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山里的空气比市区凉得多,别墅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漆黑的竹林,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反倒衬得屋内愈发安静。卧室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宽大的双人大床上,两床被子被踢到了一边,两人盖着同一床鹅绒被。气氛有一种奇妙的安宁,又带着一丝刚经历过情慾后的慵懒。宋知微戴着金属框的防蓝光眼镜,靠在软包床头,手里捧着一本时尚杂誌。书页翻动得很慢,甚至好几分钟都停留在同一页,但她的视线却没有焦点,显然心思完全不在书上。陈念躺在她身侧,并没有看手机。他侧着身,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在被子底下,百无聊赖却又乐此不疲地把玩着宋知微的一缕头发。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圈又一圈,然后松开,再缠绕。刚洗过澡的他,身上带着和宋知微同款的沐浴露香味——那是酒店特供的檀香。“别玩了,痒。”宋知微终于忍不住了,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视线却依旧盯着杂誌,“不困吗?看了半天我都以为你要睡着了。”“不困。”陈念乾脆放下手,将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我在看你。”宋知微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耳根又有点发热。“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她故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不一样。”陈念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沙哑,“以前是只能偷偷看,现在……是光明正大地看。”这句话直白得让人招架不住。宋知微合上杂誌,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她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然后转过头,正对上陈念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对她的依恋,像只刚被餵饱、正摇着尾巴守着主人的大金毛。宋知微的心软了一下,但随即,那种成年人的理智和顾虑又浮了上来。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陈念。”“嗯?”陈念抬起头,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怎么了?”宋知微转过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年轻脸庞。刚刚褪去潮红的脸颊,此刻在灯光下显得乾净而帅气,眼神清澈得倒映出她的影子。她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用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面。“你……会不会很失望?”“什么?”陈念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就是……只有用手,没有……做到最后。”宋知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套上的刺绣花纹。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现在你们年轻人谈恋爱节奏都很快,乾柴烈火的,确定关係当晚去开房也是常事。而且你正是……那个精力旺盛的年纪。”“但我……”宋知微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需要时间。”“虽然我们说开了,虽然我也……喜欢你。但在昨天之前,我还是你的长辈,是你喊了十几年的‘知微姐’,甚至在外人眼里,我是你的小妈。”“这种身份的转换,哪怕身体上接受了,心理上……我也还没做好完全准备。那一步对我来说,意味着彻底打破最后的禁忌,我……有点怕。”她说得很坦诚。她已经是34岁的女人了。她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小女生,她考虑得更多,顾虑也更重。她怕进展太快会让这段关係变质,也怕自己还没调整好心态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全部交出去。陈念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宋知微那副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气又坚持自己底线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他伸出手,在被窝里准确地握住了宋知微那只正在抠被套的手。十指紧扣。“知微。”他叫她的名字,不再带“姐”字,声音低沉而笃定。“我不失望。”“真的?”宋知微有些不信。“真的。”陈念把她的手拉到唇边,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说实话,我是男人,我有慾望,刚才在浴室、在床上,我都想把你揉进身体里,想佔有你的一切。”他说得很直白,听得宋知微耳根一热。“但是,”陈念话锋一转,眼神温柔得像水,“比起一时的欢愉,我更在意你的想法,我也怕你后悔。”“这么多年来,每天看着你回家,看着你换鞋,看着你对我笑,有时候我就想,只要能拥有你,让我等多久都行。”他撑起上半身,看着宋知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想慢一点,我们就慢一点。你想什么时候,我们就什么时候。”他重新躺回去,将宋知微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慵懒而满足:“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睡觉,我已经觉得像是在做梦了,要是以前我哪敢想。”“油嘴滑舌。”宋知微哼了一声,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我是认真的。”陈念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在哄睡,“知微姐……哦不,知微。”他还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的转换,笨拙地纠正着自己。“嗯?”“其实刚才……手感真的很好。”“……”宋知微刚升起的感动瞬间碎了一地。她恼羞成怒地伸手在他腰上的软肉狠狠掐了一把。“闭嘴!睡觉!”“嘶——疼!轻点轻点,亲妈都没这么狠……”“陈念!