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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云深】第十三卷[河图实体]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0-08-31 22:49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剑起云深】第十三卷  内容简介:  亲眼见黑衣蒙面人如何快狠绝的杀死马轩,吴羽、姬梦盈皆心有未安。  卫纤如私盟黑道联盟之事,让吴羽软性威压姬平意携祝语涵上云深阁。岂料卫纤如铁面独守云深阁前登

  【剑起云深】第十三卷

  内容简介:

  亲眼见黑衣蒙面人如何快狠绝的杀死马轩,吴羽、姬梦盈皆心有未安。

  卫纤如私盟黑道联盟之事,让吴羽软性威压姬平意携祝语涵上云深阁。岂料卫纤如铁面独守云深阁前登天阶上,挟着绝妙剑法及高深内力,以一对敌姬平意、姬梦盈、祝语涵,仍不见逊色。

  吴羽一声清啸,婉词逼出武裳盈,但云深阁主虽不予追究祝语涵下嫁之事,冷淡态度也绝了威天盟欲拉拢帮手的念头。

  更令吴羽和姬梦盈心惊的是,武裳盈的高挑身形、深厚功力……

  

【剑起云深】第十三卷[河图实体]

  【第十三卷】第一章:彩蝶坠地

  梦做得愈美,醒来时的失落感就愈彻底,此刻的韩彩蝶便是如此。当她悠悠从那迷梦中醒来的当儿,只觉身上微微发寒。纤手在身旁捞了捞,却是一点床被都没捞到,陡地玉手一僵,触及那带汗的人体,这才像是想起方才出了什么事。

  韩彩蝶猛地便往后退,却是一声闷哼出口,动作时不只股间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传来,告诉她才刚破身的事实,加上方才虽是享受,可她终是初次尝试便已动情,肉体还难以习惯,是以一动便觉腰间酸疼,甚至连动作都大不了。

  不敢睁开双目,体内犹存的余韵却残酷地提醒她事实。韩彩蝶紧咬银牙,连方才乌云散乱间滑入唇中的发丝都咬住了。虽说功力难提,身上的感觉却愈发敏锐,不只在肌肤上轻滑的汗水,甚至还感觉得到刚被占有的幽谷里某处被撑伤了,彷佛连被深深射入的子宫,刺激感都那么强烈,好像……好像那东西还深深插在自己体内一般。

  「对不起……」

  一声既轻且低,像是不用心去听就听不到的言语入耳,韩彩蝶差点没跳起来。

  女儿家珍若拱璧的处子之身就这么硬生生被你毁了,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何用?

  即便心下对暗算自己的人已有计较,知道刚夺去自己处女身的人十有八九是另一个受害者,原谅的话语却怎么也不肯出口。如果不是想到这些,韩彩蝶甚至想开口大骂。

  没想到才稍稍心绪波动,股间竟似又有湿腻开始溢流。韩彩蝶既惊且羞地发觉,股间似又涌起新的波浪,还染着方才余渍的雪股不由自主地轻轻磨动。

  虽说云雨之事确有令人留连忘返之美、虽说方才自己身受的种种的确不能以痛苦论之,但不论自己处子初破,只说她是在绝不情愿的情况下失身被淫,连占有自己的男人都不知身分来历——这种情形下竟会这么快再度动兴,体内的暗算手段也真是可怕。还是说……,自己真有着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一面?

  不由自主地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一睁眼,目光所见种种却让韩彩蝶真希望自己闭着眼什么都不看。原本色泽粉嫩,无论床纱到垫褥清一色的粉红,此刻竟有一片片半湿半干的印痕混在其中,印痕里还有几缕殷红。虽说在粉色底蕴和深色湿痕下看似不甚清楚,对韩彩蝶却是明若日光:那不是她刚刚的流泄、不是她破瓜的证明,又是什么!

  尤其令人不忍目睹的还不只印痕而已,本来还算整齐的床褥,此刻早已混乱一片,说明方才床上的动作是如何激烈。光想到刚刚就是自己在床上婉转迎合,才破身就被奸得神魂颠倒,到现在还有点儿依依不舍,教韩彩蝶如何平静得下来?

  光只床褥已如此羞人,韩彩蝶身上更是难堪。原本欺霜赛雪、洁白几如美玉的肌肤,此刻染了一抹动人的红晕,更不要说浑圆傲人的丰挺美峰上头,满满都是男人手指、嘴唇享用过的痕迹。

  她虽不愿往下看,美目却不由自主地滑向下方。粉弯玉股之间淫痕遍布,在在说明方才的云雨是如何激烈,微颤的幽谷口甚至还时不时地有丝白液轻吐。如果不是间中还有几丝抹也抹不掉的殷红,光看那妖冶媚惑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刚刚破身的处子所该拥有的胴体。

  没想到自己珍贵的处子身就在刚刚破瓜落红,就算韩彩蝶自知无论武功、悟性都及不上几位师姐妹,她对云深阁阁主一位本就没多少奢望,可角逐阁主之位的机会如此不明不白地毁了,怎么也不可能这般平静对待。

  偏偏已经被刺破的处女身再也回不来,刚刚彻底蹂躏过自己身心的云雨之欢更不可能消失无踪,韩彩蝶一时失魂落魄,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地,一阵愈来愈低沉深刻的喘息声在自己身畔响起,韩彩蝶才发觉不妙。

  若论容貌之美,云深阁这一代的四个弟子各擅胜场,可说到身段惹火、诱惑男人的原始欲望,韩彩蝶这飘香仙子认了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那胴体精雕细琢、宛若天成,本就对男人有极强烈的诱惑力,此刻她刚破身,正是最彷徨无助的时刻,身子又是这般景象。虽没原先完美,但斑斑淫痕却提醒男人她才刚被采摘,男人如何受得了这般近在眼前的诱惑?

  「啊……别……别这样……」

  才想抓些什么来遮身,脱离男人那贪婪的目光,却已经来不及了。在韩彩蝶的哀吟声中,柔弱的娇躯又被男人扑倒在床上。

  她还来不及哭啼叫喊,已觉股间一阵火辣辣的刺激传了进来,那火烫刺激如此强烈贴身,让她光从肌肤的感觉便可知道,那贴上她的肉棒是如何强硬坚挺,心下不由暗凉:难不成……男人真的可以硬得这么快吗?

  「不要……啊……怎么……怎么会……这么快又……又硬了?」

  话才出口,韩彩蝶便觉羞人,偏生此刻双手虽不像方才被他强行控住,却被隔在身侧。

  他的呼吸正在自己耳边轻喘,股股热气直熏进来,难以形容的酥麻直透入心,在在呼唤她本能的欲望。那脱口而出的话语恐怕正是此刻芳心所想的事情……

  想到此点,韩彩蝶愈发羞赧,偏生男人已贴紧她。那肌肤相亲的刺激让韩彩蝶不只娇躯酥麻,还疼着的股间甚至已渐渐有了反应,想来……自己该是中了什么烈性媚毒吧?

  「姑娘这样天仙般的人儿……这样完美无瑕的身子……只要是男人,看到这般美物,想不硬都不可能……」

  一边喘息,似要压抑强攻猛打的冲动,男人一边口手齐施,却不像方才那般,一开始便把玩韩彩蝶诱人的美峰。

  他口舌温柔地在韩彩蝶娇嫩的颊边轻舐,时而往修长的脖及香肩移动,大手轻轻滑到韩彩蝶肩后,轻抚她滑若凝脂的香肌。

  虽是无礼侵犯,动作却万般温柔,甚至令韩彩蝶错觉自己不是被男人无情侵犯占有,而是柔情似水的水乳交融。

  「唔……不要……」

  虽然被男人称赞几句,对自己的容貌身段极有信心的韩彩蝶却没多少兴奋,毕竟她所失去的不是几句称赞便可换得回来。何况自己的身子已不再完美,就算仍能诱得男人兴奋无法自制,但妖冶模样却有一半是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搞出来的!

  只是欲焰一起便难控制,何况两人都一丝不挂,根本没什么可以阻碍云雨风流。韩彩蝶只觉腹里的火一下烧得通透,整个人又陷入燎原欲火之中。股间虽有潮水不住泛涌,却是无法灭火,反而像是火上加油一般,灼得她愈发难过、愈发空虚。

  她偏又知道,若男人就此放过她,她的难受和空虚也不会消失,反而是男人将她侵犯占有才可缓解她的难过、充实她的空虚。羞人的自觉令韩彩蝶愈发难以自持,却又逃不过已将她压住的他。

  心里的反感愈是强烈,肉体的反应愈是火热。韩彩蝶只觉目中泪水渐溢,可被他抚触吻舐的部位,火辣辣的情欲却愈发难以自制。不知不觉间娇躯轻轻扭动,却非为了逃离他的控制,而是为了让彼此胴体愈发紧贴:也不知是为了感觉男人的热力,还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渴望?

  「啊……别……那里……那里不要……不可以……唔……你……你坏……啊……千万……千万不要……不可以的……」

  樱唇间呻吟声不住轻吐,彷佛已不胜男人强烈的刺激,不知何时男人的口舌已不只是温柔地抚爱自己的肌肤,而是又滑上她最傲人的丰盈。

  那惊人的丰挺饱满原就是韩彩蝶最为敏感的所在,享受过男女之欢后,肌肤的敏感似又更深一层,如何受得起男人的疼爱?

  美目轻张,正想用盈盈欲泪的美目如泣如诉地望向他,祈求他放过自己,韩彩蝶却羞人地发觉,并不是他色欲熏心转攻向自己最诱人的所在,而是不知不觉中,自己已在他的身下娇滴滴地扭动起来,主动把那傲人处送到他口边。

  便如男人方才所言,像自己这般的美女,一动情起来足让男人神魂颠倒,她连主动的动作都做出来,哪教男人不为之销魂?

  他自不会放过主动送上门的美餐,口舌轻衔住韩彩蝶诱人的乳蕾,舌头灵巧地吮吸舔弄、滑溜舐弹起来。

  自己竟如此主动已令韩彩蝶羞赧难当,偏偏他口舌虽动却没俯下身子,反而让半抬娇躯配的韩彩蝶愈发难过。不是因为这姿势耗力,就算提不起功力,以韩彩蝶的武功底子,这般姿势再撑个把时辰也不会累。

  但想到自己方才被奸还是被动,现在却已主动将身体送上去供他享受,羞耻感使得韩彩蝶愈发难堪,可胴体里的需求却似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渴望了。

  「呜……」

  一声哀吟,韩彩蝶只觉股间一烫,那肉棒竟又重游旧地。方才破瓜的苦楚犹在,又混上新的感觉:这回的疼痛不若方才严重,反倒是快感愈发强烈。

  韩彩蝶不由大惊,难不成破身之后,自己的定力竟也每况愈下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动了兴?偏偏知道归知道、羞耻归羞耻,身体里的火热需要却迫得她不由自主地拱腰迎合,好将肉棒引得愈发深入。

  火热的刺激让韩彩蝶仅余的矜持渐渐烟消云散,才刚受创的幽谷竟强忍着疼,主动裹住入侵者再不肯放。

  本来在床笫间男人比女人来得容易动情,何况面对的是韩彩蝶如此尤物,赤裸裸的再也没法抗拒,股间的痕迹更是自己才刚在她身上驰骋过的种种,就算没有媚药淫毒影响,身为男人也不可能忍耐得住。

  他方才的温柔,一来是真有歉意,二来也是为了抚平韩彩蝶的痛楚。现在见她这般投入,他也不忍耐了,肉棒深深地探入令人为之销魂的桃源,细细地享受那诱人的缠卷旋磨,彷佛里头每一寸嫩肌香肤都带着女体无比的魅惑,让人爱不忍释,再也离不开她。

  一边忍疼承受,一边在心下暗自思索,韩彩蝶虽对此事了解四、五分,但此时此刻受挞伐的仍是自己,不管还有否机会恢复功力,就算功力十全的自己也未必是凶手对手。

  何况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失了身,就算不若道学教训非得嫁予此人,但要竞争云深阁掌门之位却是再也不能。边想着,试着边把心思带开,可身受的无穷滋味仍是令她难以抗拒。

  「啊……」

  待得他再一次探着自己体内的敏感处,韩彩蝶只觉肉棒的灼热火辣似是直探芳心,无比酥麻的滋味袭卷而来,较方才更是美妙。那难以言喻的滋味令韩彩蝶登时心慌意乱起来。

  方才破身之时,自己还是到最后才败下阵来,被那美妙滋味占有身心,可这一次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强烈?好像有什么要从体内泄出!肉棒的进犯,来自男人的款款动作、无尽挑弄,正是为了让她早一步将快感宣泄出来。

  虽说那滋味已不陌生,心中更是知道,只要将憋着的一口气泄出,那不知名的关卡一破,彻底宣泄的滋味会美得令她飘飘欲仙,真如字面上的欲仙欲死,但自己总是受迫失身。

  韩彩蝶拼命告诫自己,就算无计可施的在男人侵犯下败阵,任他享用,怎么也不要输得过于彻底。那欲仙欲死的快乐虽是迷人,却也宣告她的败北,韩彩蝶不想这么惨败啊!

  偏偏这肉欲的刺激远比任何刺激都要来得强烈,男女的结合更是深刻地直透心湖,尤其韩彩蝶早中暗算,身体里的渴望如野火般燎原,早不是能忍下的程度

  男人肉棒的款款深进更不是有勇无谋,而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只待探得她的要害处才一举施压。此刻感觉身下韩彩蝶的反应,他已明白自己找着她最敏感的所在,不由将腰一挺,肉棒深深刺入,时而轻巧如羽、时而强烈如鹰的动作,花样百出,将韩彩蝶的快感之源玩得千滋百味兼具。

  「不……不要……唔……」

  娇喘愈来愈强烈,体内的火也愈来愈旺,韩彩蝶只觉整个人都迷醉在那快乐之中,甚至连呻吟声都已透着渴求。明明忍着一口气不泄,不想就此败阵,现在却已变成拼命苦撑,想让身受的快乐延续得久一些,直到那快乐如山洪爆发,彻彻底底地将她淹没。

  「哎……别……就是……就是那里……唔……彩蝶……啊……完了……」

  在他的百般手段之下,韩彩蝶只觉身心都被他控制,他要让自己快乐,自己便若飘然飞于空中:他要自己难过,自己便是苦不堪言。

  身受的百般滋味甚至连韩彩蝶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迷惘之间只觉自己体内紧守的关卡不知不觉已然大开,强烈的快乐从体内冲出。身心尽情抒放的快乐让韩彩蝶半哭地娇吟出声,只觉所有的力气像都一起泄出来了,顿时身心皆虚,一时间除了快乐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就在韩彩蝶身心都已冲上高潮之巅的当儿,欢泄的阴精酥酥甜甜地将火烫的入侵者麻上了,无与伦比的醉麻感直透男子背心,他一阵哆嗦,不由自主地精关大开,阳精劲射之下稣得韩彩蝶娇躯阵阵颤抖,彷佛在至高无上的快乐里又被推上一阶。毎一步冲高,空气愈发稀薄,她一时间连呼吸都没法了,只能娇喘着,全然不知自己究竟陷入什么样的迷茫美境……

  逐渐从茫然中清醒,韩彩蝶只觉欲哭无泪。处子之身不明不白地被夺,加上她甫破身便被男人连来两回,即便不情不愿,仍是次次泄得乐陶陶。虽说韩彩蝶身为名门弟子,就算功力被制,体能仍远胜一般女子,但被这么蹂躏下来,身子仍有些吃不消。

  现在的她甚至无法出力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只知虽是雨散云收,男人的气息仍满满地熏着周围,偏偏欢快后每个毛孔似都开了,给那男人气息一浸,便有十分力气也使不出半分,只茫茫地陷着。

  听着身上男人喘声渐息,韩彩蝶只觉心慌意乱。失身之后别说云深阁主之位再无她份,恐怕连留都没法留在阁中。这还不是韩彩蝶最怕的,她心下的慌乱在于,就算江湖儿女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不会因为失身就勉强嫁人,但这男人终究夺去她的处女身。对他,她既爱且恨,纵不因此,两人终已有了亲密接触,要她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也真难透韩彩蝶。

  「姑……姑娘……」

  似到此时才发觉自己仍压着她,男人撑起身子,只觉身上力气也已耗尽。毕竟他武功虽也不弱,但男女之事不只是极为激烈的体力消耗,所耗更是平日练武少于训练的部位,加上韩彩蝶不只容色娇艳、曲线火辣迷人,幽谷之中曲径通幽,与她行云布雨的滋味更是笔墨难以形容的舒畅。

  他虽非木石,男女之事不算没有经验的雏儿,但初次遇上如此尤物,不只腰间酸疼,体力消耗也是不少,光是抬起身子不压着她,对他而言也已用尽体力。

  「哎……」

  压力虽已离开,可身子里空空荡荡的感觉却是愈发强烈,尤其当那两番逞凶,淫辱韩彩蝶的肉棒离体时,一双玉腿虽忙不迭地合起,体内的空虚却更强烈。韩彩蝶尽量不去想自己是否对刚刚的感觉回味不已,但空虚感却令她难以释怀。

  不敢迎上男人望向自己那满是歉疚和关怀的目光,韩彩蝶只觉方才淫兴高昂时,那充满情欲的目光还好应对些。转头望向外面,突地目光一亮,纱帐之外门户大开,外头一人黑巾覆面在月下傲立,看那模样显然已不知观赏多久的精彩好戏,露在外头的灼灼目光满是兴奋和大功告成的笑意,纤白如玉的手边银光一闪,一缕剑光已森然而入,直往床上的韩彩蝶而来!

  云深阁的武功虽说剑法与内功并修,但若没练「吟松诀」,旁的内功纵然独到,论实力与外人相比也不会高上太多,何况韩彩蝶现下手中无剑,实力已去五分,就算功力尚在,这一招也未必挡得下。

  更不要说她才刚承受人生最大的一场变动,从少女一变而成妇人,在不情不愿间被送上想也想不到的巅峰,芳心正慌乱无间,全然定不下心来:加上连泄两回,手足兀自乏力,眼见夺命剑光已到跟前,一时竟连反抗都忘了,唯一能做的不过一声惊噫。

  幸好她虽忘了,身上的男人还没忘。虽说他一心都放在被自己污了身子的绝色美女身上,满肚子茫然愧疚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他终是练武之人,更不似韩彩蝶功力被制,剑气一近他便有感应,韩彩蝶又惊噫的正是时候,恰恰惊醒了他,忙不迭地手一撕一扬,破裂床单已飘起直抵匹练剑光!

  目的已然达成,本来无须多此一举,却没想到自己加诸韩彩蝶身上的制穴手法竟不敌男女合欢的气血加速流动,比预期还快上几倍解开。方才韩彩蝶神情微动间显然已发觉自己在外偷看,迫得她不得不出手杀人灭口。

  毕竟韩彩蝶与自己并不陌生,这临时找来的蒙面巾也不知能否挡住韩彩蝶的目光。

  好不容易大劝告成,若在这点小事上露了痕迹,岂不为他人作嫁?

  虽说方才床帐内销魂蚀骨的男女交合对没有经验的人实在太过刺激,但蒙面人心下却颇笃定,这一剑只有五分功力,韩彩蝶即使功力渐复,手中无剑下,一时半刻间无法出手,纵然出手也不成大害。

  那男人武功虽不弱,又是武林出名的侠少,与云深阁传人却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能擒他来此,又对他施下暗算,体力消耗过度的他绝不是自己对手,只可惜两人才刚尝过无与伦比的欢乐滋味,转眼间便要成了同命鸳鸯,这般死法也不知算幸还是不幸。

  眼见撕裂的床单缠卷如棍,迎上自己剑锋,蒙面人心下暗笑。这束絮成棍的功夫虽是高明,但要跟真正兵刃相对还差了一截,若此人功力高于自己也还罢了,偏偏自己擒他之时便发觉,这人功力比自己还要弱上少许,以束絮成棍的功夫来对付自己,若真能成事才有鬼呢!

  没想到当剑棍交击之时,蒙面人才发觉不对。乍看之下那撕裂的床单被束成布棍,硬撼自己长剑,可当剑棍交触之时,那布棍竟迅速地松了,彷佛抖开的床单一般波动。

  乍看之下是自己一剑之威将那束絮成棍的功夫打破,但两边内劲交触,蒙面人赫然发觉,那抖落的床单暗含道门玄功,将自己剑上功力消耗借卸。这一剑看似打散布棍,剑上力道却也消耗殆尽,显然那男子已是有备,临机应变之能远胜自己或韩彩蝶这名门正派出来的高手。虽说床单不趁手,可配上他体内道门功夫最善以柔克刚,要胜他得费一番功夫。

  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本来对蒙面人而言,最重要的是韩彩蝶生死,那男子是死是活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萍水相逢也不怕他认出自己,偏偏这床单一抖将韩彩蝶诱人的裸躯整个遮住,一时间蒙面人无法对韩彩蝶出手,只能专心应对男子手中的床单。

  若论剑法,蒙面人还不怕:偏偏这床单刚刚还垫在两人身下,此刻仍沾满云雨余渍,抖动之间异味喷发,甚至还有汁水飞溅,恰成最诡异的武器,蒙面人怎么也不想沾上,动手之间竟不由迟滞几分。

  男人应变虽速,终是狠狠耗过力气,一时间还没缓过气来:若非蒙面人出手迟滞,又怎会让他有机会喘过气来?转瞬间良机已逝,男人胸中气息一凝,已能全力应对。

  这下子可麻烦了。若当真交手,她虽能败他擒他,但至少也要十余招后,可现在自己看了连番好戏,心理难免受到影响,加上这场地才刚激烈云雨过,空气里仍透着男女间的淫靡气息,她憋气动手,最多只有八成功力。

  就算他受的影响更多,但旁边还有韩彩蝶,换了以往的她或许会瑟缩不敢出手,但遭逢大变,谁也不知韩彩蝶的心态会有什么改变。若让她与这男子联手,自己胜算大减,还不知能不能胜呢?让韩彩蝶无力竞争的目的已经达成,何必与两人在此纠缠?

  心念一转,蒙面人手中长剑轻点,只觉床单上力道忽硬忽软,甚至连借力都不易,心下暗叫侥幸。这男子武功不如自己,先前擒他时,自己算占了先声夺人的便宜,现在当真交手,这道门玄功却颇有回天之力,足可弥补功力差距。蒙面人一声沉哼、脚尖一点,身影已穿窗而出。当抖开的床单落下,韩彩蝶看到外头时,那身影早已去得远了。

  蒙面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韩彩蝶目光又被散落的床单遮掩,想来该是看不清来人身形。男人暗暗一叹,这番交手真如兔起鹊落,即便以他的眼力,除了蒙面人剑法甚高、身材甚高外,也找不出什么特点了。

  没想到一夜间自己连逢大变,一下子失身被奸,一下子遭逢杀身之厄,而救了自己的偏又是令自己又爱又恨——爱他带自己享受到男女间无尽欢悦,恨他无情夺取自己处子之身——的男人,韩彩蝶心下慌乱难平,美目轻飘只见撕裂的凌乱床单上淫渍点点,在在都展示方才自己是怎样被这男子尽情蹂躏享受,被迫尝到那难以言喻的曼妙滋味。

  眼见床单落下,暗算自己之人已经去远:命虽救回,一时却连话都没法说出,好半晌才挤出一句:「给……给我……」

  「嗯?」

  虽不知那蒙面人与这绝色女子有何深仇大恨,既害她失身,接着又想取她性命,可自己既占了便宜,不施救却是说不过去。眼见这一丝不挂的美女声音怯生生的,说的话却让自己听不太懂。究竟要给她什么?总不会要自己再「给」她一次神迷意乱的绝顶痛快吧?

