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龙与屠龙者之卷　157-163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红与褐（一）

　　辻本夏实和小早川美幸是东京墨东警察署的巡警，最初他们隶属于金田一警视长的搜查科。然而十年前，金田一在处理追捕克隆人4587林洛案中，追捕到菲律宾的他，和东华的特派员秦明一起，倒霉地死于林洛的乱枪之下。

　　少了这位上司的庇护，这两位很会惹事的女警，这些年也是越混越回去，最后竟混到了巡警。

　　这可不是一个好活。

　　尤其是在地区经济全面崩溃，工厂大面积倒闭，商店关门，甚至连政府都破产无法重建的时期，这简直是最苦最累的公务员职业。

　　就像现在。

　　东京的议事厅外，人山人海，超过一百万人正在游行抗议，反对政府正在讨论的一项重要议案。

　　三年前东华内乱，韦克皇帝自杀，八柱国撕下最后一层遮羞布，彻底抛弃韦氏之后，变为「最纯粹的」，「权贵资本家」的「贵族共和国」，放开肚皮吃的资本力量，也越来越无下限。

　　最初的一年，东华内部因为权力的整合与再平衡，内乱了一阵子。在此期间，东华所属的各个殖民地纷纷冒火，冲得最前的非洲殖民地六个区更在这个时期宣布脱离东华体系，拥抱二当家西华而去。其馀的殖民地，也是各种冒火，各种「独立」丶「分家」丶「脱华」的声音响个不停。

　　在此期间，闹得最凶的就是安南。来自民间，各种针对东华的特种袭击丶爆炸事件几乎天天发生，整个安南地区直接陷入了治安烂战的泥潭中。

　　当时的东华政府，内忧外患，风雨飘渺，彷佛这个庞大的日不落帝国随时都会崩溃解体。

　　但是作为一个延续了近两百年的政体，此时已培养出了强大的自我约束运行惯性。韦氏倒下后，残馀的七柱国在瓜分完家产，理平了内部矛盾，作好了各种政治妥协后，七家决定停止内斗，一致对外。

　　首先被他们拿出来开刀祭旗的就是安南。

　　东华新政府在安南投下大笔资金，建立和完善了庞大的天网城市监控系统，将一切列入严密的监控中。

　　而后更从国内调派了大批注射了改良后AD99的特种战士进入安南，和反抗军展开特种作战。用了一年的时间，基本把这里的反抗势力暂时拔除。

　　而在同一时期，东华海军联合陆军集体出动，兵临印度洋，其兵锋所指，正是不久前闹分家的六个「二五仔」东非和南非区。

　　其中东华海陆军联手对南非地区发动攻击，只用了一个月就摧毁了当地的张家丶韦家为首的分离势力抵抗，收复了这里。而后，本着秋后算帐外加杀鸡骇猴的原则，东华方又在南非地区绞死了上万人，其中不少都是来不及逃走的前权贵们。

　　在东华军队不惜全面开战的威胁下，其馀五家二五仔们，最后只有东非行政区在西华的全力作保下，保住了原有的地盘势力，维持住了自我的独立。其馀四家都被迫签订了城下之盟，老老实实地又缩了回去——东华把驻日本的海陆军主力都撤回，就是为了这一波的行动。

　　已改称东非共和国的这里，所以能保住自己的地盘，主要原因在在关键时刻，西华朝这里派出了海外驻军，驻守其国内，摆出一副「这是最后的底限，你再进一步我就要全面开战」的架势。而此时的东华方面，勉强压服不稳的各地极其吃力，而东非政府又摆出不惜拼死一战的架势，最后和西华经过秘密谈判，双方各退一步。

　　此次杀鸡骇猴行动，不能说完是圆满成功（东非独立了），但是还是骇住了其他地区的不稳势力。

　　最终，东华方面「收回」了大部分的失地与利益，而西华方面则成功地从东华身上挖下了东非共和国（埃塞俄比亚地区+索马里+坦桑尼亚）这一块肉。

　　昔日霸主的崩溃，像历史上的毛熊那样使用灭绝大法自尽速亡的，终是罕事。作为日不落帝国存在的东华，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主世界的大英帝国，其是一块一块崩塌式的逐渐衰弱。

　　事后，西华的两位皇帝得到的领悟是：西华要取代东华的世界地位，最少还需要二十年的等待发酵。

　　在这过程中，曾经想趁着这一波摆脱东华控制的日本地区，看到东华狮子虽老，爪牙犹利的现状后，又老实地缩了起来，乖乖地听话了。

　　只是经过这麽多事件的反复折腾，东华方虽然成功收回大部分失地，却也消耗军费无数，财政预算连年赤字，国家负债率连创新高。

　　为了早日回血，这三年里，他们也加大了对周边殖民地地区的控制和压榨。

　　而日本地区，在某些人有意地暗箱操作下，更成了重灾区。

　　东华八柱国之一的钱家，与林洛在日本传教建立的物流体系配合，再加上本土地头蛇药师寺家族的合作，成功地打破了日本本土商业力量的抵制，把「钱宝网」金融交易系统铺到了日本。

　　然后借助这个体系，配合已经腐败到极点的日本的政府部门，「全官皆贪」的政治环境，烂到不可救药的公丶检丶法丶商丶税丶海关体系，以及东华军方丶情报部门的热情配合，来自其他地区海量且廉价的工业品，疯狂地涌入日本，摧毁着当地本就正在衰败的工农业。

　　过去的这三年里，日本地区的财政预算的赤字率，是一年比一年惊人，而本地的传统工业丶农业丶商业体系，皆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破坏。

　　首先完蛋的是工业。

　　来自东华和和其他地区，更加廉价的工业品，通过走私渠道以倾销的价格席卷日本市场。三年内，日本残馀的工厂纷纷破产关门，或奄奄一息。着名的横滨工业带，现在成了横滨失业带。平井家旗下的电器丶化工产业，几乎全部完蛋。三年的时间里，横滨地区就直接为日本政府贡献了超过三十万的失业人口。

　　和工厂一起完蛋的，是雾岛的商业体系。先进的钱宝网网购体系，结合教会的销售渠道，再配合一群「闲得发霉」的老头老大上教堂礼拜时随手取货（节省快递费），林洛在日本建立「传教——走私——网售」销售体系，直接摧毁了雾岛家建立的传统商业平台。受其冲击，日本地区各个商场的年销售额连年暴减，亏损无数，不得不大面积的裁员和关门。

　　大量实体店的倒闭，又反过来冲击了当地房租丶地产价格。一直在老龄化和八四二一人口魔咒中挣扎的日本，十几个主要中心城市的地产价格，本来完全是靠炒家和政府力量硬抬着的。

　　但是当工业崩溃，商业崩溃，百业萧涤一起来临时，白领先失业后破产，「接盘侠不够，无韭菜可割」时，泡沫再也维持不下去时，炒房者不小心就自己炒成了房东。而残馀的接盘主力白领中产阶级，又因为失业付不起月供而被银行收房，结果就让银行变成了最大的房东——主世界美国的房贷丶次贷危机，也在日本重演了。

　　在这事上，药师寺家因为在危机暴发前就预见到这一幕，加上昔日钱家攻击时，为了应对危机又抛掉了一些「优质房贷权力」，事前减舱大半，反而是损失最少的。但那些最后接盘的的银行，则在这波冲击中损失惨重。

　　就在东华事变后第三年，和药师寺家争斗多年的富士银行宣布倒闭，而另一家大银行名古屋银行，则申请破产保护。

　　银行的倒闭，更令无数的储户存款灰飞烟灭，也令本就严重至极的经济危机进一步的漫延扩大。

　　事前这两家银行不是没有向日本地方政府求助求救。但是年年财政预算巨额赤字，甚至在今年宣布财政破产的日本地方政府，在这时哪里掏得出钱来。

　　平民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消费降级，消费委缩自不必多说，为了省钱，人们更不敢消费，更是绞尽脑汁地想购买那些「便宜好用的走私产品」。而便宜好用的走商品买得越多，本土工业就崩得越快，失业越多，从而形成可怕的恶性循环。