你再敢提那个字试试?!”“错了错了!老婆!老婆行了吧!”“……谁是你老婆!不要脸!”打闹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驱散了最后一丝尴尬与隔阂。窗外的月色正好。慢火炖出的汤,才最入味。只不过,陈念抱着怀里香软的身体,感受着大腿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心里还是默默叹了口气。虽然心里是满足了。但身体……真的很难熬啊。他看着天花板,在心里默唸起了元素週期表。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而宋知微缩在他怀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嘴角挂着一抹安心的笑意。山里的清晨总是醒得很早。鸟鸣声穿透落地窗,将陈念从浅眠中唤醒。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怀里充实温热的触感让他嘴角上扬,但下一秒,胳膊上传来的酥麻刺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宋知微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整夜。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出手臂,动作很轻,但怀里的女人还是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不满的呢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去。晨光下,女人素颜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眼角有几条极淡的细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在陈念眼里,这些痕迹并没有折损她的美,反而增添了一种从容的质感。他忍不住凑过去,想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早安吻。只是,这种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叮铃铃铃——!!!”宋知微的手机闹钟响了。“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宋知微猛地睁开眼,迅速伸手抓过手机,滑动屏幕,关掉闹钟,然后眉头紧锁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一堆未读消息。“糟糕,九点了。”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掀开被子下床,“十点前要退房,不然赶不上回市区不堵车的点。陈念,快起来,别赖床了。”陈念悬在半空的嘴唇,尴尬地停在那里。那个还没送出去的吻,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哦。”他收回身体,看着宋知微进了洗手间,听着里面传来电动牙刷的嗡嗡声。空气里那点旖旎的粉红泡泡,在这一刻被戳得粉碎。之后又在床上赖了两分钟,陈念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流水声,终究还是捨不得这独处的时光,翻身下床,光着脚走进了浴室。巨大的洗漱镜前,宋知微正弯着腰洗脸。她将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几缕湿发贴在修长的脖颈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窝里。陈念喉咙紧了紧,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别闹……刷牙呢。”宋知微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说道,透过镜子瞪了他一眼,眼神却没什么杀伤力。陈念没说话,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混合着薄荷牙膏和昨晚残留的檀香味。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的腰肢和温热的体温。镜子里,少年高大健硕的身躯将娇小的女人完全笼罩,小麦色的手臂横在白皙的腰间,色差强烈,充满了视觉张力。“知微……”他低声唤她,嘴唇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啄吻,手也不老实地往上移,复盖在她丝绸睡衣下的柔软上。宋知微漱了口水,吐掉泡沫,看着镜子里那个像只大型犬一样黏人的少年,心里一软,但随即瞥见了镜子里的某个细节,脸色骤变。“陈念!”她猛地扒开衣领,指着锁骨上方一块明显的紫红色淤青,“你……你属狗的吗?这怎么弄的?”那是昨晚情动时,陈念没忍住吸出来的。位置很刁钻,就在领口边缘,稍微穿低领一点的衣服就会走光。“我……”陈念看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印记”,心里竟然升起一股隐秘的得意和满足,但面上还是装作无辜,“昨晚没控制住……谁让你那时候叫得那么好听。”“你还说!”宋知微羞恼地转过身,用沾着水的手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这让我怎么见人?怎么去见同事……”她急匆匆地打开化妆包,翻出遮瑕膏,对着镜子一层层地盖。陈念靠在洗手台上,看着她如临大敌般地掩盖两人亲密的痕迹。刚才那点小得意慢慢冷却下来,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盖不住吗?”陈念闷闷地问。“还好,这款遮瑕力强。”宋知微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看不出来了,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陈念,发现他情绪又不对了。她叹了口气,走过去,主动垫起脚尖,捧着陈念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是一个带着薄荷味的、安抚性质的早安吻。“好啦,别苦着张脸。”她手指在他眉心点了点,“下次……下次让你咬在看不见的地方,行了吧?”这句话无疑是变相的纵容和许诺。陈念眼睛一亮,顺势搂紧了她的腰,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加深。直到宋知微气喘吁吁地推开他,看了一眼手錶。“真来不及了!快换衣服,我叫了客房服务送早餐,吃完赶紧走。”十分钟后,服务生送来了精緻的双人早餐。宋知微已经换好了一身干练的风衣,坐在窗边一边喝咖啡,一边飞快地回复邮件。盘子里的牛角包她随便咬了几口。而陈念坐在对面,默默地解决着剩下的食物。他看着宋知微那副“生人勿近”的工作状态,那个刚刚在浴室里软语温存的女人彷彿瞬间消失了。上午十点,退房。“您好,房费已经包含在券里了。不过昨晚二位点的客房服务,还有一瓶红酒,一共是一千八百元。”前台小姐礼貌地递上账单。