  眼见那男子不回答自己,灼灼目光却扫视着她一丝不挂的裸躯,那模样竟颇有点想再来一次的火辣,韩彩蝶不由羞恼,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却不知该抗拒还是该接受。

  抗拒嘛……那滋味自己享受过,美的时候真美得销魂蚀骨,彷佛整个人都从最深处开始融化。

  可接受嘛……无论如何自己被迫失身,就算男女之欢再怎么令人心神向往,情浓时只望彻底沉没其中,但自已片刻前还是冰清玉洁女子,就算已守不住防线,被他淫玩得欲仙欲死、魂游巫山,尝到淫乱之美,但一点点矜持还是要保留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轻易让他得手。

  「给……给我吧……」

  纤手轻牵破裂的床单一角,代价就是一边美蜂跃然而出。毕竟一双美峰丰盈高挺,只用一手要遮掩实是难上加难,春光如此外泄,怎么也挡不住,韩彩蝶差点呜咽。

  「这……这是自然……」

  原来她要的是床单,男子咋舌,心想:自己想到哪里去了?手忙不迭地把床单盖在她身上,只可惜他动手时情急,原是为了挡住突袭而来的长剑,撕裂的床单原就不大,边上更不平整,韩彩蝶身材曲线又是难以想像的玲珑浮凸,撕裂的床单怎么也难遮掩完全,即便再怎么努力也只掩住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傲人峰峦。

  带汗的肩颈曲线、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和大腿上尙未拭过的印痕虽也同样引人目眩神迷,却是怎么也藏不起来。

  这么一遮,春光掩了大半,韩彩蝶乱成一团的芳心总算稍稍稳定下来。芳心一稳,更感应到男人灼灼目光在自己暴露出来的美妙身段上扫射,彷若实质一般,好像正被他以目光爱抚。

  韩彩蝶不由芳心发麻,就算男人只是贪婪好色,光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个样子也未免太离谱了!偏偏自己连处子身都被他所破,现下还无法遮身,便想开骂也骂不出口。

  这样该怎么办才好?云深阁恐怕是回不去了,但维持现况,自己岂不被这男人所控制?无论他的好色是被暗算所致,还是因为自己迷人的胴体,被男人控制占有都不是好事。

  以往在云深阁中,她也曾和师姐妹们猜想男人这种生物,却是怎么猜怎么可怕。自己偏偏破了身,若再被他控制,一辈子怕只能当他的玩物,任他为所欲为、予取予求。

  想到自己余生只能一丝不挂地在他的胯下婉转娇吟,被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感冲昏头,身心荡漾在仙境之中,什么淫冶艳行都干得出来,这样可怕的未来令韩彩蝶不寒而栗。

  如果只是纯粹的痛苦,大不一死了之。虽说这结果非韩彩蝶所愿,真的事到临头也是不得不然的法子。偏偏亲身承受过之后,那难以言喻的余韵仍在体内深处徘徊,甚至连韩彩蝶都不得不承认,若真给自己时间选择,到最后自己也不知会选择哪条路?

  感觉整个人都在男人的目光下颤抖,每寸肌肤彷佛都在害怕他随时可能伸手抚摸自己,偏偏害怕之中又夹杂期待,愈是不愿被男人触及之处,那感觉愈是强烈,尤其才刚被占有过的幽谷里,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愈发刺激,最深处男人才刚射进去的火热还在里头灼热地流动。

  韩彩蝶不由觉得口干舌燥,只知自己若不坚定下来,接下来恐怕就是又一次的狂风暴雨。被风雨洗礼过的矜持愈来愈难紧守,若不想沉沦欲海,只能痛下决心。

  「姑娘……」

  「别……别碰我!」

  听他低声唤了自己,只觉身体里像是烧起一团火,韩彩蝶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时竟压过羞涩。如果不是这个人,她岂会陷入如此窘境?她忙不迭地挥着手,像是要将他推远似的,口中不住娇叱,甚至不管激烈动作之下春光外泄。

  「你走!走远一点啦!」

  「嗯……可是……」

  听这人还有可是,韩彩蝶怒火更甚,心下却尤其害怕。自己功力未复,又是新近失身,四肢难免酸疼,更不用说腰股那湿腻疼痛、难以言喻的苦楚,可说是一点抗力也没有。

  偏偏他又刚刚在自己身上尝到甜头,此刻只要自己稍一示弱,让这男人看出一点端倪,索性强行再将自己占有一回,说不定她真的再没办法抗拒他:这种情形下,教她如何能不拼命抵抗?

  「别……别再让我看到你!下次若再见到,我……我非杀了你不可!别靠近我,你走远点……走远一点啦!」

  「所以……你就这么走了?」

  听吴羽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姬梦盈听得难以想象的专心,到了最后不由得诧问出声,「就把……就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儿不管了?」

  「不然……怎么办呢?」

  苦苦地叹口气,吴羽摇了摇头。虽说身染淫蛊之后,他胯下不知毁了多少武林侠女,否则也不会惹得威天盟一路追杀,但搞男女之事和了解女人心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直到现在,吴羽也不敢说自己真正了解女人,更不用说那时稚嫩的自己。

  「她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我只能先行退去,隐在暗处跟随,直到确认她没事才敢离开……」

  「真的……没事?」

  香舌一吐,姬梦盈暗暗摇头。虽然从吴羽言谈中听得出来韩彩蝶不是很有机心的女人,但女人心海底针,韩彩蝶又是初逢重挫,若她真狠下心做傻事,也不知吴羽能否看得出来?

  虽然刚刚那黑衣女多半是韩彩蝶的化身,知道当年韩彩蝶应该真的没事,也不知怎么机缘巧合回到云深阁里,但连从未尝过男女交欢滋味的姬梦盈也明白,做了那样子的事却被男人丢在床上不管,怎么想感觉都不会好,也怪不得韩彩蝶这般恨吴羽。

  不过仔细想想,姬梦盈又觉不太对劲。若黑衣女真是韩彩蝶,以她对吴羽的恨意,哪有闲心伏在半途对付马轩?照说不主动杀上门来跟吴羽决个真章,也会陈伏在战场之上,找到机会就给吴羽重重的一下。

  还是说她与卫纤如另有方法联络,当卫纤如发觉吴羽不在战场,通知她之后,心知没什么机会报仇才躲到此处进行秘密任务,解决掉马轩……

  无论怎么想都怪怪的,姬梦盈不由咋舌。搞这种心机果然不是武林人所习惯的,不只本身没有一步三计的脑袋,光要在这般乱麻中理出头绪,就不是成天练武的武林人所擅长。

  「应该……是没事吧?」

  搔了播头,想到当年之事,吴羽仍忍不住心思百转,只不愿暴露。

  「怎么说……应该?」

  心知吴羽就算再不懂女人心,还有一丝半点的责任感,无论如何也不会任韩彩蝶独自飘零。女子一般较男人弱些,身心遭受重创又无家可归,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韩彩蝶痛苦之下也不知是否会遇上什么难关?好歹吴羽也要暗中照应一番吧丨

  「也不知是暗算韩姑娘的人手段不到家,还是……还是那手法自己解开了,我本暗中照应,不过半日便被韩姑娘发觉,硬是把我揪出来大骂一番,然后便走得无影无踪,想追也追不着……」

  听吴羽说得吞吞吐吐,姬梦盈也知他本来想说什么。云深阁的内功颇有独到之秘,与祝语涵相善的姬梦盈自然知道,这等奇门武功不被制住则已,一旦制住多半不容易解开。

  暗算韩彩蝶之人既然还不忘刺她一剑,绝非心思温柔之人,岂会用上容易自解的手段?十有八九是因为吴羽跟韩彩蝶的云雨之欢才让那手法提前解开,这等事……也怪不得吴羽说不出口。

  既是如此,也难怪吴羽倒霉。对女儿家而言,处子身何等宝贵?偏偏这般不明不白地失掉,就算知道是旁人暗算所致,吴羽并无大过,但被害者哪会想得到这般深刻?既然占了她便宜的人是吴羽,韩彩蝶胸中怒气不往他身上发真是没道理。

  虽猜得到韩彩蝶只是一时怒火难抑才对吴羽发作,其真心不是真的怨怪于他,否则韩彩蝶的武功纵然不强也算不得弱手,加上吴羽对她颇为愧疚,真要打起来十有八九还是吴羽吃亏,怎可能只痛骂一遍再加走得无影无踪便了事?

  但想那那时的吴羽好心暗中跟随,深怕韩彩蝶出了什么事,却被她这般相待,就算姬梦盈明知韩彩蝶并非有意,心下仍不由恼怒。若是再遇到那黑衣女,即便知道武功颇有不及,打起来多半吃亏,这口气还是非得发出去不可。

  只是想到方才吴羽的反应,姬梦盈不由微怔。黑衣女子与马轩从面对到交手虽是兔起鹊落,快得令人难以想像,换了庸手只怕看不清两人交手的瞬间,但她仍有空隙转头观察吴羽的反应。光从这一点来看,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便不可小觑。

  真正令姬梦盈迟疑的却是吴羽看到黑衣女轻松解决马轩时的表情,眼神里透着一丝冷漠的愤怒。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吴羽被惊人武功所慑,仔细想想,吴羽的神情之中毫无惧却,反倒像是观察黑衣女的出手,专注得彷佛自己随时可能与那黑衣女一战,感觉上甚至比对上卫纤如时更加杀意难掩。

  若非相距的远,加上两人又刻意潜伏,只怕游刃有余的黑衣女还能感觉得到吴羽的恨意呢!毕竟对这等高手而言,心血来潮的直觉绝非胡言而已。

  原先当黑衣女便是韩彩蝶,姬梦盈还以为吴羽当年虽弄了此女上手,其中过程却有自己所不知之处。但听吴羽描述当年之事,虽说言语中颇带保留,没把过程说得很清楚,加上他也不知韩彩蝶心意,许多地方只是推测,却看得出吴羽至今仍对韩彩蝶颇有愧意,怎么看都与方才吴羽见到那黑衣女子时的表情大相径庭。

  难不成……那黑衣女子不是韩彩蝶,而是云深阁旁人?

  「你看……那女子若非韩彩蝶,究竟会是何人?」

  听吴羽语带保留,但姬梦盈虽是黄花闺女,暗中观察邵雪芊、解明嫣等人与吴羽欢合之事也非头一次,对这方面的认识不是一般闺女可比,吴羽未明言反而更令她浮想联翩,心思也不知晃到哪儿去。

  所谓想像比事实更加动人,姬梦盈只觉小耳热烫烫的,身子里竟有些难堪,勉强转移话题,却觉心跳得好快,差点连话都没法好好说了。「不是卫纤如,简若芸:如果不是韩彩蝶,还会是云深阁里的谁?」

  虽是勉强移开的话题,但也是姬梦盈心中纠缠的问题。毕竟那黑衣女不到三招便杀了马轩,就算占了对方久战身疲的便宜,武功之高也足可惊世骇俗,只怕比荣华大师等少林高僧还要高上一截,胜祝语涵太多,绝非云深阁二代弟子,十有八九是与武裳盈、卫纤如同一辈的人物。

  如果云深阁算是自己人也还罢了,偏偏这回云深阁选择与黑道联盟会盟,敌意已展现无遗,就算卫纤如一战而退,接下来两边是战是和还不清楚,但武裳盈连少林派的面子也不卖,甚至不惜与久执武林牛耳的天下第一大派对敌,她对祝语涵只怕不会这般轻易收手。

  若是战场上遇到这等高手……后果姬梦盈真不敢想,更不用说少林寺大师久习佛法,性子谦退,只怕这一役之后便回少林清修,不会参与威天盟与云深阁的争斗,接下来若真的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我也不清楚。」

  耸了声肩望向远方,彷佛想追上黑衣女的背影,吴羽声音轻淡,像是方才的怒气都已消失无踪,却怎么看都有点强行压抑的味道。

  「不过卫姑娘既退,表示此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云深阁的人之所以对马轩动手,原因虽不清楚,但也有可能是不想让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之事端上台面。既是如此,不如稍退一步,待了结此役再说。」

  「了结?」

  听吴羽这么说,姬梦盈不由奇怪。马轩既死,影剑门群龙无首,又正对上少林派伏兵锋锐,方才从战场上经过,已见影剑门势力被消灭大半,剩下的人纵有高手也无力再起风云。有少林派的大军在,黑道联盟的剩余人马哪能翻腾得起?

  这一战已可以威天盟的全面胜利做为结束,但依吴羽所言却似战斗还未结束,姬梦盈不由心惊。若真有变故,不在此处便在战场,母亲和大哥还在那里呢!

  「会有什么不能了结的?前辈,我们快点回去!」

  「不用那么急……」

  嘴角微微含笑,吴羽摇了摇头。若是依姬梦盈的想法,已经解决马轩为首的影剑门势力、重创黑道联盟,威天盟本身的实力没什么减少、,正好趁此时一鼓作气解决黑道联盟,自此斩草除根。她却没有想到,少了影剑门,黑道联盟的实力仍在威天盟之上:就算加上少林派的助力以及黑道联盟气势已挫的因素,纵然能将其全歼,但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威天盟和少林派此役的损伤只怕不会太轻。

  便是因为看穿此点,所以他先前才提出将目标限定在影剑门及马轩身上。一来让众人增添信心,二来也是为了缩小打击面,减少伤亡,不论己方或是黑道联盟都是一样。

  武林中人看得比性命更重的是一口气,若换联手的是旁人,便不怪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不会愿意这般轻易罢手。偏偏此回联手的是少林派,众位大师虽是武功高手,却也深受佛法熏陶:纵施降魔伏妖的狮子吼,心性仍偏温厚一路,能够不动手,自然不会多造杀孽,从而也决定少林派的立场。

  要败黑道联盟、取马轩性命容易,但若要趁机歼灭黑道联盟势力,只怕少林派头个不答应。没了少林派之助,姬平意等人有心无力,这一战其实也打不下去。

  更何况除去马轩之后,黑道联盟变成由「死而复生」的商月玄主导,就算同样是血气方刚的武林人物,他终究比马轩老练太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也少,观其不与威天盟正面冲突,只待少林派与马轩分出胜负的作风便可窥一二。有他主导黑道联盟,接下来多半是以谈判代替动手。两边实力相当,少林派战意又不旺,这一战十有八九只能无疾而终。

  只是这等动心机的话却不适合让姬梦盈这小姑娘听到。天真可爱的孩子最好永远保持这等天真娇憨:成熟虽是必要,却未必是好事。方才跟她说当年韩彩蝶之事,现在想想已够让吴羽后悔,自然不好跟她说得太多。

  「小梦盈别太担心,少林派诸位大师虽不愿多造杀擎,不想多加出手,但此战在马轩死后已然终结,只要盟主不主动挑衅,想必两边也不会真的动手。只希望别有人妄加挑拨,搞得两边下不了台,不动手见个真章不行就好……」

  「哼……」

  抿着唇哼了一声。吴羽虽未明说,但提到少林派不想让战事扩大,姬梦盈也是聪明姑娘,自然想得到接下来没得打了。虽然身为威天盟之人总希望黑道联覆灭,但姬梦盈虽非没见过血的小女娃,却还没那么冷看生死,能不大打就别打的好。

  虽然吴羽没有明指,但姬梦盈也听得出来黑道联盟势力稍挫,商月玄又是何等老练之人,自然不会轻启战端。少林派既不想再打下去,大哥想打也是孤掌难鸣。

  在这时候唯一会想让战事扩大,好在众人鲜血里讨点便宜占的,除了远雄堡那些人已不会有旁人了。金贤宇或许还没那么笨,但远雄堡里不识大局,只知道为自己讨好处的人却是所在多有呢!

  知道归知道,但先前石渐之事后威天盟实力退步不少,远雄堡虽连丧高手,终究底子深厚,在威天盟内愈发举足轻重。若非有君山派的人及时并入,只怕连姬平意都不敢跟远雄堡叫板。

  这可难了知道底蕴之人。姬梦盈只能暗叹,天底下真有这种势力虽强,可当盟友还不如当敌人来得好的势力。老实说跟这些人相处下来,有时真会想,与其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不如为敌来得痛快,至少不用担心这些人除了扯自己后腿之外什么也不会,还自鸣得意。

  「那……我们还不快回去?没有你在,别人怎压得住他们?」

  想通此点,姬梦盈愈发担心。先前敌强我弱,众人深知谨慎之时,远雄堡还差点搞出翻天覆地的大麻烦:如今强敌已去,得意忘形之下,怎教这些人不傲得连尾巴都翘上天去?

  没有吴羽在场,夫明轩又向来不怎么硬撼远雄堡势力,姬平意哪里压得住这些家伙?只怕加上个那雪芊也没办法吧?

  「有少林派诸位大师在,这点小事不用我们担心……」

  边说着,心下一边浮起荣华大师那张老脸。吴羽暗自苦笑,少林派向来谦退自守,虽说实力执武林牛耳,但不争强斗胜令旁人往往低估他们,只有像自己这种跟荣华大师等辈斗过的人才晓得,姜还是老的辣。

  若真把少林派的高手当成不知世事、只晓念佛的秃驴,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光看这回少林派藉机奇袭,解决马轩这个威胁,还卖了偌大人情给威天盟,便知少样派虽光明正大,玩心机也不会输人。

  只怕荣华大师便是因为如此,才会明知自己身分还刻意压下此事。一来稳住威天盟阵脚,二来也卖人情给自己,让自己不会在明知上当之后,索性鼓动姬平意报复回去。大谋不谋、堂堂正正,这般手段也真令人瞠目结舌。

  「这倒是……」

  不知吴羽心中正腹诽着少林派玩心机的手段,姬梦盈仔细想了想却不得不认同吴羽的话。虽说眼睛长在头顶上,但远雄堡这些人不是真正的白痴,无论如何少林派都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就算他们再想煽风点火,只要少林派那位大师发句话,风波便翻不起来。

  仔细想想,这回除了远雄堡之外,只怕无人愿起风波。商月玄何等老奸?自然不会选这等时候翻脸。只要大哥不会被胜利冲昏头,加上娘亲冷静应对,自己的担心只是多余……

  想想到时候远雄堡群魔乱舞,却发现无论少林派、大哥和黑道联盟都没人随之起舞,最后只能乖乖缩回洞里去,不能亲眼看到那等小丑模样,还真是可惜了呢!

  【第十三卷】第二章:宴无好宴

  原以为是必败之战,结果不但自己一方胜了、还没什么损失,这种死后翻生的巨大震荡格外令人觉得性命可贵。本已自认必死的威天盟众人自然欣喜若狂,大战之后的归离原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就连平日守戒的少林派众位大师也放下矜持同乐。

  从内到外均是歌舞不断,毕竟这一战击败黑道联盟,就算没能斩草除根,今儿个仍让商月玄等人扬长而去,至少解决影剑门和马轩这些背叛者,加上黑道联盟连丧魁首,就算根基仍在,要再复往日风云仍须时间,至少短时间内无须担心强敌。

  怪不得众人心花怒放,一时内管不到这么多。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人命有多么可贵,能庆祝时便不会矜持。

  主桌之上也是笑语晏晏,夫明轩和邵雪芊不时向众人敬酒,甚至连平时对远雄堡的敌意都放下,连酒中豪杰如金贤宇,到后头都已微有醺醺之态,带酒向吴羽敬了一杯。

  「这一仗之胜……呃……也是该谢……谢谢吴兄……若非吴兄抵住强敌,护了本盟心腹之地,吾等在前方也没法专心作战,这一杯本座敬你了,吴兄,请。」

  「请。」

  微微一笑,接下金贤宇这一杯酒,吴羽面色如常,倒是旁人脸上不大好看。

  表面上敌人兵分二路,但众人皆知吴羽镇守的那一路只一人来攻而已,还是个女子,就算对方武功再高,但吴羽这边还带了姬梦盈通往,以二敌一怎样也占了便宜。

  这个功劳来得轻轻松松,金贤宇这一杯与其说敬酒,不如说讽刺来得实在,以吴羽之智自然听得出其中关键,也真难得他竟能笑意盈盈地饮下这一杯。想来此战之胜让吴羽悬着的心放下,否则以他之性岂会如此易与?

  只是金贤宇言外尚有他意。虽说大战已胜、强敌暂退,但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之事仍是威天盟的一大隐忧,在座众人皆是头领人物,自然知道明面仇敌已去,但暗里伏流仍在。

  云深阁的问题不解决,威天盟仍算大敌当前,只是此战既胜,思及众人先前的紧张也确得放松一番,却没想到金贤宇这般没有眼力,这么快就把问题挑出来,还直往吴羽身上砸过去!

  饮下一杯酒,似没看到众人冷望金贤宇的脸色,吴羽轻吁一口气。「那女子虽不露身分,但武功确实高明,在下这条命几可算是捡回来的……若以后还有机会对敌,也不知胜败之数。若有机会,不如请金堡主出手如何?以金堡主本门之学威武雄强,多半可制必胜,如何?」

  「若有机会,自然是要试试的。」

  虽没想到吴羽这么快把球踢回来,但人在武林争的就是一口气,若要金贤宇当着众人的面回避与一名女子的过招,这脸怎么也丢不起。

  即便知道那女子十有八九是云深阁高手,就连吴羽都自承不敌,自己若当真与其动手只怕胜算也不大,但身为男人不能就此示弱:「让本座看看这藏头露尾之辈究竟有何本领?能让马轩看重,又得吴兄如此推崇,实力想必不弱,也不知在本座钢鞭之下可以应得几招?」

  听金贤宇表面推崇,实则把那女子批得一文不値,吴羽还没什么反应,姬梦盈已恼了起来。若非两旁的娘亲和大哥在桌面下及时动手,一人一边地压住她,她真想起身直斥其非。

  那黑衣女虽是藏头掩面,剑法却当真凌厉,亲眼看过的姬梦盈丝毫不敢轻敌。

  虽说若真有机会让金贤宇在她手下吃个大亏也算不错,但他这话太伤吴羽面子,她一听就一肚子火,哪是易忍?

  只是这般欢欣鼓舞的场面不好翻脸硬拼,姬梦盈虽恼怒也是知轻重的人,被娘亲和大哥左右一阻,悻悻然地将微抬的身子又落回椅上。转头却见祝语涵面色微白,碗箸甚是干净,显然胃口不大好,恼怒的心不由怆然。卫纤如虽退,云深阁的问题却没有解决,迟早要浮上台面,身为当事人的祝语涵只怕是心里最不好受的一个。

  偏偏在这气氛下,自己却不好安慰她,偏生大哥也不知想些什么,似是如自己还融不进这气氛里,敬酒时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那异状别说夫明轩和邵雪芊,连自己都看出来了。这样的他更别想注意到祝语涵的异样,也不知是否他们闺房勃谿才会搞成这副模样?

  祝语涵的异样看得出来也猜得到理由,但大哥这模样就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说马轩未死,姬平意担心他隐伏在侧,随时准备东山再起,有这个深知威天盟虚实的强敌在侧,教人哪里放得下心来?」枕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乃千古至理,这等表现还说得上来。

  但回到战场等黑道联盟与威天盟谈判完结,两边各自退兵之后,她和吴羽便将马轩之死报上来,只瞒着凶手模样,就当半路发现马轩之尸,否则大战虽胜,马轩未死,这胜利便如未胜,众人也放不下心来如此放浪形骸。明知如此,姬平意还能这般心中藏事,也真令人难以想像。

  但比之马轩生死,还有另一件事更令姬梦盈挂心。马轩之尸运回归离原后,荣华大师和夫明轩等人不为己甚,只望死者入土为安。死者为大,解明嫣等人心中对马轩再恨,有少林寺高僧在此也不好做什么凌辱尸身之事。

  但吴羽在给马轩准备墓穴的这段时间却是小心翼翼地检视尸身,那模样不只姬梦盈,连荣华大师都不由起疑:若非吴羽的理由妥妥当当,想弄清楚击毙马轩之人的武功来历,毕竟这对手与威天盟将来未必是友非敌,否则哪堵得了旁人的嘴?

