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
2025.12.6首发于禁忌书屋各位想看纯的话,就按我的节奏走,肯定没那么快绿的。想看绿的也可以出几期番外。晨光并未如期穿透厚重的云层与窗纱,天色是一种沉闷的铅灰。我先于意识苏醒的,是身体深处传来的、陌生而钝重的酸痛,仿佛每一寸骨骼都曾被拆散又勉强拼合,带着过度使用后的绵软与抗议。尤其是后腰,酸胀得几乎失去知觉,与脊背连接处更是传来清晰的、被反复碾压过的疲惫感。我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一阵发软,肘关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竟又跌回那依旧残留着体温与昨夜靡乱气息的衾枕间。这狼狈的挣扎显然惊动了身侧的人。一双坚实而温热的手臂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从身后将我圈住,轻松地揽抱起来,让我靠坐在她怀里。是妇姽。她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餍足后的慵懒与一种崭新的、毫不掩饰的亲昵。“醒了?”她的声音沙哑,却浸满了笑意。她低下头,下颌蹭着我的发顶,目光落在我蹙紧的眉头和明显不适的脸上,忽然“噗嗤”一声,真正开怀地笑了起来,胸膛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我倚靠的背脊。“活该,”她带着戏谑的责怪,指尖点了点我的鼻尖,“昨夜是谁不管不顾,像头不知餍足的狼崽,嗯?折腾了妾身七次……还不知足,拉着我要第八回,这会儿知道腰不是铁打的了?”她的调侃让我耳根发热,昨夜那些破碎而炽热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烛火摇曳下她汗湿的脊背,压抑的喘息与失控的呻吟,交织的肢体与仿佛没有尽头的索取与给予……小王的确……过于忘形了。她见我窘迫,笑意更深,带着追忆往事的柔和:“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贪睡得厉害,早上总要人叫好几遍,小脸皱成一团,哼哼唧唧地往我怀里钻,不想起来……”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仿佛要将此刻与遥远的过去重叠。就在我沉浸在这份混杂着羞赧与温情的恍惚中时,身体某处传来的异样感骤然将我拉回现实。一种被温暖、湿润、紧密包裹的触觉,清晰地、不容忽视地从下腹传来。我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低头,却又被她搂得更紧。“别动……”她在我耳边吐气,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恶作剧般的挑衅和一丝尚未褪尽的情潮余韵。她甚至微微调整了姿势,腰胯向前轻轻顶送了两下,试图让我们之间本已严丝合缝的连接,嵌入得更深、更紧密。“唔——!”巨大的、猝不及防的刺激如同电流般窜过脊椎,直冲头顶。那过载的快感混合着残余的酸胀疲惫,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疼痛的极致体验。我根本无力控制,也无需控制,压抑的低吼冲口而出,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最后一滴精力都被榨取,一股股粘稠而灼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奔涌激射,尽数灌注进她身体深处那同样温软濡湿的秘所。浪潮退去,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剧烈喘息和彼此汗水交融的粘腻。我们维持着相连的姿势,谁也没有先动。我抬起头,她也恰好低头,四目相对。她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邃的、几乎要将我溺毙的柔情与满足,脸颊染着情潮褪去后淡淡的红晕,美得惊心动魄。我亦无言,只是伸手,指尖颤抖着抚上她的脸。无需言语。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要将彼此揉进骨血。紧接着,是一个漫长而深入的吻,比昨夜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却又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深刻确认。唇舌交缠,气息互换,舔舐过对方口腔里昨夜残留的淡淡酒气与情欲味道,也吞下了所有未尽的忐忑、彷徨与不安。这个吻,无关欲望的索取,只是纯粹地确认存在,确认归属。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气息微乱地分开,额头相抵,鼻尖轻蹭。