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本悠斗
第七话 情人节之夜 寒假结束，第三学期开始的第一个星期三下午── 就在最后一节课的长时间班会快要结束的时候── 「最后，晃有一件事情要跟大家说，请各位同学听一下。」 班长泉站在讲台上说完这句话，接着把目光转向我。 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有些人可能会以为泉又想出什么难题给我，但今天并非如此，是我拜托泉在长时间的班会最后留给我一点时间。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教室前面；泉则从讲台上下来，让出位置给我。 擦身而过时，她像是在给我打气一样拍了拍我的胸口。 「抱歉在班会的最后占用大家一些时间。」 我站上讲台，看着同学们的脸如此说道。 在学园祭准备期间，葵同学回到母亲身边的时候，当时我就像这样站在讲台上。那时我是为了告诉大家葵同学暂时不能来学校的消息。 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然而，我接下来要告诉大家的话，应该会让人有种时间更快的感觉吧。 同学们不知道我想说些什么，都是一脸困惑的表情，相形之下，瑛士露出像是在守护我的平静模样，泉则是用加油的眼神看着我。 只有葵同学以略带担心的眼神凝望。 在各种心情交织中，我轻轻地深呼吸，接着开口说道： 「很抱歉突然这么说……我在第三学期结束之后要转学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一阵哗然。 不过，大家想听我接下来怎么说，于是很快便安静下来。 「理由是家庭因素。想知道详情的人，事后我再个别说明，这里就不多说了，其实我在入学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在升上二年级的时候转学。很抱歉一直瞒着大家……希望在剩下的两个月，大家也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 我并不是不想早点告诉大家这件事。 但是，刚入学的时候，我对离别早已看得很开，所以连提都不想提，在产生不想转学的念头之后，又害怕一旦说出口就会意识即将到来的离别，所以迟迟说不出口。 多亏那三个人，我总算能接受离别，现在才能像这样告诉大家。 如果没有这三个人的话，我可能到转学前都说不出口。 然后，就像从前转学一样，放弃一切，头也不回地离开吧。 所以对我而言，能在这样的时机告诉大家，也是有意义的。 「事情就是这样，请大家多多关照啰♪」 泉用这句话做总结，与此同时，下课的铃声响起。 接着，所有同学都站了起来，将我团团包围。 有人表示依依不舍，有人则对我保持沉默感到生气，我向大家各自表示关心的话语表达谢意，这时眼角余光瞥见有个女生走到葵同学旁边。 自从学园祭那件事之后，班上同学都知道我和葵同学的关系很亲密。 她们大概是在担心葵同学会因为我转学而难过吧。 如今葵同学身边已有这么多关心她的朋友。 看到这样的光景，我再次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 ＊ 之后，我一整天都找不到机会和葵同学说话。 考虑到转学的时间，我知道应该尽快和她谈谈，但正如瑛士所说，这个话题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非常敏感的问题。 如果说葵同学过去面对的问题是出于外在因素，那么这次就是葵同学内心深处的问题，所以我必须优先顾及葵同学的感受。 比起着急，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心理准备和找到适当的时机。 还有另一个原因让我开不了口，那就是最近的葵同学表现得非常正常。 她没有像毕业旅行和新年参拜时那样，表现出情绪不稳定的一面，无论在家里或在学校都跟平常一样，甚至看起来比至今为止的她还要像她。 就像是已经把心情整理好一样平静。 当然，我很清楚那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而隐藏感情的表现。 无论她再怎么故作平静，装成若无其事，也掩饰不了已经不正常的事实。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难向葵同学提起她所面临的问题。 「结果……不知不觉明天就是情人节了。」 一个月后的二月十三日，星期天的傍晚。 我一个人待在家里。 「话说回来，好久没有一个人待在家这么长时间了……」 这是因为葵同学昨天就去泉她家玩。 泉找葵同学去家里住三天两夜，明天她们会直接从泉家出门上学。 不难想像葵同学和泉住在一起的期间会做些什么，但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的话，我可能会被当成是自我意识过剩又麻烦的男人，所以现在就不提这个吧。 不过，我很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得到独处的时间。 就算是再怎么难以启齿的话题，也不能一直闷不吭声。 幸好我有很多时间可以一个人思考──我躺在沙发上，心想该如何开口，随后阵阵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之后不知道睡了多久。 突然传来一股被温暖包覆的感觉，使我醒了过来。 「……咦？」 我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睛。 出现在昏暗房间里的那个身影，让我不禁发出一声疑问。 「葵同学……？」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眼前的人，是原本应该去泉家过夜的葵同学。 葵同学的身上还披着大衣，看起来才刚刚回来。 她大概是发现我在睡觉，所以才没开客厅的灯。只有饭厅的灯亮着，葵同学蹲在沙发前，脸上只看得见阴影。 一片漆黑中，她的脸颊似乎微微泛红，是我的错觉吗？ 她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把滑落在肩上的长发撩于耳后，这个动作显得格外妩媚。 「你今晚不是住在泉家……？」 「我回来了。」 我坐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时钟的指针刚过凌晨十二点。 「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嗯。是啊。我有个东西，无论如何都想现在拿给你。」 葵同学面带微笑如此说道。 接着，她从旁边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 「本来想明天再给你。可是，在学校当着大家的面有点难为情，等放学回来又太晚了……我想尽早交到晃同学的手上。」 「我可以打开吗？」 「嗯。」 我拆开包装，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放着一口大小的巧克力。 共有八种形状、颜色、装饰都各不相同的巧克力。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这个……」 「嗯。情人节巧克力。」 葵同学有些腼腆，但仍努力地露出笑容。 「我就是为了做这个，才去泉同学家过夜。其实小日和也来了，她特地过来教我和泉同学制作巧克力的方法。」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眼眶也渐渐变得湿润。 听说葵同学要去泉那里过夜的时候，我大概就猜到是这样。 虽然没想到葵同学会找日和教她做巧克力，但我的内心也期待着她说不定会给我准备情人节巧克力。 毕竟时机正好，加上我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惊讶。 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想早一点拿给我，临时取消过夜的计划，还在这么晚的时间赶回来。 「谢谢……」 葵同学自己明明也有很多复杂的想法。 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了我准备巧克力，想到这里，我既开心却又十分难受。 我轻轻地吸了一下鼻涕，避免让葵同学发现。 幸好没有开灯，否则一定会被她看见。 「我可以吃吗？」 「嗯。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做巧克力，所以不能保证味道……」 葵同学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 我拿起一颗巧克力送进嘴里，它立刻在口中融化，苦涩的甜味随即蔓延开来。 「味道如何？」 「嗯。很好吃。」 「真的吗？」 「葵同学要不要也尝尝？」 我拿起另一颗巧克力提议道。 「因为这是我为了晃同学做的巧克力。」 「我想和葵同学一起吃。」 葵同学一开始还有些顾虑，但马上就像等待喂食的雏鸟一样，微微将嘴张开。 我把手上的巧克力送到葵同学的嘴边，她随即一口咬下。 「…………」 她像是在确认味道一样，细细地嚼了几下。 「太好了。味道还不错。」 「是啊。比店里买的巧克力还好吃。」 「那样说有点夸张了啦。」 葵同学露出放心的笑容。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亲手做的巧克力。」 「我是第一次送男生巧克力，看到你这么高兴，我很开心。」 第一次……我收到的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啊。 「还有，那个……」 即使一片漆黑，我也感觉得出葵同学的脸颊泛红。 「这个……不是人情巧克力。」 「咦──」 这句话让我猛然一惊。 「晃同学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一直很想报答，可是我能为晃同学做的事、能给的东西少之又少……其实光送巧克力根本完全不足以回报，但这是我唯一能表达感谢的方式。」 葵同学又接着说：『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亲手做。』 「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 「嗯……」 看到葵同学那幸福又害羞的样子，我不由得心想── 葵同学现在还不断地烦恼和心痛这件事，该不会是我们误会了吧？ 我知道不可能。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祈祷。 ＊ 之后，我们洗完澡就分别上床睡觉了。 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继续思考白天所想的事情。 葵同学送给我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让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我又因为找不到机会和她讨论未来的事情，导致心中一直挂念着这件事。 「时间只剩下一个月啊……」 话一出口，随即袭来危机感。 心中明知应该尽快找机会和葵同学谈谈，但一看到她露出像刚才那样幸福的表情，又觉得当下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可是，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即使有点唐突，也必须和葵同学面对面谈个清楚。 将要转学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时间再犹豫下去。 我想着想着，睡意阵阵袭来，意识开始下沉，渐渐地远去。 我虽沉浸在进入梦乡的瞬间愉悦中，心中却仍带着必须思考问题的责任感，就在勉强保持着意识的时候── 「嗯……？」 我的背上忽然传来一股奇妙的温暖。 我心想怎么回事，于是忍着睡意微微睁开眼睛。 我转动身体往背后一看，顿时屏住了呼吸。 「咦……？」 黑暗中，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是葵同学就躺在我的旁边，从背后将我抱住。 「葵同学──」 ──她怎么了？ 我正想这么问，却又把话吞了回去，因为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想起第一学期休业式的前几天，葵同学也像现在一样钻进我被窝的情景。 我的脑海中掠过当时葵同学露出充满悲伤的表情和悲痛的决心──光看现在的状况，就不难想像葵同学已经做好了不寻常的决心。 我在被窝里转过身来，和葵同学面对面。 「怎么了？」 我用平静的声音试图安抚的人，是葵同学还是我自己呢？ 葵同学把脸埋在我的胸前，轻声说道： 「我想给你的不只是巧克力。」 「不只是巧克力……？」 葵同学点了点头。 她的双手抱得更紧，彷佛想表达自己的心意有多么强烈。 「比起巧克力，我更想把自己送给你。」 这句话不用问，也不会让我惊讶，因为是早就知道的事。 葵同学像这样想以身相许，一定是经过不断烦恼和挣扎而得到的结论，我很清楚那绝非自暴自弃。 所以我的心里没有产生丝毫邪念。 「如果你想回报我，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我不是想回报……」 葵同学摇了摇头说道。 「我想给晃同学。」 从语气中可以感受到她的决心和上次明显不同。 「我很高兴。可是，为什么呢？」 「只有回忆根本不够……」 葵同学用彷佛随时会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我想让晃同学留下很多回忆，所以才找泉同学商量、计划……但其实这些并不是为了晃同学，而是我自己想要和晃同学留下回忆。」 「葵同学……」 「必须和大家道别，晃同学明明心里很难受，我却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自己是个讨厌的人，即使这样……我还是无法忍受。」 我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她的想法。 因为这和当时葵同学的父亲出现在她面前时的我一模一样。 