  理由表面上妥当,连邵雪芊都寻不出破绽,最爱找理由的远雄堡与马轩的恩怨也不少,自然没理由阻止,荣华大师也只皱了皱眉。但马轩与吴羽没什么直接仇恨,甚至当年马轩和段翎都没交手过,此点他心知肚明,想来吴羽不会对那人的尸身做什么事,因此就放过了。

  但跟着吴羽一起看到马轩身死情形,姬梦盈掌握的状况绝非旁人可比,天真如她都看得出,吴羽真正戒惧的是那个数招内毙了马轩的黑衣女。只是谎话都出了口,不好自己拆台,她不能原先说只是路过时发现马轩尸体,现在又改口说亲眼看见马轩被神秘女子所杀吧?

  何况那黑衣女子的武功实在高得匪夷所思,虽说杀的是自己对头,但马轩之死至今仍历历在目,姬梦盈只觉戒慎恐惧。若将来当真要与那女子对阵,姬梦盈不知自己有没有胆子出手。

  虽说金贤宇等人看不出来,但姬梦盈与祝语涵一向处得好,姬平意与她是夫妻,两人对云深阁的剑法了解得也比旁人多些,从马轩的尸身上看得出出手者的剑法与云深阁同出一系,只是比祝语涵高得太多。

  姬梦盈心中不由暗想,可惜这事不好跟金贤宇明说,若他知道挑上黑衣女子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跟这数招内取了马轩性命之人对上,只怕金贤宇连觉都睡不好……

  可惜这事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说出来让金贤宇吓到变脸,实在……太可惜了。

  「怎么了?」

  见金贤宇高谈阅论,彷佛气吞山河,那神态跟已故的全极中真有得比,邵雪芊不由偏头不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全极中教出来的人怎么全都是一个模子?

  一转头却见姬梦盈神情有异,变换间竟然有点看好戏的模样,令她怎样都觉得有鬼。

  若只是神情变化,或许邵雪芊还不怎么担心,毕竟女人心海底针,小姑娘心思尤其难测,天晓得天真的小姑娘想到哪里去?但这一仗姬梦盈是跟着吴羽一块的,虽说现在好端端的回来,但亲身体会过吴羽手段的她比旁人对这厮更多一分谨慎。

  就算看姬梦盈行动如常,应对的又是强敌,吴羽该没空闲对小姑娘下手,女儿的贞洁身子该还保得好的,但女儿倾心于他却是邵雪芊一块心病。天晓得这人表面不动手,暗地里会怎么钓自己的女儿?想不疑都难。

  「没……没什么……」

  小脸微微胀红,竟本能地避开娘亲的目光。毕竟这回与吴羽出去不只见识到黑衣女子的惊人本领,还听他说到当年与飘香仙子韩彩蝶的种种。就算吴羽说明时已有保留,但男女对床第之事的认识大大不同:吴羽说的保留,对小女孩而言已是羞人露骨。想到黑衣女就忍不住想到这方面的事,姬梦盈自然难忍羞意,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见女儿这般反应,邵雪芊心下更惊。早知以这人手段,加上女儿的玲珑心窍也不知哪窍不通,竟对这人有意思,若吴羽有点意愿,要把姬梦盈弄上手简直易如反掌。

  自己之所以心甘情愿被吴羽蹂躏玩弄,一来是那滋味实在太过曼妙诱人,令人着迷:二来也是希望他能餍足于己,不对小姑娘下手。看现在这样,自己左防右防似乎还是有了漏洞。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啦……娘想到哪里去了?」

  见邵雪芊虽极力隐着惶急神态,不让旁人看出端倪,目中的担忧却无法抹灭,姬梦盈自然想得到母亲究竟猜到哪儿去。

  就算她想极了变成吴羽的女人,这话却不好跟母亲说。羞赧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怕这一说,到时候吴羽这淫乱好色的家伙也不知会不会要自己母女一起在床上服侍他?

  就算姬梦盈对这人倾心,这般羞耻之事也不是黄花女儿家好出口的。

  「只不过……看到那黑衣女子的出手,想到……想到当年一些事情而已……」

  「哦……」

  不知女儿说的是后头杀了马轩的黑衣女,还以为她说的是卫纤如。但说到云深阁确实令人难免想到当年被段翎污了身子后失踪的韩彩蝶,邵雪芊这才悚然惊觉不妙。

  虽听祝语涵所言,因着性子之故,武裳盈与卫纤如相敬如宾,难免少了一点亲昵,还以为武裳盈与另两位师妹韩彩蝶和简若芸的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但终究分属同门,当年韩彩蝶之事闹得沸沸汤汤,也让段翎从英俊侠少一夕变成人人喊打的淫贼。

  若是因着此人的关系,难怪武裳盈会选择与黑道联盟会盟……幸亏卫纤如始终没露出身分,马轩又已身亡,此事再无直接人证,否则事情爆发变成与云深阁兵戎相见,祝语涵里外不是人,那凄凉景况邵雪芊也不乐见。

  「呃……他也只是……也只是稍稍叙述当年之事,如此而已……」

  见母亲脸上微微变色,也不知是否想到自己今儿个想到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母亲以为吴羽一有空就把当年之事拿出来炫耀,毕竟就算现在母亲已是吴羽胯下之臣,当年那段仍非可以出口的事。

  「喔……是吗?」

  「嗯……没说什么。」

  见娘亲柳眉微皱,姬梦盈心想不能让娘亲想偏。虽不好把击毙马轩的黑衣女之事说出来,但她想安慰安慰娘亲。

  「只是……听卫纤如的话意,她对这一仗不似想像中坚持,想来云深阁也不是真心想和黑道联盟会盟……虽说卫纤如把路堵得死死的,但据梦盈想……若大哥当真上门请罪,有夫大侠出面缓颊,应该不会……应该不会闹得这么僵……」

  「嗯,好歹总要试一试。」

  听女儿安慰,邵雪芊瞟了一眼主位上的姬平意,见后者轻睨着金贤宇,显然没想到自己大功已立,在威天盟里威望一时无二,这人竟还有竞争之心!心下难免不喜,只是夫明轩和荣华大师等都在,自己纵为盟主,仍是晚辈,一时不好发作而已。

  暗地里微微摇头。邵雪芊虽知吴羽所为种种都是为了给自己儿子立威,他之所以亲身对付卫纤如,又把少林派拉进泥淖里,就是看准少林派在武林里威望已兴隆得无可比拟,根本不会跟姬平意这后生小辈抢功。

  自己既然不在,击退黑道联盟的大功就完完全全地记在姬平意身上。但这人想得也太好了些,须知争功诿过乃人之本性,就算姬平意功绩再高,终究吃了年轻的亏,年纪较大之人想到要臣服在年轻人之下,除非度量如海,否则口服心也不服。

  尤其对远雄堡而言,在威天盟里横着走已是习惯,全极中等人先后故世,对远雄堡的打击不轻,偏偏这堡虽是好大喜功、自以为是,却沾了个坚持固执的习惯,对当年的威风怎么也不可能放弃。无论姬平意功再高,远雄堡是绝不会轻易甘于下风的,只看姬平意能不能驾驭这匹烈马。

  但这就要看姬平意的手腕。自己和夫明轩或许帮得上忙,吴羽精于局势、略于人性,能帮上忙的部分就不多了。

  邵雪芊一边思考,一边听着宴上的金贤宇自夸,他似乎已有些酒意,夸言竟是愈来愈离谱,说到后来甚至提出要倾威天盟之力,上云深阁讨个说法,好歹也要让武裳盈有个交代。姬梦盈愈听愈火,这人打的时候不怎么出力,连面对卫纤如也不敢,现在倒有脸在此矜功自夸?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吴羽已淡淡地开口:「此事……又跟云深阁有什么关系了?」

  「呃……还说没有关系?」

  愈是矜夸之人,愈是不喜旁人打断自己的话头,尤其反驳更是罪中之罪。金贤宇原就不喜吴羽这丑汉,平日还可忍得住,现下有酒了,哪里还忍得下去?

  「那……那黑衣支……你也跟她打过的,不是云深阁的卫大护法还会有谁?她既来此,就代表……呃……代表云深阁与黑道联盟有私……本盟……本盟好不容易打退黑道强徒,自然……自然该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哪里……哪里能够放过……与黑道联盟呃……同流合污之人?你出言反对,莫不是想要掩护……」

  「这就是胡扯了。」吴羽摇了摇头,似是全然不把金贤宇的臆测之言放在心上,甚至连驳都不驳一句。

  「云深阁与盟主关系非同一般,盟主夫人便是云深阁高徒,不能因为武阁主不出席婚礼,又不遣派大军协助对抗黑道联盟,就把云深阁当成敌人。大师说说,天下岂有是理?」

  「确实没这个理。堡主有酒了,不如上点醒酒汤吧!」

  听吴羽把话题牵到自己头上,荣华大师点了点头。

  虽说那黑衣蒙面女子十有八九确是卫纤如,既然连跟她交手的吴羽都这么说了,显然不愿追究,光看祝语涵的分上也不能与云深阁较真。反正马轩已死,除非云深阁笨得在这时还声援黑道联盟,否则这样追究只会牵扯出一场战争,绝非少林所愿。

  何况他也知道,金贤宇之所以提这话题绝非表面上守正辟邪,不愿黑道强徒逍遥,而是为了与姬平意一争威天盟主导之权。对旁的门派权力争夺,少林派向来不愿参与,自然不可能推波助澜:吴羽之所以把话题引到自己这里,就是藉少林派的态度压一压金贤宇的心机。

  「哪有……哪有这般好说话的?你们……你们都是……」

  醉着迷茫的眼,金贤宇连话都颤了,偏是无法反驳。毕竟马轩已死,又没有证据,对黑衣女子身分的猜测全没法落到实处,不由得对那杀死马轩的神秘人都恨了起来。

  若不是此人多事,马轩孤身一人早晚逃不出远雄堡掌握,等到擒得此人,哪愁迫不出黑衣女子的真实身分?偏偏被人横插一杠,害得大计不成。

  如果少林派的高僧不在,纵然没有证据,他大可以藉酒装疯,硬迫姬平意与云深阁翻脸。反正若真翻了,自己正好从中取机:若姬平意不上当,他也可藉酒脱罪,谅姬平意也不敢拿远雄堡怎么样。

  现在还有个荣华大师在场,少林派的高僧身分地位摆在那儿,自己想藉酒装疯,有他在也难搞出风波。他不由暗恨吴羽诡计多端,平白无故把少林派扯进浑水里,搞得自己想发作都得顾虑一大堆:若先前李晟洙把吴羽搞倒了,自己也不必进退维谷,说什么都得有所顾虑。

  想到李晟洙,金贤宇心中恨意更甚。本来打算得好好的,自己表面上不对师叔动手,实则趁着这一战让李晟洙「光荣战死」,一来去了自己后顾之忧,二来也多杀几个黑道联盟强徒。

  没想到商月玄却似看出自己打算,前线之战不只雷声大雨点小,甚至一滴雨都没下!两边只是摇旗呐喊,连兵刃都没真的出动。在这等情况下,别说让李晟洙战死,就连挨上一点擦伤都没理由可以交代。

  金贤宇不由恼恨,这老天爷是怎么做的?老跟自己过不去,不能换个让自己心想事成的老天爷吗?咬了咬牙,他还是闭上嘴。

  「即便云深阁与黑道会盟之事无涉,但唇亡齿寒,先前黑道联盟与本盟情势紧张时竟不见云深阁发一兵一卒相援,实在令人看不下去。」

  见金贤宇装酒闭嘴,与他一起出席的张圭贤忙开口,彷佛想提醒众人,即便说倒金贤宇,远雄堡还有他在。

  「加上前次盟主大喜之时,云深阁也未派人来贺,于此种种着实无礼。本盟既破强敌,气势正盛,盟主何不亲访云深阁?毕竟对方虽缺了礼数,盟主身为晚辈,可不能连夫人的出身之地都不拜访,盟主说是不是?」

  听张圭贤说得虽似为姬平意着想,以晚辈身分上云深阁拜望,靠着威天盟新胜之威,就算武裳盈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但在场众人都是人精,哪听不出张圭贤的隐意?

  若姬平意真上云深阁,远雄堡必是死跟活跟也要跟去,以得胜之威驾临云深阁,再谦和也掩不住得意之态。对方所受的压力本来已大,到时候远雄堡的人再出言挑拨,以声威强凌其上,搞得姬平意与云深阁翻脸,远雄堡再从中取事。

  若说计确是好计,不费远雄堡一兵一卒便可断了姬平意一支后援,若能让祝语涵与姬平意不睦,恐怕在归离原里姬平意的威望也要挫折少许。可惜张圭贤对姬平意的敌意早已摆在明面,此时再说这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纵有妙计也难得售,甚至连姬平意都摇头。

  「此战之所以得胜全赖诸位之力,尤其少林派众位大师奇袭影剑门人马才旗开得胜,在下实不敢妄自尊大、以此居功,更不敢以此威凌旁人。」举杯敬了荣华大师等人易杯,饮尽杯中酒水,姬平意才接了下去。

  「何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下实不敢对云深阁门规之事妄下断语,更不能倚威对云深阁内部说三道四。即便迟早要上云深阁拜望也是在下自家之事,与威天盟无涉,到时由母亲和语涵陪同上山即可,说不定……还得请师父代为引见。」

  「盟主这话就不对了,盟主之事便是本盟之事。」姬平意虽说得理所当然,任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但张圭贤看不得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年轻人意气风发之态,石头里也要榨出油来,哪荣得他就此脱身?

  「若盟主失威,影响的不只盟主自身,还有本盟在外的威望。云深阁虽僻处一方,也是武林一脉,若是堕了盟主威望岂是本盟之福?还请盟主万勿失威,在下恳切进言,为的都是本盟的未来啊!」

  「不过是为婿之身拜望语涵的师父,算不得什么失威。」

  见张圭贤还要呶呶,姬平意不由打断他的话。

  这般为自己好的话他听得太多,早已知道会说这种话的人,十个可能有一、两个真的为自己好,但其余八、九个若非心怀叵测之辈,就是以「为自己好」的名义来压自己。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个意思,何况远雄堡众人的心思哪逃得过目光如炬的他?

  「即使武阁主对在下有些考验,也是为了在下好,本盟若连点考验也禁受不起,便称不得武林一方之雄了。」

  听两人竞争不止,吴羽嘴上微微苦笑,终于发了话。「盟主说的是,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众位大师谦退平和、佛心为怀,行事谦冲之间又哪里伤了少林寺一点颜面?更何况……此次之战,云深阁也未必是一点力都没出……莫非张少侠看不出来,击毙马轩的剑法与云深阁的剑路颇有相近之处,说不得便是云深阁的哪位长辈看不得马轩嚣张,才出手降魔伏妖……」

  「这……也颇有可能。」

  听吴羽说到此点,荣华大师微微颔首。虽说对云深阁的武功认识不深,但以他的见识隐隐也看得出马轩伤口上剑势之奇。

  然而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在前,神秘女子和吴羽激战之处与马轩伏尸之所相距甚远任那神秘女子轻功再高,除非脇生双翅,否则无法分身,是以没想到此处。

  但他也不乐见威天盟与云深阁敌对,毕竟这不是正邪之争,纯粹误会罢了。

  「事态未明之前,还请盟主勿妄下断语,或许云深阁只是不愿明面相助而已。」

  「藏头露尾,女人见识。」

  不屑地说了一句,张圭贤这才想到自己这话歪打正着,云深阁可不是一群女人吗?但这话可不好明说,若惹翻邵雪芊,靠自己未必胜得了,现在的远雄堡已不是全极中在时的无人可敌。「既然有心相助,何必躲躲藏藏?装什么神秘?」

  似没看到邵雪芊和姬梦盈被气得满脸通红,反倒另一边的祝语涵没什么反应。

  吴羽微微一笑:「天知道呢?或许云深阁只是不想涉入江湖风波,又或是对盟主拐跑阁主大弟子仍心有不悦,这才不肯明面相助。毕竟若是夫人未嫁予盟主,现在说不定已快就任云深阁的阁主了!其间种种皆属云深阁内事,旁人自难参与,不若待盟主与夫人前往省亲时再一问究竟,如何?」

  听吴羽都已说得这么明才把话头转给自己,摆明逼自己下决定,姬平意咬了咬牙。虽说他不想被逼上梁山,但眼下局势,自己只剩单独上云深阁省亲或带大队人马上云深阁问罪两条路可走。

  纵不算云深阁是祝语涵师门,光拂云子、夫明轩与云深阁的关系就注定他不能失礼,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跟金贤宇、张圭贤一般见识。他点了点头,「就……就依吴兄所言吧!」

  「吴兄,你真的确定该去?」

  宴席虽散,但众人笑语依然不断。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离席的姬平意、祝语涵、姬梦盈与吴羽在林间漫行,姬平意皱起眉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虽说方才在席间,吴羽三言两语便将咄咄逼人的张圭贤迫回去,但也定下将来要上云深阁拜望之约。姬平意虽不喜欢吴羽为自己做下决定,但此事势在必行,若不把云深阁的事弄出头绪来,只怕姬平意是第一个睡不着觉的人。

  吴羽为马轩验尸时他也在场,虽不比当日看杨梃尸首时专注,但对云深阁剑法颇有了解,姬平意也看得出来,出手者必是云深阁长辈人物。能在数招间击毙马轩这等高手,让他连逃也逃不得,恐怕除了阁主武裳盈外再无旁人。

  若换了初认识祝语涵的时候,听武裳盈对付自己的对头,姬平意高兴都来不及。可就任盟主后,便还算不得经历大风大浪,也已不是初出江湖时候的他。

  从云深阁的种种行事便知武裳盈的意向虽难以确定,但对自己来说却未必是友非敌。面对这种敌意比善意重的长辈才最令人难以动作,她愈高明,将来自己上云深阁时所面对的考验便愈大,教姬平意岂能不惊?

  伸手轻握住祝语涵微颤的玉手,感觉她肌肤微微的寒气,显然她也与自己想的一般,偏又阻止不了。一来晚辈回家侍候长辈乃当然之事,祝语涵身为武裳盈首徒,姬平意又是自己丈夫,此事绝逃不得:二来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之事虽未明言,对威夭盟众人却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强敌当前时还可自抑,一旦敌人退去,远雄堡争权心盛,哪有不把此事抖落出来的道理?若不是吴羽将马轩身死的秘密抖出,硬迫得远雄堡无言以对,只怕今日宴上姬平意不好处置。

  可……终究还是要面对师父吗?祝语涵低着头,发寒的纤手紧紧握住丈夫,虽是一语不发,连目光都没交错,却格外显露出她对此事的惧意,连姬梦盈都不由百般怜惜。「前辈……难道真的得去?卫……卫大护法明明就说,云深阁不希望我们过去了……连问都没有就堵得这般死,真是……」

  「不回去不行。」

  吴羽摇了摇头,否决姬梦盈的话,却见祝语涵头垂得更低,几乎已垂到胸前,握着姬平意的手颤抖愈增。姬平意一边轻拍香肩安抚她,一边回望吴羽。

  他虽知道不能不回,却不希望这么快就得去,毕竟对方心意难明,若能有人从中斡旋,武裳盈的敌意稍稍消散之后,再去也好些。夫明轩正是他心目中的首要人选,偏偏吴羽却已代他决定。

  「现在……其实才是最好的时候。」

  见姬平意目光游移,吴羽也知他在想些什么。「败黑道联盟,斩其魁首,盟主声威大振,表面上看来是好事,但祸福相倚,盟主虽心存仁善,总会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疑盟主会趁势立威、排除异己。与其多花心思为他们释疑还不知能不能说服他们,不若寻个理由暂时离开,以余威镇着他们不敢妄动。毕竟没撕破脸皮时什么都好说,一旦当真有人妄动,要平复便不是小事,他们……也是本盟的一分子,不好骤下重手的。」

  「哦……」

  虽未必全信吴羽之言,但他所说也不是无理,何况这一点姬平意事先全没想过,给吴羽这一提,顿若醍醐灌顶,思绪一时飞扬起来。

  虽未明言,但现在的威天盟里有资格被当做姬平意的异己,除了远雄堡外还会有谁?姬平意也知道这等萧墙之忧最是难解,不下重手嘛,对方妄动之心始终难断:若下重手解决,对自己的名声会有不好的影响。

  他原还算着这一战获胜之后,自己的声威可以压得远雄堡再无异心,但从方才席上来看,这些人虽多顾忌自己三分,争权夺利之心要断却是难了。

  本来若趁此战的机会让远雄堡与黑道联盟互相消耗,事后再由自己收拾残局,一来解决内忧,二来也削弱敌人,可算是面面俱到。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早知道真正的战局会在影剑门那边发生,自己这边不过做个样子,那商月玄姜是老的辣,果不负黑道联盟智囊之名,做样子就真的只做样子,两边连交手都无,削弱的只有叫喊的力气。

  姬平意不由半是同病相怜、半是幸灾乐祸地体会到,金贤宇对那始终找不到机会死的李晟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虽知吴羽暗中与商月玄联络才会让今日之战自己胜得如此干脆,否则兵凶战危,不到最后也不知笑的是谁,但想到没能达成最完美的结果,姬平意始终有点不舒服。

  既是如此,与其留在盟里整天跟这些家伙勾心斗角,还不如依吴羽所言,上云深阁去把此事弄个清楚明白。一来武裳盈终是长辈,这结不解不行:二来云深阁里美女如云,就算自己妻妾成群,那边又是祝语涵的师妹们,怎么也不可能多加内宠,但美女的容颜姿色怎样也比远雄堡那些人的脸好看些。

  姬平意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吴羽的话。「既是如此,那就定个时间上云深阁,好歹把此事做个解决。至于盟里的事情就交给吴兄你了,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自然不行,」

  吴羽笑着摇头。「对他们而言,我留下跟盟主留下有什么区别?若盟主暂离而我留着,只怕他们更容易想东想西。做事做彻,不若我陪盟主上云深阁去吧!」

  「啧,这倒是……」

  咋了咋舌,姬平意也知吴羽言之有理。威天盟里谁不知吴羽是他最倚重的心腹智囊,威天盟至今的场场胜利多半是此人之功,就算这次面对黑道联盟时吴羽不在场,仍难掩万丈光芒。

  自己暂离威天盟,只要吴羽还在,他的所做所为,旁人也会猜测是自己与他暗中计议,全不知吴羽这人常爱独断独行,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呢!

  与其让他独留,不知会对远雄堡干出什么事来,到最后归结到自己身上,还不如将这人留在身边。何况此上云深阁十有八九不是顺风顺水,虽然云深阁暗里派人把马轩给解决了,却是为了杀人灭口,不代表就此选择与自己一路。武裳盈是堂堂的云深阁阁主,武功之高无与伦比,与卫纤如的关系绝非自己与吴羽可比。

  若她有心,即便卫纤如占了十足的理,要护着祝语涵这点小事该还难不倒武裳盈,她却放任卫纤如来此清理门户,其心虽晦,却不难猜。

  更糟的是君山派融入威天盟之事早已传遍武林,就算云深阁处身世外也不会不知。武裳盈仍选择与黑道联盟会盟,摆明连夫明轩和拂云子的面子也不顾,就算杀了马轩让事情有所转圜,也未必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想必她还不能谅解祝语涵。

  女人心本就难测,盛怒中的女人心更难忖度,偏偏对方还是长辈,要面对更是难上加难。如此说来,此次上云深阁,他若想护着祝语涵,最糟糕的可能性便是与武裳盈兵戎相见。就算两人辈分有隔,基于武林规矩不可能平手相争,但以自己的本领,武裳盈要考验自己,这一关可不好过,有个智计过人的吴羽辅佐自己总比没有好。

  「既是如此,我们就选个时候上云深阁去吧!此事宜早不宜迟,吴兄你选个时间好了。」

  心知对黑道联盟一仗胜得侥幸,即便商月玄率军远去,但若不算还在威天盟作客的少林派众僧,两边实力仍有差距。

  如果不是商月玄还得先行安内,将马轩的余党清除,他还真没这个胆量离盟他去。

  「等时间定下来再跟我说一声……以后这等事情,我们先商议了再办,这样可好?」

  「这是自然。」

  「此事既然定了,少林派那边……」

  「大战方休,本盟虽无甚损折,但少林派众位大师此次出力甚多,本盟该尽地主之谊,让少林派众位大师休生养息之后再定行止?」吴羽微微一笑,「此上云深阁既是省亲便无须太多人前往,不若请夫人与夫大侠等留守本盟,代盟主招待众位大师,避免失礼,这样可好?」

  「哦?这样……也不错,就这么办吧!」

  猜出吴羽打算,姬平意虽皱眉,却还是同意了。

  虽说名望皆尊,但少林派既身在武林,又是出家僧人,本就不重享受,说什么招待不过虚仪而已。但一来威天盟与云深阁表面上是亲家,实际上却毫不亲睦,威天盟大胜之后上云深阁,若是带了大批人马同行,无论有多少理由都难免仗势欺人之讥,恐怕本为修好而去却变成挑衅:二来自己与吴羽不在,不知远雄堡这些人想翻出什么风波,留下邵雪竿与夫明轩镇压也是不得不为之举。

  但若这么做就真的变成只剩自己夫妇与吴羽上云深阁,最多加个小妹。虽说以这等人数怎样也不构成挑衅,但没有师父或母亲在旁缓颊,变成自己得独立面对武裳盈及卫纤如等人,就算知道自己身为盟主,这等事不可能不去面对,但真要身历其境,心中还是难免怕怕的。

  尤其……前些日子李晟洙搞出来的风波虽在威天盟里已经平息,此时此刻就算不软禁李晟洙,谅他也不敢再生风波,却不能保证此事没传到外头去。

  马轩既让李晟洙搞鬼,只怕也把此事传给云深阁知情。想到先前段翎与韩彩蝶之间的恩怨纠结,让吴羽上云深阁也不知是好是坏?