　　就连前两年，在危机过得日子最好的日本农民，今年也要面临着生产出来的农产品卖不出好价格的危机了——从前林洛和药师寺凉子，是通过努力逃税和减少流通环节的方法帮农民的农产品卖出还可以的价格。但现在随着日本地区其他产业创造财富能力的崩溃，萎缩，民众的消费力，也已经降到了「追求不饿死」的最低底线了。

　　在东京的国民议会大厅里，一位来自雾岛家背景的议员，在讨论此事时，愤怒地用木锤敲着桌子，对着记者和电视台高声大骂道：

　　「一切全是你们这帮全民走私，全民逃税，全民经商，全民买走私货的马鹿们害的！」

　　有一个真实的笑话，这个时期的日本很流行。

　　川崎化工的工人山本因为工厂倒闭，失业回家了。

　　儿子问他：爸爸为甚麽失业。

　　山本答：因为市面上的走私商品太多了。

　　山本夫人答：不上班也好，反正你已经三个月没拿工资了。帮我打下手，把这些走私货背到教堂去，很多教友要买呢，我们一家这个月生活全靠他们了。

　　然后山本发现他家里现在吃的，用的，全是各种逃税的产品。

　　民间不是没有人意识到这种全民走私丶逃税的危害，也不是没有人亲身体会到其中的危害，但是大家都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

　　你能用五元块钱买到一件质量相当的「海淘」品（指海外流入的走私品简称），你愿意进商店，去买一件经过中间商加差价，商家加房租丶店面丶人工品，同时还要缴纳超过百分三十的各种税后，最终售价高达两倍甚至是三倍的「合法商品」吗？

　　这是一道人性的考验题，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抵御更廉价的走私偷税产品的诱惑。

　　这三年来，日本政府也不是真的甚麽都没有干。

　　全面打击走私丶整顿商业体系，补上钱宝系统和传教系统造成的税收漏洞？

　　上面几件事，他们都尽可能地干过，但没有一样可以干好干成功。

　　全面打击走私，需要的是一支强有力的税警系统和强大的政府执行力。

　　问题是现在干这事的人，是「亲爸爸」东华八柱国和军方，日本政府哪有这个胆子去针对这些「走私上线」。至于下面中下线，要对付他们，也需要一支精干的反走私团队。

　　烂透了日本的公务员队伍，他们每次出击，是能抓到不少走私货物，每次都能搞出大新闻来。但是更多的走私物品还是不断地流入日本市场——另外有一点，那些没收的走私物品，最后还是要流入市场变现，冲击现有的本土工业品市场。而且因为是没收的走私物，无本生意，官方销售时价格比「正规」的「民卖」走私物还要便宜。

　　至于整顿商业体系，禁止钱宝网？

　　在这个电子商务的网络时代，钱宝网把手伸进来了，让日本全民尝到了甜头，想再禁止，根本不可能的。封了一个ＡＰＰ，换个马甲立马原地复活，IP还直接指向东华本土钱家的系统，怎麽禁？

　　摧毁这个体系里最重要的销售节点？现在的光明圣教，全国正式教民超过二百万，占日本总人口的十分一。十分一的人口再加上他们拉来的亲戚朋友助阵，以及尝到「海淘」好处的既得利益者的抵制，想和全国的十分之一被组织起来的人口为敌？别开玩笑了。

　　现在的国民议事厅里，就正在讨论这个话题。

　　但是在议事厅外面，有超过一百万人的正在游行抗议，反对政府想取谛钱宝交易系统，影响「海淘」利益的任何议案。

　　三年的时间，一群尝到甜头的既得利益者，已经在国民议事厅里，用自己手中的选票，选举出了他们的利益代言人。

　　这个代言人不是别人，正是日本曾经最可怕的女人，血娘子药师寺凉子。

　　一年前，在钱家的暗助下，东华政府特赦了药师寺凉子。而后她正式回到日本，宣布以个人身份参加日本地区议员选举，轻松被选为议员，而后又宣布成立「农工党」。

　　林洛从前在日本传教的布局，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利齿。

　　光明圣教在日本总共拥有二百一十万名教徒，超过百分九十五的人都拥有选举权。在经济危机的年代，为了对抗危机，为了求得生存，这些人这几年都被林洛充份地动员起来。

　　他们先是学会了工农商互助，以教会为扭带，建立小型的社会自我循环体系。在互助中，不但学会了对抗日本旧式的官丶商丶黑三座大山的压迫，也学会了偷税漏税丶走私商品，学会了抱团取暖，更懂得选出自己的利益代言人。

　　当年选举，新成立的农工党，很轻松地就获得日本地区四百万张选票，一举成为议会里的第二大党。

　　现在国民议会在讨论取谛钱宝交易系统，打击名为教堂，实为走私枢纽节点的逃税体系，在有议会第二大党从中作梗的情况下，哪里可能通过？

　　现在，整整一百万人在农工党的组织下，正围在国民议事厅外面的街道上抗议，声势之浩大，连维持秩序的军警们，看了都胆颤心惊。

　　辻本夏实和小早川美幸看到，这些游行的人，他们组织严谨，以二十乘二十为一组四百人方队集体行动。每个方阵间都保持着五米左右的间隙。

　　每个游行的人员，都穿着褐色的马甲制服。从天上望下，一个个褐色的方格子在街道上像阅兵方阵般地行进着。

　　光是这份组织动员能力，让现场的警员们，在佩服之馀，也看得胆颤心惊。

　　日本地区有很多政党，第一大党自民党议会席位虽多，但是支持者多是乌合之众。要他们组织人员上街游行时，是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的。

　　无数个这样二十乘二十的褐色豆腐块方阵，当天就这麽整齐地铺在国民议事厅外面广场丶街道上。

　　所有人在相关人员的指挥下，喊着同样的口号。

　　「我们需要便宜的商品维持生活！」

　　「打倒脏脏的中间商资本家！」

　　「商品的钱，全被地产商丶中间商赚去了！」

　　「永远支持钱爸爸！雾岛家的中间奸商去死！」

　　当天下午，日本临时政府宣布，针对钱宝网交易系统的1078123提案，无法得到足够多数票，再次失败。

　　而后不久，现任政府首脑宣布整体辞职。

　　过去，为了争夺日本地区的议员丶特首之类的职位，各方势力在这里是打得头破血流。但是今年春节到现在已经过了整四个月了。去年年末前任特首宣政府破产，集体辞职之后，新的「接盘侠」，却一个都没有选出来。

　　没人愿意接锅，没人愿意承担责任，也没人愿意出来干点甚麽。

　　日本地区国民经济状态，还在继续在恶化下去！

　　即使已经是议会第二大党，手中席位还在继续增加的药师寺凉子的农工党，在这个时期也没急着上位组建新任政府，因为局面还不够烂。

　　大家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除了天天互相拍桌子对骂外，甚麽实事都没有干。

　　整个日本地区，用无政府状态来形容有些过份，但换成「全民等死」状态，却是十分地贴切。

　　一间铁屋，没有出口也没有透气，里同的人，都快要耗尽氧气死亡了。但是还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做点甚麽。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红与褐（二）

　　深夜，辻本夏实和小早川美幸开着警车在东京的街道上巡逻。

　　在两点交接班前，她们都要不停地在东京街道上巡视。

　　经济危机其实从血兰危机时，就已经开始，持续到现在已超过了七年。

　　而到了最近这三年，日本经济不但没有一点恢复的起色，反而陷入愈加严重的崩塌式雪崩中。仅仅在两年半的时间内，日本的失业人数就达到200多万人，占全部人口的1/10，占就业人口的一半以上。