“月儿……”她喘息着,一遍遍在我耳边呢喃,热气拂过敏感的耳廓,“我的月儿……夫君……我爱你,好爱好爱……”她的吻细密地落在我的耳垂、颈侧、肩膀,“你真好……在战场上那么威风,在……在这里,也这么棒……这么勇猛……”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与迷恋,“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很多很多,像你一样聪明,像我们一样健康强壮的孩子……”这几句话,像最有效的安抚剂,奇异地抚平了我身体深处最后一丝因过度放纵而产生的不适与隐约的担忧。又温存了片刻,她先动了。毫不费力地将我轻轻放平,随即自己也利落地翻身下榻,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上,那高挑健美的胴体在晨光中宛如一尊完美的女神雕像。她走到案边,倒了一盏一直温在暖笼里的参茶,试了试温度,才端回来,一手托起我的后颈,一手将茶盏递到我唇边。昨夜疯狂的痕迹犹在,却丝毫无损她的活力,反而更添一种被彻底滋润后的慵懒艳光。她走到桌边,倒了一碗一直温在暖窠里的人参茶,试了试温度,然后回到床边,小心地扶起我,将碗沿凑到我唇边。“喝点,补补元气。”她眼神专注,动作是罕见的细致温柔。温热的参汤入喉,带着微苦的回甘,缓缓注入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疲惫。喝完参汤,她又取来温水和加了香料的丝帕,极其仔细地为我擦拭身体,从胸膛到腰腹,再到昨夜过度征伐、此刻显得格外脆弱可怜的所在。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呵护,全然不似昨夜那个热情似火、予取予求的伴侣。我有些不自在,试图接过丝帕:“姽儿,让侍女来就好。你是王府正妃,这些事……”“不要。”她立刻打断,语气坚决,甚至带着点娇蛮的任性,手下动作却依旧温柔,“照顾你,是我最愿意做的事。那些侍女毛手毛脚,我不放心。”她擦拭完毕,取过熏暖的崭新中衣,抖开,示意我抬手。我无奈,只得配合。她为我穿衣的动作并不算十分娴熟,却异常认真,系带子时甚至单膝跪在榻边,以便将玉带扣得平整服帖。就在我垂眸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时,她忽然凑近,红唇几乎贴着我的耳垂,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带着一丝狡黠与难以言喻的亲密,悄悄说:“而且……月儿,现在我不是以妻子的身份,是以……母亲的身份,在给我的孩子穿衣呀。”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叠叠的复杂涟漪。妻子与母亲的身份,情欲与亲情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她如此自然、又如此大胆地交融在一起。我身体微僵,她却已若无其事地起身,开始为自己穿戴。她今日选的是一套相对简约的藕荷色曲裾深衣,只在领口与袖缘绣着精细的银色缠枝纹,长发挽成端庄的倾髻,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刻意收敛了昨日试穿吉服时的凌厉华贵,显得温婉而沉静。待我们都穿戴整齐,她走到我面前,仔细端详了片刻,伸出手,理了理我并未歪斜的衣领,然后,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却将我的手指稳稳包裹。“走吧,”她抬眼,眸中是平静而坚定的光,“我的王。”我们便这样,十指相扣,一同走出了这间承载了昨夜所有疯狂与蜕变、也开启了全新未知的寝殿。门外侍立的侍女与内官见到我们携手而出,俱是屏息垂首,不敢直视。廊下的风带着雪后特有的清冽寒意,扑面而来。庭院中,早已肃立着两列铁甲森然的近卫。为首二人,正是玄素与玄悦姐妹。自上次长街冲突,姐妹俩拔刀相向的尴尬与危险后,我与妇姽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愧疚,便让她们卸去了部分军职,暂时统领王府内卫,也算是一种安抚与近距离的观察。见到我们携手而出,玄素玄悦立刻单膝跪地,身后百名近卫齐刷刷右手抚胸,甲叶碰撞,发出整齐而沉浑的铿锵之声。“参见王上!参见王妃!” 声音在清冷的晨空中回荡,带着绝对的忠诚与敬畏。我抬了抬手,温言道:“免礼。玄素、玄悦,辛苦你们了。”姐妹俩起身,垂首侍立一旁,目光恭敬,但玄悦的眼角余光,似乎飞快地、极细微地在我与妇姽交握的手上扫过,随即又立刻垂下,面色无波。在百名近卫的簇拥护卫下,我们穿过层层庭院回廊,走向王府前庭的议事大厅。沿途遇到的仆役、属官无不慌忙避让,躬身行礼,目光中充满了对新婚王妃的好奇与深深的敬畏。距离议事大厅尚有十数步,一名身着礼官服饰的侍从已小跑上前,在厅门外站定,深吸一口气,用洪亮而抑扬顿挫的声音高唱:“西凉王殿下驾到——!王妃殿下驾到——!”唱喏声落,我们恰好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议事大厅内,早已济济一堂。安西五省二区的主要将领、文臣、以及部分留驻凉州的重要方国使者,按照品级班次肃然站立。