  若不是深知此人本领,晓得吴羽若没几分把握绝不会轻易涉险,换了旁人提议此事,怕早被他打回票。

  「吴兄,此去你我……都得小心,等回来之后,我们再商议看看如何解决强敌……」

  听姬平意说到强敌,祝语涵和姬梦盈互望一眼,心下皆知他所说的强敌绝非云深阁,十有八九是此战虽败却未伤筋动骨的黑道联盟。

  不过这也难怪,所谓「趁他病取他命」,威天盟与黑道联盟间的恩怨纠缠只怕比当年段翎和韩彩蝶间更为难解。好不容易趁着此回马轩之事让黑道联盟不只声势一挫,众家魁首也有损伤,正是大展拳脚之时,这回和平收场绝不会是结尾。

  【第十三卷】第三章:会无好会

  「盟主志向深远,乃我威天盟之福。」

  听姬平意这句话,吴羽彷佛早在意中,一点惊讶都没有,但话锋却是一转。

  「然则此事……暂时还不可宣之于口。少林派诸位大师均是谦谦君子,看不得争斗仇杀:何况此事暂已告一段落,不若暂且珍惜这短暂的和平,好生休养生息为是。」

  「哦……」

  被吴羽婉转拒绝,姬平意心下不免有火,身为一方之主却难行己意,着实令人恼怒,但吴羽既提到少林,代表不只是他一人之言,而是要自己想到少林派的态度。细细一想,姬平意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身在武林自然难免斗争仇杀,就算少林派众位大师再慈悲为怀,既然出来走江湖就不可能手上毫不染血,什么谦谦君子都是废话。

  但少林派之所以来此,不单纯为了救援威天盟而来,江湖上一天多少仇杀,少林大师再看不得杀戮也没精力一件件去管。若不是忌惮黑道联盟声威太盛,深怕他们破了威天盟后更为猖狂、再也不可能收敛,也不会这般苦心筹谋帮自己羸这一仗。

  现在立场却倒了过来。一旦自己起心对黑道联盟动手,少林派所忌讳的很有可能就从黑道联盟变成自己。更不用说以现在威天盟的实力,虽凌驾于黑道联盟各派之上,但要吞掉他们却非一举之易。一旦少林派发觉不妙,不用真与威天盟动手,只消立时抽退、表明立场,威天盟光要对付团结起来的黑道联盟已是不易,更难说大获全胜。

  偏偏现在的自己说声外强中干或许过分,可也不像表面上那般风光。这仗虽胜却是仗着少林派之力,远雄堡对自己仍不心服,此为内忧:黑道联盟虽败,全歼的只有影剑门:从马轩入主黑道联盟起算,有所损折的不过玄袈教一脉,十二连环坞、污衣帮、云天七宗和锦裳门都可说是毫发无伤,实力仍在威天盟之上,此为外患。内忧外患交煎之下,实在不能再树少林派这等强敌,若非隐隐知道如此,他又何必冒险亲上云深阁,拉拢可能的援军?

  「既然吴兄都这么说了,我们暂时……就以休养生息为上。」

  勉勉强强压抑住到口的埋怨,吴羽乃自己智囊,却是头一个泼自己冷水,教他不怨也难,偏又知道吴羽所言有理。自己一胜之后,进取之心便超过戒备,说来真有些急躁了。

  「只是……黑道联盟虎视眈眈,别有用心之辈隐伏于内,本盟着实需要快速增加实力,以备不时之需,依吴兄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虽说女子心性对争权夺利没有多少兴趣,但眼见丈夫雄心勃勃,祝语涵仍不由欣喜,没想到吴羽区区几句话就把姬平意的雄心打回原形。但她绝非短视之辈,很快就想到吴羽之意,心下也知这正是威天盟目前最大的问题:栖兰山庄、明石山庄同覆灭差不了多少,影剑门叛,怡心园实力原就薄弱,远雄堡虽强却是别有用心,如果不是有君山派及时奥援,加上吴羽竭智相辅,姬平意这盟主位子着实难稳。别人不说,光金贤宇和张圭贤等人都是极大的威胁。

  本来自己嫁予姬平意,云深阁该当是他有力的臂助之一,没想到卫师叔竟如此决绝,亲自下山来清理门户,甚至连师父都压不住她,差点让自己与师叔兵戎相见。

  就算没动刀兵,两边的关系却也打坏了。祝语涵不由苦恼,姬平意的烦恼,自己竟一点都没法解决,恐怕还为了自己要新生苦恼,做为妻子可怎么好?

  感觉到妻子的颤抖,姬平意手一伸,将祝语涵发冷的小手握在掌中,温柔地温暖着她,皱眉望向吴羽。

  「虽说影剑门助纣为虐,但终是为了马轩的缘故,想必其中也有心向本盟之辈。少林派众位大师此仗擒了不少人,若能挨个说服,至少给本盟多了一点助力,吴兄你看如何?」

  听姬平意把主意打到影剑门的俘虏上头,祝语涵和姬梦盈互望一眼,心有灵犀的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法。虽说兵凶战危,但少林派深受佛法熏陶,终不愿多造杀孽,能擒则擒,绝不轻下杀手。影剑门所在虽是战场中心,真要说到死者却与战况之激烈大不相符。

  除了少数马轩的死党外,十有八九在马轩被荣华大师击得败退之后便已丧失战意,乖乖束手就缚。这些人虽说曾是敌人,但影剑门原出于威天盟:摆脱恨意与立场,其实算不得敌人。

  若换别人,对接纳这些人或许还有疑惑,但姬平意的妻子之一便是影剑门先前之主杨梃的义女杨柔依,倚着这层关系,姬平意与这些人的关系不像远雄堡与他们那般差。这些人真若有心降服,姬平意也有把握控制得住,不像远雄堡对这些人恨之入骨,直欲除之而后快。

  想到此事,两女悚然一惊。在这一仗获胜之后,回到战场上的吴羽第一件事不是追远去的黑道联盟,更非与众人欢庆胜利,而是在少林派大师们的监视之下,将影剑门的残部押入地牢。

  虽说是押禁牢中,但有少林派的人马看管,把远雄堡那票生事者隔离在外也减了不少事情。二女还以为吴羽投桃报李,对远道来援、心性慈悲的少林派示好,顺道也气一气一直看这些人不顺眼的远雄堡,如今看来却是为姬平意留一批人马,这人目光深远果不负智囊之名。

  「盟主大度,在下不能及。」奉承姬平意一句,吴羽微微一笑。

  「只是战争刚刚完结,不好这么快放人出来,不若待远雄堡离开之后再行放人,盟主意下如何?」

  「这……」

  听吴羽这一说,姬平意反倒踌躇了。本来这些人虽说为敌,但原先仍是威天盟里的人员,姬平意接纳他们,怎么说也不过分。远雄堡那些人反正什么都看不惯,也不用顾虑他们什么,夫明轩一直站在自己这边,能多加实力自是乐见其成。

  倒是少林派众位大师那边不好交代,虽说他们都是心性慈和之辈,但双方交战之间难免损伤,要说没有芥蒂绝不可能。自己前脚才把这些人送进地牢,后脚就把人放出来,就算要展现豁达大度也太过急了些。

  但姬平意之所以急着放这批人出来却也有因。亦来黑道联盟虽退,实力并未大损,少林派的大师们迟早要回去,两边现在比的只是谁更快恢复元气便会占上些许优势。远雄堡既算不得自己人,增强实力便是当务之急。

  二来面对大敌时金贤宇还有几分收敛,大敌一退,两边立时又回到先前的剑拔弩张。虽知早晚远雄堡会受不了留在归离原,跑回远雄堡故地去,但若能趁他们还在时把人放出,光看远雄堡众人气得要命却不好动手的模样,胸中之气好歹也出了些。

  就算知道吴羽是为了自己好,放人的时机必须冷静选择,但想到不能把金贤宇、张圭贤等人气愤的表情尽收眼底,姬平意心中颇有几分不喜。即便明知吴羽做得正确,火气仍不由直冒。

  「其实……」

  除了崖下的那段日子外,几乎可说都在女人身边打滚,尤其沾染淫蛊后,对被自己侵犯的女子心中有愧,察颜观色的本领学得更多,吴羽一眼便看穿姬平意在想什么。

  「盟主的种种顾虑无非就是实力不足而已。但这次上云深阁,若能成功打消武阁主心中成见,只消卫护法或其他云深阁的高手来本盟住上三天,旁人疑虑尽消,盟主声威韵起,何惧其他?」

  听吴羽一说,姬平意虽说心下仍有火气,但怒意已消了大半。毕竟影剑门这些人无处可去,除了归顺自己外再无他路可走,早晚都是自己的人,而云深阁那边却是前路未卜,连夫明轩也无法断定武裳盈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更难说这次入阁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吴羽所言也是有理。风险愈大,取得的成果也愈大,何况云深阁终是自己妻子师门,这关系怎么也无法斩断,无论如何也不能亲人成陌路。尤其云深阁虽少入江湖,但所传武功却是极高,不说自己明知的祝语涵、妹子口中比吴羽还高明许多的卫纤如,光是轻而易举击毙马轩的神秘人物便可知云深阁实力之强。

  若能解了误会,就算不若吴羽所说,云深阁派人长驻本盟,光只这支伏在暗处随时可以相助自己的精锐援军在侧,不知能解自己多少困难。

  虽已被吴羽说动,心下的火早灭大半,但姬平意心中雪亮。吴羽之所以分析这么多,与其说是为自己着想,不如说是他擅自为自己做主上云深阁之后的弥补行为。虽然仍难免对他的专断独行不喜,但他这般努力排遣自己的怒气,显然心下还敬着自己几分,盟主威权并未真的旁落,既是如此他也就不生气了。「这样也好……此次上云深阁解释之事,请吴兄多加费心了。

  「真的……要回去吗?」

  同吴羽等人散了,跟着丈夫一起回房,脉脉含忧的祝语涵终于还是问出口。

  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卫纤如一旦下定决心有多么难以挽回,甚至连武裳盈都压她不住。尤其此事关乎云深阁门规,卫纤如之心更是难以回天!

  就算知道人在外头时没法,若是回到云深阁,武裳盈该会给自己这徒儿一点面子,不会太难为姬平意,好歹让他有解释的机会,但想到要面对向来冷面冷心的卫纤如,祝语涵仍是难免惊怕:「哎……语涵好怕……怕会出事……」

  「不会的。」

  虽也心下忐忑,但身为男人不好把心中疑惧展现在妻子面前,姬平意强自镇定,轻抚妻子长发。

  「回到武阁主面前,卫大护法怎么也要留几分面子,只要不是纯诉武力,好歹能解释过去。何况……吴兄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不想撕破脸皮,根本不用派人对付马轩。这么看来,武阁主仍有几分示好之意,只要好生面对,该是……该是有办法的……」

  「嗯……」

  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毕竟事情都已经决定,何况祝语涵虽是害怕,却也知道此事不能不面对。

  黑道联盟迟早会卷土重来,若自己的师门问题都解决不了,到时候卫纤如再出手就未必会这么好打发。

  「你……似乎在生吴先生的气,是不是?」

  「这……是有一点。」

  本想掩饰一番,但看妻子目光盈盈,姬平是决定说出口。

  「这般大事,他竟就这么决定了,也不先通知我一声,长此以往,我这盟主还做不做?如果不是他所言有理,加上又退了张圭贤的咄咄逼人,我还真想好生说说他。无论如何,我总是威天盟盟主,他好歹得尊重我一点。如此大事,总要先跟我讨论之后再做决定。」

  「嗯……」

  听姬平意的话意,祝语涵不知该怎么说,只能轻轻拍抚他的手。若换了旁人听到姬平意这段埋怨的话,十有八九会认为这人不识好歹。吴羽明明为了他好,还挑三捡四的,好像怎么都不满意,真当吴羽欠他的一般:但祝语涵是他的妻子,对此事本不好评论,再加上她原就是云深阁下一代的阁主继位人选之首,对首长的心思比旁人摸得更透。身为一方之主不能没有自己的看法,无论看法是对是错,都比浑浑噩噩只随别人话语而动要好的太多。意见已是如此,在决断大权上头自然更容不得旁人帮自己做决定。

  尤其这回上云深阁,谁也不知结果如何,因着她的关系,再怎么样姬平意也不能真和武裳盈翻脸,更不能大打出手。见吴羽小心翼翼,不敢带上大队人马,深怕刺激对方,便可知此事难办:但吴羽这人没商没量,用话逼得姬平意答应此事,就算祝语涵深知此事不得不行,又知吴羽是为姬平意着想,但这口气着实有些咽不下去。

  只是论情吴羽或有失误,论理他的主张却是势所必然,再加上先前若不是他堵住卫纤如,不让卫纤如赶到主战场,光想到一旦卫纤如在战场上出现、暴露身分,自己的立场只会更为艰难,祝语涵便知自己欠这人一分情。

  若不是姬平意正在气头上,又知吴羽此行确实混淆上下之分,祝语涵真想帮他说几句话,现在却是无话可说。

  「我知道啦……」

  看祝语涵的表情,姬平意也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幸好他虽生气,却未达不知好歹的地步,孰是孰非他还分得出来。硬是压下胸中气火,姬平意吐出一口浊气:「这回上云深阁还得语涵你引荐带路……方才我偷偷探过师父口风,他似是不看好我们现在就上云深阁,这回我们得自立自强,也只希望……不会被他给害死了。」

  「不用担心啦,师父又……又不会吃人……」

  听姬平意说得如此严重,祝语涵不由苦笑。以武裳盈对自己的疼爱,无论如何不至如此……

  只是无论卫纤如下山清理门户,又或与黑道联盟会盟之事都已大出她意料之外,虽说现在安抚姬平意的话说得笃定,心下却没什么着落。

  「卫师叔没真的跟吴先生分出生死,说不准她这回杀心也不甚烈。若平意你稍稍让步,安抚师父心中不快,此事说不定……说不定也就罢了,何况还有吴先生说话,应该……应该不会出事的。」

  另外一边,姬梦盈与吴羽沉默地走到半途,终究还是姬梦盈沉不住气:「我说你啊……」

  「怎么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彷佛这口气已在心中压了许久,吴羽转回头来,面上竟似有些愁容,与平日的冷静镇定大大不同。

  「大哥在生气。」

  微微嘟着嘴,虽说姬梦盈站在吴羽这一边,但姬平意好歹也是亲兄,何况这次的事确是吴羽有过在先,偏生吴羽一散席便跑得无影无踪,直到后面才跟姬氏兄妹在园子里遇到,让邵雪芊有气无处发,只能在席散时向女儿埋怨,说了几句后就去照顾客人,姬梦盈不由有些不喜。

  「你好歹也照顾一下大哥的面子,这么独断专行连点商量也没有,你没看到嫂子的表情那么难看。就这么几个人上去,要是武阁主翻脸把我们拘起来,怎么办?」

  「给我们一点难堪或许会,但真要拘起人,我想云深阁还不至于这么过分。」

  微微苦笑,吴羽嘴上说得笃定,心下可没那般笃定,毕竟女人心比任何事都难测,就算靠着夫明轩的面子、就算还留着少林僧在威天盟作客,自己这边便再低声下气,势力总明摆在这儿,同样状况换了面对别的门派,只要自己这边没明面上挑衅,获得礼遇或许不易,但还能来去自如。

  但对云深阁的武裳盈,众人皆是略知皮毛,唯一深知她个性的祝语涵又不肯明说师门之事。没有足够的情报,吴羽才智再高,想要分析都难如登天。若不是卫纤如虽与黑道联盟会盟却没当真摆出身分来,显见云深阁对此仍有几分顾忌,只怕他还不敢轻易上云深阁呢!

  「真的不会?」

  虽说信任吴羽,听他说过韩彩蝶之事后,与这人又多了几分亲近,但事关重大,不由姬梦盈不小心些。

  「我知道云深阁的人之所以拦路对马轩下手是为了杀人灭口,不想曝露云深阁与黑道联盟会盟之事,只要远……只要那些人不要笨到张扬此事,多半能不了了之。可……就我们四个人上云深阁,会不会太危险了?谁也不知武阁主对此事会怎么处理,恐怕……恐怕连大嫂都没个准,要是一个不好,说不定我们还得努力杀下云深阁,那可怎么办?」

  「那……是不可能的。」

  吴羽苦笑摇头叹息。

  「小梦盈一点都不用担心,那绝不可能的。」

  「真的?」

  虽听吴羽连说两次不可能,以她对吴羽的信心,悬着的心早该放下,但吴羽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想到先前所见杀了马轩之人的身手,让姬梦盈不得不起疑。无论吴羽怎生安排,此事都太险了。

  「难不成……你另外安排有伏兵,只要我们杀下云深阁便有人接应,怎么也不会被拘擒在山上?」

  「不……」

  又叹了一大口气,吴羽这下真的笑得满脸发苦,让姬梦盈真想提醒他,这般叹大口气不知会衰个几年。

  「光看那人的身手,便知就算我们四人联手也绝非其敌。如果云深阁真的翻脸,我们拼尽全力也杀不下云深阁,再担心也挽不回来,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喂!」

  听吴羽这么说,姬梦盈有些听不下去。这也未免太扯了,虽说亲眼见识过那人实力,心知双方武功差距太大,不知云深阁还有多少这等高手,凭自己四人要杀出云深阁难比登天,便如陷在云深不知处。但这么早就放弃不是吴羽的性格。

  「总不可能……你只打算赌一张嘴,说服武阁主让她不追究此事吧?你当真这么有把握,武裳盈可不是泛泛之辈……」

  「不碰上……怎么会知道?」

  摇了摇头,吴羽轻叹一口气。

  「但情势如此,万万不能轻易与云深阁相争,若论武功差得也……也太多了,全力硬拼也难回天,只能赌这一把了……」

  没想到吴羽表面镇静如恒,心下却这么没有把握,今晩不知听吴羽叹了几次气,模样看得姬梦盈心中起疑。虽说敌势太强,和先前与马轩为敌时大是不同,但面对黑道联盟强势压境时还能谈笑用兵如吴羽,对敌我未明、情势甚至很有机会化敌为友的云深阁,怎会这般没有把握?

  虽说曾见识过卫纤如和神秘女子身手,心知若真打十有八九是自己一方输,但世事无绝对,更不用说还不知是否打得起来,吴羽如此心情低落也真是怪事一椿。

  「我说你啊……究竟是怎么了?」

  知道吴羽这人心思难测,虽不知是否当智者的都是这副德性,姬梦盈却很清楚,光靠自己瞎猜,要弄清楚这人心中纠缠的是什么绝不可能,与其白费心思,不如干脆问出口。

  「今儿个看你跟卫大护法交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变这个样子?就算不论云深阁一直处身世外的宗旨,光看有少林派在我们这边,两边怎么样也不会兵戎相见,你何必愁成这样?」

  嘴儿微开却是欲言又止,吴羽似乎到此时才发现姬梦盈感觉到自己不对劲。

  他苦笑着吐口气。

  「不小心一点不行啊!毕竟这次的事若处理不好,比之黑道联盟之事更为难办。那边搞得不好最多打起来,反正两边早就剑拔弩张了,不差这点藉口:云深阁这边若处理不好,伤的可是盟主威信,说不定连远雄堡都会趁机搞事呢!教我不小心一点怎么行!」

  「是吗?」

  虽然吴羽言之成理,但不知怎么姬梦盈总觉得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味道。若换了先前,他既回避话题,她也就不追究了:现在的姬梦盈却觉得自己有点资格追问下去:「莫不是为了韩彩蝶的事?哎,那都几年了?就算……就算对方再想追究,要追的也是真凶。你也是受害人,我想……我想韩姑娘总不会看不清这点:更何况她也没有证据证明你的身分,只要我们死不承认,她总不会宁杀错不放过吧?好歹你还是大哥这边的人呢!韩姑娘就算再恨你,也不至于没有真凭实据就直接拿你练剑,只要大嫂的事解决,我想……该就不用担心了。」

  嘴上说的确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感觉好像跟吴羽方才的心情差不多,姬梦盈不由头痛。

  虽说女人心难测,但同为女子,姬梦盈却也猜得大半。对女子而言,贞洁是第二生命,即便不若官宦人家般,道学的江湖女子也是如此,就算吴羽有千般理由,当年他占了韩彩蝶身子终是事实,这不是空言解释可以说得通的,更不能拿吴羽也是受害人这点搪塞过去。

  就算神秘女子不是韩彩蝶,总归也是云深阁中对武裳盈不知有多少影响力。

  若云深阁真拿这件事作文章……姬梦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怎么想都只剩下否认到底这条路可走,偏偏这么做怎么想都不公平。

  而且这还不关旁人,纯是吴羽自己的事,她现在总算体会到吴羽情绪低落却又不好明说的心情,这几口气叹得还真是时候。

  「我想你不用担心啦……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总会站在你这边的……我想大哥也是,此事我们放手去做,别露破绽就好。」

  「谢谢你了,小梦盈。」

  看姬梦盈的神情,吴羽猜得出她想到的是什么事,嘴角不由微笑。有人始终力挺自己确实是件好事,无论对方是不是真知道自己烦恼什么都一样。

  「我、不、小、了。」

  每次都听他叫自己「小梦盈」,姬梦盈不由嘟长嘴,偏生年纪就是症结,吴羽这厮又喜欢成熟女子,姬梦盈恨不得自己赶快长大,但这事又是急不得的,只能毎次一听他这么说就气得嘟嘴回应。

  她自己都不知道被这么叫几次了,可吴羽却似愈叫愈开心,好像愈看她被撩拨起火的样子愈爱,那神情让姬梦盈又气又好笑,偏不知该怎么让他闭嘴。

  「是啊是啊……确实不小了。」

  连忙换了话题。吴羽知道小姑娘偶尔逗逗可以,却不好真气到她,何况对她而言,另一个问题恐怕还严重些。

  「不过……盟主虽胸怀大志,时候却不对。」

  「那……那又……」

  本已被撩起火,对方却一点不给自己延烧的机会,立刻转走话题,若是说旁的事或许姬梦盈还可以继续气下去,但说到自己兄长,姬梦盈却是不理不行。

  「大哥胸怀大志……啊,你是说要对付黑道联盟的事?那很正常啊!所有威天盟的人都这么想的。」

  「有这大志很好,可要看清楚时机。」

  摇了摇头,吴羽轻吐口气。年轻人一有机会就想大展拳脚也是正常,若不如此便算不上年轻朝气,可现在却远远不是时候。

  「这一仗表面上看起来我们赢了,实际上黑道联盟未伤筋骨,即便算上前一次攻击君山派的大败,实力折损其实有限:但威天盟里却是损伤惨重,即便加上君山派,实力也还不到全盛时期的一半,内部又是暗潮汹涌。在这等情况下对外扩张简直等于自己找死,盟主也未免太过急躁了些。」

  「喔……」

  虽说近来比较努力帮忙兄长与母亲,但对这等兵戎杀伐之事,姬梦盈辽是有些隔阂,若非吴羽说得严重,只怕她还没心思听下去哩!「

  「可是……」

  沉吟半晌,姬梦盈还是决定反驳几句,毕竟在年少女子看来,有心上进总比一事无成好,尤其威天盟与黑道联盟对敌已久,彼此都想把对方整个吞下去,这回若不是双方实力有所差距,又有少林派在旁看着,威天盟里甚至无法满足于只解决马轩一人,光要压下金贤宇等人的急进想法不知耗了姬平意多少脑筋。

  「先前你也说,要让大哥立劝才好压下杂音。」

  「那……只是为了立他威权必要的举动。毕竟盟主年轻,老盟主又已去远,留不下多少威望给他。」

  吴羽轻吁口气。先前为了帮姬平意立威,还没平定内部就对黑道联盟动手并不是正常的进程。旁门左道的手段冲得再高,若不找个机会归回正道,无法有所大成。想到这儿吴羽不由苦笑,若九泉之下的姬园知道现在竟然是自己在帮他的儿子,也不知除了啼笑皆非外,还有什么表情?