　　经济的崩溃，导致了日本地区的「人肉」绿色产业空前繁荣，尽管北城家的继任者，这三年里开通了诸如「东京──北海道精尽人亡七日游」，「东京假日」之嘘头疯狂向全球揽客，可惜娱乐这东西，最容易被高仿。全球性的危机中，许多国家也有样学样，推出类似的服务抢客。太多的人下海，消费力不足，令这个行业同样陷入「生产过剩」，皮肉工作者过多导致的恶性竞争，恶性降价的危机中。

　　「这座岛屿，现在已经沦落到连做皮肉生意都快养不活家人的地步了。」

　　城市的治安持续恶化，各地的犯罪率上升了好几倍。

　　以之对应的，却因为国家预算不足，各地的警力不但没有增强，反而还在缩水和「外包」，以压缩财政开支。

　　把各地的警务外包，是日本政府这几年为应对付财政危机而创造的大发明。其提出者是东京市警察总局局长室町早苗大人。具体的作法，是把各地的治安，分区分片，交予各个警察局承包。官方只提供一半的经费，另一半，得由警务部门的人自行向片区里的住户「筹款」解决。

　　再简明一点，就是「收多少钱」，执行多少警务。

　　负责富人区治安的警察局，在日本是最幸福的了。为了自己的安危，当地有钱人掏钱时是很爽快的。那里探头密布，警车昼夜巡逻，围墙高竖隔离，治安好到足以「夜不闭户」的程度。东京的警察们都很愿意在这儿执勤。

　　白令页区和中产区的情况，则就不太妙了。随着经济的破产，大量的中产失业，被迫搬离中产区，令这里出现了大量的空置房。人口密度不足，分担到残馀中产头上的「治安费」自然也就上升了许多。在那些日子过不下去想挺而走险的人眼中，富人区警卫太严进不去，中产区这种不上不下的地区，简直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事实上，这几年里，东京治安最坏的地区，就是中产区，其次是娱乐区。

　　至于平民区，经济危机持续了这麽多年，现在的平民区，正迅速地向「贫民区」转变。当地住户的经济情况，和最穷的三谷区相比，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差别。

　　这里居民无力向警察局进贡，自然这儿的警力防护，也是极差的，仅比边上的三谷区稍好一点。

　　辻本夏实和小早川美幸就是负责这一大片平民区夜晚治安的警察。这麽一大片区域，好几个街区，上百平方公里的区域，居然就只有她们两个女警察在深夜巡逻，简直就和摆在路口的纸人警察没有啥区别。

　　就像三谷区一样，从前布置在这儿官方的监控设施，早在六年前就没有被更新维护过了。如果早已损毁得七七八八——就算没有损坏也没有用，为了压缩开支，坐在监控器前盯着屏幕的值班监控人员，也在「精简机构」中被下岗了。

　　现在的东京，无论是日渐「贫民化」的平民区，还是早就跌入地狱的「三谷区」，却是东京治安仅次于富人区，治安最好的区域。甚至比酒池肉林，接待各方游客的「娱乐区」东京烫娱乐城那里的治安还要好。

　　原因很简单，当日本政府对基层的民间控制力在不断崩溃的同时，一股强大的民间势力则顺势接手了这里。

　　辻本夏实把车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然后旁边的一台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杯咖啡，回到车边后，她和出来透气的同事一人一杯慢慢地饮着。

　　辻本夏实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摄像头，举起左手对着它竖起中指。然后哼道：「这里很安静，治安比七年前还要好。」

　　「因为坏人都跑到中产区和娱乐城去干活了。在这里犯案，最轻也会被打断手脚的。」

　　小早川美幸也是一脸无语的表情，然后自嘲地道：

　　「至少我们在这儿工作，要轻松多了，可以随便摸鱼。当初那帮人把我们排挤到这儿，是想看我们的好戏吧，却没有想到给了我们一个可以当薪水小偷的闲差啊。」

　　她们会被赶到这里，原因也是自己的手脚太乾净，坚守本份，结果就被警察里的同事排斥，流放到没有多少油水的平民区担任巡警。

　　头上的摄像头，并不是官方布置在这儿，而是这片区域的光明圣教的「教民自卫队」安装的。

　　东京这儿有二十个区，共有三十处大小不一的光明圣教教堂。以教堂为中心，半径五到十公里的区域，都是治安极好的模范区。原因是每个区的光明圣教教会，都自发地组建了教民自卫队之类的准军事组织，维护当地的治安。不仅如此，他们还自己掏钱，在各处布置了摄像探头，组成了一个个的监控局域网，甚至还成立了治安讯息处理中心。

　　最具讽刺意味的，现在在这个讯息处理中心工作的，核心人员，许多都是退役或失业的警员，此外还包含了大量从前狼鹰队的成员。

　　「现在的东京，一半是被日本政府控制着，另一半却被光明圣教控制着。」

　　这不是笑话，而是事实。

　　从前分布在东京各个区的日本黑道份子，现在在平民区已几乎无立足之地。他们不是老实地自愿地「搬家」，而是在经历了一年的「血战」，被打得崩溃受不了灰溜溜地滚出平民区，缩到中产区和娱乐区去了。

　　小早川美幸看了一下手上的表，离凌晨两点还差一分钟，然后她和同事一起本能地朝左边的路口望去，只过了几秒，她们就看到一队十人，身穿褐色制服，由五位中年大叔和五位中年大妈组成的夜间巡逻队，提着棍棒正朝路口处小跑过来。

　　看着这群正在跑近的教民自卫队，辻本夏实惊叹道：「真夸张，这群欧巴桑和欧吉桑，他们的身体和精力可真旺盛。」

　　小早川美幸道：「有消息说，他们是林博士的人。林博士在他们身上使用了新式的超人药。所以现在一个个都唤发了第二春。」

　　说出这话时，小早川美幸眼睛却盯在那群跑近的大妈身上。

　　这些大妈们，最显眼的特徵，是个个胸前的欧派大得惊人，跑动上下左右跳动，抢眼无比，杀伤力惊人——足以晃瞎不少人的眼睛。

　　身为警察，知道很多内幕的小早川美幸知道，这是林博士前年年底新开发出来的一款血兰超人药。只能用在女性身上，注射后可以让女性体质大增，甚至轻易地超过没有打药的男性。

　　这药唯一的缺陷，就是用了后欧派会变大，男人用了后也会变大，通常只能用在女性身上。这药现在还在测试并未铺开，一想到注射了这种药，女人将在体力全面超越未打药的男性，全世界的女权主义者已经为她疯狂了。开发出这款神药的青平药业集团，股价最近也是疯狂连涨。而这群大妈们，明显是因为光明圣教和林博士关系，提前得到了血兰超人药的试药者。

　　小早川美幸对同事道：「难怪东京的那些黑道份子，这三年里会打不过光明圣教的人。这些护教骑士团的人，全是用了药的超人。」

　　辻本夏实道：「就算没有这些超人药，黑龙会，仁道会，山口组这些组织，和护教骑士团相比，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吧。现在日本各地，护教骑士团的总人数，最保守的估计也在十万以上。哪个黑道组织有这样的规模啊！」

　　辻本夏实担忧地叹了口气，日本的恶劣到这种地步，而光明圣教这个民间组织，现在又膨胀到这种程度。其的代言人农工党是日本第二大政党，而且手上还有着这麽一支独立于政府控制下的准军事组织，哪怕这个军事组织现在手上只有棍棒这类的原始武器，但也是极为让人不安的。