那时候，我明知和父亲一起生活对葵同学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因为不想和葵同学分开，于是把她的父亲当成坏人，试图让父女疏远。 就算头脑非常清楚，心灵也未必能跟上。 葵同学的苦恼就和我当时的想法差不多吧。 「可是，不管留下多少回忆，拍下多少张照片，都没有用……」 葵同学吐露心声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一想到晃同学马上就要离开……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自己也明白……晃同学转学后我得一个人努力生活，不能再这么依赖下去。不过，如果晃同学得到我的话──」 ──这份寂寞或许多少可以获得满足。 葵同学哽咽地说：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方法……」 苦恼……除此之外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痛苦的烦恼，明知未必可以解决，却还是这么做。 在我和葵同学商量之前，她已经开始面对自己的问题了。 为了不在分开后感到寂寞而努力留下回忆，却发现光是留下回忆仍无法满足……在我苦思该怎么办的时候，葵同学已经做好了觉悟。 为了填补空虚的心灵，做好与我共度春宵的觉悟── 「我……」 葵同学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望向我。 「我……喜欢晃同学。」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女生对我说出爱的话语。 然而，要将其称之为告白，实在太过悲痛。 「可是，这种心情是恋爱还是依赖，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葵同学……」 葵同学像孩子一样啜泣起来，我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葵同学希望透过与我缠绵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我恨自己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陷入如此的苦恼。 「…………」 ……命运的捉弄。 命运实在太捉弄人了。 我和葵同学相遇，变得无法接受离别，后来才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接受离别的事实，这次却换成葵同学不能接受，心中痛苦不已。 我意识到自己的恋慕之情，葵同学却迷失了方向。这让我急得有种想要撕心裂肺的冲动。 随着离别的时刻愈来愈近，我们的想法却变得完全相反。 「葵同学，谢谢你。」 听了葵同学的告白，最先说出的是感谢的话。 我也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喜欢葵同学。」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 「……真的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稍微用力地紧抱葵同学。 「老实说，我对葵同学的感情……一直不是恋爱。」 除了葵同学以外，我已经对瑛士和泉说过这些话。 不久前，我才终于意识到的感情答案。 「自从那天在雨中的公园遇见葵同学，带你回家之后，我对你的感情，更多的是庇护欲和责任感。我虽然把葵同学当成女孩子看待，但想要保护葵同学的心情更强烈。」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一开始就把葵同学和初恋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小时候，那个初恋的女孩总是孤单一人，我很后悔当时没有为她做点什么，所以当面前出现和她处境相似的女孩时，我心想这次一定要想办法帮助她。 面对葵同学身边的种种问题，我无暇抱持其他的感情。 但是── 「当葵同学用自己的意志回答母亲的问题时，当我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必要保护葵同学时……我才终于发现，自己是把葵同学当成一名女孩子喜欢。」 这是第二次爱上同一个女孩之前的感情变化。 「只是……」 没错──这段话还没说完。 「我对葵同学的庇护欲是否完全消失，坦白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葵同学为依赖心烦恼一样，我也深受庇护欲苦恼。 「就像葵同学不知道对我的感情是恋爱还是依赖一样，我对葵同学的感情不只是恋爱，我觉得还残留着庇护欲。」 葵同学的眼睛噙着泪水，依然直视着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开心听见晃同学说喜欢我……」 「我也是，很高兴葵同学说喜欢我。」 即使在互相喜欢的感情中夹杂着其他的感情，我们彼此珍惜对方的事实却毫无虚假。 有生以来第一次能与某人心意相通的喜悦。 或许这么说会让人觉得有些夸张，但我甚至觉得这就是我出生的意义。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太过扭曲了。」 「是……啊。」 葵同学一脸悲痛地低下头来。 然而我想传达给她的是接下来的话── 那是用言语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后，自觉到的希望。 「所以，我想把这次的离别，当作我们彼此面对感情的契机。」 「面对感情的契机……？」 葵同学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没有避开葵同学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对葵同学的感情是恋爱还是庇护欲，葵同学对我的感情是恋爱还是依赖，我认为我们都需要时间来面对自己的内心。如果像现在这样带着迷茫和疑问继续发展关系的话，我觉得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好好地传达给她？ 我仔细斟酌用词，避免表达错误。 「虽然分开会很寂寞，但就让我们当成重新审视自己想法的好机会吧。彼此在新的环境中努力生活，比现在更独立、更成长一些──等到有一天再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仍觉得彼此很重要的话，那么这份感情一定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葵同学会怎么理解这些话。 「这样想的话，你不觉得这次的离别对我们的未来是一件好事吗？」 听我这么说，那双原本失去光彩的眼神，似乎又恢复了些许色彩。 「…………」 虽然我不擅于言词，但这些话已经充分表达出我的心情。 如果仍未传达出去，那我会一直说到让她明白我的心意。 我如此心想，葵同学则在我的臂弯里像是听懂似地连连点头。 「嗯……我知道了。」 她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平时那种可爱的笑容。 「我会努力的。」 她的笑容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就算晃同学不在身边，我也要用自己的双脚走路，就算没有晃同学的支持，我也要自己站稳脚步。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要让你看看不一样的我。」 「我也不会输给你。既然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可不想下次再见面时只有我没有改变，免得让变得更好的葵同学讨厌。」 「为了彼此稍微成长而离别……这么想的确对我们都好。」 「嗯。是啊。」 看到她的笑容，让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有充分地将心意传达给她。 「可是，晃同学……」 「嗯？怎么了？」 我以为她还有什么疑问，于是反问。 只见葵同学的双颊在黑暗中明显泛红，眼神飘忽不定。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事？」 「就是……什么都没做。」 「那、那是──！」 不用问也知道葵同学口中的意思。 我犹豫着该怎么回答，但既然都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隐瞒也无济于事。 「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做了非常可惜的事情……」 对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这简直是平白浪费大好机会。 这是我第二次对人家主动投怀送抱加以拒绝。 「我对喜欢的人当然有那种欲望……我也觉得应该别装模作样，诚实地面对自己。但如果被一时的气氛和心怀不轨冲昏了头，我觉得将来一定会后悔。」 「是吗……」 葵同学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说： 「难得人家还特地穿上晃同学挑选的内衣。」 「真的假的！？」 葵同学说出令我大受震惊的事实。 害我忍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反问。 「我想穿着晃同学挑选的内衣可以让你高兴一点，所以……我一直留到这一刻，今天是第一次穿。」 我到底做了什么…… 感觉心中的后悔增加了十倍。 「……那就当作有朝一日再次相见时的乐趣吧。」 耐心是一种美德。 我强忍泪水，老老实实地期待第三次的机会。 「嗯～怎么办呢～」 「咦咦，不可以吗！？」 「到时候我未必有那个心情，何况我已经被晃同学拒绝过三次了。」 「嗯？三次……？」 奇怪。 我记得自己只有拒绝葵同学两次啊，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第一次是在第一学期休业式的前几天，第二次是现在这一刻。 如果说还有一次的话，那就是中间发生的事── 「咦……难道说……」 脑中闪过一个可能的情况。 真要算在内的话，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难道是毕业旅行的圣诞夜那天？」 「…………」 葵同学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嘀咕。 她没有否定，表示我猜对了。 「不是，那时候你又没什么表示……」 「那个……希望你能好好察言观色……」 真的假的……我做了什么？ 我对自己竟如此不了解女生的心思而陷入绝望。 就算被说因为这样才交不到女朋友，我也没办法反驳。 「那个，对不起……」 「不管你了♪」 葵同学像泉一样，用调侃的语气回答。 她开心地咯咯一笑，接着把脸埋在我的胸前。 「晃同学……可以什么都不做，陪我到天亮吗？」 「嗯。当然可以。」 「谢谢你。」 就这样，我们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入睡。 虽然我们已经进行过无数次对话……但今晚我才第一次觉得我们真正地相互理解了。 第八话 直到有朝一日能再相见 从那天之后到最后一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一边享受着剩下的学校生活，一边和葵同学留下回忆，当然也不能忘记学生的本分，所以也按照惯例举办读书集训等活动。 也就是说，我过着和平时一样的平静生活。 顺便一提，后来葵同学已经恢复成原来的她。 不，「原来的葵同学」这个说法不太对。 我们彼此敞开心扉，不再为离别悲伤，而是将其视为重逢的希望，我觉得自己和葵同学的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这就是所谓的雨过天晴吧。 泉和瑛士似乎也发现到了，他们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支持。 ＊ 然后迎来了三月下旬── 「晃，厨房周围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好。谢谢。」 瑛士的手忙着组装新的纸箱，如此说道。 「我想你应该还会用到杯子，所以就拿出来了，如果不用的话就收起来吧。」 「嗯。谢谢你帮忙。」 休业式的前一天傍晚，大家和往常一样聚在我家。 应该猜得出来，我们正在进行准备搬家的打包工作。 「话说回来，还好我有事先问晃搬家打包的进度。没想到进度这么慢，差点就来不及了。」 「对不起……」 「我还以为晃在这方面不用担心。」 被他们这么说，我实在无地自容。 「我原本以为自己就能搞定啊。老实说，是我的预测太天真了……以前搬家的时候几乎都是妈妈帮忙弄好的，所以没什么感觉，像是转学手续、搬家公司的安排等杂事实在太多了，时间再多也不够用。」 被他们说准备前当然要先考虑到这些，这点我无法反驳…… 不过除了我没安排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家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住的话，就不需要这么多家具和家电，但当初家人先搬家的时候，原本打算会经常过来这里，所以把大部分的家具都留了下来。 其实，日和也曾经怀疑过，这只是妈妈想在新家添购家具的借口罢了。 多亏了这样，葵同学才能住在日和的房间，瑛士和泉也能在读书集训的时候使用卧室，算是不错的结果。 换句话说，虽然只有我一个人搬家，却有一家四口的行李。 收拾起来当然没完没了。 「这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吗？明明就是晃没安排好。」 「呜……」 这种借口马上就被过来帮忙的日和驳斥了。 顺带一提，就在前几天，日和顺利考上了转学地点市内的女子高中名校。 日和当初就是为了应付高中升学考试才选择先转学的。 尽管如此，暑假时她还帮忙葵同学找外婆家，学园祭时过来教我们做茶点，跨年时过来和我们做荞麦面，情人节时特地来教葵同学和泉做巧克力。 