陈念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钱包。那是个有些磨损的黑色帆布钱包,里面装着他平时攒下的零花钱,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多块。他的手刚碰到钱包边缘,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已经递到了前台面前。“刷我的。”宋知微正在回复工作邮件,头都没抬,动作娴熟得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好的女士。”“叮”的一声,POS机吐出小票。陈念的手指在口袋里蜷缩了一下,慢慢松开,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看着宋知微行云流水地签字,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那一句“我来付”,话到嘴边又嚥了下去。只是当走出大堂时,陈念抢在服务生前面,提起那只沉重的行李箱。回程的高速上,红色的Mini Cooper在车流中穿梭。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宋知微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膝盖上,手指翻飞。陈念开着车,几次想开口聊聊昨晚的事,或者聊聊路边的风景,但看到她专注的侧脸,又怕打扰她工作,又只能把话嚥回肚子里。“忙死了。”宋知微突然合上电脑,像是终于忙完了一段,她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他。陈念心里一喜,总算结束了。“知微,我们下週末……”“对了陈念。”宋知微突然打断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合上电脑,转头看向他,“下週是不是就是你们学校的二模了?”陈念一愣,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凉了一半。“……是。”“这次模拟考很重要,关係到自招的名额。”“这两天出来玩,回去之后你要把心收一收。特别是数学,上次你最后一道大题丢分太可惜了……”“知微。”陈念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我在开车。”他声音有些闷,“能不能不谈学习?”宋知微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陈念会打断她。她看着陈念紧绷的侧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了职业病——或者是“家长病”。“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她语气软了一些,伸手想要去摸摸陈念的头。陈念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宋知微的手僵在半空,气氛瞬间凝固。“我不是小孩子了。”陈念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压抑的倔强,“昨晚在床上的时候,你也没把我当小孩子。”这句话说得有些重,甚至带着一丝火药味。宋知微的脸色变了变,收回手,抱臂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冷笑了一声。“是,你不是小孩子。但你现在吃的、穿的、住的,甚至是你的学费,哪一样不是‘小孩子’的待遇?陈念,成熟不是用说的证明,是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等你什么时候能不用我操心你的前途,不用我替你规划未来,你再来跟我谈什么‘男人’的尊严。”这话一出,车厢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宋知微说完就后悔了。她知道这话有些伤人,特别是对于青春期自尊心强的少年。但她这几年在职场上厮杀惯了,说话向来一针见血,而且她内心深处确实有着焦虑——她爱陈念,但她更怕陈念毁在自己手里。如果因为谈恋爱耽误了他的高考,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宋知微闭上眼睛假寐,心里感叹:这只小狼狗,大了还真不好养。这段年龄差的恋爱,或许比原本预期的更不简单。而陈念开着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今天是苏曼呢?曼姐从来不会跟他说“你要努力”、“你要上进”。她只会把车钥匙扔给他,说“去玩吧”;只会在他闯祸后,平静地说一声“别急”。她大概会点一支菸,笑着说:“想那么多干嘛?大不了你之后给我煮饭打工。”陈念甩了甩头,将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脑海。他爱的是宋知微。但这份爱,太重,太小心翼翼,不小心就会压得两个人喘不过气来。回到滨江花园的地下车库。车停稳后,宋知微没有立刻下车。她解开安全带,侧身抱住了陈念,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今晚……我做饭吧。”她的声音很轻,率先放下了身段退让,“下礼拜你不是会很忙吗?我想就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了。”这是她在示弱。陈念心软了。他回抱住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两人下车去搭电梯。并肩走在通往的路上。陈念看着宋知微的手垂在身侧,心里那股气也消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修复关係的渴望。他悄悄伸出手,想要去牵她的手。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背。宋知微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去,还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别闹。”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这里是公共场所,人多眼杂,万一碰到熟人或者邻居怎么办?”陈念的手僵在原地。心里那股酸楚,再次蔓延开来。这会是他们以后的生活吗?门内爱人,门外母子。陈念一收回手,插进兜里。指尖触碰到了钱包夹层里那张卡片,那冰冷坚硬的触感,竟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全感——就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的人,手里握住了一根不知通向何处的绳索。
贴主:追忆似水年华于2025_12_18 2:22:12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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