　　喝完咖啡，辻本夏实看了到对面的马路驶来一辆警车，到了交接班的时间了。她和同事坐上车，完成了简短的交接后，两人一起开车下班。

　　她们的住处在东京的中产区丰岛区和娱乐区文京区的交界处。快要到达两人住处时，。辻本夏实看到，旁边的另外两条马路上，连着冲过来三辆麪包车，停地在十字路口处堵住路面，而后车上涌出大量手持棍棒的，身穿黑色皮装的人士，人数足足有近二十馀。

　　辻本夏实瞄了一眼，这些黑皮装人士的衣服后背上，印着白色的「仁」字，正是东京着名的三大黑道组织之一仁道会。

　　小早川美幸道：「又要开战了吗？」

　　辻本夏实眯起眼，整理着腰间的手枪，也却没有下车干涉的想法，甚至连喊叫周围警力支援都懒得作。

　　原因：一她习以为常了，二则是知道叫了也没有用，徒费警力而已。

　　「他们的对手，还是赤报队吗？」

　　「也只会是赤报队了，褐衫军是盾，赤报队则是矛。」

　　小早川美幸话音刚落，对面的马路远处就高速地驶来一辆麪包车，冲到路口处时，见到这里已被堵上，车上的人紧急停下了车。

　　而后车上跳了五个人。从身材上看，是两男三女共五人。他们有高有矮，打扮各异，共同的特徵是身着红色的马甲，脸上皆戴着一张日本特色的恶鬼面具。其领头的是一个欧派特别大的女人，比起周围都拿着棍棒的同伴，这个红马甲的女人，脸上的面具是修罗面具，而双手则套着一副造型奇特的鬼爪铁手套。

　　「是赤报队的人，带头的那个是血修罗！」

　　小早川美幸认出那女人的身份。

　　光明圣教手中准军事武装力量是护教骑士团。

　　先前两人看到的那些半夜持棍巡逻的大叔大妈们，是普通的基层人员。

　　而骑士团内部，还存在着两支精锐的武装力量。

　　一支是负责各个教堂安全为主的褐衫军，其成员虽为年青精壮，但平时都是只守不攻，从不主动出击。只有在黑道份子因为利益冲突，上门砸场时才会出手。

　　而另一支，则是由一位神秘的戴着修罗面具的白衣红马甲的女人率领的赤报队。这是护教骑士团的机动力量，同时也最锋利的刀刃。

　　过去三年里，他们在这个外号「血修罗」的女人率领下，可是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雾岛家布置在日本各地的控制农村的黑道堂口，就是被她带人一一打崩打垮，最后被迫撤出农村。许多从药师寺凉手中逃得一死的黑道份子，刚刚出狱就是被她找上门打断手脚扔进医院，而后老实得再也不敢作恶。

　　针对黑道份子也就罢了。雾岛家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用笔和纸杀人的农协的高层，也被这个血修罗以各式各样恐怖的方式拜访过。

　　两年前，光明圣教开始集中力量在东京的基层渗透时，与当地的黑道间的矛盾冲急剧加大。彼此间火拼无数次。褐衫军负现防护，而赤报队则是在这个神秘的女人带领下，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出去，把东京三大传统的黑道堂口挑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连首脑丶堂主都被她打残过多位。

　　三大黑道势力对这个女人又恨又怕，在暗网上许下巨额赏金买她的人头，但是除了让对方名气越来越大之外，连她的真实身份都没有弄明白。

　　夏实和美幸没有想到在自己下班快到家时，居然会遭遇赤报队和仁道会在东京街头上演的大火拼。

　　血修罗一行刚下车，身后追兵也到了，两辆上涌下了足十二个人。加上前面的人，共有三十二人，数量是赤报队的人六倍还要多。

　　赤报队和东京黑道火拼了这麽久，双方达成的默契底线，皆是使用「棍棒」类的低杀伤武器，没有动用枪枝，打人最多打残绝对不打死。

　　今天也不例外。

　　血修罗一行人一下车，不等后面追兵的人下车，就直接聚在一起冲着前面的敌人打了过去，根本不给对方合围的机会。

　　一时间，东京变成了棍棒挥舞的修罗战场，而最场上最抢眼的人，还是那个戴着修罗面具的血修罗。

　　拦在她面前的敌人虽然多，可是居然没有一人是她的一合之将。她手中的武器，是用钢铁制成的鬼爪式拳套，一拳轰出，经常将对手中的木棍直接打折然后反轰在对方身上。

　　这个女人欧派很大，战斗时摇晃不止，可是身手却敏捷得像头猫。明明总是以一对六七，却灵巧的在对手的棍影中出入自如。而她的拳力臂力更是大得惊人。

　　挨了她一击的人，一个个都被像沙包般轻易地打飞，落地后没有一个还能爬起来。最夸张的是，杀得兴起的她，甚至还直接提起一个倒霉蛋对手的双脚，将他整个人拿在手中当成武器使唤狂甩数下，扫倒两三人后才抛掉。

　　身后追击他们的对手共有十二人，待这些追兵下车赶到现场时，前面的二十名堵路的同伴，竟在短短的十几秒时间里，首先就被血修罗一人打倒了十一个。馀下者被她的同伴打倒了四个，残存者早已颤心惊地自行溃散。

　　而后，血修罗才不紧不慢地回过身，面对追兵。

　　而这群追兵，在看到血修罗大发神威轻易地轻倒这麽多人后，自个也胆气尽丧，竟不战一哄而逃。

　　夏实和美幸两人，看到血修罗走到拦在路中间的两辆麪包车前，抬起脚，先后在两车的保险杠狠蹬两记，仗着强大的脚力，直接蹬得两车后退了好几米，让出通过空间。

　　而后她才不慌不忙和同伴一起地回到自己的车上，发动汽车，通过路口，驶回了光明圣教的基地。

　　当他们的车子经过警车时，目睹了这一幕的夏实和美幸嘴唇颤抖着，先前的恶战，血修罗在战场上的凶残和恐怖力量，着实把这两位女警吓得不轻。

　　「这帮赤报队的人，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仁道会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吧。他们一定又在干逼良为娼的事了，肯定是这样的，所以赤报队的人知道了才会跑过来越界砸场的吧。」

　　两人脑补了一阵事情的起因，却没有兴趣下车去查问那段还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仁道会份子究竟。

　　这没有必要，问了问也白问。

　　现在东京的警察系统，也只能抓抓一些没后台小毛贼了。真正的大佬，她们哪个都动不了。

　　这一卷快结束了，为了不结束得太仓促，还详细地把这最后的收尾处，多写详细一点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痛苦吧，痛苦吧，再痛苦一点吧

　　「凉子桑，东京现在的治安，还是这样火爆啊！」

　　「阁下早上听到甚麽新闻了吗？」

　　「你的手下，赤报队的人又把仁道会的人打了，十八个人被打伤进了医院，真是惨烈呢。」

　　正在和药师寺凉子一起吃早餐的人，是东华七柱国之一，钱家的特使钱辉，他的身份是七柱国首脑钱明的儿子。

　　「比起三年前，我杀他的社长丶会长丶组长，整个高层一锅端，全杀了！这三年里，我已经很慈悲了。」

　　钱明来到这里，是因为日本的现状，实在是烂得连东华政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药师寺凉这三年勾结钱家林家，军方以及海外情报局，在日本这儿疯狂地啃树，硬是把本来还可以撑个十几年的日本，在三年内就啃得完全崩溃。