听到礼兵唱名,所有人,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皆毫不犹豫地转身,面向厅门,齐刷刷地躬身,抱拳,以军中最隆重的礼节致意:“参见王上!参见王妃!恭贺王上、王妃新婚大喜!”声浪汇聚,如同潮水,在这庄严宽阔的大厅内轰然回荡,震得梁柱间的灰尘都簌簌落下。我牵着妇姽的手,稳步走向那属于西凉王的鎏金主座。她的手心温暖而稳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的微潮。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探究,或敬畏,或复杂,聚焦在我们身上,尤其是聚焦在她身上——这位昨日还是威震北境的“前都统”,今日便已是以王妃之姿,与西凉王携手并肩出现在这权力核心的女子。朔风卷过殿前广场上未及清扫的残雪,带来塞外特有的干冷锐利。巍峨的西凉王正殿“承运殿”内,却是一片肃穆的暖意。巨大的青铜兽首炭盆中,银骨炭无声燃烧,将凛冽隔绝在外,也将殿内映照得一片通明。我与妇姽——我的王妃——甫一踏入大殿,那如林的文武身影便齐刷刷地躬身下去。甲胄铿锵与袍服摩擦之声混成一片低沉的潮音:“拜见西凉王殿下!王妃殿下!”声音在空旷高阔的殿宇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与不容置疑的臣服。我抬眼望去,左侧以青鸾为首,韩全、黄胜永等一众披甲悍将雁列,个个挺立如标枪,周身带着洗刷不尽的沙场血气,眼神锐利如鹰隼;右侧则以薛敏华为先,姬宜白、及一众近年来招揽或归附的文士官吏垂手恭立,气息沉静,眉宇间却藏着经世济民的思量与审时度势的谨慎。“众卿平身。”我抬手虚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递到每个角落。众人谢恩起身。我携着妇姽的手,走向大殿尽头那两尊并排而设、以整块黑曜石雕琢、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宝座。她的手掌温热而有力,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按,才松开。刚落座,还未待我开口,身侧便探来一双柔软却不容拒绝的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颈。妇姽今日穿着正式的王妃朝服,玄色深衣,金线绣着简化的翟鸟纹,庄重非常,但此刻她却微微侧身,手指熟稔地按压上我后颈的穴位,力道恰到好处。这个在寝殿中寻常的举动,此刻置于这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带着一种昭然若揭的亲密与宣示。我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本能地想侧身避开,却迎上她投来的目光。那双美眸在垂旒冠冕的阴影下,清澈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这只是夫妻间最自然不过的关切。然而那眼底深处,却有一抹不容错辨的期待,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等待我反应的光芒。在这百官瞩目的王座之上,任何推拒都将被放大解读。我只得按下心头那点异样,强迫自己忽略肩上传来的、带着她体温的触感,将目光重新投向殿下肃立的臣属,仿佛她并不存在,声音平稳地开启了今日的议程:“今日召诸位前来,首要之事,议一议关内,尤其是朝歌朝廷,近日可有异动。”我的目光落在文官行列前列的姬宜白身上,“姬卿,你执掌‘谛听’,且将所得情报,与诸位同僚分说一二。”姬宜白应声出列。他是个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的文士,衣着朴素,眼神却格外深邃,掌管着西凉铺向四方的庞大情报网络。他先是对着王座再次躬身,然后转向文武同僚,声音不高不低,条理清晰:“回禀王上,王妃,诸位大人。据各方‘谛听’所报,朝歌朝廷,确已呈江河日下、大厦将倾之势。”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字句的分量:“其一,北方边患。去岁秋,朝廷集结最后的十五万禁军精锐,北出阴山,欲与复起的匈人主力决战,于‘野狐岭’遭遇惨败,折损过半,辎重尽弃。如今匈人铁骑趁势南下,云中、雁门、代郡、上谷北方四省告急,烽燧昼夜不息。”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尤其是韩全、韩玉等出身关内、熟知虞军旧况的将领,面色更为凝重。“然,”姬宜白话锋一转,“匈人亦非全无顾忌。其东翼,辽东公孙氏虽名义上仍尊朝廷,却陈重兵于辽西,屡屡袭扰匈人侧后,使其不敢全力西顾;其西翼,我安西铁骑连年出漠南,巡弋阴山以北,仿若悬顶之剑。故匈人此番南下,多以游骑劫掠为主,尚未敢倾巢直扑中原腹地。朝廷新近招募巴蜀、荆楚兵勇十余万,以左武卫大将军南宫适为帅,正与之周旋游击,战局……陷入胶着。”听到此处,不少武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或轻蔑之色。胶着?不过是拖延败亡罢了。“其二,东南崩析。”