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考上女子高中名校，实在太强了。 为了庆祝日和考上，我慰劳她说『你陪我们做那么多事还要准备读书，应该很辛苦吧？』，没想到她却自信满满地回答『我可是安排得井然有序，所以连一厘米的误差都没有。』让我顿时无言以对。 一被日和说我没安排好，那真是完全无法反驳。 我的妹妹非常优秀，身为哥哥实在与有荣焉。 「晃同学，我收拾完了，我也去你那边帮忙吧。」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继续打包行李，这时葵同学来到了客厅。 「葵同学房间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嗯。那里本来就是小日和的房间，其实我的东西没那么多。」 「这样啊。那你可以和日和一起帮忙收拾客厅吗？」 「好的。」 葵同学走到日和身边，日和看似很高兴地和她一起收拾。 日和跟我不同，她有的时候太过坚强，让身为哥哥的我有些担心，但自从和葵同学亲近之后，她渐渐地能够表现出自己的感情。 日和虽然很懂事，毕竟她现在只是国中三年级。 看到她表现出与年龄相符的开心模样，让我觉得放心多了。 说不定在遇到葵同学之后，改变最大的人就是日和。 「那我去收拾洗手间的东西吧。」 「好。麻烦你了。」 目送瑛士离开客厅的背影，我也重新打起精神。 收拾完行李后，今晚我们准备庆祝日和顺利考上高中。 所以我想赶快把事情做完，以免没有时间帮她庆祝。 接下来我准备去收拾父母的卧室，就在这时── 「晃的房间行李都收拾好了！」 泉回到客厅大声地向我报告。 「好。谢谢。」 「没什么，不用客气～♪」 正如泉所说，她帮我收拾了房间的行李。 虽说自己的房间应该要自己收拾，而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泉却告诉我：『整理自己的房间时，往往会出现各种令人怀念的东西而停下手边的工作，这样会很没效率。』听她这么说，我觉得满有道理的，于是便把房间交给她收拾。 大概是因为这样，泉收拾完毕的速度快得让我有点吃惊。 ……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泉用一种彷佛要念我一顿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事？」 「你还敢问我……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泉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着，她拿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东西。 「等等，你是从哪里──」 泉手上的东西，是很久以前她送我的情侣使用的橡胶制品。 我早就忘了它藏在衣柜深处这件事，甚至连藏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没错，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怕家人发现而藏起来的成人杂志，连藏在哪里都忘记了，结果却被家人找到的悲剧，所谓的成人杂志时间胶囊现象。 每个青春期的男生都经历过这种青春的一页。 先不提这些，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被泉发现了。 「慢着，难道你──」 她是为了确认那个东西有没有被用过，所以才主动说要帮忙收拾房间的吗！？ 「当初送你这个是希望有备无患，结果都过了八个月，居然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泉吐出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沉的叹气声。 不是啦，我也不是没机会用到啊。 至少有三次机会，但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看样子晃以后大概也不打算使用，那我就没收──咦？」 就在泉准备宣布没收的时候── 正在收拾行李的葵同学一个箭步冲到泉的旁边，把她手里的盒子抢了回来。 「「「……」」」 这个意外的举动，让泉、我跟日和三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葵同学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盒子紧紧地抱在胸前。 「那个……其实也不是没打算使用……」 她的脸红得像煮熟的章鱼一样，口中彷佛念咒语似地喃喃道： 「所以，这个先由我保管……」 说完，葵同学便从客厅飞也似地逃走了。 「「「…………」」」 这个意外的发展，让大家都不禁陷入沉默。 没人想到葵同学居然会从泉的手中把那个东西抢走。 虽然气氛变得非常尴尬，但大家都不再提起，继续默默地收拾行李。过了一会儿，葵同学带着红通通的脸，回到客厅帮忙收拾。 身为男人，总觉得自己让她做出一件很丢脸的事……待会儿去向她道歉吧。 之后，我们终于收拾完行李，开始庆祝日和顺利考上高中。 我们叫了披萨和寿司，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点心和饮料，大肆庆祝一番。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现在这样五个人快乐地聚在一起了。 大家都是怀着珍惜这段时光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那一定是因为每个人都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像这样聚在一起，所以没必要悲伤。 当天晚上，大家一直尽情聊个不停。 ＊ 隔天，休业式顺利结束后── 在最后的班会和同学们道别后，我一个人留在校园里。 明天开始放春假，我目送着开心放学的同学们离开，然后漫无目的地在校园内逛了一圈，我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对这里比想像中还要依依不舍吧。 「话说回来，明明是最后一次说再见，大家却那么干脆地离开……」 我并不是期待像电视剧那种令人感动的告别。 但说实话，自己还是感到有些寂寞。 与过去只知道放弃、完全不感到寂寞的转学相比，我应该对这种揪心的感觉感到高兴吧。 这足以证明我在这所学校度过的每一天都很珍贵。 我就像是收集一个个回忆一样，走遍整个校园。 「这片景色也是最后一眼了啊……」 最后我来到了顶楼。 穿过顶楼门口，春天的阳光下，万里无云的蓝天一望无际。 我靠在栏杆上，眺望着校园里准备离开学校的学生。 校园内的樱花已经盛开，从上面俯瞰樱花也是另一种美景。 「说起来，学校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为了改善葵同学的校内风评，希望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泉就是在这里提议举办读书集训，而我也是在这里将葵同学回到母亲身边的事情告诉瑛士和泉。 学园祭结束后欣赏烟火，第二次对葵同学产生恋爱的感觉也是在这个地方。 我坐在经常坐的长椅上仰望天空，不经意地吐露出真心话。 「──我一点也不想转学。」 我的心情已经整理好了。 这句话毫无虚假，也不是逞强。 不过，整理好心情并不意味着我已经接受了转学的事实。 当然，我认为离别是我和葵同学独立和成长的必经之路，我也真心希望这次的离别能带来正面的影响。 尽管如此，如果我没有转学的话，我和葵同学的关系应该还有其他的选择。 意识到彼此的弱点和脆弱，依然手牵着手一起前进──或许正因为陪伴在身边，才能描绘出未来的模样。 人们常说『假设的事情说再多也没用』。 这种说法，就像是事后才讨论可能性是一件坏事，但有时人们也会因为谈论『假设』话题而得到救赎和满足。 所以，最后至少让我说点想说的话吧。 「……回去吧。」 我不知道自己后来望着天空多久了。 过了中午，拂过脸颊的春风开始变得暖和起来，我决定这时离开顶楼。 葵同学已经先一步回家了，我不能让她一直等我。 虽然明天才要搬家，但剩下的时间我想和葵同学一起度过。 我切换心情离开顶楼，就在回到教室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葵同学……？」 教室里只有葵同学一个人站在窗边。 葵同学眺望着窗外，吹进来的风吹拂着她的秀发，这个景象美得像是一幅画，让我不由得看得出神，过了一会儿，葵同学发现了我，她回过头来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 「已经好了吗？」 「你不是先回去了吗？」 「我又回来了。最后我想和晃同学一起回家。」 「……谢谢。」 我拿着鞋子和葵同学一起离开了教室。 走出教室门口，我回过头看教室最后一眼。 「发生了很多事呢……」 「嗯。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我向再也不会过来的教室道别。 然后，各种回忆涌上心头。 ──带着对高中生活的期待和独自生活的不安展开新生活。 ──在绣球花美丽绽放的雨中公园与葵同学相遇那天的事。 ──暑假和学园祭，以及与之相关的无数回忆。 至今为止的回忆，就像电视剧里的回忆场景一样在我的脑中唤醒。 不只是回忆，当时的感受也跟着重现，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 喜悦、愤怒、悲伤、快乐，还有爱──几乎所有能用言语形容的感情都涌上心头，只要稍不留神，泪水就会夺眶而出。 「晃同学……」 葵同学像是察觉到我的心情似地，紧紧握住我的手。 「回去吧。」 「嗯。」 我回握葵同学的手，离开了教室。 虽然没什么遗憾，但还是留下一丝思念吧。 因为这并不是永别。 ＊ 离开学校后，我们前往葵同学打工的咖啡厅。 我一直承蒙店长的照顾，原本打算明天在离开这座城市前过来向他打声招呼，但葵同学说今天有事要来这里，所以我就跟着她过来一趟。 听说好像有什么急事，是要商量以后的轮班吗？ 她搬到外婆家的话，通学时间就会增加，这样能工作的时间就有限了。 我的心中想着这些，来到咖啡厅。 「今天包场？」 门口贴着一张写着包场的纸条。 就在我心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店长推开门从里面出来。 「欢迎光临，请进来吧。」 「可是，不是包场──」 我还没问完，就被葵同学从背后推进店里。 下个瞬间，我不由得发出一声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象让我一时无法理解状况。 全班同学都聚集在咖啡厅里，大家热烈地鼓掌欢迎我们，店内也装饰得像是要举办派对一样华丽。 「好了，既然主角已经到了，那就开始吧♪」 掌声停了下来，泉随即如此说道。 她还是和平常一样，不做任何说明就自顾自地进行下去。 「泉，不好意思，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这次不用解释也看得出来吧？」 泉一副故意省略说明的样子，用手指着墙上。 墙上贴着写有『欢送会』字样的海报。 真的假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是昨天。」 泉旁边的瑛士帮忙回答。 「我们在晃家帮忙收拾行李的时候，拜托班上同学过来装饰。要在一天内准备完很辛苦，幸好大家都很努力，才总算赶上。」 瑛士如此说明，一旁的泉一脸得意地不时点头。 原来如此……其实昨天是泉和瑛士主动提出要来家里帮忙打包行李。 当时我没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阻止我去咖啡厅吧，万一有什么事，他们三个人就会想办法把我困住。 「是葵同学计划的吗？」 「不。这次不是我。」 「所以是泉或瑛士的点子？」 葵同学依然摇了摇头。 「是班上同学说，想举办晃同学的欢送会。」 我不禁感到胸口一紧。 「不是我、泉同学或瑛士同学提议的，而是大家想办欢送会，问我能不能像学园祭的时候那样借这里的场地，于是我就拜托店长。」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了。 我紧咬嘴唇，强忍住这股涌上心头的感情。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匆忙地离开，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我不指望什么感动的道别，至少也要稍微表现出舍不得的样子，或者做些表示，说真的我觉得有点寂寞……没想到大家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这个惊喜也太大了吧。 「那么，请大家举起杯子干杯吧。」 所有人一同拿起桌上装着饮料的玻璃杯。 泉确认大家都拿好杯子之后，面对我说道： 「晃──这一年来，谢谢你做的一切。」 泉的语气和眼神，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认真的样子。 「晃能在这个班级真是太好了。如果没有晃，我想班上同学就不会如此团结一致。晃为了葵同学而努力的样子，教会了我们关心他人是多么重要。我想，即使分隔两地，即使毕业各奔前程，这也会成为大家今后人生的一大财富。真的很谢谢你。」 太狡猾了…… 「以后像这样大家聚在一起的机会可能不多，但就算转学了，我们仍是同学，不会因为转学就断了关系，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随时联络我们。」 听到平常老是开玩笑的泉这么说，心中实在感动不已。 「说太多话怕浪费大家的时间，最后容我再说一件事。」 「嗯？什么事？」 泉的语气一变，又恢复平常的样子。 「晃老是说我爱管闲事或自找麻烦，但老实说，我觉得晃比我还要爱管闲事吧。大家觉得呢？」 泉一脸不满地说，班上同学一致表示赞同。 真的吗……原来大家都这么认为啊。 「嗯，不过……最近我也有点自觉了。抱歉啦。」 「你知道就好♪」 泉露出满意的笑容，举起杯子。 所有人也跟着她把杯子举了起来。 「祝晃在转学那一边过得顺利，干杯！」 在大家齐声祝福下，我的欢送会就此开始。 后来，欢送会在晚上六点多结束了。 从中午就开始玩到现在，时间应该过了很久才对，我却觉得时间很短暂，大概是因为我既开心又舍不得和大家道别吧。 