　　东华政府所以想收手，实在是这种杀鸡取卵式的啃树方式，啃到现在，再啃也快啃不出东西来了。

　　他们现在开始考虑的，是重新「种树」的问题了。

　　「日本这儿，你还要玩多久？」

　　「怎麽，钱家的人也开始同情日本人了吗？」

　　「是有些同情了。这里的惨状，已经惨得连我们这些铁石心肠的人都快看不下去。几个月前，最后一任特首跑到帝都那儿，差不多是哭着求我们放放日本一条生路。连我的亲家，林家都对我的父亲说：你们和药师寺家该收手了，日本都快被你们吸乾了。」

　　「我还以为你们只认钱呢。」

　　「我们姓钱，当然也喜欢钱，但是现在的这里，已经很难再生出钱来了……眼前的局面，或者说闹剧，该结束了。」

　　钱明站在餐厅的窗口，看着外面潇条的街道。日本曾经是东华最好的，样版式的二等人区，现在却破败成二等人中最差的一个区，甚至可能比三等人区还不如——至少三等人区那儿，没有这麽可怕的老龄化危机。

　　钱辉回过头看着凉子道：

　　「以你今天的实力，去年年底选举时，只要真正发力，就可以成为大和行政区议会的第一大党入主内阁。可是你们没有，你们的席位只比自民党少了两席。事后计票复查时，我们发现，其实你们的选票比他们还要多了百分五。别人选举舞弊是多报，你们却是故意少报……」

　　「现在的日本是坐火山，谁坐在掌门的位置上，谁就会被火烧屁股。站在台下，指着台上的人的错误，不停地戳他们的脊梁骨，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药师寺凉边说边饮下杯中的橙汁，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然后，她又道：「我和西华，牵扯得很深，你们谁都知道，现在的我有西华的背景，甚至还是那个人的情妇。我的农工党如果成为日本第一大党，晚上东华帝会有很多人睡不好觉的。现在的这种情况不是很好吗？我当老二，你们的人老大，老大背锅，老二在这儿替你们打工赚钱榨乾日本，多好的组合啊！」

　　钱辉暗吸了一口气，事实上这个女人现在在想甚麽，所为如何，他也只是看懂了一部分。

　　药师寺凉子露出爪牙利齿，组建政党时，以「合法选举」的方式进军议会，掌握权力时，东华方面是很忌惮的。但是谁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野心」，仅仅止于担任第二大党，然后各种搅屎。

　　钱辉吸了口气，严肃地道：「日本这里不能再这样烂下去了，最多一星期，海外情报局和军方就会收手。」

　　药师寺凉子作不在乎状的道：「没关系，库存在各个仓库的货物，够卖到新年的了。」

　　钱辉走过来，近距离盯着药师寺凉子的眼睛道：「我代表的是东华政府的意见态度，日本这儿，不能再这样糜烂下去了。」

　　药师寺凉子嘲讽道：「努力地往这儿走私物资，把钱宝网铺到这里，借机炒高钱氏股价的是你们，榨乾日本的也是你们。现在看到这儿水深火热，想要当救世主的还是你们。敢情我就是那个大反派了？」

　　钱辉低声道：

　　「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凉子桑！这三年你一直都在布局，这个布局甚至可能早至那次的八日清洗。而一切，应当是始于北海道！你被家族的人以一千五百亿卖给林博士的那一天！你失望了，绝望了，然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药师寺凉子嘲笑道：「似乎有人忘记了，是谁把药师寺家逼到那个地步的……」

　　钱辉笑了起来，语气转缓道：

　　「一切都是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凉子桑你是聪明人，你曾是林博士最大的敌人，后来却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情妇。钱家也曾和药师寺家在商场股市上兵戎相见，却也非常愉快地合作了三年……大家都是聪明人，这就是政治！我们间因为共同的利益，互相演戏，互相装傻，已经演了很多回了。」

　　药师寺凉子道：「你们就不在乎，我和西华那边的牵扯太深吗？」

　　钱辉反问道：「你把狼鹰队的旧部全招到手下，可是我从来没有见你担心过他们会和东华死灰复燃。不仅如此，你还特意把自己的一些内部机密，通过他们暴露给我们。」

　　药师寺凉子道：「你们就不怕我现在是西华在日本的卧底，为西华服务吗？」

　　钱辉答道：「我们只怕现在的你，不是为自己服务。」

　　他又道：「你是做特工工作的，EU那儿，流传的有一个和特工卧底有关的笑话你听说过吗？」

　　「愿闻其详。」

　　「有一次，EU官方为了打击黑手党，派出一名警员到黑手党卧底。用了十年的时间，他从最底层的混混，混成了黑道的头号人物。」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就不当警察卧底了……」

　　药师寺凉子笑了起来，钱辉也笑了。

　　两人这回都明白对方的底线了。

　　「要我来收拾日本的烂摊子，不是不行，但是这里得按我的想法进行改造，确切地说，进行社会性的大手术。」

　　「你是想说……」

　　钱辉眯起了眼，他似乎感觉到，那个不能提名字的人的幽灵似乎在正这里徘徊。

　　「你知道吗，这是一座没有未来的岛。」

　　药师寺凉子道。

　　「一百年前，日本本土人口是四千万，但现在，人口已经跌到了二千三百万。八四二一的家庭结构，在这里是普遍现象，而且只生一胎，甚至不生不育的比率，正变得越来越严重——实际上这种情况，东华也一样存在。为了改善这种局面，东华现在是不得不靠着从东南亚甚至是非洲引进各类劳动力以填补人口空缺。当然了，日本丶朝鲜这些儒文化区，是你们最爱的。年青的，有文凭的日本人要归化加入东华，取得国藉，非常地容易。」

　　说到这里，药师寺凉子露出不满的表情，然后她以悲哀的表情道：

　　「现在日本只有不到四百万，三十岁以下的青壮劳动力了。比这更可怕的，是接近八百万的六十岁以上的老头老太，而自身的生育率才勉强达到0.8——你也知道，要维持一个种族的人口不下降，生育率必须达到2.1才能维持……这样的生育状况和人口比率不改变，大和族的灭亡，百年之内就可以看到。」

　　钱辉道：「工业社会，必然导致生育率的崩盘，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们东华也同样存在，国内现在也同样在为生育率不足而头痛。」

　　「社会压力这麽大，培养一个孩子的成本这麽高，你怎麽能指望年青一代敢多生孩子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许多人不肯做，不愿意做。而这涉及到更深层次的社会结构改造丶调整的问题。现在的日本，如果不进行更深层次的社会改造，根本是没有救的。而一旦进行深层次的改造……」

　　药师寺凉子坐回原位，接着道：「东华很近，而西华太远。东非共和国有矿有资源还有战略地位，本身还有工业，西华可以出面保着他。但日本这个鬼地方，人口只有二千三百万，消费力低下，无矿无资源还成天火山地震海啸不断。西华不可能为他和东华翻脸对抗……」

　　药师寺凉子平静地道：「所以，我准备让日本继续烂下去，烂到极致，烂到你们见了都感到恶心，然后，再看看有没有人想在这儿点一把火，让一切都烧起来。」

　　「你的意思，我现在完全听明白了……」

　　钱辉深深地看了药师寺凉子一眼，他分辨得出，这个女人说的是真话。

　　他评价道：「你真是疯狂呢。」

　　「不，我一点也不疯狂。疯狂的是掌控这座岛的那些人，疯狂的是寄生在这座岛上的，那些家族——也包括我的家族。日本不比东华，人口太少，韭菜不够，哪里受得了被人这样的吸。与其被他们吸一百年慢慢地窒息而死，倒不如现在直接割开喉咙，让他死得更快一点。」

　　药师寺凉子说到这，白了钱辉一眼。

　　「要救这里，其实办法很多，只是你们不愿意做而已。东华这边，让出一点好处利益来，就足够这座二千三百万人的小岛吃了——你们愿意吗？八柱国哪家愿意？过去三年里，日本这儿的行政长官就差没有跪在你们面前哭求了，你们又做了甚麽？还不是很开心地配合着我，在这儿吸血吸得不亦乐乎吗？」