姬宜白语气更沉,“三月前,江南巨族司马氏,于建康公然举旗,斥朝廷‘失德’,宣布自立‘南楚’,截留江淮全部赋税,不再奉朝歌号令。”“哗——”这一次,连许多文官都忍不住低呼出声。江南财赋,素来是朝廷命脉,此一举,无异于断绝了朝歌最后的经济生机。“不仅如此,”姬宜白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磬石,敲击在每个人心上,“辽东公孙氏已遣密使与南楚缔盟,虽各怀异心,难以合力,然南北呼应之势已成。此风一开,河北诸郡,人心浮动。尤其那胶东王,广纳门客,令山东文士为其鼓吹,言其乃先帝最钟爱之幼子,暗指当今得位……有疑。”最后三字,他说得极轻,却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可闻。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炭火噼啪声格外刺耳。分裂,割据,皇权扫地……这已不是普通的动荡,而是礼崩乐坏、王纲解纽的前兆。姬宜白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回王座,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其三,亦是‘谛听’安插于皇城司最深处的‘暗桩’以绝密渠道递出的消息——宫中御医已多次密会,陛下……龙体沉疴,恐……恐难撑过今岁春秋。”死一般的寂静。“哈!”一声粗豪的嗤笑打破了沉默,正是黄胜永,他满脸虬髯,眼中闪着野狼般的光,“姬先生,你这算哪门子新闻?那老皇帝半死不活的样子,俺十年前在禁军当差时就知道了!年年都说要驾崩,年年都挺过来了!”“正是,”韩全也接口,语气沉稳些,却也带着关内武将特有的那种对中枢权威的看透与疏离,“陛下缠绵病榻久矣,若非如此,朝廷又何至于衰微至此?”姬宜白面对质疑,面色不变,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却如重锤击砧:“这次,不同。‘暗桩’亲眼所见,陛下已无法自行进膳,痰中带金……此乃肺腑枯竭、油尽灯枯之兆。太医院正私下已言,尽人事,听天命,然天命……恐不远矣。”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预言般的冰冷:“四位成年皇子,齐王、楚王、赵王、陈王,各拥势力,觊觎大宝久矣。陛下若一旦龙驭上宾,而储位未明……诸位大人,那便不是四分五裂,而是……天下逐鹿之始!”最后一句,如同惊雷滚过殿宇。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即便是最悍勇的武将,如青鸾,眼中也闪过一丝凛然。逐鹿!意味着彻底的乱世,无休止的战争,也意味着……巨大的机遇与风险。姬宜白转向王座,深深一揖:“王上,王妃!我西凉,坐拥甘、凉、宁、青海四省根基之地,统摄漠南蒙古诸部,新设波斯都督府亦渐次稳固,带甲之士逾三十万,府库充盈,民心初附。值此乾坤倒悬、神器无主之际,正该早定大计,厉兵秣马,以备非常!”他的话语,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千层浪。文官中有人面露忧色,有人眼含热望;武将队列里,则更多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与嗜血的躁动。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并坐于黑曜石宝座上的那对身影——尤其是那位始终沉默,却无人敢忽视的西凉王身上。肩上的按摩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妇姽的手轻轻滑落,覆在了我放在扶手上的手背,指尖微凉,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她侧过头,冠冕的玉旒轻轻晃动,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紧抿的、线条优美的红唇,和一双在阴影中格外明亮、紧紧锁住我的眼眸。殿外,寒风呼啸,卷着雪沫,试图穿透厚重的殿门。而殿内,炭火正炽,却有一种比殿外风雪更刺骨的、关于天下命运的寒意,与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灼热的野心,在无声地交织、碰撞。姬宜白最后的话语,又在极致的寂静中迅速冷却,沉淀为一种更为粘稠、更具分量的凝重。炭火依旧无声燃烧,却似乎再也驱不散那自殿外渗入、又自人心底升起的寒意与灼热交织的复杂气息。我静默了片刻,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或凝重、或激动、或深思的面孔,肩头那只手的存在感此刻异常清晰,它不再是温柔的抚慰,而像是一种无声的锚定,将我牢牢钉在这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宝座之上。“姬卿所言,句句惊心,却也字字在理。”我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沉默,不高,却带着决断的力度,“乱世将至,非我安西能独善其身。