通常快乐和有限的时光都会让人觉得十分短暂。 坦白说，我还想和大家多聊一会儿。 「结束了啊……」 店里除了在后面收拾的店长之外，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没有人准备回家，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不想回去吧。 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因为凡事都有结束的时候。 「我们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最后应该由我来开口。 我这么想着，接着站起身做回家的准备。 「是啊。」 瑛士和葵同学也跟着我做准备，最后泉也开始收拾包包。 就在大家准备回去的时候，先收拾好东西的我过去向店长打招呼。 店长一看到我，便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过身来面对我。 「店长，一直以来承蒙您的照顾。」 「彼此彼此。你转学后也要加油。」 「非常谢谢您。」 说完，店长伸出手来。 「以后也请您多多照顾葵同学。」 我回握店长的手，低头拜托他。 「虽然葵同学身边的问题都解决了，但是了解葵同学情况，或者说可以托付的大人并不多。如果葵同学遇到困难的话，麻烦您能给予帮助。」 「当然。我会尽力的。」 回握我的那只手充满了力量。 这是比言语更可靠的回答。 「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我们跟店长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咖啡厅。 「晃。」 一走出店门口，瑛士立刻向我伸出手。 我像刚才跟店长握手一样，握住瑛士的手。 「我和泉就在这里跟你道别。明天不去送你了。」 这也是瑛士和泉的体贴吧。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 「我才是。期待下次的重逢。」 瑛士道别的话虽然简单明了，却很符合他话不多的风格。 回想起来，我和瑛士已经有过无数次的交流，现在再多说什么也是多余的吧。 「泉──」 我本想最后再和泉说几句话…… 只是泉躲在瑛士的身后，看向别的地方。 「我在欢送会一开始就说过道别的话，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她试图假装冷静，却无法掩饰颤抖的声音。 瑛士用眼神向我示意点头，彷佛在叫我体谅泉一下。 这样啊……平时总是活泼外向的泉，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在购物中心第一次知道葵同学的情况的时候，想在学园祭上重现葵同学和她父亲回忆中的抹茶布丁并加入菜单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总是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哭得稀哩哗啦，然后紧紧地抱住葵同学。 现在因为对象是我，所以她才不让我看见眼泪吧。 「是吗？不过我还没跟泉打完招呼，所以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泉没有回答，静静地吸了一下鼻涕。 「其实我不仅爱管闲事，好像还意外地特别爱操心。泉的开朗和积极总是救了我。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想我和葵同学大概──不，一定就不会以这样的心情，迎接现在这一刻。」 就连发自内心说出来的现在，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谢谢你。」 「……嗯。」 瑛士温柔地抚摸着泉的头。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路上小心。」 说完，两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和葵同学一直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我们也回去吧。」 「嗯。」 我们不约而同地牵手离开了咖啡厅。 太阳已经下山，街道渐渐变暗，我们来到住家附近。 「「…………」」 我和葵同学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我们的视线前方，是那一天──两人相遇的公园。 我们自然而然地走到公园里，站在葵同学坐过的长椅前。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嗯……」 我们感慨良多并不仅仅是因为回忆。 「那天，雨中盛开的绣球花很美，但是……」 「……像现在这样被樱花覆盖的景色也很美。」 宛如祝福般飘落的樱花花瓣中，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 于是我们就在盛开的樱花下畅谈过去的回忆。 ＊ 隔天上午── 搬家公司把行李运走之后，我们来到了车站。 我要搭乘的新干线还要二十分钟才会到达。 虽然葵同学去外婆家的电车比较早到，但她坚持要送我上车，所以我便买了葵同学的月台票，和她一起在月台等新干线抵达。 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依依不舍地紧握对方的手。 大概是因为感到心痛的缘故吧，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心情。 我们都相信这次的离别会带来更正面的未来。 ──只是，这并不能成为此时此刻不悲伤的理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台响起了新干线到站的音乐和广播。 我和葵同学牵着手站了起来，跟在排队上车的人群后面。 新干线缓缓进入月台，车门打开，排队的人陆续走进车厢。 「那我走了。」 「嗯。」 我们依依不舍地把手放开，我进入新干线的车厢。 我在车厢内和葵同学面对面，这时发车的铃声响起。 「晃同学……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吧？」 葵同学紧握着胸前闪闪发光的绣球花项炼，如此问道。 看到葵同学笑着流泪的那一刻，我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爆发。 葵同学和外婆重逢的时候，与父亲恢复亲子关系的时候，我都忍住了。 即使是班上同学在学园祭为了葵同学而努力，或者大家为我举办惊喜欢送会，甚至是向泉道别的时候，我也能将自己的情绪克制下来。 但在看到葵同学落泪的瞬间，我再也无法抑制。 自己的脸颊传来的触感──在让我几乎喘不过气的悲痛中，我也紧握着挂在脖子上的绣球花项炼，带着微笑说出这句宛如誓言一般的话。 「嗯……当然了！」 车门关上的同时，新干线开始缓缓地移动。 葵同学的身影很快便从视线中消失，我的膝盖不禁一软，就这么瘫坐在地。 这绝不仅仅是悲伤的离别──我的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然而，我依然觉得有种彷佛胸口开了一个大洞的失落感。 从把班上的孤单辣妹带回家改造成清纯美女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九个月。 就这样，我和葵同学的同居生活画下句点，迎来第二次的离别。 第四卷 终篇 转学后的学校生活，比想像中的还要顺利。 对我来说，适应新环境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我很顺利地融入新的班级里，大概因为是在人际关系尚未建立前的新学期转入的缘故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到这次转学和以往有着明显的不同。 我想，这一定是自己的心态让我有这样的感觉吧。 没有必要像过去那样为了迟早到来的离别设下防线，或者悲观地认为搬家后又得被迫重新建立人际关系，不再放弃与他人相遇。 我的想法之所以有这样的转变，都是多亏了瑛士、泉和葵同学。再说，班上同学都告诉我，即使分隔两地，彼此之间的友情也不会改变。 其实本来就不会。 因为离别而放弃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只是自己的心态，导致以前看到不同的风景色彩罢了。 不只是这次的事情，各式各样的状况和场面都有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过去的转学实在错过了太多，或者说平白绕了一大圈……但我想，那一定也是为了让自己产生这种想法的必经过程吧。 现在我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件事本身一定是一种幸福。 话虽如此，和大家分开后感到寂寞也是事实。 瑛士和泉自不用说，见不到葵同学的寂寞感，尤其一直萦绕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从那天开始，虽然我和葵同学一直保持联络，但那股类似失落感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但是在新环境度过的日子，让我忙得无暇顾及这些寂寞和失落的感觉，即使讨厌这样的时光，也是一个面对自我的好机会。 这对葵同学来说似乎也是一样。 『以前我们都太过重视彼此的感受，但现在有了物理上的距离和一个人独处的时光，我觉得已经让我们的感情变得平稳下来。』 前几天，我们久违地通了电话，葵同学用平静的语气如此说道。 我再次想到──对于彼此精神上的自立，这次的离别是必要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我终于习惯新生活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春天过去，梅雨季节结束──搬家四个月后的七月下旬。 「晃，东西没忘记带吧？」 「嗯，应该都有带到。」 暑假开始一周后的早上。 我做好出门的准备，拿着行李站在玄关，面对日和。 「我今天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去。晚点才会过去，帮我跟大家问候一声。」 「我先去那边等你，来的路上要小心喔。」 「嗯。一路顺风。」 「我出发了。」 我在日和的目送下离开家里。 尽管酷热让我的额头渗出汗水，渐渐夺去我的体力，但我的脚步却非常轻快，因为我从一个月前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能与葵同学再次见面的今天。 「四个月没见了啊……」 这段时间短得不足以作为值得怀念的回忆。 但作为不能见面的时间又太长了。 不过，我觉得用来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这样的时间刚刚好。 我停下脚步拿起手机，给葵同学发了『我现在出门了』的讯息，结果眼睛还没离开萤幕，立刻就收到『回来的路上要小心喔！』的回应。 平时葵同学不常使用『！』这个符号，看见她用这个符号传讯息，就知道期待今天的人不止我一个，感觉有种安心感。这样的葵同学让我不禁莞尔一笑。 「好了，出发吧！」 距新干线的月台离别之后，这是第一次和葵同学再次见面。 一想到几小时后就能见面，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为了实现那天分开时的重逢约定，为了让对方看到彼此独立成长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为了确认在无法见面的时间里培养出来对彼此的感情。 去见葵同学的理由，数也数不清。 也有一大堆想对她说的话。 但是──现在的我一心只想见到葵同学。 我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于是收起手机，快步走向最近的车站。 今年比去年更炎热，我有预感这将会成为充满回忆的暑假。 第四卷 特典 堆雪人 寒假的某天夜里，我来到葵同学打工的地方接她回家。 「……晃同学？」 下班刚从咖啡厅后门走出来的葵同学，一看到我不禁发出疑问。 她大概是感到相当意外，整个人维持开门的动作愣在原地，一脸好奇地直盯着我。 「因为天气预报说会下雪，所以我才来接你下班。我猜葵同学应该没带伞出门，结果……雪没有下，感觉好像是我白跑一趟了。」 夜空中布满厚厚的云层，但雪花并没有飘落。 「谢谢。不过晃同学，你只带了一把伞。」 「糟了……我一心只想着来接你，结果忘了把自己的伞带来。」 真糟糕……不管怎么说，我实在太粗心了。 看到我这副模样，葵同学微微一笑。 「之前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吗？你那次是下雨天来接我的。」 对耶──上次也像今天一样，我忘了带葵同学的伞过来接她下班，最后两人同撑一把伞回家。我可不是因为想和她共撑一把伞才故意忘记的，千万不要误会。 不过在我发现忘记的那个瞬间，心中确实有那么一丝丝期待啦。 就这样，我和葵同学做好共撑一把伞的心理准备离开了咖啡店。 我们走在路上，不停对着自己冻僵的手呼气取暖，呼出的气息已然化作白雾。就在这时候── 「啊……」 葵同学抬头仰望夜空，惊呼一声。 我跟着抬头一看，只见黑暗中隐约飘落着雪花。 空中飘落下来的纯白结晶，颗粒渐渐地变得愈来愈大。 「好美啊……下这么大的雪，明天早上应该会出现积雪吧？」 「是啊。说不定这次会积起近年少见的雪量呢。」 我们忘了撑伞，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就这么走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一看，葵同学难得地比我先一步起床。 看见葵同学站在铺满雪的庭院里，我挥手向她打招呼，发现她手边有个做到一半的雪人。 「呃……一想到早上有可能会积雪，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看着一脸害羞地解释早起理由的葵同学，我不禁笑了出来。 「好。那我们一起做吧！」 就这样，我们连早餐都没吃便开始堆起了雪人。