　　「现在，这株韭菜快死了，烂了，臭了，才想到要救他。但是，你们又愿意为这株韭菜施加多少肥料呢？」

　　「如果不给我松绑，不允许我按我的意志来改造这里，要我上台，替你们背锅，同时还要背负两千三百万日本人的骂名？我为甚麽要这麽做，这麽蠢？现在在这儿，当个第二大党，坐在台下骂台上的人。没事叫手下的赤报队去袭击一下当地黑道，救几个被逼良为娼的少女，还能在民间收割一大波「为民请命」丶「民众救星」的美名。这种感觉，真是美极了。」

　　药师寺凉子指着窗外，恨恨道：

　　「相比之下，坐上去，当个裱糊匠，去补锅——这种事我过去了干了很多年？最后是甚麽样的下场结果？阁下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她拉长了语气，恨恨地道：「皇帝利用我，用完了把我像抹布一样扔掉！权贵憎恨我，因为我阻碍了他们啃树！我的手下也憎恨我，因为我阻止他们发财！底层的民众同样仇恨我，他们说我是腐朽反动统治的头号走狗，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女。最后，连我的父母，爷爷，兄长都不认可我！我为这里糊了这麽多年的墙，最后的结果就是众叛亲离，天下皆言可杀！这就是我的下场！」

　　「四年前，我为日本做了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然后逃到西华去时。我身上仅有不到一百万华元，同时还背着叛国者丶杀人犯的罪名！被玩弄，被出卖，被仇恨，这是我过去二十八年一切努力的最终收获！那时，我一无所有！」

　　药师寺凉子越说越激动，额上甚至浮出了青筋，说到最后时，她举起手，捏紧右拳，狠狠地砸着桌子，震得杯子都摔到了地上跌得粉碎。

　　「后来我想通了，悟了！我为甚麽要这麽蠢，当个你替你们这群混蛋擦屁股还到处不讨好的裱糊匠呢？这三年，我帮着你们在日本身上吸血，你们发财，我也发财。东华海外情报局的局长以前见我像看仇人，现在见了我总是堆笑脸。这三年，我每次去东华，你们七柱国那里，一堆的高层也在对我笑。回到日本，除了倒霉的平井丶雾岛家那几位，每个人都说我好，每个权贵都喜欢我。」

　　「上层喜欢我，因为我帮他们一起啃树，发财！下层也喜欢我，因为我帮他们维护正义。我为甚麽要改变现在这种被大多数人喜欢的局面，傻乎乎地跳出来，走到最前台，当个被人摆布操纵的傀儡，受各种夹包气？我为甚麽要做回从前那天下皆言可杀的魔女凉子？」

　　说到这里，药师寺凉子悲凉地大笑。

　　说着，她站起来，走了出去。

　　「日本这里，烂得还不够彻底，承受的痛苦还不够！」

　　「再这麽烂下去，也许会爆发革命。」

　　「东华军队很强大！革命之后，你们可以准备好军队，调过来，再清洗一波。然后收割到一个更烂的日本……」

　　「反正这座岛，都快沉了。想叫我过来陪葬？我才没这麽傻呢！」

第一百六十章　无情之神

　　昨夜，柩小夜又带着人，袭击了东京娱乐区的仁道会开的一家会所，从那里救走了两个因为家里欠下巨债，被迫卖身的会所抵债的女孩。

　　柩小夜维护了正义，光明圣教主持了正义，药师寺凉子挣得了名声。

　　事情本来应当是这样。

　　但第二天一早，教会里的根部队，就送来了一份刚查出来的秘密情报，直接把柩小夜看得恶心半死。

　　情报的内容，和被她们救出来的那一家人有关。

　　那两个被卖到会所的女孩，确实是欠下巨债——但却是自找的。她们贪慕虚荣，好吃懒作，好赌成性，爱好奢侈品，套用韦泽皇帝的话，是再标准不过的「流氓无产者」。借黑道的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还，甚至一开始，这两个女人就抱着「先借钱，然后再被仁道会的人逼去卖，最后再向光明圣教的赤报队求助」这样的想法这麽干的。

　　一想到自己「正义的事业」居然遭受这种玷污，柩小夜真恨不得把那两个女人扔进东京湾里喂鱼。

　　最后，被救回的那两女人，没有马上交还家属，而是被根部队的人带走。按处理这件事的剑光姬的说法，这两个女人会被送到北海道的煤矿，挖两个月的煤，然后再送到名古屋那儿，替农民伯伯做一个月的农活，进行充份的劳动改造后，才会释放了她们。

　　根部队是隶属于药师寺凉子的秘密部队，确切地说，是一支对外绝对不公开，类似于鹰狼队的秘密情报组织，其负责人有两位，一位是剑光姬，另一位则是药师寺凉子的好友灰原哀。

　　柩小夜非常不喜欢这个组织，他们总是藏头露尾，却又无处不在。虽然柩小夜至今也是顶着「血修罗」的身份，戴着面具到处打人，但是每次打人时，她都是亮明身份（血修罗）堂堂正正出现的，甚至打出了自己的招牌名头。而根部队则相反，行事作风阴沉沉的，以「行人间必须之恶」为口号，行各种极度黑暗和非法之事。

　　为此，柩小夜和曾和剑光姬小吵过一架，但当时剑光姬反问她道：「赤报队所以能站在前台扮演救世主的光辉形象，是因为有我们根部队，把所有最脏脏的脏活都替你们干了。如果你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好还是回学校多读几年书再来玩革命的游戏。」

　　昔年，相处甚佳的五姐妹，因为世界观和人生态度不同，现在其实已经隐隐分裂了。

　　狭雾友子和柩小夜一组，而剑光姬带头，木场美琴和梨田织叶跟随，全站在了药师寺凉子，确切地说是林洛那边。

　　「一切，全是那个男人害的！」

　　早上起来，发泄式地锻炼过后，柩小夜回到房间，打开浴室的喷淋头，冲洗着身上的汗水。

　　时间过得飞快，柩小夜现在也已是三十的女人。不过因为AD99和血兰的双重作用，她的容貌不但没有一点衰老的迹象，反而越活越回去，那张娃娃脸看上去和十八岁的少女没有甚麽区别。

　　浴室里雾气腾腾，头上洒下的热水，流过她结实得有如雕像般的身体，溅洒在地上。洗着洗着，柩小夜弯下腰，一手撑在瓷砖一壁上，一手却拿起花洒，阀门开到最大，然后对着自己两腿之间用力地冲了起来。

　　热水冲刷着那里，给她带来异样的刺激的同时，柩小夜的嘴里，却囔囔地在骂着：

　　「你这混蛋！一切都是你害的！你玩弄了妈妈（友子），玩弄了姐姐（剑光姬），玩弄了美琴，最后连织叶都没有放过！你这混蛋，混蛋！」

　　这三年来，那个男人大部分时间都长居西华，他现在的主要精力，都在西华的研究所里正进行着AD99和血兰的整合研究。

　　但柩小夜知道，情况不是这样的，这项研究他早在三年前就完成了。现在所以还对外宣传没有完成，不过是为了从西华各方面获取更多的经费而已。按友子妈妈的看法，那个男人做事最爱谋而后动，肯定又是在搞甚麽惊天大阴谋。

　　「你这混蛋，对我的身体做了甚麽手脚！」

　　光是用水冲，已经不过瘾了，柩小夜把手指慢慢地放了进去，慢慢地揉了起来。手指沾身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却还是不停地闪过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一天，她暴走失控的时候，是他镇压了她。