  人和不定就对外用兵,乃兵家大忌,先前之胜其实只是侥幸而已……

  听吴羽说得如此严重,姬梦盈不由吓了一跳。仔细想想,威天盟里的内争不过就是远雄堡而已,表面上他们人强马壮,可一直看他们被吴羽压在下风,怎么也不像以往全极中在日那般威风。

  有吴羽在此出谋划策,任他们有心作乱恐怕也搞不出风波来。虽不认为吴羽在危言耸听,不过……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见姬梦盈神情也知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吴羽心中暗叹。所谓兵凶战危,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事前准备再周到也难免出差错,更不能因此忽略事前准备,也因如此才要更加小心谨慎。年轻一辈的人雄图远目虽是好事,若忽略脚下却万万不妙。

  偏生这等话不好对这小女孩说,何况自己这么说她也未必听得下去。真要她去问一些长辈人物,姬梦盈第一个想到的十有八九便是自己母亲,偏偏自邵雪芊跟了自己之后,一这对母女之间表面上没有勃谿,实际上却疏远不少。让她探询邵雪芊的意见,若只是听而不闻还好,就怕彼此心结爆发。现在的威天盟看似威风,却比立在随时融化的薄冰上好不了多少,万万禁不起纷争,天晓得商月玄会不会找个机会向威天盟动手?他未必不比姬平意更想立威啊!

  「小梦盈可知当年,威天盟初立之时与黑道联盟间的实力消长如何?」

  虽知对方未必听得下去,就跟姬平意一般,但吴羽不能一语不发,照顾小女孩心意确实是件累人的事。

  「这我当然知道啊……」

  顾不得他又叫自己小梦盈,姬梦盈忙不迭地回应。

  虽说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至少是自己出生前的事,多半连大哥都未曾眼见,但光荣史迹却是盟内人朗朗上口之事。当年威天盟初立之时,盟内可说是人才济济,姬园、刘濠、石渐、杨梃和全极中个个武功高强,又有马轩在暗里协助解决一些不好放在明面之事,声势之盛一时无二。

  那时的黑道联盟只是草创而已,不过就是十二连环坞与污衣帮搞在一起的玩意,玄袈教等都未加入,无论威势或实力都跟威天盟差得可远了。

  「那小梦盈可知道,为什么当时威天盟的长辈们没有一口气解决黑道联盟,令其坐大?」

  「这……」

  听吴羽这一问,姬梦盈还真的无言以对。仔细想想若在全盛时期就一口气解决黑道联盟这隐患,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样。偏偏对那时没有主动攻击一事,连母亲都讳莫如深。

  姬梦盈事先全没想过这事,她沉吟片刻,美目不由望向吴羽,心想:总不会因为要对付你,所以才放任黑道联盟崛起吧?只是这话不好跟吴羽明说,尤其他主动提这话题,决不会是为了这原因。

  「不是因为我,再猜。」

  虽没明说,她鬼鬼祟祟的目光却已说明一切,吴羽连忙驳回去。

  「喔……」

  没想到自己连句话都没提,吴羽便已猜到自己心中所想,姬梦盈不由吐了吐舌。玩心机的人果然厉害,简直像可以看穿自己似的,但这人能看穿自己想到什么,为什么偏偏看不穿自己的心意?暗地里啐了啐。

  「那……又是为了什么?」

  「便是为了内部纠葛难平。」

  吴羽叹口气。那时候他跟威天盟的关系还好,眼看黑道联盟从实力远不能与威天盟抗衡,直到今日情势竟整个颠倒过来,想及当日荣华确实令人不能不感叹天意弄人。

  「几次想对黑道联盟动手,可个个都不希望自己出了力反为他人做嫁,推三阻四之下错过良机:那时黑道联盟虽还不成气候,但商月玄不是白痴,曹焉那时也已是一方黑道魁首。没能处理于发迹之时,接下来只能坐看对方逐渐坐大,直至今日规模。」

  「原来如此……」

  虽说吴羽没说得很清楚,但姬梦盈自小在栖兰山庄长大,威天盟的长辈们都是自幼见到的,哪里猜不出其中关键?

  最想不出力就坐收成果的必是全极中无疑,但远雄堡实力最强,若是不出精锐人马,威天盟的战力锐减三成,要灭小门小派可以,但以曹焉与商月玄之能,要解决就不是反掌之易,也怪不得黑道联盟对威天盟的敌意如此深刻。

  尤其之后由于九转龙珠之因,威天盟内部称不上交恶也已是暗潮汹涌,彼此不合之下,刘濠索性摆烂,石渐暗中拨弄,姬园身为事主不好说话,杨梃孤僻也难排解此事,至于全极中……要他闹事可以,要他解决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怪不得威天盟逐渐式微。

  抚今追昔,姬梦盈不由摇头。她虽猜到当日之因,却想不到为何今日吴羽还不认为是姬平意大展拳脚之时?全极中既亡,远雄堡看似强盛如旧,但在威天盟里的影响力也已少了许多。姬平意文有吴羽参赞,武有君山派众人可供驱使,纵不加上少林派的助力,光只随时可收入麾下的影剑门余众,要论实力也足以雄霸一方:威天盟虽不若当年人才济济,但黑道联盟连丧高手,怕也难追当年之威,只要姬平意小心设计,要将黑道联盟击灭也绝不是难事。

  「总不能这么任那些黑道人物猖狂!」

  虽知现在绝非开战之时,但想到先前受的气,姬梦盈不想放过这些人:明知不可为而为,这便是武林人与官宦中人最大的不同。

  「放任自是不可能,不过……短期内黑道联盟其实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只要我们紧守门户,不让对方有偷袭成功的机会,商月玄绝不会选择强攻,我们至少还有反应的时间。」

  吴羽微微苦笑。看来他在崖下的这几年,威天盟真的被黑道联盟欺负惨了,即便连那般不记恨的姬梦盈说到黑道联盟仍是气唬唬的,怪不得姬平意明知以本身实力最多只能解决马轩,可想到放黑道联盟一马,心情仍是立时低落下去。

  「先安内后攘外,才是厚积实力的第一要点。」

  「说得简单,但远雄堡那些人……」

  光是说到这个门派,姬梦盈就一股火气上来。先前全极中不把旁人放在眼内,也就罢了,毕竟对方实力强嘛!现在远雄堡已渐弱,金贤宇和张圭贤这几人还是眼高于顶,不知旁人是为了保持和谐才不跟他们计较,让人真想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任大哥气度再好、你的手段再厉害,要让他们乖乖听从大哥命令,恐怕还是难了……」

  「与其留着他们宛如鸡肋,不如早日排除掉。」

  吴羽目中厉色一闪而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远雄堡既是劣根难改,不如早曰清除。即便短时间内让威天盟实力衰弱,不得不暂靠少林派相助,但长痛不如短痛,留着他们……

  对盟主其实没什么好处。这些人最多只会摇旗呐喊,连点事都不做,早日丢出去还好些……」

  「这……这决定也太仓促了……」

  听吴羽竟是这么打算,姬梦盈不由大吃一惊。

  虽说这样的想法,吴羽不是第一个有的,以往受了全极中的气之后,邵雪芊偶尔口头上也会说到此事,但话一出口便知自己错了。就算不管他终是结义兄弟,光只远雄堡的势力让威天盟威望大涨,就注定这强援排除不掉:吴羽之智远在邵雪芊之上,怎地如此冲动?

  「你……不会这么跟大哥提过吧?」

  「连你这么讨厌远雄堡的入都迟迟下不了决定,跟他说有什么用?」

  吴羽双手一摊。愈是重大的决断愈是难下,尤其此事如壮士断腕,短时间内威天盟的势力都要衰弱不少:独立面对黑道联盟的威胁,甚至还得准备面对远雄堡这潜在敌人,也怪不得姬平意下不了决心。

  「嗯……我看你这决定,还是别提了。」

  纤手牵住吴羽衣袖摇了摇,不知是求情还是劝告,总之不想他再这么下去。

  姬梦盈心下复杂,她虽讨厌远雄堡,但对方好歹是与父母结拜之人,就算再令人讨厌、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时候真让人恨得牙痒痒,但要下辣手对付,这话……教她怎么提得出来?

  「他们好歹也是……也是结义兄弟后人,别做得这么绝……」

  「喔……」

  心想自己不做绝,对方却未必不会做绝:人心难测、江湖诡谲之处,往往非旁人所能想像,权力、金钱,都是最能令人泯灭良心之物。但这话却不好跟这小姑娘讲,吴羽现在总算体会到邵雪芊身为母亲的无奈了。

  姬平意身为男儿,总须面对江湖风波,不成熟不行,但姬梦盈这等小姑娘,邵雪芊既希望她快快成长,即使不能为姬平意排忧解劳,至少能够照顾自己,却又希望她永远保持天真可爱的模样。这等复杂矛盾的心态,非身在其中难以想像。

  听吴羽只是虚应故事,姬梦盈小嘴微嘟,帮远雄堡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他虽希望不要亲者反目,却清楚以远雄堡那批人自高自傲的个性,在承平时期大哥还可当个老好人忍耐,但强敌在侧之时,速效的霹雳手段往往胜过和缓的长久之策,这……也算是种无奈吧?

  「哎……」

  声娇吟还没全从口中窜出,整个人已被抛进床帐之中。解明嫣脑袋正自混乱,想不到吴羽平日看似温文,手上力气竟有这般大。她还来不及挣扎,已觉整个人被一股火压上来,随即裂帛声起。

  解明嫣羞得闭上美目,暴露出来的娇嫩肌肤已在他手下被搓揉着:幸好他的动作看似粗暴,没两下已让解明嫣的衣裳碎成片片,但抚弄肌肤的手仍是温柔轻巧,否则以他撕衣的力道,解明嫣虽三十好几了,肌肤仍细致如小女子,哪受得了如此强烈攻袭?

  只是解明嫣怎么也没想到吴羽一上场便来这么一招,本来心中还有三分不愿,现在抗拒的心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闭着眼儿,任他的魔手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照说解明嫣跟吴羽上床不是头一次了,先前还有邵雪芊在侧,即便她的心不在吴羽身上,眼见邵雪芊如此卖力服侍他,她自然也不会放松。一男二女的床第之间,火辣之处是以往的石渐从未能行,但那时的吴羽便是手段再火辣也没有现在这般急色。以往她至少还能保得衣裳完整,现在却是别想再穿,尤其粉嫩肌肤在他火辣的揉弄之下,没一会儿已是片片红痕。

  红痕些许是他太过用力留下的痕迹,大多却代表自己的降服。毕竟吴羽体内的淫蛊虽被九转龙珠压制,但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加上自石渐丧后,跟邵雪芊在一起的解明嫣只觉自己似是茅塞顿开,体内本能的欲火已然难抑,在淫蛊的逐渐感染之下,竟也变得心猿意马起来。

  给吴羽这一弄,解明嫣心下纵还有些不愿意,身体里的火却已逐渐高燃,羞得她不敢睁眼,可闭着眼感觉却更敏锐,只觉身体里已失了力气,那羞人的需求却愈来愈高涨,比邵雪芊在时还令她渴望。

  不曾想过自己竞有这一面的解明嫣虽是大羞,但他的手愈来愈无礼,却愈来愈诱发她的渴望。解明嫣不由害怕,本以为自己只是因邵雪芊的关系才被他侵犯,现在看来,来自男人的无礼玩弄竟似暗合自己心湖深处的需要,这般羞人事教她如何能够相信?

  偏偏激战虽息,只有少林与影剑门当真打起,伤亡不多,但影剑门之人情急拼命,少林派的大师们也难免负伤,辛婉怡正自忙得脚不沾地:邵雪芊又不知怎么回事,推辞不肯陪吴羽,搞到今夜只剩自己遭殃。不然有二女同在,吴羽不至于傲得这般烈,竟连件完整的衣裳也不留给自己。床第之事完了之后,还不知怎么回房呢。

  若是平日也还罢了,偏偏今夜的吴羽看似极有火气,下手直截了当,摆明要拿自己泄火。羞赧之间解明嫣愈发难过,在他老练的手段之下,解明嫣已难耐撩拨,双峰傲挺间的两点粉蕾早已酡红,胀得让她都觉疼了,偏生他火辣的手却不肯离开,只在她的敏感间活动,火辣手法令解明嫣欲火大旺,娇媚胴体在他身下不住扭动,娇喘吁吁间虽还不肯开口,看似不愿屈服,但身体早已背叛了她,不由自主地向他迎凑紧贴,恨不得黏到两人之间再没一点间隙。

  「啊……」

  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虽非解明嫣所愿,但他火辣的口舌从她耳际吮舔而下,一步步地滑过嫩颊、脖颈,直至两点傲挺乳蕾。虽说解明嫣远没有邵雪芊坚挺傲人,却也是丰腴可人,令伏在她身上的吴羽再不肯放过,几番舔舐吮吸,酥麻快感充斥解明嫣周身,彷佛连呼吸都不顺了,终于在他的口舌之间诱出她销魂蚀骨的呻吟,连她自己都快听得酥软了。

  这一出声虽让解明嫣一对美峰免除魔手侵袭,但解明嫣所受的刺激却没减了多少,反而更加强烈了。一来吴羽的嘴上功夫比手还灵巧几分,那火辣的唇舌时而在左边轻舔重啜、时而在右边吸吮勾挑,情欲的刺激直透心窝,让她如何抗拒?

  二来他空出的手也没闲着,—手滑到她臀下,托着让她再没逃脱的空间,一手直捣黄龙。指尖轻揉慢捻、抹挑之间,把她湿润幽谷逗得愈发淫泉滚滚。扭摇间解明嫣只能闷声轻吟,不知是爱是怨。

  「呜……」

  一声悲鸣响起,解明嫣娇躯剧颤,谷口处那贲张的小蒂被他灵巧的手指温柔地玩弄,彷若阵阵电殛直捣芳心,一双玉腿不由自主地夹着他的手,彷佛整个人都要被电晕了。

  这般手段虽说邵雪芊也对自己玩过,但女女同床的气氛怎么也不能跟男人的侵略性相提并论:更重要的是他终究不是邵雪芊,魔手虽说摧动情欲的效果还胜邵雪芊一筹,弄得解明嫣整个人都烧烫起来,但想到是他,心底怎么也有些抗拒,那般强烈的反差让解明嫣愈发难堪。

  芳心虽仍抗拒,身体却早已投降。当娇躯在阵阵震颤中终于酥软,喘息间连紧夹的玉腿都松开之时,一股火热刺激登时从股间直灼心窝!那犹若电殛般的感觉令解明嫣差点整个人跳起来,偏偏吴羽紧紧压着她,解明嫣便想挣开却已是手足无力,只能在唔嗯娇吟声中,感觉肉棒一点一点地将幽谷口破开,一点一点地钻了进来。火烫的刺激感从娇嫩的幽谷嫩肌中传来,混着方才还缠绵未褪的滋味,着实令解明嫣娇躯酥麻,再也无法抗拒他火热的侵犯。

  似是感受到解明嫣的降伏,吴羽缓缓探入,动作之间虽难抑步步进侵的渴望,却终于稍稍缓下,旋磨间将灼心的情欲一点一点地烧入解明嫣体内。

  原本心中仅有的一丝抗拒被贲张的情欲压得再难成事,又被外来的刺激一挑,解明嫣只觉整个人都瘫了,雪臀竟不由自主地轻抬,不知是迎向他的攻击,还是努力将火烫的侵略者再引得更深入一些。

  以前几次与吴羽交欢都有邵雪芊在场,情迷意乱间即便是被吴羽占有,她心中仍彷佛与邵雪芊欢爱一般:这次却不同了,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吴羽带来的刺激仍令她一时难以承受。

  当肉棒刺入之时,她甚至打从心中有股痛苦的感觉涌上,偏那痛苦来得如此短暂,转瞬间便被幽谷里充实而酥麻的快感淹没,只觉滚烫的美妙已脉动地填满她的每一寸空虚。

  感觉着肉棒在体内缓缓地动作着,虽然吴羽已动得很慢很慢,但那儿的感觉如此敏锐,先前吴羽的种种手段又已令解明嫣欲火大旺,幽谷里愈发敏感,带来无比火热的肉棒稍稍一动,强烈的感官刺激便令解明嫣不由得娇吟出声。

  虽说声音不甚大,对箭在弦上的吴羽却似火上浇油。呻吟似苦似甜,还带些许兴奋,知晓解明嫣身心都已屈服,不再是不情不愿地跟着邵雪芊侍候自己,吴羽欲火高燃,不只肉棒,双手和口舌都在解明嫣身上大展长才。

  本已难堪深入体内的肉棒轻抽缓插间的温柔,敏感火热的肌肤又被吴羽尽情剌激玩弄,解明嫣纵有三分不愿也早被灼烧得烟消云散。尤其吴羽不是第一次和她交合,对她的身体敏感处清楚得很,肉棒抽送之间更没忘了挑逗她满腔情欲。

  解明嫣只觉在他的种种手段之下,自己整个人都飘上了天,愈飘愈高,将近窒息的无穷美妙让她不由得喘息起来。

  虽说或明或暗地了解到吴羽之所以手段百出,一来可能是白天里不知受了什么气才有这般强烈的发泄冲动,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已被自己在床上征服的女人,心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就算那人同样是他的胯下淫俘,故而对自己这般勇猛,打算彻底占有自己身心。

  解明嫣却没有办法厌恶这回事,毕竟先前她纵能瞒骗自己,却无法改变早被他占有的事实,更不用说男人所带来的床第刺激跟女人相比之下有所不同,让她想骗都骗不了自己。

  幽谷里的刺激愈来愈强烈,肉棒看似不甚用力却是愈探愈深,终于触及解明嫣花心蜜处。无比强烈的刺激令解明嫣娇躯一窒,整个人彷佛在这一瞬间被狂烧的欲火送得更高,空气稀薄到无法呼吸,不由得呻吟出来:「唔……别……那儿……那儿不行……明嫣……要死了……」

  整个人似已成为他的砧上鱼、俎上肉,只剩下任他宰割的分儿,偏偏吴羽还不满意,肉棒在幽谷里钻探得愈发欢了,一双手更紧紧扣住解明嫣腰臀,托着她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

  灵巧火辣的口舌不住吮吸舐弄傲挺的乳蕾,勾得解明嫣欲火燎原、再难扑灭,诱人的呢喃含糊不清地从峰峦间传来。

  「好明嫣别……别担心……所谓欲仙欲死……就是要……要让明嫣死得快活……」

  「啊……」

  已难堪挑逗,他的手段却随着自己的求饶愈发火辣,解明嫣不由错觉自己已成了一滩泥,随他搓揉变形,尤其花心处更被他刺激得将近瘫痪。深藏体内的花朵曼妙地绽放开来,娇嫩花蕊在肉棒如蜂似蝶的采撷之下,蜜汁终于娇颤地倾泄而出,整个人都似随着这快美无比的痪软下

  虽说解明嫣已高潮泄身,吴羽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肉棒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整个探到盛放的花蕊里,似痛似喜的绝顶刺激,无比亲密地透进解明嫣体内深处。

  即便她知道接下来的快乐会愈发狂野强烈,随时会令自己没顶:即便她知道吴羽十有八九不安好心,打算趁此机会好生采补她一番,不知是为了填补激战卫纤如的空虚,还是为了接下来要上云深阁做准备,可她已没有办法,身心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何况滋味这般美妙,纵有机会她也不想逃。

  「哎……那……那儿……别……别那么猛……唔……明嫣又……又要丢了……你……啊……干死明嫣了……」

  不知欲仙欲死地丢了几回,等到吴羽元阳终泄,火烫阳精毫无阻滞地灼进解明嫣子宫里,烫得她又一阵销魂呻吟。解明嫣终于承受不住,美妙地晕厥过去,只有身体里犹存的快乐,以及子宫里火热灼烫的刺激感,证明这不是一场幻梦。

  【第十三卷】第四章:难如登天

  从难见天日的密林中绕来绕去,总算绕到出口,长长的阶梯虽在眼前,姬平意一时半刻间却没有爬上去的意思。旁边的吴羽仍是一贯面无表情,引路的祝语涵神色如常,不知是云深阁对这方面多所钻研,还是爬惯了所以不觉怎样,虽说额上见汗却没有半点不适,还有心情回顾众人。本已觉腿脚酸疼的姬梦盈只得咬紧牙关,装做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只是这山路真是难走,曲径通幽,路往往都在难以想像的地方出现,当真符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话。若不是有祝语涵引路,换了自己独自摸索,只怕绕个几年也绕不到出口处。

  姬梦盈不由暗自思忖,若是归离原外有这等山道,黑道联盟势力再强千倍万倍,想攻进来也是难上加难。不知云深阁外的难行山路原就如此,还是加上了机关阵法?毕竟此时已是盛夏,虽说山风盛大,可到了此处仍觉有些寒意,若非阵法岂能如此?

