脸颊,安详得仿若只是睡着了。
萧岚音低头验视,与仵作时不时交流两句,他们总结道:“共计十一剑,六剑在大腿及后腰,不致命,意在使人失去行动能力。叁剑在动脉,顺着经络划开,是放血。最后两剑最深,分别在心肺,是致死伤。死者应是已失血昏迷,无力呼救,凶手逃离现场时,特意补了致死两剑。”
“此等精准虐杀,未惊动左右邻里,乃是顶尖高手所为。”萧岚音扭头对捕快道:“屋中可还有什么发现?”
捕快忙道:“屋中有脚印,但没有翻动、失窃的痕迹。看来凶手目标明确,就是冲着灵芝太岁来的。”
到这里,作案动机已经初步明确。京兆府尹命人把那口被砸开,曾放着珍贵的灵芝太岁,现在空无一物的大箱子抬走,作为重要案供。
他沉吟:“灵芝太岁是御赐之物,现下失窃,先上报吧。至于阮大人身故一案,既然作案动机明了,凶手是谁只能慢慢排查了。”
萧岚音冷哼:“知道灵芝太岁下落的人寥寥无几,府尹不即刻收监关押,还慢慢查,是怕得罪什么人吗?”
老皇帝昨个黄昏刚下的圣旨,夜里就有人顶风作案。须知,有门路探知圣意之辈非权即贵,稍有牵涉便乌纱不保。京兆府尹意在等圣示,看这案子是细细查,还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那边萧岚音和府尹争论不休。你跪在阮郁尸体身边,默默注视那不再鲜活的眉眼。
仵作从一旁说:“已经起了尸僵,看来遇害超过叁个时辰……”
叁个时辰,他在冰冷的地上躺了最少叁个时辰。如果昨夜你没负气离开,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
“不可能,阮郁不可能会死,我给他算过命,看过手相,明明……”你低低道。
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你证明一样去掰青年紧攥的拳心,“他明明是长寿厚禄,风光大葬的命格,你们看啊,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随着握在胸前的拳头被掰开,一只云纹两股钗滑落,在日头下金光一闪掉进草里。
他的手掌已被这只钗子扎得血肉模糊,掌纹蜿蜒暗红血迹,清晰展示两个血淋淋的深洞。
仵作注意到云纹钗的大小,拿过地上吸满血的锦缎盒子比了一下,感叹道:“这金钗定是对阮大人极为重要,遇害前念念不忘从盒子里抓了出来,至死也没放开。”
你愣愣盯着仵作手中的盒子,沾血的云纹金钗放在其中不大不小正好。那是你在洛阳,给老舅公下跪时被阮郁拔去的发钗,没想到他一直留着,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阮郁,”你自言自语,“你攥着这只钗,你…到死,都在怨我失诺。你恨我,是不是?”
如果丝丝抱着留影死去的样子,艳烈得如红烛泣出最后一滴血,那阮郁就像少年时养过的鱼,在某个清餐安静地翻起肚皮,不声不响地震彻人心。
眼泪模糊了视线,你茫然地看向四周,忽觉熟悉的一切十分陌生,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流泪,明明,这错位的一切都不该发生…是什么跳出了命局的簿,改写了阮郁本来的人生?
这个答案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你捂住胸口,锥心之痛痛得你近乎无法呼吸,泪水欲语先流,狠狠荡涤一个曾视自由重逾生命的灵魂。
*
“哥哥?”一身天水碧的小公子惊叫。
血契的捆绑跨越时光空间,重锤姜逾白心房。白衣男子气息不稳地跪在地上,闭目感受这心脉相连的痛,好一会方能起身。
他拭去额角的汗,“月儿出事了,不能再拖了,我们出发吧。”
血契让妖族作为奴隶全方位被立契之人压制,在这种压制下,他们会心意相通。主人一个眼神,被驯化的妖奴就会替他们办任何事。
同理,主人受伤低迷,妖奴也会感同身受。
少女被娲皇石发出的光圈吸走后,姜逾白能感应到她在很远的地方,却说不出具体在哪。他们之间的契线变得很淡很淡,今朝骤然强烈,只能是那边出事了。
覃燃忧心忡忡,但也不再多言。
西湖又开始飘小雨,这样阴冷的天色,行人稀少,二蛇来到约好之地——杏花楼。
姜府小厮事先预定好了二楼雅间,一青一白上楼凭窗而立。姜逾白淡淡道:“来了。”
不消片刻,有人自楼梯尽头拾阶而上,笑吟吟地拜会:“一别经年,姜大夫驻颜有方,本王这厢有礼了。”

(一百零二)借剑

“唔……”
折枝的头被摁着,不得不将男人的淫根顶到喉咙,发出模糊的水声。
很快,浓稠的精汁在她嘴里爆开。
男人还在闭着眼睛享受,折枝飞快将所有不适忍下,清理好一切退出去。
在东宫,她是与暗香并列的掌殿宫女。暗香从小跟在顾青珣身边,是至亲心腹,她一后来的没什么本事,只能爬主人枕榻。
东宫的暖床侍婢不多也不少。折枝很懂分寸,从不开口索求什么,在主人面前,总是温柔,顺从,非常好用。
她走到这个位置,掌管暗香看不上的掖被铺床的小事,日日如此,也比外人了解顾青珣不为人知的一面。
比如今天,他心情就很好,射后一直闭着眼睛回味,连她出去都没发现。
外间的太监见她出来,打着笑问:“姐姐好,殿下可起身了?”