第七话 情人节之夜 寒假结束，第三学期开始的第一个星期三下午── 就在最后一节课的长时间班会快要结束的时候── 「最后，晃有一件事情要跟大家说，请各位同学听一下。」 班长泉站在讲台上说完这句话，接着把目光转向我。 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有些人可能会以为泉又想出什么难题给我，但今天并非如此，是我拜托泉在长时间的班会最后留给我一点时间。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教室前面；泉则从讲台上下来，让出位置给我。 擦身而过时，她像是在给我打气一样拍了拍我的胸口。 「抱歉在班会的最后占用大家一些时间。」 我站上讲台，看着同学们的脸如此说道。 在学园祭准备期间，葵同学回到母亲身边的时候，当时我就像这样站在讲台上。那时我是为了告诉大家葵同学暂时不能来学校的消息。 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然而，我接下来要告诉大家的话，应该会让人有种时间更快的感觉吧。 同学们不知道我想说些什么，都是一脸困惑的表情，相形之下，瑛士露出像是在守护我的平静模样，泉则是用加油的眼神看着我。 只有葵同学以略带担心的眼神凝望。 在各种心情交织中，我轻轻地深呼吸，接着开口说道： 「很抱歉突然这么说……我在第三学期结束之后要转学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一阵哗然。 不过，大家想听我接下来怎么说，于是很快便安静下来。 「理由是家庭因素。想知道详情的人，事后我再个别说明，这里就不多说了，其实我在入学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在升上二年级的时候转学。很抱歉一直瞒着大家……希望在剩下的两个月，大家也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 我并不是不想早点告诉大家这件事。 但是，刚入学的时候，我对离别早已看得很开，所以连提都不想提，在产生不想转学的念头之后，又害怕一旦说出口就会意识即将到来的离别，所以迟迟说不出口。 多亏那三个人，我总算能接受离别，现在才能像这样告诉大家。 如果没有这三个人的话，我可能到转学前都说不出口。 然后，就像从前转学一样，放弃一切，头也不回地离开吧。 所以对我而言，能在这样的时机告诉大家，也是有意义的。 「事情就是这样，请大家多多关照啰♪」 泉用这句话做总结，与此同时，下课的铃声响起。 接着，所有同学都站了起来，将我团团包围。 有人表示依依不舍，有人则对我保持沉默感到生气，我向大家各自表示关心的话语表达谢意，这时眼角余光瞥见有个女生走到葵同学旁边。 自从学园祭那件事之后，班上同学都知道我和葵同学的关系很亲密。 她们大概是在担心葵同学会因为我转学而难过吧。 如今葵同学身边已有这么多关心她的朋友。 看到这样的光景，我再次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 ＊ 之后，我一整天都找不到机会和葵同学说话。 考虑到转学的时间，我知道应该尽快和她谈谈，但正如瑛士所说，这个话题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非常敏感的问题。 如果说葵同学过去面对的问题是出于外在因素，那么这次就是葵同学内心深处的问题，所以我必须优先顾及葵同学的感受。 比起着急，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心理准备和找到适当的时机。 还有另一个原因让我开不了口，那就是最近的葵同学表现得非常正常。 她没有像毕业旅行和新年参拜时那样，表现出情绪不稳定的一面，无论在家里或在学校都跟平常一样，甚至看起来比至今为止的她还要像她。 就像是已经把心情整理好一样平静。 当然，我很清楚那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而隐藏感情的表现。 无论她再怎么故作平静，装成若无其事，也掩饰不了已经不正常的事实。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难向葵同学提起她所面临的问题。 「结果……不知不觉明天就是情人节了。」 一个月后的二月十三日，星期天的傍晚。 我一个人待在家里。 「话说回来，好久没有一个人待在家这么长时间了……」 这是因为葵同学昨天就去泉她家玩。 泉找葵同学去家里住三天两夜，明天她们会直接从泉家出门上学。 不难想像葵同学和泉住在一起的期间会做些什么，但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的话，我可能会被当成是自我意识过剩又麻烦的男人，所以现在就不提这个吧。 不过，我很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得到独处的时间。 就算是再怎么难以启齿的话题，也不能一直闷不吭声。 幸好我有很多时间可以一个人思考──我躺在沙发上，心想该如何开口，随后阵阵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之后不知道睡了多久。 突然传来一股被温暖包覆的感觉，使我醒了过来。 「……咦？」 我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睛。 出现在昏暗房间里的那个身影，让我不禁发出一声疑问。 「葵同学……？」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眼前的人，是原本应该去泉家过夜的葵同学。 葵同学的身上还披着大衣，看起来才刚刚回来。 她大概是发现我在睡觉，所以才没开客厅的灯。只有饭厅的灯亮着，葵同学蹲在沙发前，脸上只看得见阴影。 一片漆黑中，她的脸颊似乎微微泛红，是我的错觉吗？ 她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把滑落在肩上的长发撩于耳后，这个动作显得格外妩媚。 「你今晚不是住在泉家……？」 「我回来了。」 我坐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时钟的指针刚过凌晨十二点。 「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嗯。是啊。我有个东西，无论如何都想现在拿给你。」 葵同学面带微笑如此说道。 接着，她从旁边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 「本来想明天再给你。可是，在学校当着大家的面有点难为情，等放学回来又太晚了……我想尽早交到晃同学的手上。」 「我可以打开吗？」 「嗯。」 我拆开包装，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放着一口大小的巧克力。 共有八种形状、颜色、装饰都各不相同的巧克力。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这个……」 「嗯。情人节巧克力。」 葵同学有些腼腆，但仍努力地露出笑容。 「我就是为了做这个，才去泉同学家过夜。其实小日和也来了，她特地过来教我和泉同学制作巧克力的方法。」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眼眶也渐渐变得湿润。 听说葵同学要去泉那里过夜的时候，我大概就猜到是这样。 虽然没想到葵同学会找日和教她做巧克力，但我的内心也期待着她说不定会给我准备情人节巧克力。 毕竟时机正好，加上我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惊讶。 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想早一点拿给我，临时取消过夜的计划，还在这么晚的时间赶回来。 「谢谢……」 葵同学自己明明也有很多复杂的想法。 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了我准备巧克力，想到这里，我既开心却又十分难受。 我轻轻地吸了一下鼻涕，避免让葵同学发现。 幸好没有开灯，否则一定会被她看见。 「我可以吃吗？」 「嗯。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做巧克力，所以不能保证味道……」 葵同学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 我拿起一颗巧克力送进嘴里，它立刻在口中融化，苦涩的甜味随即蔓延开来。 「味道如何？」 「嗯。很好吃。」 「真的吗？」 「葵同学要不要也尝尝？」 我拿起另一颗巧克力提议道。 「因为这是我为了晃同学做的巧克力。」 「我想和葵同学一起吃。」 葵同学一开始还有些顾虑，但马上就像等待喂食的雏鸟一样，微微将嘴张开。 我把手上的巧克力送到葵同学的嘴边，她随即一口咬下。 「…………」 她像是在确认味道一样，细细地嚼了几下。 「太好了。味道还不错。」 「是啊。比店里买的巧克力还好吃。」 「那样说有点夸张了啦。」 葵同学露出放心的笑容。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亲手做的巧克力。」 「我是第一次送男生巧克力，看到你这么高兴，我很开心。」 第一次……我收到的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啊。 「还有，那个……」 即使一片漆黑，我也感觉得出葵同学的脸颊泛红。 「这个……不是人情巧克力。」 「咦──」 这句话让我猛然一惊。 「晃同学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一直很想报答，可是我能为晃同学做的事、能给的东西少之又少……其实光送巧克力根本完全不足以回报，但这是我唯一能表达感谢的方式。」 葵同学又接着说：『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亲手做。』 「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 「嗯……」 看到葵同学那幸福又害羞的样子，我不由得心想── 葵同学现在还不断地烦恼和心痛这件事，该不会是我们误会了吧？ 我知道不可能。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祈祷。 ＊ 之后，我们洗完澡就分别上床睡觉了。 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继续思考白天所想的事情。 葵同学送给我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让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我又因为找不到机会和她讨论未来的事情，导致心中一直挂念着这件事。 「时间只剩下一个月啊……」 话一出口，随即袭来危机感。 心中明知应该尽快找机会和葵同学谈谈，但一看到她露出像刚才那样幸福的表情，又觉得当下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可是，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即使有点唐突，也必须和葵同学面对面谈个清楚。 将要转学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时间再犹豫下去。 我想着想着，睡意阵阵袭来，意识开始下沉，渐渐地远去。 我虽沉浸在进入梦乡的瞬间愉悦中，心中却仍带着必须思考问题的责任感，就在勉强保持着意识的时候── 「嗯……？」 我的背上忽然传来一股奇妙的温暖。 我心想怎么回事，于是忍着睡意微微睁开眼睛。 我转动身体往背后一看，顿时屏住了呼吸。 「咦……？」 黑暗中，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是葵同学就躺在我的旁边，从背后将我抱住。 「葵同学──」 ──她怎么了？ 我正想这么问，却又把话吞了回去，因为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想起第一学期休业式的前几天，葵同学也像现在一样钻进我被窝的情景。 我的脑海中掠过当时葵同学露出充满悲伤的表情和悲痛的决心──光看现在的状况，就不难想像葵同学已经做好了不寻常的决心。 我在被窝里转过身来，和葵同学面对面。 「怎么了？」 我用平静的声音试图安抚的人，是葵同学还是我自己呢？ 葵同学把脸埋在我的胸前，轻声说道： 「我想给你的不只是巧克力。」 「不只是巧克力……？」 葵同学点了点头。 她的双手抱得更紧，彷佛想表达自己的心意有多么强烈。 「比起巧克力，我更想把自己送给你。」 这句话不用问，也不会让我惊讶，因为是早就知道的事。 葵同学像这样想以身相许，一定是经过不断烦恼和挣扎而得到的结论，我很清楚那绝非自暴自弃。 所以我的心里没有产生丝毫邪念。 「如果你想回报我，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我不是想回报……」 葵同学摇了摇头说道。 「我想给晃同学。」 从语气中可以感受到她的决心和上次明显不同。 「我很高兴。可是，为什么呢？」 「只有回忆根本不够……」 葵同学用彷佛随时会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我想让晃同学留下很多回忆，所以才找泉同学商量、计划……但其实这些并不是为了晃同学，而是我自己想要和晃同学留下回忆。」 「葵同学……」 「必须和大家道别，晃同学明明心里很难受，我却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自己是个讨厌的人，即使这样……我还是无法忍受。」 我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她的想法。 因为这和当时葵同学的父亲出现在她面前时的我一模一样。 那时候，我明知和父亲一起生活对葵同学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因为不想和葵同学分开，于是把她的父亲当成坏人，试图让父女疏远。 