  「这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机关。」

  见姬梦盈美目乱转,祝语涵也猜到她心里在打什么念头,毕竟身为云深阁年轻一辈的大师姐,许多较小的师妹都是由她带上山来,到了此处会想什么并不难猜。

  偏偏这是云深阁早年传下的规矩,利用山路考验入门者的毅力。若连山道都过不来,只怕没心力修练高深武功。

  「山道迂回,加上林蔽难以见日,若不是深知此处之人,进来之后迷路的机会甚大。只是此处还算山外,接下来……才是本阁真正的护守机关……」

  听祝语涵语中微带凄苦,姬平意伸手握了握妻子微寒的小手,示意安慰。旁边的姬梦盈一边看着吴羽抬头打量阶梯上隐于林间的楼阁,一边声音微微发颤。

  「可……怎么会这么凉?」

  「我们……都还在云里头呢!」

  听小姑埋怨此事,祝语涵不由苦笑,引着她望向山下,云雾正渐渐涌起,直向此处而来。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本……本阁位处深山,占地极高,平地上望见山顶隐在云雾之中,实则云雾只在山的中段徘徊:真要说到云深阁,其实还要更高一些……何况这一路上林高蔽日,日光不入林间,就算走这么一大段路难免发热,但云雾间湿气甚重,给山风一吹也就没甚热度。若不是大伙内功皆有根底,换了差点的人恐怕还会着凉呢……」

  「喔……」

  虽说不常走山道,但祝语涵一解说,姬梦盈心里也有了底,何况此处正临阶梯,接下来便是日光正盛之处,虽还没走到阳光下,但在此处已渐觉夏日之盛,姬梦盈不由暗地里摇了摇头。

  本来她还以为云深阁之所以成名纯在剑招高明而已,但若云深阁中人日日都要从这山道上下,光这等锻练之勤,她便自叹弗如:跟此相较,那日在塌云道,卫纤如行走如履平地也就算不得什么。

  不过事在人为。此处难行,总不似蜀道难如上青天。何况云深阁就算有地利之便,当年也被黑道联军攻上,若不是卫纤如殊死奋战,一直拖延到武裳盈出关,也不知今日是否还有云深阁的存在?虽不知黑道联军用什么方法直捣黄龙,但威天盟总不会连那时的黑道强徒都比上。

  想得太远了,姬梦盈不由再摇头。自己这回与大哥同来,为的是和平相处而不是宣战。明明一路上大哥耳提面命,加上她与祝语涵关系不差,就算云深阁对祝语涵嫁人之事处理得不妥当,总是祝语涵出身之地,照说不会对其有太多恶感。

  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这一仗迟早会打。一路上暗记路径,虽然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太过多事,但谨慎似临敌之意却是怎也打消不了。

  「总不会……到这儿还没个岗哨守备吧?」

  一想到此处,姬梦盈不由问出口。虽说位处深山僻处称不上人迹罕至,也算世外桃源:但云深阁终是武林一脉,不会没有武林人的戒备之心,更不用说当年黑道联军攻袭之役距今不过十余年,若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也未免太快。

  就算在山道之中没有什么机关,到了此处,眼见接下来便是一路阶梯向上,再怎么路痴也不会迷路,要说没有戒备人手实在太离谱了。

  像是回应姬梦盈的话语,话声才落,两道人影已出现阶前,纤手按剑:兵刃虽未出鞘,肃杀之气已是扑面而来,唬得姬梦盈不由退了半步,立定脚跟才发觉吴羽和姬平意早已掩在身前。

  定睛一看,才发现突然出现的两人竟是一对孪生姐妹,面容生得一模一样,只一个用左手、一个用右手,左右护在阶前,目中冷光到处,彷佛两柄出鞘之剑,森寒气息迫人而来。

  虽说对武林事知之不多,但身为名门么女,姬梦盈见识自也不弱,一眼便看出这对孪生姐妹年齿虽轻,说不定比自己还小些,剑法之高却不在自己之下。尤其孪生姐妹心中感应,两人联手之威,说不定以大哥的武功,要胜她们都不容易。

  云深阁随便两人就有此等造诣,真不愧名门气势。

  只是阶梯虽陡,两边却非绝壁,若在此处交手,虽是向高处仰攻,仍有盘旋退避的空间,对用剑者而言并非难事,也称不上形势险绝。两边算不上优劣。

  但若要一路打上去,自己这边只有区区四人,想替换也没得替换,就算没遇到当日轻松解决马轩的高手,等打到云深阁,光累也累死了,更不用说自己这回来非是为了冲突,本已握剑的手不由一松,只待言语交锋。

  「语心、语月,你们……可是为了挡我而来?」

  见两人在前,祝语涵轻轻吐口气,缓步走到众人身前,美目里有着掩也掩不住的悲意。

  「难不成……师姐真的要和你们交手?」

  听大师姐这句话,两女互望一眼,神情间不由有些迟疑,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这两位是……」

  「是我两位师妹,姐姐花语心、妹妹花语月,都是……都是本阁后起之秀。」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眼见师妹按剑相向,祝语涵心中凄苦仍难以言喻,连问话间声音都带着颤,偏生此时却有人不识相地插话进来。

  若问的是吴羽,祝语涵便不答了,偏偏是姬平意问出口,她虽感觉得到姬平意是在吴羽轻扯衣袖之下才问,但自家相公的问题她却不好不答:「两姐妹联手合击,便是语涵……也有些难以招架,相公小心了。」

  「师姐……」

  听师姐这般介绍自己,虽说已偏向旁人,但对两姐妹而言却听得出言语间浓浓的哀意,一时间竟连战意都为之一窒。

  毕竟对面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和自己姐妹们朝夕与共的大师姐,加上卫纤如专心执法,许多事情往往不用阁主担心说话,她便已做出决断,是以武裳盈专心修武,门内教授武功之事有许多都是祝语涵代师传艺。

  除却与她同时入门的几人外,其余师妹的武功几乎都是祝语涵所授,如今兵刃相向,二女绝非木石心肠,哪里受得了这种事?

  「其实我等拜阁并无歹意,纯为了向长辈拜望而已,还望两位女侠行个方便。」

  见三女僵持一处,即便自己请姬平意插话仍打消不了僵硬气氛,吴羽不得不开口。

  虽说吴羽和姬平意站到一处,一俊一丑正是极端对比,但两女心下愁意正浓,也理不到发话之人容貌如俩。互望一眼,姐姐轻叹口气,望向祝语涵的目光中竟有些朦胧:「师姐……我们这里是好让道,接下来几处岗哨,以师姐之能……要闯过去也非难事,但到了登天阶那边……」

  「登天阶?难不成……」

  听到这地名,祝语涵不由变色,娇躯摇摇欲坠,姬平意连忙扶住她:百忙中回头与吴羽对望,却见彼此眼中都有戒惧之意,连姬梦盈都不由身子微颤。

  来此之前祝语涵将入云深阁路上几处险地简要说过,好让众人有个准备。入阁路上最险之处便是登天阶,当日黑道联军来犯,卫纤如藉此处地势,硬生生把强敌阻在阁外两日一夜。

  虽然负伤沉重,却令黑道大军铩羽而归,卫纤如也因此成名。若依花语心所言,虽说路上岗哨阻敌之意都不浓,但真正的阻碍在登天阶,难不成……是卫纤如等在那儿准备出手?

  姬梦盈曾亲眼见识过卫纤如出手,吴羽更与她交手过:姬平意虽未曾亲眼见识血衣观音之威!但祝语涵剑法高明,可见云深阁高手实力。尤其当年以黑道联军声势之盛、实力之强,都在此女手上铩羽而归,势力衰颓之下才有威天盟的崛起。

  想到自己一方区区数人竟得在当年卫纤如成功阻敌的战场上与之相对,就算能放手开杀,祝语涵也难以出手,光靠自己与吴羽,打起来也未必占得优势:更不用说一旦动手,自己来此的目的等于失败,可怎么办才好?

  「难道……卫大护法始终不肯谅解此事?」

  轻轻吐出一句,吴羽眼睛一转,新的问题又丢出来。

  「敢问二位女侠,针对此事……武阁主的态度如何?总不会……对少夫人这般绝情吧?」

  听吴羽说出绝情二字,祝语涵娇躯一颤,若非姬平意扶着,怕真要滑下地去。

  姬平意一边扶着妻子,一边转头瞪了吴羽一眼,明知此事是祝语涵心结,不解结也就罢了,竟出力将结愈打愈紧,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氏姐妹也不由瞪向他,目光中不全是怒气,还带一些难以言喻的委屈:反倒姬梦盈柳眉微蹙,心想:吴羽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却没表态。

  「阁主当然不会如此绝情!」

  听吴羽言语虽平凡无奇,话里却隐有锋芒,花语月忍不住开口:「若不是卫师叔坚持,阁主岂会对大挪姐这般严厉?这一切都是她……」

  「住口!」

  连忙止住妹子的话,瞪向妹子的目光里满是严厉,吓得花语月微启的樱唇再也闭不起来,目光里盈盈欲泪,后头的话却也梗住了。

  她知道不该对外人嚼舌根,但此事在云深阁里也不是没有暗流汹涌,毕竟是大师姐出了这等事,师姐妹都难受得很。

  制住妹妹,花语心转而向吴羽摇头,言语之间已见严厉:「本阁之事尙轮不到阁下干涉,还请吴先生自重。至于此间之事……待到了登天阶自有分处,只是……

  大师姐是否真要去登天阶?若是……若只是为了请安或解释此事,不若以书函先行,再看阁主如此决定。在阁主裁决之前,与其强行登阁,不若先在此处稍待,或可免了冲突,还请……还请大师姐裁处。」

  听对方竟然凶到吴羽头上,姬梦盈柳眉微蹙,颇有些动手的冲动,可听到后来也知对方已算是放水很多,虽仍不喜却已不想动手。转头却见祝语涵神情微窒,想到接下来要和卫纤如在登天阶一战,也不知自己区区四人能否做得到当日连黑道联军都做不到的事,连姬梦盈都不由心下惴惴,更不用说一直受卫纤如积威所迫的嫂子。

  偏偏人都到了此处,不可能这样灰溜溜地跑回去。先不管威天盟与云深阁之后的关系,这面子都放不下来。

  「我们去吧……」

  轻轻地牵起妻子的手,姬平意向前跨了一步,几乎就要撞上花氏姐妹,后者却一步不退,美目只盯着祝语涵,全然不把姬平意的步步进迫放在眼里。

  见丈夫和师妹们对峙,哪一方都不肯退让,已然一触即发,祝语涵不由心中发苦。

  若不是想到接下来自家人与卫师叔一战难免,那种难受可比现下的情况严重许多。

  毕竟师妹们表面不退,至少还不愿意和自己动手:卫师叔心志坚毅却非可以情理说服之人。尤其若面对师妹们,就算当真动手,以自己和丈夫的武功要毫发无伤地制服她们,勉强还可做到。但在登天阶面对卫纤如,光靠自己区区四人要突破都不容易,更不用说毫发无伤地擒人或迫对手认输。

  「便不为少夫人的事,本盟盟主原为君山派弟子,此行带了君山派夫大侠的信函,奉夫大侠之命得面呈贵阁阁主,还请两位姑娘放行。」

  吴羽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递上前去。

  姬平意转头一看,信函上确是师父的亲笔,心想:怪不得这人出发前去找师父谈了片刻,想来便是为了这封信函。

  虽说这事全没经过自己,但见眼前花氏姐妹神情一滞,显然她们也知道夫明轩先前与武裳盈有旧,这理由来得如此光明正大,就算她们能不理威天盟此刻声势、不把姬平意这盟主放在眼里,但夫明轩的弟子上山拜望,还为夫明轩捎信,她们身为晚辈,也挡不了这封信函。

  毕竟是否跟夫明轩反目,此事无论如何轮不到她们做决定,再怎么说都得将信函送到武裳盈眼前才行。两女对望一眼,在对方目中都见到无奈之色,不约而同地退开几步,让出入口。

  「既是如此,四位请自便。」

  花语月头还未回,只见一条人影从两女身后不远处冲出,向阶上疾奔,身法之速令姬平意不由一惊。

  本来他还想干脆硬拼上阶,毕竟身为盟主虽让他行动前不得不三思,但武林人的习性说好听些是豪爽痛快,说难听一点就是冲动:以四人之力全力冲刺,说不定连登天阶都可一冲而过,直接冲到武裳盈跟前,不用再跟旁人纠缠。

  但云深阁的岗哨真的有所准备,看方才那人的身法,光论轻功或许还不弱于祝语涵,如果自己真把心一横闯关而过,也不知追不追得上这人,更不要说云深阁的剑法注重与轻功配合。

  此人轻功如此卓绝,想必剑法不弱,就算自己追得上她,要败人擒人怕也不易。更糟的是,这样搞下去等于上门找碴,到了登天阶只怕等着的不是卫纤如单枪匹马,而是云深阁的大队人马。到时任吴羽舌灿莲花只怕都摆不平此事,姬平意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循着山路而行,一路上再没碰上什么阻碍,但以这几人的内功修为,专注之下却再难瞒过,一路行来总能听得出道旁隐隐的呼吸声。虽未出面阻拦多半是因为方才离开花氏姐妹的那人沿路报讯,才不跟自己打照面:可这一路走来山道处处险阻,姬平意不由暗叹:云深阁之所似不染红尘俗事,一来是因为传承下来的门规,一来也是因为道路形势险绝,让外敌纵想入侵,除非早已有所准备,否则难越雷池。

  如今想来,当年黑道联军之所以能直捣登天阶,只怕是占了云深阁前任阁主逝世、新任的武裳盈还未进入状况的便宜,混乱之中才让他们有机可趁。即便如此,恐怕还得有内奸引路,否则这一路上的天险人关哪是这般容易通过的?

  「好语涵,方才那人是?」

  虽说心里想着事情,姬平意没忘记身边的祝语涵一路上都低着头,显然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几分忧虑,不好生抚慰一番怎么行?

  何况方才报讯的那人轻功俊极,换了自己恐怕没办法奔得那般快。姬平意虽不至于在这方面起好胜之心,但那人十有八九是云深阁的中坚人物,说不定还有几分分量,自然得先弄清楚那人身分。

  「嗯……」

  被姬平意唤了几次才似回过神来,祝语涵抬起头来,眼中似还有薄雾:「那……

  多半是二师妹语纤……没想到她竟然在岗哨处等我们,想来师父她们早知我们来了……」

  本还以为自己来此全无通知,虽称不上先声夺人,但出人意表间总能在接下来的谈判占点先手,没想到对方竟早已发觉自己四人的行踪。仔细想想这才正确,一来云深阁居高临下,身为武林门派,为了保防,自然有人手时刻监视,让敌人想偷偷入山也是难上加难:二来若非早知自己要来,以卫纤如在云深阁内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身分,不可能一天到晚在登天阶坐地等着自己,身为执法的她俗事繁忙,恐怕比自己在威天盟里还要忙上好几倍呢!

  没想到祝语涵的二师妹叶语纤竟冲到云深阁最近入口的岗哨处等着自己,若不是因为她心思细细腻,一路上先帮自己向众人打过招呼,免得每过一次岗哨还得说服一次,姬平意还真以为连祝语涵极亲近的这位师妹也站到卫纤如那边,要和自己夫妻为难哩!

  虽知云深阁高手云集,祝语涵的几个师妹都非等闲之辈,更别提武裳盈和卫纤如,但现在见面,姬平意仍受震撼。不论花氏姐妹的剑气,又或叶语纤的轻功,在在都是强敌,他才知道自己原先有多么轻敌。若方才当真硬冲,迫得彼此只能为敌,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晓得是谁呢!

  现在却不是管这种事的好时机,本来在入山时是祝语涵带的路,即便她注意到给自己留面子,然而一个熟门熟路,一个却是初到贵境,姬平意拼了全力才能跟上她。

  但愈近入口,祝语涵的脚步愈慢,他以为妻子要保留体力应对强敌,或者等自己跟上来才放慢速度,可愈走愈近,愈是发觉不对。本来该是祝语涵领路,现在却变成自己牵着她的手,几乎是硬拖着才能走在吴羽之前。如果不是眼前只有一条路,姬平意没有把握这样下去会不会迷失。

  原本心中难免有气,但一回头却见妻子垂首低头、步履维艰,再没半分初见时的清冷自若,姬平意心下一软,话到嘴边也骂不出来,只能硬拖祝语涵走着,心想:无论如何今日自己都不能退却,纵不为了祝语涵,也为了威天盟的将来。

  转过路角,早领先两人的姬梦盈陡地停步。姬平意的心思都摆在妻子身上,若非身为练武之人,反应之快远超常人,只怕要撞在妹妹身上。

  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吴羽,虽也停下脚步,却不似姬梦盈涩滞,几是举步难行。

  「怎么回事?」

  妻子一进到此处便即失魂落魄,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她竟失落成这等模样,姬平意心下也是惴惴。没想到连妹妹也变成这样,姬平意一时火起,心想:云深阁再厉害也没有黑道联盟强大吧?

  拉着祝语涵从姬梦盈旁边一探头,一时间竟也惊得呆了,只是他终比妹妹惯于战场,眼前景况虽怵目惊心,倒没让他为之失神,一时间却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眼前一条阶梯扶摇而上,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壁,阶梯之窄使人不能并行、马不能联辔,加上山壁高耸,顶处林木横生,连日光都不能漏得几线进来,隐隐有些阴森,光看都令人心惊肉跳。若有敌人硬拦于此,要攻上去真是难如登天,登天阶绝非浪得虚名。

  尤其两边石壁上刀剑兵刃痕迹累累,即便时日已远,青苔掩去部分激战痕迹,但就算在如此阴暗的光下仍可见战痕四布,可知先前在此发生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加上里头人影随着掩映折射而下的日光微微摇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大战之后人气尽失的阴间鬼域,阴魂在冷寒山风间晃动。即便姬梦盈已非吴下阿蒙、即便姬平意也算见过世面,陡地见到如此异象,只倒抽一口冷气,没吓得转身逃离,已算是胆量很大。

  先前听说卫纤如单枪匹马将黑道大军硬挡在登天阶外两日一夜,姬平意还以为传闻有所夸大,即便云深阁传人的武功再高明,终究是人非神:黑道联盟之人武功有所不及,终究占了人多的便宜。纵使单打不胜,这票黑道强徒可不管江湖规矩,一票人一涌而上,明的兵刃、暗的暗器毒物齐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抗人海战术,如何能以一人之力挡得这么久?

  但见登天阶的形势之险,姬平意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与登天阶险阻相较之下,前头的山路简直是平地坦途。虽说因着形势太险只能一人当关,多一个人也无法并立:若当关之人武功够高、心志够坚,即便来敌再多,这地形也不利剑法施展,但只要坚守不退,敌人想要强行冲破当关者的剑围实是难上加难。当日卫纤如强撑二日一夜,只怕有三分可能。

  尤其此处光线如此薄弱,虽有利于暗器突袭,更多了几分阴曹地府般的森寒。

  虽是盛夏三伏天气,背心却不由冷汗直流,令人战意顿消。像他这等正道中人已是如此,黑道高手十有八九都做过亏心事,在这阴森之地、魔窜动之下,恐怕十成功力只使得出六、七成。偏偏云深阁久居于此,早已习惯此间地理,只怕根本不把这阴森处所当成什么诡异境地,心理上的影响极少,真打起来也占了几分地利。看看四周战痕,姬平意不由心惊,幸好自己原就没打算硬来。

  「吾早先已然言明,请贵盟盟主放弃此行,没想到阁下仍是一意孤行,如此……便怪不得吾了。」

  见四人已达阶前,阶中人影缓缓转身,将放在山壁的目光转到众人身上,第一句话就挑上吴羽。

  手中长剑缓缓出鞘,虽没发出什么声响,但在这环境之下,光只拔剑便似有冷然剑声涌入耳内。姬梦盈不由娇躯一晃,险些立身不住,靠着伸手拉住吴刑衣袖才没被唬退下去。

  已知卫纤如武功高明,自己绝非对手,姬梦盈丝毫不敢小觑敌人。但现在看来,当时与吴羽一战,卫纤如怕还未尽全力:还是说这儿是她已经习惯的地方,因此格外如鱼得水?只是拔剑而已,那声响竟直透心窝,彷佛千军万马直冲跟前一般,姬梦盈不由大惊。

  若当日战黑道联军时,卫纤如已有如此修为,光只拔剑挥剑声响,实力差些的就心神被慑,想动手都要脚软,怪不得黑道联军徒有千军万马还被卫纤如一人挡在此处,这人武功实在太厉害了。

  虽不像妹子那般没用,给卫纤如拔剑气势所慑,连面对敌人都难,但卫纤如这一下先声夺人,冰寒剑气扑面而来,迫得他竟不得不暗运内功抵挡。原本一路行来还有几分暑气,竟是一下像落入冰窖,整个背心都冷起来。原本心中对于敌战黑道联盟之日,吴羽跑去与卫纤如一对一还腹诽几句的他,现在才知道能够挡住卫纤如是多么不容易。

  但自己这次上云深阁是为了争取这个盟友,卫纤如既是首要强敌,先不说这面子丢得丢不得,光想到这一退,接下来不可能在谈判中占得上风,姬平意微一咬牙竟是硬撑不退,甚至还强行跨前半步,走到吴羽,妹子前头,气势硬是抗住卫纤如的础础逼人。

  看似强硬不退,姬平意按剑的手却不由微微发颤。卫纤如身着丝袍长裙、面覆雪纱,状似家居平凡,虽不像传说中蒙头盖脸,可长剑在手却丝毫没有安居平凡气息,昂然剑意全然难抑。

  看她如此模样,这一战只怕难以避免。虽说姬平意已有心理准备,此上云深阁不会顺风顺水,但第一个动手的对象就要面对最大对头,即便知道这样最好,不用担心为了旁人白费力气,但见对手如此高明,还未动手,气势已然迫人,姬平意不敢掉以轻心。

  原先他还想即便自己非卫纤如对手,祝语涵对上自己人剑上怕也无力,可先前吴羽还能挡住卫纤如,想来此女武功再高,终究是人非神:自己与吴羽和妹子合力,虽不能稳胜,要冲过此关该也不难。但看到登天阶之险,除非卫纤如出到宽阔处开打,否则在这阶上,自己三人根本无法合力应敌,若是单独攻进去只有一个个被卫纤如吃掉的分儿。

  偏偏卫纤如此刻站位占稳地利之便,除非她真是笨蛋,或者把自己三人看轻至极,否则不可能放弃对自己有利的地方,难不成……真的得一个个上去打?这下可麻烦了。

  瞥了吴羽一眼,姬平意微一咬牙。身为一盟之主,无论如何不能让吴羽帮自己出这个头,否则盟主声威何存?更不用说自己一退缩,卫纤如会瞧不起自己。

  所谓能战而后能和,若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要争取这个盟友若沙上建堡,只是徒劳无功。

  他拔剑在手,向卫纤如行了个礼:「晚辈此来非见到武阁主不可,若卫大护法仍苦苦相逼,晚辈也只有请教了。」

  听姬平意竟主动出言讨战,祝语涵惊咦一声,鼓起勇气踏出步子想把丈夫拉回来,但她惊惧之下手脚乏力,加上姬平意咬牙苦撑卫纤如的迫人气势,身子如钉在地上,怎么也拉不回来,惊得祝语涵险些哭出来。

  在自己四人之中,没人比自己更明白卫师叔剑法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就算未练吟松诀,论内力而言比自己胜之不多,但卫纤如心志坚毅,正是练剑长材,当日激战黑道联军虽是留下累累伤痕,迫得她以雪纱缠脸,门内小辈弟子几乎没几个看过卫纤如真面目,但激战之下也得益甚多。

  即便自己四人围攻占了人多的便宜,要胜仍是不易,何况登天阶容不下第三人出手,姬平意武功与自己相比不过伯仲之间,对上卫纤如岂能存侥幸之?偏偏这人却死死站定,怎么也拉不回来!

  娇躯微微发颤,祝语涵美目含泪,却见一旁姬梦盈扶住自己,蒙胧可见她目中的担忧之情不弱于自己,显然当日亲眼见识过卫纤如出手,比至今仍不知卫纤如深浅的姬平意要清楚得多。只是姬平意话已出口,如何能够收手?两女虽是忧心,却是无法可想。

  突地,身旁-人深深吸了口气。在场众人都不是没见过武林争战的雏儿,自听得出这深呼吸是为了调匀体内气息、准备全力出手的前奏。

  姬梦盈和祝语涵互望一眼,眼中的担忧没少上半分。姬平意已拔剑挑战,以他盟主之威,吴羽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站到他前头去,此刻再怎么调匀气息,终轮不到他出手:何况以吴羽武功,若在登天阶上一战也未必是卫纤如的对手。

  这次带吴羽过来不是为了让他出手与云深阁一较高下,而是为了利用他智计百出的头脑,看看能否在谈判中争取云深阁到自己一方。若现在让吴羽出手,别说两人联手能否取得下卫纤如,若争战中吴羽或死或伤,对威天盟而言弊大于利,这人怎会连这点都看不清?