“有事?”折枝不为所动,她对这些阉人,一向没有好脸色。
如果不是来了顾青珣身边,她可能已经被当年那个老太监强抢为妾了。
“是这样……”太监嬉着脸说。
“陛下宣殿下去昭阳殿?”这会是吃早膳的时候,折枝思忖一会,“知道了,等会我自去说。”
……
顾青珣踏进昭阳殿时,老皇帝在用点心。
他在下首的位置入坐,“父皇……”
“啪。”
象牙筷子重重叩在了桌上。
不怒自威的君王摆手,所有宫人端着点心鱼贯而出,自觉将门封好。
殿中只剩一对君臣父子。
“跪下。”老皇帝开口。
储君的笑凝在脸上,转而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
“目的?”皇帝问。
“儿臣不知道父皇在说什么……”
“放肆!暗香是朕的人,你让她做的事,她会不告诉朕?”
“……既然父皇知道了,”顾青珣顿了一下,“那儿子无话可说。”
“……”皇帝头疼地捏眉,“朕在问你杀阮郁的目的,他和你无仇无怨,被贬到万里外的剑南,能有什么碍着你?今早京兆府尹来报,朕都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他该死。”顾青珣眼中闪过一抹快意,咬牙道:“他辜负父皇好意,冥顽不灵……”
皇帝怒道:“所以你就让他惨死家中,让京城民议如沸!你这不是在打他的脸,是在打朕的脸!”
顾青珣直挺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老皇帝还在发火:“无缘无故虐杀臣下,如此嚣张,你就是太子,朕也得把你斩了平愤!”
“那就杀了儿臣吧。”顾青珣竟然笑了,“父皇就为一个忤逆的臣子,杀了亲生儿子吧。”
泡茶的琉璃盏被扔到顾青珣脚边,瞬间四分五裂。
“再问你一遍,杀阮郁的真实原因是什么?”皇帝目光冷冷,“朕不是在和你商量。”
顾青珣听出了他语中的威胁。
他父皇是个不爱理事的老顽童。
在位叁十年,二十年不上朝,他真的不爱做皇帝。为了让皇位坐得稍微有意思些,他铲除外戚,提拔剑南王萧晔,号令群臣以一己喜怒为尊,全朝廷跟着一起犯浑。
顾青珣只是继承他血液里的自大、自我、自私。
“儿臣…倾慕阮郁的妻子。”跪在堂下的青年闭了一下眼睛,“他们并非阮郁所说那般恩爱……”
“找个人同行,不是因为什么,顺路罢了。”
顾青珣还记得,少女面朝车外,口吻漫不经心。
那样滑稽地说出海枯石烂,矢志不渝?他的心意,明明只是路边任车践踏的野草,
“你觊觎人妻?”老皇帝破口大骂,“天底下什么女人要不得,你要去跟一个五品官抢女人,抢不到就把人杀了?”
*
阮郁头七清晨,突然下起了靡靡霏霏的雨。
你、顾珵挤在一把匆忙买来的油纸伞下,小小的院子里,也就你们这一把孤零零的小伞。
老皇帝喜怒无常,灵芝太岁失窃,朝廷命官惨死在任上,他竟怪起阮郁无能,命有官身的不许前来吊唁。
有谁能说什么?已经麻木了。腐朽的朝代,有识之士明哲保身,唯恐沾上一点惹来皇权迁怒。
顾珵雇的抬棺的人一路送到郊外,下葬封棺前,你将那枚金钗和锦缎盒子放在棺中一角。
阮郁带着他的怨恨长眠,这个时空变成了牢笼,伤痛刺骨地钉在你的灵魂里,使你无法再成为一个游魂,袖手旁观。
可是大约天意就是要捉弄你。
晚些时候,东宫的人寻到你,说顾青珣请你入宫一叙。
萧岚音也约你去茶楼坐一会。踏入雅间,一身简装的郡主已经在了。
“月姑娘。”萧岚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坐下,她倒了一杯茶。
茶香氤氲,袅袅水汽,她平铺直叙,“我要回剑南了。”
“这么快?”
原来是道别,你有些惊讶。
萧岚音嗯声,解释:“本不想这么急,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成功继承亡父衣钵,你应该恭喜她,说些一路顺风之类的吉祥话。
一路顺风。
字眼含在嘴里,让人联想起月色下阮郁沉闷的背影。
你一时有些走神,半天才道:“挺好的。”
萧岚音走之后,你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阮郁与姑娘有婚约。”
她还说:“如果早知会这样,皇伯父问我时,我宁愿守口如瓶。”
她还要再说这些天的事,你却不忍再听了。
灵芝太岁为什么在那间院子里,阮郁为什么迁官到剑南,皇帝到底下了什么旨。
那个谜底不是萧岚音,是你。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拒婚。如果不拒婚,他不会被派去治灾,不会被盗走太岁的人杀害。
环环相扣,一切都指向你,没有你,阮郁不会死。
你是骗他的,你没想过和他成婚,那个婚约就是子虚乌有。萧岚音越是内疚,你就越是嘴里发苦。
你是这个时代的变数,继续留下,只会害得更多人遭殃。
*
杏花楼。
英姿飒爽的女王爷嘴角擒笑,“姜大夫,一别数年,您真是驻颜有方,一点也没变。”
萧岚音六岁时,曾因梦中惊悸害过一场大病,看了许多名医都不见好。
她母妃出身杭州范氏,族中出力请了云游的姜逾白来,这才救了她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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