然则,动不如静,谋定而后动。”我的视线首先落在姬宜白身上:“‘谛听’耳目,乃我西凉之睛目。自即日起,情报经费增拨三倍。江南司马、辽东公孙,需加派人手,深潜其决策核心;山东胶东、河北诸郡王,亦可相机接触,许以利诱,播撒疑种。至于朝歌……”我顿了顿,语气转冷,“尤其四位皇子及其党羽动向,需如观掌纹。传讯渠道,启用最高级别‘玄鸟’信鸽,一日三报,不得有误。”姬宜白肃然躬身:“臣,领命!”我又看向武将队列中神色沉稳的韩全:“韩全将军。”“末将在!”韩全踏前一步,甲叶轻响。“着你从凉州第二军镇麾下,精选斥候与密谍好手,秘密渗透入关中。”我沉声道,“不必主动生事,只需潜伏观察,测绘地理,结交地方豪强,静待……变起之时。一旦老皇帝龙驭宾天,那几个手握兵权的皇子必生内讧。那位东宫……”我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残暴寡恩,人心早离。待他们兄弟阋墙,彼此消耗殆尽,便是我西凉……收取渔利之机。”韩全眼中精光一闪,抱拳铿锵应道:“末将领命!定将关中虚实,尽呈王上案前!”接着,我的目光扫过百里玄霍、韩超与黄胜永:“百里将军,韩超,黄胜永。”三人齐声应诺。“着你三人,以商贸、联姻、共御朝廷等名目,遣使密会匈人诸部首领。”我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许以财货、兵械,换取其默许我安西游骑在其控制之北方五郡之地自由巡弋,名为协防,实为监控南宫适的朔方军动向。必要时,”我加重了语气,“知会北部第一军镇,六万精锐可随时借道匈人领地,南下钳制南宫适,绝不容其率部回援朝歌,搅乱关内局面!”“末将等明白!”三人领命,眼中皆有跃跃欲试之色。与匈人打交道,本就半是外交半是威慑,正是边将所长。最后,我看向一直沉默伫立、却如出鞘利剑般引人注目的青鸾:“青鸾将军。”“末将在!”青鸾的声音清越而坚定。“着你统帅新近整编完毕的第三军镇铁骑,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我直视着她,“一旦关中信号传来,我要你的铁骑,能成为第一批踏入玉门关的安西锋镝!”“诺!”青鸾单膝跪地,甲胄与地面碰撞出沉闷而坚决的声响,“末将及第三军镇三万儿郎,随时为王上踏破贺兰山缺!”“所有军械粮秣调配、沿线屯垦区协调供给事宜,”我转向文官队列中的薛敏华,“由薛夫人总揽,安西军械局及各州郡长吏全力配合,不得有误。”薛敏华敛衽一礼,神色恭谨而干练:“妾身领命,必不使前线有粮械之忧。”一系列指令如流水般下达,殿内气氛越发肃杀而高效,仿佛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预热,每一个齿轮都明确了运转的方向。直到诸人领命,陆续退出大殿安排,那紧绷的、关乎天下棋局的弦才稍松半分。我微微吁了口气,一直挺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靠向冰冷的黑曜石椅背。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旁听、手始终覆在我手背上的妇姽,轻轻动了。她侧过身,面向我,冠冕的玉旒因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曳,碰撞出细碎清冷的声响,遮不住她眼中那簇骤然明亮起来的、混合着自豪、眷恋与一种近乎狂热忠诚的火焰。“夫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妾身……”她声音放得极柔,却字字清晰,足以让尚未完全退出大殿的几位重臣听见,“若夫君意欲问鼎天下,妾身愿卸此钗环,重披战甲,为夫君执戟前驱,纵使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尚未远去的韩全、青鸾等人脚步微微一顿。王妃的武勇,西凉无人不知,当年镇北都统的赫赫威名,至今仍是北境传奇。她若亲自为先锋,对士气的提振,对敌人的威慑,恐难以估量。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毫无作伪,只有一片坦荡的炽热与奉献。我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握了握,声音也柔和下来:“你的心意,我深知。若有那一日,必不会让你远离。”这话既是承诺,也是一种安抚。如今她已是王妃,身份敏感,亲自冲阵的风险与象征意义都太过复杂。感受到我的回应,她眼中光芒更盛,嘴角漾开一抹满足的笑意,方才那杀伐决断的女将军姿态悄然收敛,重新变回倚靠在我身边的妻子。只是,那眸底深处,属于妇姽的锋芒,从未真正熄灭。话题,似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转折。“只是,眼下诸事虽急,却有一事,关乎西凉体统与夫君威仪,亦不可轻忽。”她轻声开口,目光扫过殿中剩余的数位文官,尤其在几位面色犹带忧虑的老臣身上停留一瞬,“便是你我大婚之典。礼官昨日又呈上了几处细节,需夫君定夺。”果然,此言一出,殿内尚未散去的那点肃杀之气,瞬间被另一种微妙的气氛取代。