就算头脑非常清楚，心灵也未必能跟上。 葵同学的苦恼就和我当时的想法差不多吧。 「可是，不管留下多少回忆，拍下多少张照片，都没有用……」 葵同学吐露心声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一想到晃同学马上就要离开……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自己也明白……晃同学转学后我得一个人努力生活，不能再这么依赖下去。不过，如果晃同学得到我的话──」 ──这份寂寞或许多少可以获得满足。 葵同学哽咽地说：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方法……」 苦恼……除此之外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痛苦的烦恼，明知未必可以解决，却还是这么做。 在我和葵同学商量之前，她已经开始面对自己的问题了。 为了不在分开后感到寂寞而努力留下回忆，却发现光是留下回忆仍无法满足……在我苦思该怎么办的时候，葵同学已经做好了觉悟。 为了填补空虚的心灵，做好与我共度春宵的觉悟── 「我……」 葵同学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望向我。 「我……喜欢晃同学。」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女生对我说出爱的话语。 然而，要将其称之为告白，实在太过悲痛。 「可是，这种心情是恋爱还是依赖，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葵同学……」 葵同学像孩子一样啜泣起来，我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葵同学希望透过与我缠绵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我恨自己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陷入如此的苦恼。 「…………」 ……命运的捉弄。 命运实在太捉弄人了。 我和葵同学相遇，变得无法接受离别，后来才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接受离别的事实，这次却换成葵同学不能接受，心中痛苦不已。 我意识到自己的恋慕之情，葵同学却迷失了方向。这让我急得有种想要撕心裂肺的冲动。 随着离别的时刻愈来愈近，我们的想法却变得完全相反。 「葵同学，谢谢你。」 听了葵同学的告白，最先说出的是感谢的话。 我也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喜欢葵同学。」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 「……真的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稍微用力地紧抱葵同学。 「老实说，我对葵同学的感情……一直不是恋爱。」 除了葵同学以外，我已经对瑛士和泉说过这些话。 不久前，我才终于意识到的感情答案。 「自从那天在雨中的公园遇见葵同学，带你回家之后，我对你的感情，更多的是庇护欲和责任感。我虽然把葵同学当成女孩子看待，但想要保护葵同学的心情更强烈。」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一开始就把葵同学和初恋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小时候，那个初恋的女孩总是孤单一人，我很后悔当时没有为她做点什么，所以当面前出现和她处境相似的女孩时，我心想这次一定要想办法帮助她。 面对葵同学身边的种种问题，我无暇抱持其他的感情。 但是── 「当葵同学用自己的意志回答母亲的问题时，当我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必要保护葵同学时……我才终于发现，自己是把葵同学当成一名女孩子喜欢。」 这是第二次爱上同一个女孩之前的感情变化。 「只是……」 没错──这段话还没说完。 「我对葵同学的庇护欲是否完全消失，坦白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葵同学为依赖心烦恼一样，我也深受庇护欲苦恼。 「就像葵同学不知道对我的感情是恋爱还是依赖一样，我对葵同学的感情不只是恋爱，我觉得还残留着庇护欲。」 葵同学的眼睛噙着泪水，依然直视着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开心听见晃同学说喜欢我……」 「我也是，很高兴葵同学说喜欢我。」 即使在互相喜欢的感情中夹杂着其他的感情，我们彼此珍惜对方的事实却毫无虚假。 有生以来第一次能与某人心意相通的喜悦。 或许这么说会让人觉得有些夸张，但我甚至觉得这就是我出生的意义。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太过扭曲了。」 「是……啊。」 葵同学一脸悲痛地低下头来。 然而我想传达给她的是接下来的话── 那是用言语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后，自觉到的希望。 「所以，我想把这次的离别，当作我们彼此面对感情的契机。」 「面对感情的契机……？」 葵同学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没有避开葵同学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对葵同学的感情是恋爱还是庇护欲，葵同学对我的感情是恋爱还是依赖，我认为我们都需要时间来面对自己的内心。如果像现在这样带着迷茫和疑问继续发展关系的话，我觉得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好好地传达给她？ 我仔细斟酌用词，避免表达错误。 「虽然分开会很寂寞，但就让我们当成重新审视自己想法的好机会吧。彼此在新的环境中努力生活，比现在更独立、更成长一些──等到有一天再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仍觉得彼此很重要的话，那么这份感情一定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葵同学会怎么理解这些话。 「这样想的话，你不觉得这次的离别对我们的未来是一件好事吗？」 听我这么说，那双原本失去光彩的眼神，似乎又恢复了些许色彩。 「…………」 虽然我不擅于言词，但这些话已经充分表达出我的心情。 如果仍未传达出去，那我会一直说到让她明白我的心意。 我如此心想，葵同学则在我的臂弯里像是听懂似地连连点头。 「嗯……我知道了。」 她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平时那种可爱的笑容。 「我会努力的。」 她的笑容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就算晃同学不在身边，我也要用自己的双脚走路，就算没有晃同学的支持，我也要自己站稳脚步。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要让你看看不一样的我。」 「我也不会输给你。既然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可不想下次再见面时只有我没有改变，免得让变得更好的葵同学讨厌。」 「为了彼此稍微成长而离别……这么想的确对我们都好。」 「嗯。是啊。」 看到她的笑容，让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有充分地将心意传达给她。 「可是，晃同学……」 「嗯？怎么了？」 我以为她还有什么疑问，于是反问。 只见葵同学的双颊在黑暗中明显泛红，眼神飘忽不定。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事？」 「就是……什么都没做。」 「那、那是──！」 不用问也知道葵同学口中的意思。 我犹豫着该怎么回答，但既然都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隐瞒也无济于事。 「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做了非常可惜的事情……」 对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这简直是平白浪费大好机会。 这是我第二次对人家主动投怀送抱加以拒绝。 「我对喜欢的人当然有那种欲望……我也觉得应该别装模作样，诚实地面对自己。但如果被一时的气氛和心怀不轨冲昏了头，我觉得将来一定会后悔。」 「是吗……」 葵同学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说： 「难得人家还特地穿上晃同学挑选的内衣。」 「真的假的！？」 葵同学说出令我大受震惊的事实。 害我忍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反问。 「我想穿着晃同学挑选的内衣可以让你高兴一点，所以……我一直留到这一刻，今天是第一次穿。」 我到底做了什么…… 感觉心中的后悔增加了十倍。 「……那就当作有朝一日再次相见时的乐趣吧。」 耐心是一种美德。 我强忍泪水，老老实实地期待第三次的机会。 「嗯～怎么办呢～」 「咦咦，不可以吗！？」 「到时候我未必有那个心情，何况我已经被晃同学拒绝过三次了。」 「嗯？三次……？」 奇怪。 我记得自己只有拒绝葵同学两次啊，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第一次是在第一学期休业式的前几天，第二次是现在这一刻。 如果说还有一次的话，那就是中间发生的事── 「咦……难道说……」 脑中闪过一个可能的情况。 真要算在内的话，也只有那个时候了。 「难道是毕业旅行的圣诞夜那天？」 「…………」 葵同学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嘀咕。 她没有否定，表示我猜对了。 「不是，那时候你又没什么表示……」 「那个……希望你能好好察言观色……」 真的假的……我做了什么？ 我对自己竟如此不了解女生的心思而陷入绝望。 就算被说因为这样才交不到女朋友，我也没办法反驳。 「那个，对不起……」 「不管你了♪」 葵同学像泉一样，用调侃的语气回答。 她开心地咯咯一笑，接着把脸埋在我的胸前。 「晃同学……可以什么都不做，陪我到天亮吗？」 「嗯。当然可以。」 「谢谢你。」 就这样，我们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入睡。 虽然我们已经进行过无数次对话……但今晚我才第一次觉得我们真正地相互理解了。 第八话 直到有朝一日能再相见 从那天之后到最后一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一边享受着剩下的学校生活，一边和葵同学留下回忆，当然也不能忘记学生的本分，所以也按照惯例举办读书集训等活动。 也就是说，我过着和平时一样的平静生活。 顺便一提，后来葵同学已经恢复成原来的她。 不，「原来的葵同学」这个说法不太对。 我们彼此敞开心扉，不再为离别悲伤，而是将其视为重逢的希望，我觉得自己和葵同学的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这就是所谓的雨过天晴吧。 泉和瑛士似乎也发现到了，他们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支持。 ＊ 然后迎来了三月下旬── 「晃，厨房周围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好。谢谢。」 瑛士的手忙着组装新的纸箱，如此说道。 「我想你应该还会用到杯子，所以就拿出来了，如果不用的话就收起来吧。」 「嗯。谢谢你帮忙。」 休业式的前一天傍晚，大家和往常一样聚在我家。 应该猜得出来，我们正在进行准备搬家的打包工作。 「话说回来，还好我有事先问晃搬家打包的进度。没想到进度这么慢，差点就来不及了。」 「对不起……」 「我还以为晃在这方面不用担心。」 被他们这么说，我实在无地自容。 「我原本以为自己就能搞定啊。老实说，是我的预测太天真了……以前搬家的时候几乎都是妈妈帮忙弄好的，所以没什么感觉，像是转学手续、搬家公司的安排等杂事实在太多了，时间再多也不够用。」 被他们说准备前当然要先考虑到这些，这点我无法反驳…… 不过除了我没安排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家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住的话，就不需要这么多家具和家电，但当初家人先搬家的时候，原本打算会经常过来这里，所以把大部分的家具都留了下来。 其实，日和也曾经怀疑过，这只是妈妈想在新家添购家具的借口罢了。 多亏了这样，葵同学才能住在日和的房间，瑛士和泉也能在读书集训的时候使用卧室，算是不错的结果。 换句话说，虽然只有我一个人搬家，却有一家四口的行李。 收拾起来当然没完没了。 「这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吗？明明就是晃没安排好。」 「呜……」 这种借口马上就被过来帮忙的日和驳斥了。 顺带一提，就在前几天，日和顺利考上了转学地点市内的女子高中名校。 日和当初就是为了应付高中升学考试才选择先转学的。 尽管如此，暑假时她还帮忙葵同学找外婆家，学园祭时过来教我们做茶点，跨年时过来和我们做荞麦面，情人节时特地来教葵同学和泉做巧克力。 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考上女子高中名校，实在太强了。 为了庆祝日和考上，我慰劳她说『你陪我们做那么多事还要准备读书，应该很辛苦吧？』