  全然不管旁边的两个女子怎么想,吴羽微一运气,一张口,长啸之声直冲霄汉,就算登天阶过去没直抵云深阁,只怕阁里也听得一清二楚了:「晚辈吴羽,与君山夫大侠门下姬平意姬少侠前来拜武阁主,还请阁主赐见。」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吴羽说完之后便即退下,隐到姬平意身后静立调息,呼吸间颇有些喘,显然那一声长啸他用上全力,气息一时涩滞,短时间内怕无力动手,可那一声却令场中众人登时一怔。虽是突如其来,但效果惊人,让卫纤如全无阻止的机会。

  姬平意也是聪明人,立时明白过来。虽觉吴羽事先连声招呼也不打实是过分,但这一式反客为主却是高明的一招。

  本来祝语涵嫁给自己虽违反云深阁阁规,但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便有婚娶也不成大错。祝语涵久在云深阁,想来除了卫纤如这等拘泥于门规之人,旁人对此事多半采了得过且过的态度。但卫纤如占足了理,就算武裳盈贵为云深阁阁主也难以压制她,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虽然姬平意难免以为这阁主太过软弱,却心下明白这等得理不饶人的家伙有多么惹人厌,偏又不好处置。身为一方之主虽威名远扬,却不能不依规矩,不能像旁的武林人干脆利落地杀了了事。

  自己之所以送上门来,一来是因为武裳盈终是长辈,这姿态自己不能不做,二来也因为不能平白树立云深阁这等大敌。但看现下情势,武裳盈仍躲在阁里做缩头乌龟,摆明若自己没能力闯过卫纤如的封锁,要解决云深阁之事便是镜花水月。就算明知这是考验,心下仍难免升起怒火。

  吴羽也明白此理,更知不能不夺过主导权,因此突如其来的这一记硬是把武裳盈拖下水。本来武裳盈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卫纤如把他们挡在外头,就当没这回事一样,但吴羽这一啸,全云深阁怕都听到了。

  若她仍缩头躲在阁内任卫纤如耀武扬威,身为阁主的威信扫地,纵想偏安亦不可得。除非她打算大权旁落,否则非得出面不可。若她不出面,威天盟一点机会都没有:等武裳盈出面,自己这边是软是硬、是下说词还是动手,总算是有个点可以突破。

  说时迟那时快,姬平意心思虽快,手下却更快。靠着练武之人的直觉,身子连退数步,长剑在身前化做一圑光网,只听得叮叮长声响起,他不由面色大变,差点连握剑的手都颤了起来。

  原本姬平意知道卫纤如武功高绝,更清楚此来要不动手是极难之事,却没想到卫纤如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一听吴羽啸声便猜出他意欲何为,立时便弃了对自己有利的地势,冲出登天阶出手便攻。

  若非他早已拔剑在手、一心戒备,连番大战之后,武功比之先前又进步几分,换了稍次之人只怕早已败在卫纤如迅雷不及掩耳的剑下,纵是不死也得被剌出不知多少个透明窟窿。

  卫纤如出手快极,方才一击听似一声长声,实际上姬平意手中长剑已当下她至少二十记突袭,剑势连绵不绝,实是绝顶高手水准。若非卫纤如也是临急出手,功力未曾提个十全,加上身为男子,臂力比卫纤如优胜许多,恐怕姬平意不只是惊惧出一身冷汗而已。

  阵连攻没能奏效,卫纤如身形微退,立时又荡了回来,连绵如水波不断的剑势又向姬平意潮涌而去,迫得姬平意咬牙苦撑,手中长剑只有防守之能,再没进攻之法。

  姬平意心下暗叫不妙。吴羽这一啸虽把卫纤如从登天阶的险恶地势里拖出,更令主客易位,现在变成卫纤如得速战速决,赶在武裳盈未到之前解决这一战。

  但万事有利也有弊,吴羽那声长啸出人意表、威力惊人,远在他原有的水准之上,到现在还气血翻涌,避在自己身后全无出手之能:祝语涵又不愿与师门动手:姬梦盈给卫纤如的突袭吓到,还没恢复过来,一时间只剩自己面对卫纤如的高绝剑法,迫得他手忙脚乱,能护得自己已是使尽全力。

  表面上姬平意挡住卫纤如的连番攻势,但他自知卫纤如出手极快,剑势直若银光在自己眼前不住炸开,其实他早已看不清卫纤如的剑势,只是拼命舞剑防守,护住自己身前要害。若不是这段日子他一直与祝语涵练剑,对云深阁的剑法已知大要,只怕连防都防不住卫纤如的剑。

  又拼得数招,却听几声异声突起,手上压力微松,咬牙苦撑的姬平意眼角一瞄,却见姬梦盈已加入战团,与自己夹击卫纤如。姬平意才稍稍松口气,却觉身前一寒,忙不迭地退开两步才躲掉卫纤如迅若闪电的两招,心下暗觉不妙,忙提起精神再战。

  虽是以一敌二,但卫纤如仍是有攻无守,彷佛对面的两人对她一点不构成威胁,长剑愈发神出鬼没。姬氏兄妹联手竟是一点攻招都递不出去,得要全力防守才不会在卫纤如迅若鬼魅的剑下败阵。

  姬梦盈还好,毕竟她先前见识过卫纤如的剑法,早知即使自己与吴羽联手,要胜她也是难上加难:姬平意武功比吴羽更不如,兄妹联手最多只能保得不失。

  但姬平意一身冷汗中更为怒气难消,以他堂堂威天盟主之尊,以二敌一不能胜也还罢了,毕竟卫纤如成名许久,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取胜的对手:但双方已动手近百招,自己一方竟是一招攻势也送不出去,被逼得有守无攻,传出去自己脸面要往哪儿摆?怒虽怒,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两人联手还是有些好处,至少有姬梦盈分散卫纤如的攻势,手上稍松的姬平意总算能看清卫纤如的剑势,不像刚才连看都看不清楚,只能闭着眼挥剑护住周身,全然是挨打的乌龟样儿。但即使还能守得住,心头这股怨气却是怎么也散不了。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愈发心惊。姬平意不是没见识过武林高手,云深阁的武功他更不陌生,本想着祝语涵已获传吟松诀,卫纤如却没有,即便卫纤如剑法还在祝语涵之上,相差也不会太多,自己和妹子再加上吴羽联手,即使不能胜,自保该当有余。

  现在吴羽无法出手,卫纤如的剑法却比自己所想更加高明,明明一招一式祝语涵都曾使给自己看过,但招式间贯串别出机杼,再加一个快字,神出鬼没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看了这一招也不知下一招会如何出手。

  只是以二敌一终究占了优势,加上卫纤如为求速决,冲出登天阶的有利地势,自己和妹子联手也还施展得开,虽仍步步挨打,却比方才多了一丝余裕。

  尤其吴羽叫也叫了,武裳盈出面在即,否则卫纤如不会如此着急。自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要守住也容易些。姬平意咬紧牙关,手中长剑紧紧护住,加上姬梦盈一旁相助,即便卫纤如武功高于两人,一时间也拾夺不下。

  手上凝神接战,姬梦盈心下暗叫不好。亲眼见识过卫纤如与吴羽一战,她本就知道自己不如对手,一开始便打着只守不攻的主意,但亲手接触强敌只觉卫纤如出剑奇快,攻守之间全无征兆可寻,难以预测,武功之高比之当日与吴羽战时,竟似更高明许多。

  到了卫纤如这种境界要求进步已是不易,更不用说进步这么多。那日吴羽虽步步进逼,却没几招可以威胁到她,大概也称不上高手过招后的茅塞顿开。难不成当日与吴羽战时,卫纤如未尽全力?只是心思虽动,却没办法再多想下去。姬梦盈咬紧牙关,将家传剑法使了一遍又一遍,全力掩护住前方,若非如此专注,只怕早已抵不住卫纤如的步步进迫。

  眼见吴羽无力支援,姬氏兄妹陷入苦战,虽是以众敌寡,可怎么看都只是堪堪挡住,落败只是早晚之事。祝语涵芳心柔肠百转,发颤的纤手虽是按在剑上,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就算不说卫纤如是师门长辈,又向来冷面无私,云深阁上下无一不惧,自己从幼时起最怕的就是她,反倒是师父还多几分温厚。面对师父她还敢分辩几句,对上她自己全无着手之处。

  光只自己若真敢跟师叔动手,即便师父也护不了自己,已让祝语涵举步维艰:偏偏丈夫和小姑权力放手,终究限于经验已是迭遇险招,加上卫纤如似已下定决心,手中长剑挥洒间杀招迭出,招招不离姬平意要害。若非自己早已向他解说过云深阁剑法秘要,恐怕姬平意早要横尸在地……

  转头一看,却见吴羽立在姬氏兄妹身后数步之遥,虽然呼吸已经平和,一双眼死盯着卫纤如的出售,不只是看呆了,还是正寻找其中破绽,却连根手指都没有动,显然一时半刻还无力出手。想来方才一啸虽是反客为主,迫得师父非得出面不可,却让他气息难匀,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祝语涵暗叹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纤手一振,长剑已加入战团。

  虽然雪纱覆面,以众人眼力也看不清她神情变化,但眼见祝语涵拔剑加入战团,显然决心帮定自己丈夫,卫纤如柳眉微微一皱,手中长剑圈转,将祝语涵的剑势也接了进来。

  以三敌一于刚刚又是不同,虽说卫纤如这血衣观音无论剑法武功都胜三人一筹,但要以一敌三却也不易:何况姬氏兄妹也还罢了,祝语涵却是云深阁原定的阁主继承人,自幼受她精心教导,武功比之卫纤如即使算不上毫厘之差,相离也远不了多少。

  若非卫纤如出手快极,当年血战登天阶后,剑法中又多了一股沙场刚烈之气,与云深阁原本剑法颇有差异,恐怕也难占上风。

  只是三个打一个,祝语涵又深知云深阁剑法,卫纤如便占上风,终是难以持久,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吴羽,在沉寂已久后慢慢地动了起来,绕着战圏慢慢地走动,一双锐目狠狠打量卫纤如的剑法,显然在等着出手时机,迫得卫纤如不得不缓缓后退,免得被吴羽抄了后路。

  激战至此,即便姬氏兄妹和祝语涵所修都是正宗内功、底子扎实,但面对卫纤如妙至毫巅、迅疾无伦的长剑也已是气息咻咻,尤其是坚持最久的姬平意,背心的冷汗早已渗到外头。

  眼见终于战退卫纤如,姬平意心下不由大喜。敌退我进,手中长剑终于第一次递出攻招,迫得卫纤如又退了半步。一进一退间,三人都知时机稍纵即逝,除了祝语涵战意不振,连姬梦盈也出招攻击。

  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岂容卫纤如脱出战圈?眼见她步步后退,姬平意得意的一声轻啸,又进了两步。若非要配合妹子的出手,只怕前攻的动作还要快上几分。

  眼见卫纤如连退几步已到登天阶口,姬平意正要大展攻势,突地听后头吴羽一喝,声音里还带几分喘,显然气息并未全然调匀,事在燃眉却是等不得了:「进不得,那是陷阱,盟主快退!」

  【第十三卷】第五章:所指何事

  给吴羽这一喝惊了神,正自得意洋洋的姬平意才发现,自己脚下距登天阶的入口竟已不过两步之遥,而卫纤如身形早已遁回登天阶中。旁边姬梦盈虽还出手相助,却已透着勉强,毕竟此处甚为狭窄,若不是身为女子的姬梦盈身形纤细婀娜,恐怕根本无法在旁出剑相助自己。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姬平意暗叫不妙。这卫纤如真是能舍能得,见祝语涵已出手,知道在登天阶外对付不了自己,若换了以往还可徐徐图之,毕竟纯以剑法而论,三人合力未必是她对手,更别说祝语涵战意不浓。眼见武裳盈随时可能出面喊停,卫纤如却无法再拖时间,竟索性诈败诱敌。

  若自己被诱入登天阶,没了妹子与祝语涵相助,要在登天阶这等狭窄地势中面对卫纤如,真如字面上说的死路一条,忙不迭地出剑格开卫纤如几下杀招,身形向后退去。

  只是长剑相交却无金铁交击之声,姬平意只觉掌中一股奇异劲道涌来,吸住自己长剑,竟是欲退还难。若非自己内功颇有根底,及时运功相拒,只怕早要被卫纤如吸进登天阶。

  直到此刻姬平意才发觉自己失策。原本他还以为卫纤如剑法虽高,若论内功造诣却和祝语涵相差不远,多半跟自己也差不了太多,却忘了祝语涵的武功之所以足与卫纤如分庭抗礼,有大半是因为所修的吟松诀在本质上君临云深阁内功之上。卫纤如未练旁门内功,功体受吟松诀所克制,打起来才与祝语涵差不多。

  姬平意所修却非吟松诀,无生克关系可言,跟卫纤如能比的就是功力孰深孰浅,这方面卫纤如的造诣远非初出茅庐的姬平意所能望其项背。

  虽不像姬平意想得那般快,但姬梦盈向来信吴羽的话,眼见吴羽都已叫破陷阱,姬平意却死撑在登天阶口不肯退,原想劝大哥一番,但侧面看姬平意的脸色却非不信吴羽所言,而是欲退不能,这才发现姬平意竟与卫纤如较起内功,忙不迭出剑攻向卫纤如,来个围魏救赵。

  偏偏卫纤如在武功上真有高深造诣,虽说长剑与姬平意的兵刃相吸,一时收不回来,但对姬梦盈的长剑却以左手轻叩剑脊,硬是迫开其势,令姬梦盈招招出手,若非落空便是硬被格开。

  偏偏姬平意挡在阶口,姬梦盈只能从他身侧勉强出手,受了不少限制,便有十分剑法最多施展三分,否则卫纤如也难以这般轻易挡住她:不过若非卫维如正全力与姬平意比拼内功,只以三分余力应付姬梦盈的长剑,以两人内功差距,当真相斗,姬梦盈只怕数招间便要长剑脱手。

  眼见姬平意被卡在登天阶口进退不得,祝语涵芳心慌乱却是无法可想。登天阶本就狭隘,姬平意这一堵,旁人想出手都难,否则姬平意便不及卫纤如,可内力比拼最是凶险,两边一交上手势必难挡他人相助,眼下却是无法可想。除非从姬平意头上跃过,否则极难真正对卫纤如造成威胁,但身为妻子,教她如何能从丈夫头上跨过去?左手堪堪挡住姬梦盈长剑进侵,卫纤如柳眉微皱。姬梦盈长剑对她虽没甚威胁,分她心神却是有余:偏偏姬平意功力虽不足、基础却打得极稳,有人分她心神,想要速胜便是困难。

  本来若不急在一时,以两边功力差距,拖下去她也是稳胜之局,现在却无法这般悠闲。眼神越过姬平意看向师侄,卫纤如心下暗叹自己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手中却不敢稍有放松。

  突地,一点黑光从姬平意胯下突出,由下而上、如鬼似魅地直刺卫纤如双目。

  登天阶里本来日光难入,那点黑光又来得无声无息,若非卫纤如身经百战,敌袭时直觉感知之快尤在感官之上,只怕挨了一招也不知是怎么伤的。

  那黑光来得太快,即便以卫纤如的武功,发觉时黑光也已近胸前。她微一咬牙,双手丝毫不敢放松,上身一个铁板桥,险而险之地避过突如其来的一击,只觉眼前一阵雾气涌起,面上登时一寒,又觉另一股劲风涌现,即便是她也只得先避其锋。

  左手轻弹迫开姬梦盈,右手长剑却怎么也不肯让姬平意退走。卫纤如一回身,左手如拂琴瑟,纤指连弹带点,只听得叮叮几声,两边山壁上火星微颤,这才发觉来袭的竟是两条铁链。

  虽说指链交触只觉链上力道普通,但卫纤如也不是头一回跟吴羽交手,自然知道吴羽的武功走的不是以力胜人的路子。就算吴羽气息未匀,链上力道微弱,但铁链在他手上动作灵巧,又有长度优势,就算隔了个姬平意,转动间仍是灵巧难测。

  以现在的状况,吴羽要胜自己难如登天,可要给自己找麻烦,让姬平意有机会退出登天阶,称不上易如反掌却也不是难事。

  说时迟,那时快,火星初绽时,姬平意看清眼前景况,不由一声惊呼,卫纤如这才发觉不妙。左手一抓将被铁链击飞的雪纱抄在手中,覆住面容,右手中长剑不由自主起地颤了两颤,给姬平意内力一逼,竟让这晚辈轻松自在地退开。事情发生太快,她要反应也来不及了。

  虽只是几点火星,卫纤如抄起雪纱覆面的动作已然极快,祝语涵和姬梦盈视线受姬平意所阻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事,但身在登天阶前的姬平意却看得清清楚楚。

  卫纤如雪纱之下的脸孔伤疤累累,几乎已没几块完整地方,比之吴羽的丑怪可说是各擅胜场:只是吴羽身为男人倒是大方,丝毫没有遮遮掩掩就腆着这张脸出来吓人,卫纤如却是遮掩得彻底。暴露出来的肌肤极白,显是久未见光,若非吴羽方才那一链带飞她面上雪纱,只怕那模样还真难令人看清哩!

  只是那模样也真是惊世骇俗,尤其他原先见卫纤如丝袍长裙、身形婀娜,虽说该已有些年纪,动作之间却毫不显老,本以为雪纱下的面孔不比祝语涵美丽也差不到哪儿去,哪里想得到竟可与吴羽比肩?

  若不是从发觉中计时起他便一直打算后退,一有机会身体自然反应,只怕那惊诧会让他失去稍纵即逝的机会哩!

  眼见姬平意已退回,卫纤如一咬牙,明知若再追出去多半难取姬平意性命,毕竟三人联手之威方才已然试过,而吴羽链上劲力虽弱却有出手之能,这人智计过人,只要能够出手,威胁比姬梦盈还要大些,但脚下却仍运劲只待冲出,却听得身后一声:「卫师妹停手吧。」

  声音一出,卫纤如娇躯一颤,一旋身便低头行礼,祝语涵更是连忙伏地跪倒。

  一见二女如此,姬平意自然知道来者必是武裳盈无疑。他一边躬身为礼,一边打量着这神秘莫测的女子。

  只是登天阶原就阴暗,加上卫纤如阻在前头,不只阻住武裳盈步下登天阶的路,也阻住他打量的目光,隐隐只觉武裳盈身段高挑。自己在男子中已算是高个,但她却不比自己矮小:加上满头金饰,行步之间颤声作响,人还未至,堂皇贵气已然凌人,那气势纵不放在武林,落在官宦人家也必是威权令重的长老人物,连脸都还未见到已令人喘不过气来。

  缓缓走到卫纤如身前,却见她虽躬身行礼,身形却动也未动,阻在登天阶中让武裳盈难以越她而过。武裳盈摇了摇头,一声轻叹:「卫师妹,此事事关重大,你……还要阻我吗?」

  「阁主!」

  一声低呼,卫纤如声音里竟有几分动摇,显是不情愿让武裳盈介入此事。那呼声虽轻,但在场众人均属高明之人,就算武功最弱的姬梦盈也听得清楚,令她不由火气渐生:你原就想着清理门户,对祝语涵动手,如今武裳盈想介入调停,你竟还死撑阻住,未免也太过分了吧?难不成你对大嫂一点香火之情都没有?

  方才那一战打得还算痛快,可从双方停手之后,一股不知由何而生的火气便渐渐溢满姬梦盈心口。偏生她清楚此时此刻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转头看向吴羽,却见他也小心打量着武裳盈,竟是专注到没发觉自己的异动。若不是她听得出吴羽呼吸绵长稳定,还以为他方才一啸,伤了内元还没痊可哩!

  「此事……关乎本阁清规,还请……还请阁主容纤如处置……」

  「这可不成。」

  卫纤如话还未完,武裳盈已打断她,声音平淡沉厚,竟似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王者之气,迫得众人只有乖乖听从的分儿。

  「语涵既决定嫁人,又与丈夫来此,显是夫妻情深,怎可这般轻易拆散?好不容易越过黑道联盟这道坎,自然该夫唱妇随。你我身为长辈,也该尊重孩子的选择,语涵既这么选了就让他们夫妻俩永不分离吧!你说,是不个理?」

  「但……但是……」

  听武裳盈话都已说到此了,卫纤如虽言语支吾,显已无言可辩,却还是死命阻着不让武裳盈过来。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姬梦盈不由更怒,怒气之中更多的却是难以索解。

  若卫纤如自己也有徒弟,这般为难祝语涵还可说是为自己徒儿争一争下一任的阁主之位。但听祝语涵说,卫纤如虽与武裳盈一同课徒,徒弟却都算在武裳盈这边,卫大护法一个徒弟都没有。

  如今云深阁的年轻一辈都算是卫纤如师侄,向来死守门规却一视公平的卫大护法为何对祝语涵如此不肯谅解,摆明想赶尽杀绝?她怎么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听卫纤如还欲争辩,武裳盈微微一笑:「何况此事还关乎威天盟,姬少侠好歹也是威天盟盟主,如今娶了语涵过门,少夫人的位子已坐得稳了,自该一同考量。师妹,你说是不是?」

  「是……」

  听到卫纤如终于放弃争辩,祝语涵和姬平意不可见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回的事总算是了结。卫纤如虽死守门规,幸好武裳盈还是说得通的人:只是一旁的姬梦盈不知怎地,心头烦躁感觉却是愈来愈强烈,不由自主竟有着想拔剑出手的冲动。

  虽说她也是名门弟子,自制能力极强,又见武裳盈已做出决定,自知不能妄动搞坏情况,可压抑的感觉却令她难受到极点,偏又不知自己究竟在为什么难过,这种感觉才真是讨厌。

  硬是定下心来想想从刚才开始究竟有什么不对头,姬梦盈不由微怔。倒不是她发觉让自己难受的症结所在,而是武裳盈与卫纤如的对话,细细想来里头竟是颇有问题。

  原先武裳盈不愿拆散姬平意与祝语涵,话里说的是永不分离,这也还罢了,毕竟夫妻本该同甘共苦:但后头武裳盈的话语里谈到威天盟不说,还把祝语涵少夫人的位子也拿出来谈,这就很不对了。

  就算武裳盈不把自己这些小辈人放在眼里,姬平意终还是威天盟盟主,武裳盈说到威天盟,若是要拿这告诫卫纤如别另树强敌,纵然再有理……也不该在当事人面前讲出来吧?瞧瞧当那句话说出来时,哥哥和嫂嫂面上多尴尬,武裳盈语气里却是一点自觉也没有。

  仔细想想,姬梦盈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武裳盈话语里已谅解祝语涵嫁予姬平意的事实,但听她将这种事放在嘴上,更不顾忌让哥哥嫂嫂听到,显然她知此事已不可逆,对此事仍是心下有火,才平平淡淡地刺大哥一记,偏生语气还这般温和,混在谅解此事的言语里:就算姬平意猜到她的真意,这苦头只能硬吞下去,连点发作的机会也没有。

  身为一方之主,难不成要学的便是这绵里藏针的说话方式?姬梦盈不由又瞥向吴羽,后者仍是盯着登天阶里武裳盈的身影不放,戒备之深丝毫不因武裳盈的言语放松半分。

  也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吴羽目光里竟似有股怒火,只压抑着不肯纵放。她虽觉得奇怪,却知此时不是问的时候。但说起来,话语平淡却暗藏刺人机锋,这等说话方式她以往也曾听过。吴羽对全极中、金贤宇那票远雄堡人不就每次都这么说话吗?只是相较之下,武裳盈却是更平稳、更令人难以发作。

  言语交锋稍歇,登天阶中终于有了动作。随着卫纤如弓身缓退,武裳盈缓步而行,几乎是卫纤如每退一步她就进一步,直到堂皇傲立的身形终于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

  只见武裳盈身形颀长,连发髻也梳得极高,金饰妆点之下更显富丽堂皇。一身大红宫装、红底金绣,却是一点不显俗气,面貌之美丝毫不逊于祝语涵,更多了几分一方之主的气势傲人。

  若说祝语涵是下凡仙子,武裳盈便是瑶池王母。若换到皇宫里头,那模样直是太后之属,只怕皇后都没这种气势,令人不自禁有股躬身膜拜的冲动。邵雪芊虽也是精于修饰的美妇人,但若跟眼前武裳盈一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姬平意都不由憋住呼吸,生怕无礼。

  「晚辈姬平意,见过阁主。」

  见武裳盈出了登天阶,听她方才话语,显然自己此来目的已成了一半,至少她不会再见怪自己与祝语涵的夫妻关系。姬平意连忙见礼。

  「晚辈此来,是为家师带信,还请阁主査收。」

  接过姬平意送上来的信,武裳盈开封观视之后点了点头,瞄向姬平意的目光中虽仍温和,却隐隐有股压力,迫得姬平意差点连呼吸都不顺,一边躬身不动,一边心下暗想:武裳盈果然不愧一方之主,就连目光之中压力都如此迫人,别说夫明轩,恐怕拂云子最盛之时,也不如她多矣。若能得她相助,别说区区一个黑道联盟,就算要争雄天下大概也非难事。

  只可惜他此来借的是送信名义,便有联盟之心也得等武裳盈开口再说,何况吴羽和夫明轩商议之时他并不在场,甚至不知信中内容如何。一想到这儿,不由又怨怪吴羽几分。

  「晚辈无礼,还请阁主宥恕。这位吴羽乃本盟智士,晚辈多得其助,另外这则是小妹姬梦盈。」

  「吴羽(梦盈)见过阁主。」

  听姬平意介绍到自己,两人躬身行礼。姬梦盈见武裳盈时心中颇有一股异样的熟悉感,只是旁边吴羽的声音颇带嘶哑,还有一点虚弱的感觉,姬梦盈不由一惊分心。

  她原以为吴羽没什么事,现在看来,方才那一啸虽反客为主,把深居云深阁的武裳盈逼了出来,但用力过猛,吴羽气息一时难平,恐怕还受了点内伤,说不定还伤了喉咙,回头或许还得弄点润喉的药物才成。心思及此,对武裳盈的注意力也就分了开来。

  「这位吴兄一啸震天,果然艺业高明。先前卫师妹难过阁下这关,看来……也真怪不得她……」

  「不敢。」

  听武裳盈提到自己,吴羽仍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连头都不抬一下。旁边的姬梦盈敏感地觉得,他竟到此时还没放松戒备,难不成是怕卫纤如恶向胆边生,就算在武裳盈面前也敢出手暗算?