尤其是站在文官前列的几人,神色明显变得复杂起来。一位身着深青色官袍、面容清瘦、颌下蓄着三缕长须的老者率先出列,正是掌管安西五省度支、仓储、赋税的“财物官”奚仲。他眉头紧锁,对着王座深深一揖,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与不赞同:“王上,王妃容禀。老臣非敢扫兴,然则……如今我安西连年用兵,新拓之地亟待安抚,甘、青、宁诸省去岁又接纳关内流民逾十万之众,开垦、赈济、编户……在在需钱粮维系。府库虽称充盈,实已左支右绌。若于此时,大举操办婚典,仪仗、服饰、宴飨、赏赐……所费何止巨万?恐非量入为出之道啊!还望王上、王妃三思,或可……一切从简,以示体恤民力,与民休息之意。”他话音刚落,身旁另一位同样年纪不轻、气质更为古板的官员也迈步上前,乃是执掌礼仪、教化、文书的“政务官”荣夷。他面色肃然,声音平板却带着一股执拗:“王上,奚仲大人所言,关乎财用,老臣则虑于礼法。婚者,人伦之始,王化之基。然则……”他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并肩而坐的我和妇姽,又迅速垂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礼乎?如今朝廷虽衰,大义名分犹在;四方虽乱,礼乐征伐出自天子之制未绝。我西凉若于此时,大张旗鼓,以诸侯之身,行近乎……僭越之婚礼,恐予关内口实,斥我西凉无礼悖逆,徒增离心之忧。不若暂缓婚期,或减损仪制,待天下稍定,再行补办,方为稳妥。”奚仲与荣夷,一管财货,一执礼法,他们的反对正在情理之中,也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出身传统、讲究稳妥的文官心思。财政压力和礼法风险,确实是横在眼前的两座大山。殿内一时无人接话,气氛有些凝滞。武将们对此兴趣缺缺,却也不便插嘴文官之争。就在这时,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武将队列末尾响起:“末将以为,奚大人、荣大人此言差矣!”众人望去,只见出声者乃是原镇北城副都统、现凉州卫戍将军雷焕。他身材魁梧,面色赤红,此刻大步出列,对着奚仲、荣夷的方向抱了抱拳,算是见礼,然后转向王座,声若洪钟:“王上,王妃!末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但末将知道,越是乱世,越要显露出咱西凉的拳头硬、家底厚、人心齐!”他环顾四周,目光灼灼:“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就是给天下人看的!给朝歌那帮子吓破胆的皇亲国戚看,给江南、辽东那些心怀鬼胎的叛逆看,也给河北、山东那些骑墙观望的墙头草看!告诉他们,我西凉兵精粮足,府库充实,君臣一心,根本不惧什么朝廷猜忌、天下非议!这比发十道安民告示都管用!”他顿了顿,看向奚仲,语气放缓了些,却更有力:“奚大人担心花费?末将看来,这钱花得值!那些难民,经过妥善管理编练,就是最好的劳力、兵源!在座的各位,韩全将军、末将自己,还有不少弟兄,当年不也是从关内逃难来的?王上和王妃给了我们活路,给了我们前程,我们才有了今天!一场婚礼,若能彰显西凉强盛,吸引更多走投无路的豪杰、饥寒交迫的百姓来投,那点花费,转眼就能赚回来!人才、民心,这才是乱世最硬的通货!”雷焕的话直白而充满力量,带着武将特有的现实逻辑和勃勃野心,瞬间冲淡了奚仲、荣夷带来的凝重与保守气息。不少武将暗暗点头,连一些文官也露出思索之色。我端坐于上,将下方诸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没有立刻表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冰凉的黑曜石雕纹,感受着身侧妻子那骤然变得锐利、带着审视与期待的目光,正静静投注在争论的双方,最终,落回我的侧脸。殿外的风似乎更急了,隐约传来远处军营的号角声。承运殿内,关于一场婚礼的争论,其内核,早已超越了礼仪与财用的范畴,演变成了西凉在未来乱世中,究竟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天下的战略抉择。是韬光养晦,暂避锋芒?还是锋芒毕露,先声夺人?这抉择,此刻就压在我的肩头,沉甸甸的。殿内的争论因雷焕直白而充满力量的陈词暂告一段落,支持大办的声音隐隐占据了上风。就在这时,武将队列中,一个一直沉默的身影忽然动了动。是玄悦。她身量高挑,虽不及其姐玄素那般冷艳逼人,眉宇间却另有一股飒爽英气。此刻,她不顾身旁玄素暗中扯她袖角的轻微阻拦,毅然出列,甲叶轻响,对着王座单膝跪下,声音清晰而坚定:“王上,王妃!末将玄悦,亦有话要说!”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她身上。玄素眉头微蹙,却未再阻拦。“末将支持雷焕将军之言,大婚必须办,且必须办得辉煌盛大!”玄悦抬起头,目光灼灼,扫过殿内众将,尤其在那些原属朔风军与镇北军系统的将领脸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不仅是对外宣示我西凉强盛,更是对内……凝聚军心、消弭隔阂的绝佳契机!”