　　当时的他，像雄狮一般地把她压倒在地，骑跨在身下，反复地冲压了无数次，让她尝到前所未有美妙的滋味。

　　后来，他又拉着她的友子妈妈，把她拖到床上，利用她心灵空虚脆弱精神混乱的时候，一边占有她，一边引诱她叫他爸爸。

　　回忆起来，全是羞耻至极的记忆黑历史。

　　而这一切，并没有因此结束……

　　正以怨怼之心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柩小夜，在沉迷耳畔突然听到了轻微的开门声，反应极快的她迅速清醒过来，雾气腾腾的浴室里已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你……是你……」

　　「小夜，半年不见了，想我吗？」

　　「混蛋！」

　　柩小夜骂了一声，一脚朝那人两腿间踢了过去，却被对方直接抓住脚踝，然后顺势一拉，整个人被他拉入怀中。

　　「你这禽兽！」

　　柩小夜叫骂着，以肘攻击对方的小腹，却还是被封住。

　　她和他，不着一丝衣物，就这麽贴身地在浴室里战斗着。

　　柩小夜的每一击，都毫不留情。以她今天的战斗力，随便一击都有千斤之力，可以轻易打凹一块钢板，决不亚于狮虎。

　　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号称是地球上最强女人的她，也不过一头需要花点力气才能制服的小母猫而已。

　　那个男人是带着一条绳子进来的。

　　当初柩小夜的第一次，先被他制服，绑住，最后才取走。

　　这一次也不例外。

　　柩小夜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猛攻了他一阵，还是被轻易地制住，反绑住，最后被他一个公主抱抱起，踏进了边上热水池里。

　　然后，就在柩小夜不停地叫骂声中，他一如从前一般，又一次地占有了她。

　　这三年，每隔三个月到半年，他都会趁着来日本的机会，袭击柩小夜一次。而后待在日本的那几天里，他更是过份地把柩小夜和她的妈妈友子关在一起，天天折腾着她们。

　　对于他恶劣的行为，友子和柩小夜又恨又气，却又无力反抗。

　　一个小时后，她瘫在他怀里，无力地任由对方玩弄着她的欧派，嘴里却骂道：

　　「你这混蛋，你这次回来，又想做甚麽坏事？」

　　半年没有见面，柩小夜由今天的接触中，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和半年前又有所不同。

　　他变得更强大了。

　　不光是力量更强，制服她也变得更容易，而是各方面的强大，一种质变式的强大。

　　作为AD99的最早试验体，柩小夜有着一种野兽般的直觉。现在就是这种野性的直觉，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到现在还有一部分深深地留在她身体里的禽兽，比起半年前「进化」了。

　　他对她道：

　　「日本这里的形式，已经到了转折点。有些事，光靠凉子一人说服不了你们，只好由我过来和你们讲讲理……我昨夜就到了，先和友子讲了一个晚上的理，早上过来找你时，发现你不在，于是就在边上等着，直到刚才才有机会。」

　　「你这混蛋！现在的你和李旭没有区别！啊！」

　　柩小夜骂道，刚骂完，还留在她身里的林洛就顺势给了她一记重的，那蚀骨销魂般的快意，让这个日本十年来最杰出的女歌手，忍不住喉咙里又放出了声音。

　　明明很讨厌他的，可是身体就是这麽不争气啊！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爸爸要好好地教训你！」

　　然后她就又被教训了一轮，这一回，她酥得连手指都快动不了。

　　「你这次，怎麽这麽厉害！」

　　以柩小夜变态的身体素质，本来不至于这麽不堪的。但是这一回不同，他一进来，她就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点燃的汽油桶，根本控制不住就整个烧了起来。

　　她还是她，但他已不是他。

　　林洛答道：「青青怀孕了。」

　　「怀孕了？和这又有甚麽关系？甚麽，你是说青青公主怀孕了？」

　　「上个月怀上的！我和她的孩子！」

　　林洛回答道。

　　柩小夜怒骂道：「她怀孕了，你还在外面乱搞女人。」

　　「这是为了我和她的事业！」

　　林洛淡淡的回答着，然后又不顾柩小夜的叫骂，又来了一轮，直到这个傲娇的「亚马逊肌肉女」再也发不出声来为止。

　　中午吃饭的时候，友子和凉子就坐在林洛的对面，两个女人都在看着他，而灰原哀则毫不客气地坐在林洛身边，像蜜糖般地黏在他身上。

　　三个女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红晕。不管愿意不愿意，不管是不是大姨刚来，林洛都没有放过她们。

　　「你拿到那个东西了？」

　　说出这话的人，是药师寺凉子。

　　林洛笑道：「我还以为得出这个结论的人会是小哀这个科学家，想不到却是凉子你。」

　　药师寺凉子摸了摸屁股，那里还些隐隐作痛。

　　药师寺凉子道「「因为今天有些不科学的事发生在我身上，这个世界能做出不科学的事的人，只有你。而你能做出不科学的事，只有一种可能，你得到你一直很想得到的那东西了。」

　　「神格碎片吗？」

　　「是西华的那片吗？」

　　凉子一说，灰原哀和友子也都回过味来了。

　　「上个月，青青的父亲突然生病住院，住了一个月的医院。暂时把国事交给皇太女青青，然后碎片就在那时暂时被吸到青青头上。我在那时多努力了几天，于是就拿到手了。」

　　林洛最后道：「青青怀孕了。」

　　身为这个世界的超级生命，林洛要让普通女人怀孕，近乎不可能。他要想让自己的女人怀孕，降非让她也拥有相似的神格碎片。

　　「这种与国运相连的碎片，足足有四块。我努力了整整一个月，才完全拿到。现在青青身上有一块，用于给她养胎。馀下的三块……」

　　林洛看了看面前的三女，微笑道：「我刚刚分给了你们。」

　　这话一说出口，哪怕是狭雾友子，脸都为之动容。

　　「难怪，难怪我现在的身体感觉这麽好……」

　　林洛微笑地站起来：「东华西华，本为一体。主神空间在这个世界的碎片，和国运相连，是以九宫的格局布置的。东华五块，西华四块。我拿到四块后，九宫之局已破，要获得馀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狭雾友子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生命最重要的男人。

　　她深爱过他，也怨怼过他，但现在，她不知道该用甚麽样的心情面对他。

　　日本这里的形式，表面上看是药师寺凉子操纵的，但友子很清醒，整个计划蓝图的制定者，全是这个男人。

　　现在的他，外表看似温柔，实则内心有着近乎神明般的「冷酷无情」。

　　他昨夜就悄悄地回到日本了。

　　先是袭击了友子，然后是凉子和灰愿哀，早上又对付了柩小夜。

　　他看似个多情的男人，但实则已接近无情。

　　「他把一切，都变成了最冰冷，最理智的无情算计，有如神明一般！」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评价，那是因为昨晚他来找友子时，说出了下一步的计划时，那把一切都当成棋子摆在桌面上计算，按需舍取的作风，让友子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现在的他，比最纯粹的复仇者林洛还要可怕。

　　因为现在的他，是为名为林洛的人间之神。

　　通报了神格碎片的好消息后，林洛对着三人，告诉她们现在这个转折点，将进行的战略布局变格。

　　「万物，皆是螺旋前进的。」

　　「过去这三年，我们前进得太多太快了，让东华政府已经有了警觉，所以，我们的进攻中止点也快到了，接下来该主动地进行战略性的撤退收缩了。」

　　「我们下一阶段，将把工作的重点放在农村和三四五线小城市，走城市向农村扩散路线！」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黑暗兵法