，没想到她却自信满满地回答『我可是安排得井然有序，所以连一厘米的误差都没有。』让我顿时无言以对。 一被日和说我没安排好，那真是完全无法反驳。 我的妹妹非常优秀，身为哥哥实在与有荣焉。 「晃同学，我收拾完了，我也去你那边帮忙吧。」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继续打包行李，这时葵同学来到了客厅。 「葵同学房间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嗯。那里本来就是小日和的房间，其实我的东西没那么多。」 「这样啊。那你可以和日和一起帮忙收拾客厅吗？」 「好的。」 葵同学走到日和身边，日和看似很高兴地和她一起收拾。 日和跟我不同，她有的时候太过坚强，让身为哥哥的我有些担心，但自从和葵同学亲近之后，她渐渐地能够表现出自己的感情。 日和虽然很懂事，毕竟她现在只是国中三年级。 看到她表现出与年龄相符的开心模样，让我觉得放心多了。 说不定在遇到葵同学之后，改变最大的人就是日和。 「那我去收拾洗手间的东西吧。」 「好。麻烦你了。」 目送瑛士离开客厅的背影，我也重新打起精神。 收拾完行李后，今晚我们准备庆祝日和顺利考上高中。 所以我想赶快把事情做完，以免没有时间帮她庆祝。 接下来我准备去收拾父母的卧室，就在这时── 「晃的房间行李都收拾好了！」 泉回到客厅大声地向我报告。 「好。谢谢。」 「没什么，不用客气～♪」 正如泉所说，她帮我收拾了房间的行李。 虽说自己的房间应该要自己收拾，而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泉却告诉我：『整理自己的房间时，往往会出现各种令人怀念的东西而停下手边的工作，这样会很没效率。』听她这么说，我觉得满有道理的，于是便把房间交给她收拾。 大概是因为这样，泉收拾完毕的速度快得让我有点吃惊。 ……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泉用一种彷佛要念我一顿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事？」 「你还敢问我……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泉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着，她拿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东西。 「等等，你是从哪里──」 泉手上的东西，是很久以前她送我的情侣使用的橡胶制品。 我早就忘了它藏在衣柜深处这件事，甚至连藏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没错，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怕家人发现而藏起来的成人杂志，连藏在哪里都忘记了，结果却被家人找到的悲剧，所谓的成人杂志时间胶囊现象。 每个青春期的男生都经历过这种青春的一页。 先不提这些，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被泉发现了。 「慢着，难道你──」 她是为了确认那个东西有没有被用过，所以才主动说要帮忙收拾房间的吗！？ 「当初送你这个是希望有备无患，结果都过了八个月，居然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泉吐出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沉的叹气声。 不是啦，我也不是没机会用到啊。 至少有三次机会，但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看样子晃以后大概也不打算使用，那我就没收──咦？」 就在泉准备宣布没收的时候── 正在收拾行李的葵同学一个箭步冲到泉的旁边，把她手里的盒子抢了回来。 「「「……」」」 这个意外的举动，让泉、我跟日和三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葵同学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盒子紧紧地抱在胸前。 「那个……其实也不是没打算使用……」 她的脸红得像煮熟的章鱼一样，口中彷佛念咒语似地喃喃道： 「所以，这个先由我保管……」 说完，葵同学便从客厅飞也似地逃走了。 「「「…………」」」 这个意外的发展，让大家都不禁陷入沉默。 没人想到葵同学居然会从泉的手中把那个东西抢走。 虽然气氛变得非常尴尬，但大家都不再提起，继续默默地收拾行李。过了一会儿，葵同学带着红通通的脸，回到客厅帮忙收拾。 身为男人，总觉得自己让她做出一件很丢脸的事……待会儿去向她道歉吧。 之后，我们终于收拾完行李，开始庆祝日和顺利考上高中。 我们叫了披萨和寿司，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点心和饮料，大肆庆祝一番。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现在这样五个人快乐地聚在一起了。 大家都是怀着珍惜这段时光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那一定是因为每个人都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像这样聚在一起，所以没必要悲伤。 当天晚上，大家一直尽情聊个不停。 ＊ 隔天，休业式顺利结束后── 在最后的班会和同学们道别后，我一个人留在校园里。 明天开始放春假，我目送着开心放学的同学们离开，然后漫无目的地在校园内逛了一圈，我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对这里比想像中还要依依不舍吧。 「话说回来，明明是最后一次说再见，大家却那么干脆地离开……」 我并不是期待像电视剧那种令人感动的告别。 但说实话，自己还是感到有些寂寞。 与过去只知道放弃、完全不感到寂寞的转学相比，我应该对这种揪心的感觉感到高兴吧。 这足以证明我在这所学校度过的每一天都很珍贵。 我就像是收集一个个回忆一样，走遍整个校园。 「这片景色也是最后一眼了啊……」 最后我来到了顶楼。 穿过顶楼门口，春天的阳光下，万里无云的蓝天一望无际。 我靠在栏杆上，眺望着校园里准备离开学校的学生。 校园内的樱花已经盛开，从上面俯瞰樱花也是另一种美景。 「说起来，学校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为了改善葵同学的校内风评，希望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泉就是在这里提议举办读书集训，而我也是在这里将葵同学回到母亲身边的事情告诉瑛士和泉。 学园祭结束后欣赏烟火，第二次对葵同学产生恋爱的感觉也是在这个地方。 我坐在经常坐的长椅上仰望天空，不经意地吐露出真心话。 「──我一点也不想转学。」 我的心情已经整理好了。 这句话毫无虚假，也不是逞强。 不过，整理好心情并不意味着我已经接受了转学的事实。 当然，我认为离别是我和葵同学独立和成长的必经之路，我也真心希望这次的离别能带来正面的影响。 尽管如此，如果我没有转学的话，我和葵同学的关系应该还有其他的选择。 意识到彼此的弱点和脆弱，依然手牵着手一起前进──或许正因为陪伴在身边，才能描绘出未来的模样。 人们常说『假设的事情说再多也没用』。 这种说法，就像是事后才讨论可能性是一件坏事，但有时人们也会因为谈论『假设』话题而得到救赎和满足。 所以，最后至少让我说点想说的话吧。 「……回去吧。」 我不知道自己后来望着天空多久了。 过了中午，拂过脸颊的春风开始变得暖和起来，我决定这时离开顶楼。 葵同学已经先一步回家了，我不能让她一直等我。 虽然明天才要搬家，但剩下的时间我想和葵同学一起度过。 我切换心情离开顶楼，就在回到教室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葵同学……？」 教室里只有葵同学一个人站在窗边。 葵同学眺望着窗外，吹进来的风吹拂着她的秀发，这个景象美得像是一幅画，让我不由得看得出神，过了一会儿，葵同学发现了我，她回过头来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 「已经好了吗？」 「你不是先回去了吗？」 「我又回来了。最后我想和晃同学一起回家。」 「……谢谢。」 我拿着鞋子和葵同学一起离开了教室。 走出教室门口，我回过头看教室最后一眼。 「发生了很多事呢……」 「嗯。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我向再也不会过来的教室道别。 然后，各种回忆涌上心头。 ──带着对高中生活的期待和独自生活的不安展开新生活。 ──在绣球花美丽绽放的雨中公园与葵同学相遇那天的事。 ──暑假和学园祭，以及与之相关的无数回忆。 至今为止的回忆，就像电视剧里的回忆场景一样在我的脑中唤醒。 不只是回忆，当时的感受也跟着重现，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 喜悦、愤怒、悲伤、快乐，还有爱──几乎所有能用言语形容的感情都涌上心头，只要稍不留神，泪水就会夺眶而出。 「晃同学……」 葵同学像是察觉到我的心情似地，紧紧握住我的手。 「回去吧。」 「嗯。」 我回握葵同学的手，离开了教室。 虽然没什么遗憾，但还是留下一丝思念吧。 因为这并不是永别。 ＊ 离开学校后，我们前往葵同学打工的咖啡厅。 我一直承蒙店长的照顾，原本打算明天在离开这座城市前过来向他打声招呼，但葵同学说今天有事要来这里，所以我就跟着她过来一趟。 听说好像有什么急事，是要商量以后的轮班吗？ 她搬到外婆家的话，通学时间就会增加，这样能工作的时间就有限了。 我的心中想着这些，来到咖啡厅。 「今天包场？」 门口贴着一张写着包场的纸条。 就在我心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店长推开门从里面出来。 「欢迎光临，请进来吧。」 「可是，不是包场──」 我还没问完，就被葵同学从背后推进店里。 下个瞬间，我不由得发出一声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象让我一时无法理解状况。 全班同学都聚集在咖啡厅里，大家热烈地鼓掌欢迎我们，店内也装饰得像是要举办派对一样华丽。 「好了，既然主角已经到了，那就开始吧♪」 掌声停了下来，泉随即如此说道。 她还是和平常一样，不做任何说明就自顾自地进行下去。 「泉，不好意思，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这次不用解释也看得出来吧？」 泉一副故意省略说明的样子，用手指着墙上。 墙上贴着写有『欢送会』字样的海报。 真的假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是昨天。」 泉旁边的瑛士帮忙回答。 「我们在晃家帮忙收拾行李的时候，拜托班上同学过来装饰。要在一天内准备完很辛苦，幸好大家都很努力，才总算赶上。」 瑛士如此说明，一旁的泉一脸得意地不时点头。 原来如此……其实昨天是泉和瑛士主动提出要来家里帮忙打包行李。 当时我没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阻止我去咖啡厅吧，万一有什么事，他们三个人就会想办法把我困住。 「是葵同学计划的吗？」 「不。这次不是我。」 「所以是泉或瑛士的点子？」 葵同学依然摇了摇头。 「是班上同学说，想举办晃同学的欢送会。」 我不禁感到胸口一紧。 「不是我、泉同学或瑛士同学提议的，而是大家想办欢送会，问我能不能像学园祭的时候那样借这里的场地，于是我就拜托店长。」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了。 我紧咬嘴唇，强忍住这股涌上心头的感情。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匆忙地离开，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我不指望什么感动的道别，至少也要稍微表现出舍不得的样子，或者做些表示，说真的我觉得有点寂寞……没想到大家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这个惊喜也太大了吧。 「那么，请大家举起杯子干杯吧。」 所有人一同拿起桌上装着饮料的玻璃杯。 泉确认大家都拿好杯子之后，面对我说道： 「晃──这一年来，谢谢你做的一切。」 泉的语气和眼神，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认真的样子。 「晃能在这个班级真是太好了。如果没有晃，我想班上同学就不会如此团结一致。晃为了葵同学而努力的样子，教会了我们关心他人是多么重要。我想，即使分隔两地，即使毕业各奔前程，这也会成为大家今后人生的一大财富。真的很谢谢你。」 太狡猾了…… 「以后像这样大家聚在一起的机会可能不多，但就算转学了，我们仍是同学，不会因为转学就断了关系，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随时联络我们。」 听到平常老是开玩笑的泉这么说，心中实在感动不已。 「说太多话怕浪费大家的时间，最后容我再说一件事。」 「嗯？什么事？」 泉的语气一变，又恢复平常的样子。 「晃老是说我爱管闲事或自找麻烦，但老实说，我觉得晃比我还要爱管闲事吧。大家觉得呢？」 泉一脸不满地说，班上同学一致表示赞同。 真的吗……原来大家都这么认为啊。 「嗯，不过……最近我也有点自觉了。抱歉啦。」 「你知道就好♪」 泉露出满意的笑容，举起杯子。 所有人也跟着她把杯子举了起来。 「祝晃在转学那一边过得顺利，干杯！」 在大家齐声祝福下，我的欢送会就此开始。 后来，欢送会在晚上六点多结束了。 从中午就开始玩到现在，时间应该过了很久才对，我却觉得时间很短暂，大概是因为我既开心又舍不得和大家道别吧。 通常快乐和有限的时光都会让人觉得十分短暂。 坦白说，我还想和大家多聊一会儿。 