她的话让不少人神色一动。“王上明鉴!”玄悦继续道,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坦诚,“我西凉军如今虽统编一帜,然追溯根源,实由王上亲手打造的‘朔风营’为骨干扩编而来,与王妃……与妇大统领昔日麾下‘镇北军’旧部合流而成。两军将士皆忠勇善战,然毕竟渊源不同,习性有异。整编以来,虽大体融洽,但私下里,难免有些微词龃龉,甚或有小人作祟!”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厉色:“末将便曾听闻,有来自关内的细作,或某些心怀叵测的波斯、西域客商,暗中散播流言,说什么‘朔风军是王上亲兵,镇北军是外人’,‘王妃旧部恃功自傲’云云,企图离间我军,动摇根本!”此言一出,殿内不少将领,尤其是那些分别出自两军系统的中高层军官,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或沉思,或恍然,或隐含怒意。显然,玄悦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而一场空前隆重、王上与王妃并肩受贺的大婚,”玄悦目光炯炯,看向王座上的我与妇姽,“便是向全军,乃至整个西凉昭告——王上与王妃,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朔风军与镇北军,皆是我西凉铁拳,不分彼此!那些宵小流言,在这等煌煌盛典面前,必将不攻自破!弟兄们亲眼见证了王上与王妃的同心同德,才能真正放下心中那点若有若无的芥蒂,从此只知自己是西凉军,只效忠王上与王妃!”她说完,再次低头:“末将愚见,大婚之仪,关乎军心稳固,胜于十万甲兵!望王上、王妃明察!”玄悦这番话,从军队内部整合的角度,点出了大婚更深一层的政治意义,比雷焕单纯宣示武力更进了一步,也更为犀利。连之前反对的奚仲、荣夷,此刻也陷入沉思。稳固军心,消除隐患,这确实是无法用金钱简单衡量的要务。我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赞许。这玄悦,倒是个有见识的。“玄悦将军所言,深得吾心。军心稳,则西凉稳。此理,确比金银更为重要。”感受到我的肯定,玄悦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恭敬退下。玄素看了妹妹一眼,冷峻的脸上似乎也缓和了一丝。“然则,”我话锋一转,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调,“国用艰难,民力亦不可轻耗。辉煌不可少,奢靡不可取。大婚之典,当以‘彰显威仪、凝聚人心’为要,而非竞逐豪奢。一应采办事宜,由‘典仪司’总揽,薛夫人协理,务必精打细算,物尽其用,账目清晰,随时备查。”这算是为这场争论定下了基调——办,且要办好,但必须有节制。奚仲、荣夷闻言,脸色稍霁,虽仍有忧虑,却也不再强硬反对。“此外,”我思忖片刻,补充道,“为确保大婚期间万无一失,凉州及周边防务需格外加强。传令,召回驻波斯都督府的林伯符将军,其所部两万骠骑,悉数带回。波斯都督一职,暂由碎叶城都统韩宗素接替。令林伯符部以‘轮防休整’名义,秘密移至迪化城(原镇北城)外围要地驻扎,归青鸾将军节制,专司大婚期间京师及周边警戒,弹压一切不轨。”林伯符是早年追随妇姽的悍将,所部骠骑来去如风,战力剽悍,由其回防拱卫,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韩宗素亦是稳健之将,足以镇守新得的波斯边陲。“王上思虑周全!”众臣齐声赞同。军事上的安排,无人会有异议。“既如此,大婚诸项筹备,便按此议进行。具体采办,由有司各依职司办理即可。”我最后总结道。随着议定,庞大的西凉官僚与军事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尽管还未到年关,但已被赐名“迪化”(取“启迪教化”之意)的原镇北城,已然提前进入了节庆般的氛围。官府组织民夫清扫街道,悬挂彩灯,张贴吉庆榜文。对于在乱世中难得寻得一方安宁、生活渐趋稳定的百姓而言,王上的大婚亦是值得欢庆的盛事,街头巷尾多了许多笑语,商铺的生意也红火了几分,似乎暂时冲淡了外界传来的烽火消息带来的阴霾。财力方面,看似庞大的开支,在薛敏华的巧妙运筹下,并未对府库造成预想中的压力。由我暗中控股或施加绝对影响力的“安西十大财团”——以安西银行为首,包括安西矿业、安西军械局、安西农垦、第一纺织、泰丰银行等巨头——纷纷以“敬献贺礼”的名义,将各类物资、资金、服务源源不断输送至典仪司。这些“贺礼”,实则大部分是动用我在各财团的股份红利或内部调拨,左手倒右手,账目上却做得漂亮,既彰显了西凉商界的“拥戴”,又未真正耗费国库税银。我深知,真正的财富必须用在刀刃上——强军、实边、兴农、安民,而非一场典礼的虚饰。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皆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推进之时,一股潜藏的暗流,开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涌动。