  「贵阁卫护法剑法惊人,前次吴某竭尽全力,又有姬姑娘相助才能力保不失。若再来一次,只怕吴某也挡不住卫护法的绝代剑艺,果是名门绝学,吴某拜服。」

  「哦?」

  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武裳盈转了过来:「还请姬盟主代覆令师,本阁不染江湖红尘,联盟之事请恕本阁难以参与,但若将来贵盟遇上强敌,只要捎消息予本阁,裳盈自有区处。」

  没想到长途跋涉来此竟是这个结果,武裳盈甚至连人都没带进云深阁便已下了逐客令。身为一盟之主,姬平意难免有些火气,偏偏武裳盈已应承不再追究祝语涵之事,他此来的目的已达成一半,姬平意再怎么少年气盛也知见好就收之理。

  毕竟旁边卫纤如还虎视眈眈,若自己强加劝说,一个不小心惹恼她,接下来的局面未必能轻易解决。吴羽一啸之后就没用了,虽说硬是把武裳盈拉出,却也少了自己一部分战力,算算不知是好还是坏。

  只是事已至此,他想留也无法留武裳盈,一句长幼有序便足够令他缚手缚脚了。眼见武裳盈带着卫纤如扬长而去,甚至连回书都没有,姬平意心下便呕,却只能先回威天盟再做区处。

  携着妻子的手走在前头,却觉祝语涵纤手冰冷,不知是紧张还是难过,姬平意心下微惊却不好探问。好不容易等到越过云深阁的岗哨,走进方才难见天日的山林路上,脱离云深阁耳目,他才问了出来:「怎么了?语涵,瞧你手冰成这样?你师父那边都没事了……」

  「没有……」

  给姬平意这―问,祝语涵银牙轻咬,差点让泪水流下来,声音里已有些呜咽。

  「师父……虽说没打算追究此事,可……可师父心里一点……一点都没原谅语涵……只没追究而已……」

  「这……」

  听祝语涵这么一说,姬平意也不得不傻眼了。虽说没能达成让云深阁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目标,至少免了威天盟与云深阁之间的干戈,即使武裳盈对自己还有些不喜,总不成大事,没想到祝语涵竟这么难过。

  姬平意不得不心下暗叹,女人就是这样!也不看看局势就把心情放在最前头。

  「语涵放心,现下两边已止息干戈,等日后……阁主总会想开的,不用担心,嗯?」

  「可是……可是师父一眼……一眼都没看语涵,一句都没问到语涵……」

  想到方才景象,祝语涵愈发难受。向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师父竟是连一眼都没望向自己,冷淡得前所未有,教她如何不难过?

  尤其到了后头,武裳盈言语里虽劝着卫纤如,隐隐却对自己话里带刺,最后那段话几乎摆明了若不是顾忌威天盟的实力,恐怕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此事,全然不把往日情谊放在心上,这才是最令祝语涵难受的一点。若不是她心性坚强,只怕早要扑在丈夫怀里放声大哭一场了。

  轻抚着妻子粉背怕她当真哭了出来。天底下所有跟女子有关系的人都知道,当女孩子耍起性子,要安抚下去可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大哭失声的时候。对这点,姬平意纵然已威震一方、起居八座,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回身瞪了吴羽一眼,使个眼色他说几句话出来。

  「少夫人放心……」

  接收姬平意的目光,吴羽耸了耸肩,心想:你这盟主也真是,自己的妻子哭出来还要别人来劝,却不好一语不发。

  「只消去了误会,别让两边当真剑拔弩张,待时间过去,等阁主想通想开了,此事也就过了。毕竟阁主与少夫人师徒一场,无论如何都不会毫无情谊……反倒是卫大护法那边麻烦些,瞧她那样儿,似乎还想在其中弄些鬼出来……」

  「别……别瞎说……」

  听他批评到自己师叔,即便祝语涵心下正难受,即便她对卫纤如如此绝情也颇有意见,却是听零去。

  「师叔只是……是严格执法而已,没什么……没什么私意的……」

  没有私意未必就是好事。姬平意与吴羽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清官比之贪官尤有可恨之处,贪官只是要钱,为恶之处还隐着:清官则是既不要钱,何事不可为?小则伤身,大则伤国,偏偏这话不好明白对祝语涵说。

  尤其姬平意才刚跟卫纤如狠斗过一场,虽说因为对方是长辈,自己又非寻事生非而来,动手间受了拘束,但真要说到武功,他也确实知道自己跟卫纤如还差了好大一截,说来还佩服几分,只是那冰冷无情的性子却让人看不下去。

  但自己身为盟主却不能就此丧志,姬平意一边安抚妻子,一边望向吴羽:「吴兄,你说……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虽说解了燃眉之急,但武阁主这态度,以后终难以为援……」

  「对于此事,盟主无须担心,反正云深阁少度红尘,旁人无法深探,也难知其真正态度……」

  「你是说,要本盟造谣说已与云深阁结盟,用以瞒过强敌?」

  听吴羽这一说,姬平意不由皱起眉头,连祝语涵都停了哭泣,不敢置信地望向吴羽,甚至姬梦盈都呆了眼。

  吴羽这话已说得明白,反正云深阁少入江湖,若威天盟真有办法封锁云深阁下山之路,不让消息透进透出,在外头说得无花乱坠,说什么云深阁已与威天盟结盟,要唬过别人也不难。

  「这办法不行。」

  摇头否定吴羽的主意,这可是头一回。毕竟以往吴羽出的主意少说都还有点效果,不像这回这般烂。

  「武阁主对本盟原就没多少好感,只是因着与语涵的师徒情谊,才放过……

  才决定不追究此事。若本盟真这么胡闹,只消一点消息透进云深阁,武阁主敌意更重,更不用说卫大护法等人了。这谣言一出对本盟害多于利,绝对不成。」

  「盟主放心,我们一点谣言都不透、一句话都不说,只消对此事讳莫如深,丝毫不肯外泄,形势自然会转而对本盟有利。武阁主、卫护法再有成见,能禁得我们说话,总不能连我们不说一句话也管吧?」

  听吴羽这一说,姬平意眉目顿开,连泪眼汪汪的祝语涵也不得不承认这主意的确不差。

  本来自己与姬平意的婚姻已是覆水难收,因着此事云深阁与威天盟结盟正常,卫纤如先前的举动才是奇怪。这回自己等人上山,面对卫纤如此等强敌竟能全身而退,若自己回去之后对此事讳莫如深,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言行之中装着什么事也没有,旁人只会以为他们隐瞒此事是为对付强敌,因此力行保密,哪里想像得到武裳盈其实并未同意?更不会想到其中波折。这等令旁人想入非非的手段才真是诡计精髓!

  最重要的一点,先前虽说卫纤如亲身与黑道联盟结盟,但她蒙头盖脸,知情人知道她是为了掩盖受伤的脸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想暴露身分。若再加上马轩身上之伤,旁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云深阁与黑道联盟结盟是假,派人暗杀马轩是真!

  若不是知道马轩死处距吴羽和卫纤如一战之地太远,云深阁除了卫纤如和武裳盈外,更没有能轻易击毙马轩的高手,而身为阁主的武裳盈不可能亲自出面对付马轩,姬平意还以为武、卫二人先前所为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更漂亮的是马轩身死之后,黑道联盟气势顿弱,就算商月玄真有通天本领,要统合黑道联盟也得花上好大功夫。以黑道联盟和云深阁的夙怨更不可能亲上云深阁问个清楚,这个当一上,只怕商月玄清醒过来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放下心来的姬平意轻抚着妻子粉背,边走边安抚着她,那亲昵的模样令身后的姬梦盈心下有些发酸,偏又不知酸在何处。

  「你……没事吧?」

  原以为吴羽那一声厉啸便伤元气也伤得不多,听他与武裳盈对话之时,声音颇有些中气不足,让她不担心也不行。大哥一心只放在妻子身上,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关心他?

  「方才听你声音……似乎还有些伤势,要不要回头……让辛姨看看?」

  「不用啦。」

  听吴羽回话,姬梦盈心下讶异更浓。此刻的他声音平顺,哪里有方才中气不足的半点样子?若说他是示弱诱敌,方才也不见卫纤如有什么机会动手,总不可能他是示弱给武裳盈看的吧?

  但他既然没事,姬梦盈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只不过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不好,比之先前吴羽暗中布计对付石渐更令她恼了许多。若非哥哥嫂嫂就在身前不远处,她真想好生怨他一番。

  「你……骗谁啊?」

  虽说不敢声张,姬梦盈可藏不住话。她压低声音,纤手轻捏着吴羽的手:「干么这么虚虚实实的?你不会以为卫大护法会偷偷跟下来出手吧?虽说以她死硬性子,我们这回也算是自己送上门来,但武阁主不是笨蛋,都决定不怪嫂嫂的事,好歹也会管住自己阁里的人。就算卫大护法还不肯放过,但今儿个她至少不会让卫大护法有机会跟下来出手……至于后面回到盟里,她更没机会了。倒是你装伤究竟是为何?不会以为还有机会跟她动手吧?」

  「小梦盈……你真以为卫姑娘不会再动手吗?」

  嘴上微微苦笑,吴羽微眯双目,眼珠子不住乱转,也不知想些什么。虽也压低声音,可令人觉得有些讥嘲之意,听得姬梦盈不由有火。

  「她就算想出手,武阁主也该压制得了她。就算……就算卫大护法武功再高,可若离开登天阶,比之我们也胜不了太多……好啦,至少赢梦盈好大一截,但我们联手,要败她总还有机会的。反倒是……」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望着着前方,见大哥没注意到自己才把声音压得更低。

  「反倒是武阁主……武功真的厉害。你有没有发现?至少我看来……武阁主身段极高,就跟……就跟那日几招内便取了马轩性命的黑衣人差不多,莫非……莫非真的是她亲自出手?嫂子的面子真是大……」

  「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轻轻吁出一口气,吴羽也知此事不可能瞒过姬梦盈,毕竟能数招内令马轩授首,这等高手不是随处都有的,更不要说武裳盈那超过一般女子身高的身段,要认也真是好认。

  只是当日蒙头盖脸的黑衣人与今日雍容华贵的武阁主,若不细想还真合不到一处来。

  「只不过武阁主这一出手,怕不是为了祝少夫人的面子……哎,不过我们也别管这些……」

  「哼!」

  听吴羽说到一半又把话题引开,姬梦盈不由嘟长了嘴。不只是吴羽,连娘也常常这样,话好好地说到一半,见自己在场就把话题转走,美其名是不想让自己太早沾染江湖纷争,免得被污染,实际上就是欺自己年纪幼小,当自己不懂事罢了!

  「你不说,梦盈怎么明白?」

  「先别管这个。」

  知道姬梦盈的兴趣一旦被勾起,要引开她的注意力不容易,但吴羽智计过人,硬是把话题转开,姬梦盈也拿他没有办法。

  「虽说决定要虚张声势,但金贤宇不是真的笨蛋,就算他真会上当,当盟主和云深阁真有密约,短时间内也不会收敛多少。小梦盈还得帮帮盟主,若连你也一副有恃无恐,只不跟他计较的模样,金贤宇上当的可能性便会更高许多……」

  「好啦,这我知道。」

  虽说心里还气他把自己当小孩子,但兹事体大,姬梦盈不是不分轻重之人。

  虽然回应得不甘不愿,还是答允了。

  咬着嘴唇忍笑,姬梦盈差点忍不住。她到这时候才开始有点佩服大哥,毕竟祝语涵原就处变不惊,吴羽那张脸更让人难辨表情,没想到姬平意演戏竟也演得这般逼真,全然把吴羽所要求的种种表现得恰到好处,让金贤宇疑心生暗鬼却又不敢当真求证。

  难得看远雄堡那些人如此吃瘪,真教她笑也笑死了。若不是回程路上吴羽几番叮咛,加上金贤宇那票人当自己是小孩子,十成注意力最多放在她身上半成,让她颇有空隙调整表情,恐怕姬梦盈还真掩饰不住哩!

  只是姬平意虽表现得极端淡然,但邵雪芊、杨柔依及夫明轩等人与他相处日久,又不像远雄堡那些人大而化之,仍是注意到他暗藏的愁思,光那目光的异样都让姬梦盈暗觉不妙,心想莫要戏假情真,连真正的自己人都上当了,晚些再私底下向母亲坦诚才是。

  位子都还没坐热,外头的弟子便送了书信进来,拆信之后姬平意不由一怔,竟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要传阅众人。短短的一封信乃翔风堡范荣音邀姬平意过府一叙。怪的是竟写明要吴羽和姬梦盈也一同前往,甚至连祝语涵的名字也在函上,倒真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又怎么了?」

  没想到翔风堡竟在这时候插进来,本来心下就颇不喜的金贤宇登时不悦。

  本来身为远雄堡堡主的他便看不起姬平意,在黑道联盟势盛时还可相安无事,但强敌既退,接下来就是争夺威天盟主控权的时候,偏生姬平意这小辈先是藉吴羽之助立了声威,又先后得了少林派与云深阁这两个盟友,一边势大难比,一边武功高明。他本想坐看姬平意怎么应付云深阁的责难,但这人嘴上没说结盟,表现得却是轻松,显然暗里已有盟约。小辈羽翼已成,远雄堡若还想重拾威天盟的主控权不知得花上多少功夫,责任这般重大,自是难以轻松。

  何况翔风堡本身虽是小事,范荣音却是少林弟子。这回具函相邀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表面上少林派大军还没撤回少林,有什么事要说不用这般藏头缩尾,但金贤宇可以看不起姬平意、看不起吴羽或邵雪芊,却没那个胆看不起少林派。

  若翔风堡这一大兜圈子是为了给自己暗里找麻烦,那可怎么办才好?也幸好眼下大厅里没有少林门下,否则他想说都说不出话来呢!

  「既是范堡主具函相邀,盟主还是得亲自前往为是,毕竟前次对付黑道联盟之役,翔风堡是本盟第一个战友,在礼貌上不能不顾。」

  信函到手,略瞄一眼便传了出去,吴羽手指轻叩桌案不知沉吟什么,但听到金贤宇说话却是毫不考虑地便出言反驳:「若是金堡主担心盟主安危,不若请金堡主一同前往翔风堡,如何?相信范堡主所欲商讨之事该不需要金堡主回避:若有金堡主相陪,多个人一起商议也少些疏漏,堡主认为如何?」

  「那……那倒不必,翔风堡亦是名门正派,想来不会不利于盟主,本座就先留下来好了。」

  听吴羽这一提,金贤宇本来有些意动,仔细想想,自己一离开,留着少林派的大师们在盟里也未必是好事。若他们趁机跟邵雪芊合谋,计画对远雄堡不利之事可怎么办?说不定翔风堡这封信函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而已。

  偏偏自己堡内的师弟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道跟自己争权夺利,全没想到该一致对外。若有个人能托以腹心,又何必自己分身乏术?留着怕被人算计,出去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偏生整个堡内除了自己外,再没旁的人可以信任。

  心知堡内多半是桀骜不驯之人,自己接堡主之位未久,声威未立,一时半刻间还压不住他们:但先前顾着对付黑道联盟,没空想到立威之事,才导致今日这般麻烦,接下来……恐怕就得快刀斩乱麻了。金贤宇边想边有气,心想回去该先解决李晟洙,给堡内有异心之人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仔细想想,若非吴羽这般殷勤相邀,以金贤宇原本的性子,管他翔风堡邀了谁,先跟去弄清楚事情才是正经。但先前吃吴羽的亏也不知几次,他邀请得愈是殷勤,愈令人心下起疑,天晓得他之所以要自己一同前往,脑子里打的又是什么鬼主意?若自己不察上了当,想主宰威天盟的宏图大志只怕又要延迟不知多久,金贤宇不希望师父的威风又被自己给败掉。

  正不知吴羽又在打什么主意,姬平意一抬头,却见吴羽抛了个眼色给自己,目光又转向一旁的祝语涵,而后者却是看过信之后就怔住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甚至没发现两人打量着自己。姬平意一点便通,恐怕这回的信函不是范荣音有事,而是他妻子简氏出的好主意。

  仔细想来,那简氏极可能是当年云深阁的瑞雪梅香简若芸。虽说许久没有回阁,多半早被云深阁除名,但情谊却非如此轻易可断,若是关心云深阁内种种,找自己这些上过云深阁的人探探消息也非难以想像之事。

  一窍既通,百窍便明,姬平意不由更想深一层:他虽不知当年简若芸离开云深阁的原因,更不知另一位韩彩蝶下落如何。但这么长时日,简若芸之所以始终无法回云深阁,十有八九是监理门规的卫纤如所阻。

  自己等人既能通过卫纤如那一关,与武裳盈达成默契,这方法多半可以用在她身上。若是自己帮这个忙,让简若芸平安回归云深阁,到时候云深阁欠了自己一笔人情,纵然不能结盟互惠,好歹不会像这次连云深阁的门面都没看到就灰溜溜地回来。

  「既是如此,我们就一同前往。接下来归离原的守备,还得劳烦师父多加留心了。」

  虽说原就知道范荣音具函相邀为的不是自己的事,与其说有事询问自己,对象倒不如改成祝语涵来得正确,但当到了翔风堡,见范荣音拉着自己说话却絮絮叼叼只管说些闲事,姬平意心下也不由微恼。偏偏对着多半什么事也不知道,只顾着和自己套交情的范荣音,他心下有火又怎能发作?只能虚应故事罢了。

  反倒旁边的姬梦盈对这等无事闲聊却是兴趣多多,也不知小姑娘怎地这么多事好说,明明听来都非要事却说得这般起劲,听得他都昏昏欲睡了。

  偏偏他不是不知道,简若芸此次相邀些许为了想知道云深阁的近况,大半却是为了与祝语涵多套些交情。毕竟自从击退黑道联盟进攻、让马轩为之授首,彻底解决影剑门这麻烦,虽未一举歼灭黑道联盟这强敌,但自己声威大振,已是武林里一方人物。

  范荣音虽是少林弟子,但马轩既敢犯少林虎威,难保商月玄不会有这胆子。

  偏偏翔风堡的地盘还没归离原十分之一大,不可能让少林派大队人马常驻,为免远水难救近火,拉自己做外援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此事在路上吴羽便已分析给自己听过,否则范荣音再爱惜妻子,终非惧内之人,绝不会这般容易被妻子摆布。不过姬平意反倒对范荣音多了几分兴趣,让他的妻子与自己妻子套关系,这等迂回手段非一般武林人习知行为:身为一堡之主,能屈能伸之处不像表相只知打熬气力、习禅练功的范荣音,偏又做得一点没烟火气,也不知自己何时能习到这等境界?

  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祝语涵,姬平意半因沉不住气,半因一心想把这问题端上台面,索性主动开口:「据在下所知,尊夫人似乎……与内人所习剑法颇为类似,似是出于一门……」

  「是啊!」出乎姬平意意料之外,范荣音竟是一点推托也无,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只是话语方落便摇了摇头:「只是此事……原先荣音也不知道,直到当日盟主伸出援手,又提及内人剑法,回去之后荣音相询,内人这才坦承她原就出自云深阁,只是因事难以再回,是以刻意隐藏此事。既然已经脱离,就不欲再因此事生出事端,故荣音亦不愿声张,还请盟主见谅。」

  「是这样啊……」轻轻吐了一口气,若换了先前,或许他真有些怪,但此次上了云深阁,登天阶一战亲身体验到卫纤如的铁面无私和绝世剑艺,姬平意不得不承认,若当年简若芸因为犯了云深阁阁规而被迫离开,想回去还真不是这般容易的事。

  虽说若论剑法,简若芸不在祝语涵之下,但要跟卫纤如相比恐怕还差了一截。

  范荣音一没有自己的面子,二没有吴羽临机决断的果决,这等小事更不好让少林派出面,怪不得简若芸一直以来都死了回云深阁的心。

  「不过……」虽知简若芸对回阁之事多半不抱什么希望,但她既让范荣音出面相邀,便知自己安然下山,对她而言也是鼓励。下书之人十有八九一直在归离原外等着,只待自己与妻子平安回返便即入盟相邀。其心既死灰复燃,他自不该泼冷水:「此次上山,虽说卫大护法不好说话,但武阁主还有几分重情分,若堡主有意,在下愿做这和事老,看看能否让尊夫人回返山门。」

  「如此自是甚好、自是甚好,」听姬平意这么说,范荣音不由大喜。虽说身为纠纠男儿,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爱惜妻子,但眼见妻子对此事长怀愁绪,说不想帮她便是骗人的。

  何况若因此与云深阁拉上关系,对翔风堡又是一个强力外援,身为堡主岂能错过这机会?虽说妻子言谈间并未透露回归之念,但他却不能轻易放过:「内人虽未明言,但依荣音看来,内人对此事不是无念,荣音自然乐观其成。只是……这未免辛苦盟主了。」

  「也没……也没什么辛苦。」感觉妹子瞪了自己一眼,姬平意背心微微一颤,他也知道这回能得武裳盈答应不追究此事,纵然算不上九死一生也是难得的运气,恐怕还让吴羽带了点伤,妹子不希望这种事再来一次。

  但既有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

  「只是卫大护法……确实不好沟通,在下这回上云深阁也真被卫大护法的剑法吓出一身冷汗,但武阁主那边还好说话些……」

  「若此事能成……」

  轻轻吁出一口气,虽知姬平意这么说是在讨人情,但从妻子十余年来丝毫不敢透露此念,便知回云深阁之路险阻重重。范荣音自知对姬平意而言绝算不上举手之劳,该让步的还是得让:「翔风堡此后便入威天盟,惟盟主之命是从,还请盟主不吝收留。」

  「堡主哪儿的话,有堡主相助,乃在下不胜之喜,本盟自是欢迎之至。」

  【第十三卷完】

本贴由[小脸猫]最后编辑于: 14日/12月/2012 16时43分6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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