「结束了啊……」 店里除了在后面收拾的店长之外，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没有人准备回家，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不想回去吧。 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因为凡事都有结束的时候。 「我们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最后应该由我来开口。 我这么想着，接着站起身做回家的准备。 「是啊。」 瑛士和葵同学也跟着我做准备，最后泉也开始收拾包包。 就在大家准备回去的时候，先收拾好东西的我过去向店长打招呼。 店长一看到我，便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过身来面对我。 「店长，一直以来承蒙您的照顾。」 「彼此彼此。你转学后也要加油。」 「非常谢谢您。」 说完，店长伸出手来。 「以后也请您多多照顾葵同学。」 我回握店长的手，低头拜托他。 「虽然葵同学身边的问题都解决了，但是了解葵同学情况，或者说可以托付的大人并不多。如果葵同学遇到困难的话，麻烦您能给予帮助。」 「当然。我会尽力的。」 回握我的那只手充满了力量。 这是比言语更可靠的回答。 「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我们跟店长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咖啡厅。 「晃。」 一走出店门口，瑛士立刻向我伸出手。 我像刚才跟店长握手一样，握住瑛士的手。 「我和泉就在这里跟你道别。明天不去送你了。」 这也是瑛士和泉的体贴吧。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 「我才是。期待下次的重逢。」 瑛士道别的话虽然简单明了，却很符合他话不多的风格。 回想起来，我和瑛士已经有过无数次的交流，现在再多说什么也是多余的吧。 「泉──」 我本想最后再和泉说几句话…… 只是泉躲在瑛士的身后，看向别的地方。 「我在欢送会一开始就说过道别的话，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她试图假装冷静，却无法掩饰颤抖的声音。 瑛士用眼神向我示意点头，彷佛在叫我体谅泉一下。 这样啊……平时总是活泼外向的泉，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在购物中心第一次知道葵同学的情况的时候，想在学园祭上重现葵同学和她父亲回忆中的抹茶布丁并加入菜单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总是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哭得稀哩哗啦，然后紧紧地抱住葵同学。 现在因为对象是我，所以她才不让我看见眼泪吧。 「是吗？不过我还没跟泉打完招呼，所以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泉没有回答，静静地吸了一下鼻涕。 「其实我不仅爱管闲事，好像还意外地特别爱操心。泉的开朗和积极总是救了我。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想我和葵同学大概──不，一定就不会以这样的心情，迎接现在这一刻。」 就连发自内心说出来的现在，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谢谢你。」 「……嗯。」 瑛士温柔地抚摸着泉的头。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路上小心。」 说完，两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和葵同学一直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我们也回去吧。」 「嗯。」 我们不约而同地牵手离开了咖啡厅。 太阳已经下山，街道渐渐变暗，我们来到住家附近。 「「…………」」 我和葵同学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我们的视线前方，是那一天──两人相遇的公园。 我们自然而然地走到公园里，站在葵同学坐过的长椅前。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嗯……」 我们感慨良多并不仅仅是因为回忆。 「那天，雨中盛开的绣球花很美，但是……」 「……像现在这样被樱花覆盖的景色也很美。」 宛如祝福般飘落的樱花花瓣中，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 于是我们就在盛开的樱花下畅谈过去的回忆。 ＊ 隔天上午── 搬家公司把行李运走之后，我们来到了车站。 我要搭乘的新干线还要二十分钟才会到达。 虽然葵同学去外婆家的电车比较早到，但她坚持要送我上车，所以我便买了葵同学的月台票，和她一起在月台等新干线抵达。 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依依不舍地紧握对方的手。 大概是因为感到心痛的缘故吧，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心情。 我们都相信这次的离别会带来更正面的未来。 ──只是，这并不能成为此时此刻不悲伤的理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台响起了新干线到站的音乐和广播。 我和葵同学牵着手站了起来，跟在排队上车的人群后面。 新干线缓缓进入月台，车门打开，排队的人陆续走进车厢。 「那我走了。」 「嗯。」 我们依依不舍地把手放开，我进入新干线的车厢。 我在车厢内和葵同学面对面，这时发车的铃声响起。 「晃同学……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吧？」 葵同学紧握着胸前闪闪发光的绣球花项炼，如此问道。 看到葵同学笑着流泪的那一刻，我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爆发。 葵同学和外婆重逢的时候，与父亲恢复亲子关系的时候，我都忍住了。 即使是班上同学在学园祭为了葵同学而努力，或者大家为我举办惊喜欢送会，甚至是向泉道别的时候，我也能将自己的情绪克制下来。 但在看到葵同学落泪的瞬间，我再也无法抑制。 自己的脸颊传来的触感──在让我几乎喘不过气的悲痛中，我也紧握着挂在脖子上的绣球花项炼，带着微笑说出这句宛如誓言一般的话。 「嗯……当然了！」 车门关上的同时，新干线开始缓缓地移动。 葵同学的身影很快便从视线中消失，我的膝盖不禁一软，就这么瘫坐在地。 这绝不仅仅是悲伤的离别──我的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然而，我依然觉得有种彷佛胸口开了一个大洞的失落感。 从把班上的孤单辣妹带回家改造成清纯美女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九个月。 就这样，我和葵同学的同居生活画下句点，迎来第二次的离别。 第四卷 终篇 转学后的学校生活，比想像中的还要顺利。 对我来说，适应新环境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我很顺利地融入新的班级里，大概因为是在人际关系尚未建立前的新学期转入的缘故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到这次转学和以往有着明显的不同。 我想，这一定是自己的心态让我有这样的感觉吧。 没有必要像过去那样为了迟早到来的离别设下防线，或者悲观地认为搬家后又得被迫重新建立人际关系，不再放弃与他人相遇。 我的想法之所以有这样的转变，都是多亏了瑛士、泉和葵同学。再说，班上同学都告诉我，即使分隔两地，彼此之间的友情也不会改变。 其实本来就不会。 因为离别而放弃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只是自己的心态，导致以前看到不同的风景色彩罢了。 不只是这次的事情，各式各样的状况和场面都有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过去的转学实在错过了太多，或者说平白绕了一大圈……但我想，那一定也是为了让自己产生这种想法的必经过程吧。 现在我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件事本身一定是一种幸福。 话虽如此，和大家分开后感到寂寞也是事实。 瑛士和泉自不用说，见不到葵同学的寂寞感，尤其一直萦绕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从那天开始，虽然我和葵同学一直保持联络，但那股类似失落感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但是在新环境度过的日子，让我忙得无暇顾及这些寂寞和失落的感觉，即使讨厌这样的时光，也是一个面对自我的好机会。 这对葵同学来说似乎也是一样。 『以前我们都太过重视彼此的感受，但现在有了物理上的距离和一个人独处的时光，我觉得已经让我们的感情变得平稳下来。』 前几天，我们久违地通了电话，葵同学用平静的语气如此说道。 我再次想到──对于彼此精神上的自立，这次的离别是必要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我终于习惯新生活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春天过去，梅雨季节结束──搬家四个月后的七月下旬。 「晃，东西没忘记带吧？」 「嗯，应该都有带到。」 暑假开始一周后的早上。 我做好出门的准备，拿着行李站在玄关，面对日和。 「我今天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去。晚点才会过去，帮我跟大家问候一声。」 「我先去那边等你，来的路上要小心喔。」 「嗯。一路顺风。」 「我出发了。」 我在日和的目送下离开家里。 尽管酷热让我的额头渗出汗水，渐渐夺去我的体力，但我的脚步却非常轻快，因为我从一个月前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能与葵同学再次见面的今天。 「四个月没见了啊……」 这段时间短得不足以作为值得怀念的回忆。 但作为不能见面的时间又太长了。 不过，我觉得用来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这样的时间刚刚好。 我停下脚步拿起手机，给葵同学发了『我现在出门了』的讯息，结果眼睛还没离开萤幕，立刻就收到『回来的路上要小心喔！』的回应。 平时葵同学不常使用『！』这个符号，看见她用这个符号传讯息，就知道期待今天的人不止我一个，感觉有种安心感。这样的葵同学让我不禁莞尔一笑。 「好了，出发吧！」 距新干线的月台离别之后，这是第一次和葵同学再次见面。 一想到几小时后就能见面，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为了实现那天分开时的重逢约定，为了让对方看到彼此独立成长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为了确认在无法见面的时间里培养出来对彼此的感情。 去见葵同学的理由，数也数不清。 也有一大堆想对她说的话。 但是──现在的我一心只想见到葵同学。 我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于是收起手机，快步走向最近的车站。 今年比去年更炎热，我有预感这将会成为充满回忆的暑假。 第四卷 特典 堆雪人 寒假的某天夜里，我来到葵同学打工的地方接她回家。 「……晃同学？」 下班刚从咖啡厅后门走出来的葵同学，一看到我不禁发出疑问。 她大概是感到相当意外，整个人维持开门的动作愣在原地，一脸好奇地直盯着我。 「因为天气预报说会下雪，所以我才来接你下班。我猜葵同学应该没带伞出门，结果……雪没有下，感觉好像是我白跑一趟了。」 夜空中布满厚厚的云层，但雪花并没有飘落。 「谢谢。不过晃同学，你只带了一把伞。」 「糟了……我一心只想着来接你，结果忘了把自己的伞带来。」 真糟糕……不管怎么说，我实在太粗心了。 看到我这副模样，葵同学微微一笑。 「之前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吗？你那次是下雨天来接我的。」 对耶──上次也像今天一样，我忘了带葵同学的伞过来接她下班，最后两人同撑一把伞回家。我可不是因为想和她共撑一把伞才故意忘记的，千万不要误会。 不过在我发现忘记的那个瞬间，心中确实有那么一丝丝期待啦。 就这样，我和葵同学做好共撑一把伞的心理准备离开了咖啡店。 我们走在路上，不停对着自己冻僵的手呼气取暖，呼出的气息已然化作白雾。就在这时候── 「啊……」 葵同学抬头仰望夜空，惊呼一声。 我跟着抬头一看，只见黑暗中隐约飘落着雪花。 空中飘落下来的纯白结晶，颗粒渐渐地变得愈来愈大。 「好美啊……下这么大的雪，明天早上应该会出现积雪吧？」 「是啊。说不定这次会积起近年少见的雪量呢。」 我们忘了撑伞，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就这么走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一看，葵同学难得地比我先一步起床。 看见葵同学站在铺满雪的庭院里，我挥手向她打招呼，发现她手边有个做到一半的雪人。 「呃……一想到早上有可能会积雪，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看着一脸害羞地解释早起理由的葵同学，我不禁笑了出来。 「好。那我们一起做吧！」 就这样，我们连早餐都没吃便开始堆起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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