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姬宜白。他的“谛听”开始收到一些零星的、起初并未引起足够重视的报告:迪化城内外,尤其是某些茶楼酒肆、世家聚集的坊间,开始流传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有的说,西凉王年轻气盛,虽与王妃情深,但在迪化城别院中,实则豢养了不少来自波斯、天竺甚至江南的绝色女子,夜夜笙歌。更恶毒些的,则将矛头直指妇姽。传言她寡居多年,如今虽嫁与亲子(此乃最隐秘的版本),但身为昔日统兵大将,身边常年围绕众多年轻俊朗的侍卫、将领,难保没有些“面首之欢”,甚至言之凿凿,点出几个曾在她麾下效力、相貌出众的年轻军官名字。这些流言起初只是窃窃私语,但随着大婚日期临近,关注度提高,竟有愈演愈烈之势,传播速度远超寻常。姬宜白立刻命令麾下混迹市井的“谛听”暗探追查源头,并调派隶属于情报司的便衣宪兵上街,抓捕了几个传播尤烈的市井无赖和茶馆说书人,以“妖言惑众、诋毁王上与王妃清誉”的罪名当众杖责,试图杀一儆百。然而,暴力弹压似乎并未能遏制流言的扩散,反而像往滚油中滴入冷水,激起了更隐秘的波澜。流言变得更加隐秘,指向更加模糊,却仿佛无处不在,甚至开始向军队底层和刚迁入西凉的流民群体中渗透。主题也开始从单纯的香艳秘闻,向更危险的方向演变——暗示西凉王德行有亏,王妃不贞,如此“悖逆人伦”的结合,必遭天谴,西凉基业恐难长久云云。姬宜白面色凝重地将最新情报呈报于我时,我正与妇姽在王府后园暖阁中,对着“第一纺织”送来的最后一批吉服绣样做最后斟酌。暖阁内炭火融融,映着衣料上璀璨的金线。妇姽的手指抚过那威严华美的玄鸟纹,嘴角带着浅笑。当她听完姬宜白的低声禀报,那笑容瞬间冻结,眼底猛地窜起两簇冰冷的火焰,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听闻部下受辱便欲提刀雪耻的镇北都统。“哪来的鼠辈,敢如此污蔑!”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寒意,手中的绣样被无意识地攥紧,发出细微的丝帛呻吟。我挥手让姬宜白先行退下,继续追查。暖阁内只剩下我们两人,炭火噼啪声格外清晰。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取过那被捏出褶皱的绣样,展平,语气平静:“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不想看到我们的大婚顺利举行,更不想看到西凉上下因此更加团结。”她抬眼望我,眼中的怒焰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混合着委屈与凌厉的复杂神色取代:“是朝歌?江南?还是……我们内部的某些人?”“或许皆有之。”我淡淡道,“大婚越是隆重,越显西凉之稳,便越刺痛某些人的眼。散播此等谣言,成本最低,却最能搅乱人心,尤其能动摇那些对礼法伦常仍有执念的士人与百姓的看法,甚至……离间你我。”“他们休想!”妇姽猛地站起,近两米的身高在暖阁内显得极具压迫感,华丽的王妃常服也掩不住那股勃发的怒气与捍卫之意,“我这就让青鸾带兵,把那些散布谣言的世家统统……”“姽儿。”我打断她,握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拉回座中,“此时动兵,正中下怀。他们巴不得我们反应过激,坐实‘暴虐’之名,令更多人离心。”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显然怒极,却也知道我所言有理,只能强抑怒火,反手握紧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指节生疼:“那该如何?难道就任由这些污秽之言,玷污你我的名声,搅乱我们的婚事?”我看着窗外迪化城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其中有多少盏灯下,正在窃窃私语着那些不堪的谣言?平静的水面下,果然暗礁丛生。“谣言如草,刀斩不尽,火烧更生。”我缓缓道,目光转冷,“唯有找出放火之人,连根拔起,同时……让这‘草’失去生长的土壤。”
我心中已有计较。这场大婚,不仅是一场典礼,更将成为一张滤网,一次考验,一次对西凉内部忠诚与人心向背的彻底梳理。而某些躲在暗处煽风点火的人,或许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点燃的,很可能是一把最终烧向自己的烈火。
暖阁外,寒风掠过屋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殿内锦绣繁华,与暗处滋生的污浊流言,形成诡异而压抑的对比。大婚的吉日越近,这迪化城中的空气,似乎也越发显得沉重而紧绷起来。
贴主:卓天212于2025_12_06 1:58:07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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