　　从一开始，林洛就不认为，使用寻常的手段，能够在日本革命成功。

　　原因无他：天堂太远，而东华太近。现在的东华一直在提防有人走韦泽皇帝路线，谁敢走韦泽皇帝路线，就让谁跟着韦泽皇帝走。

　　所以从前狭雾友子和她的导师，搞了韦泽思想学习小组，家里多买了一些化肥，于是就坐牢的坐牢，流放非洲的流放非洲。

　　即使现在，韦氏在东华彻底崩溃，残馀的七柱国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要了——就在三年前，整个东华地区全面的拆除韦泽皇帝的雕像，现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终于不要再把他的牌位拿出来供奉了。

　　现在的东华新政府，甚至比从前的韦克皇帝，还要更顾忌那个人的幽灵。

　　向左走，是绝对走不通的。现在的日本，城市化率高达百分八十三！农村包围城市，那只能用在农业国而不是工业国身上。

　　现在的日本，失业率已超过了百分五十五！并且这一情况还在不断地恶化中。工业体系已完全崩溃，第三产业里的传统商业也同样完蛋。不仅如此，随着财府财政破产，大批年过六七十，已到了退休之年的老人，在这个时期也面临着养老金发不出，存款接近用尽，即将饿肚子的困境——自从林洛把血兰带到这个世界，时间已过了近十个年头。拜林洛所赐，一大堆年龄过了八十岁的老人，靠着血兰相助，依旧活得好好的，带来的后果，就是全社会的养老金危机。

　　而这三年，日本政府被林洛折腾得财政破产，到现在，甚至加养老金都快发不出了。

　　「长生不死」的危害性，由此产生的负面危机，对整个社会结构的冲击力，经过十年的沉淀积累，正变得愈来愈大。

　　「老生不老，长生不死，是上天的恩赐还是魔鬼的礼物，这成了摆在全世界面前都要共同面临的问题。」

　　按林洛的设想，现在的日本内部的矛盾，已经达到爆发的边缘，但压力还是不够，还可以再等等。

　　林洛现在要等着的，是「更多的公务员」也跟着失业下岗！

　　这是现在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日本政府，在「开源无望」时，节流方面所能采取的最后的手段了。大城市是日本政府控制的重中之中，本身也有较稳定的财源，这方面情况相对会好些，而那财政收入不足，需要政府的补贴输血的中小偏远城市和农村，绝对会是裁员的重点。

　　当天，林洛告诉三个女人：

　　「我们现在要作的，就是尽量把在大城市里等死的闲散劳动力，转移到周边的小城镇和农村地区。一方面是给这些支持我们的民众寻找生机，另一方面，却是借着这个时间，实质上地控制这些周边城镇，从而达到周边包围城市中心的目的。」

　　现在的林洛很有钱，但是再有钱，坐吃山空的话，他也养不起全日本上千万支持药农工党的民众。

　　他想出来的，帮日本底层熬过这段时间最好的手段，就是把城里的一部分人，迁到城市周边的农村乡下去农村去「就食」。

　　过去三年里，随着来自来东华海量农产品的涌入，日本农民的日子，同样了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刚开始的时候，为把雾岛家的人从日本基层逼走，光明圣教对农民的态度是极力的扶持，这让他们相对快乐的渡过了最初的第一年。

　　但第二年，随着更多的东华农产品以走私的方式涌入日本，加上钱宝网被铺开，日本农民的日子，就再一次地不好过了。

　　因为气侯的先天因素，日本这里的农业的成本，先天就比东华和东南亚热带地区的种植同等作物成本要高，面对外来农产品，本就缺少竞争力。从前能有好日子过，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能获得来自日本政府的税收减免和种植补贴。

　　雾岛家虽然再不堪，但在帮农民争取补贴一事上，还是极尽力的。但是，在雾岛家被光明圣教逼出农业，被迫放弃这块产业后，在这件事上雾岛家的立场就变化了。

　　而财政年年巨额赤字的日本政府，为了减少赤字，在前年年底，也宣布取消了农业补贴！在这事上，存心想把日本农民也逼上自己战车的药师寺凉子，自然也没安好心地任由政府通过了取消农业补贴的预算方案。不仅如此，已经忍无可忍的日本政府，也在今年把从前在农业各种税收漏洞一一补上了，更层层加码。

　　从前，林洛搞出来的，用钱宝网，宗教渠道，点对点结合的逃税漏税手段，也在这一年被官方补上，并且特别地针对。

　　但是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皆是林洛与药师寺凉子布置多年，苦苦等待的机会。

　　8月，是日本粮食丰收的季节。

　　今年，风调雨顺，日照足，台风也没有作崇，本是一个粮食丰产丰收的好年份。

　　但是名谷屋地区的农户神无花火，却看着金灿灿地农田，绿油油的菜地，以及挂满菜棚的果实，欲哭无泪。

　　「糙米二千，谷千二！」

　　这就是向来以「良心」收购价收购稻米的光明圣教开出的每吨收购「良心价」。

　　「就不能再多一点吗？今天没有粮食补贴了，这个收购价，扣掉税费人工运费其他费，我还不如直接烂在田里好了。」

　　「神无兄，不是我不想帮你啊！经济危机持续了这麽多年，到处都是嗷嗷待哺的教民，大家都没有馀钱了。最要命的是，来自南洋和东华的粮食作物，他们比你们更早熟，一个星期前就像水一样地流进日本市场了……」

　　负责收购粮食的宫本太郎，是神无花火的老朋友，他打开手机，点开页面，让对方看了一下现在的日本各地粮食的出仓价格和收购价。

　　「看到了吧，我们的收购价，比他们还要高出百分五。教主也不是不想抬高价，实在是没办法啊……」

　　宫本太郎一脸哀伤的道：「去年和前年，我们利用税收的漏洞，帮你们逃掉了不少税，但现在这个漏洞已经被补上了。」

　　宫本太郎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群穿着税务制服的工作人员。

　　「现在圣教这里，所有的粮食农产品收购渠道，全被官方的人盯着。从前我们搞的，点对点，从农田直接到用户的销售模式，逃税手段，这些空隙全被补上了。」

　　其实不光是稻米类的粮食作物，现在他自己田里种出来的果瓜蔬菜，今年的市场销售也很不顺利。政府部门堵上了税收黑洞后，又受城里「消费降级」的影响，也面临着不卖大亏，卖了血亏的尴尬。

　　神无花火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那群收税的公务员，如果有可能，他很想拿起木棍往他们的脑袋上狠敲几下……

　　神无花火所以如此仇恨那些税收人员，原因不光是逃税的漏洞被补上了，日本的周边地区的地方政府，在面临着预算不足，赤字黑洞，公务员工资都发不出的尴尬时，本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原则，也就近打起了农民的主意。

　　田里的作物还未收成，各方神仙，就打着各种理由上门，巧立名目，各种收费。

　　神无家本就不多的钱财，不断地被各种神仙刮走，直接变成零，甚至是巨额的负数。

　　丰收时，神无花曲指一算，以现在的收购价，他就算把地里的东西全卖光，也光明教会三分二的负债都还不上……

　　虽然光明教会对这些教民们发放贷款时全是无息的「良心贷款」，但是还不起债的话，可是要收田的……

　　神无花火更不知道的是，他最尊敬的，慈爱的教主，在半个月前回来日本，和药师寺凉子在滚床单时，首先问的问题是：

　　「日本这里，马上就要秋收了吧？今天日本这儿的粮食收购价……」

　　药师寺凉子道：「各个渠道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收购价只有去年的二分一不到！」

　　「这麽低的价格，又没了补贴，再加上政府方面刚刚补上了税收的漏洞，这个收购价……人工费加运费，再加上今年临时添加的各种税费，吃拿卡要罚，这里的农民，恐怕是种得越多，亏得越惨吧？」

　　药师寺凉子幽幽地道：「当然了！为了压低收购价。我们药师寺家已经提前从安南地区订购了大量的农产品，现在正一船接一船地靠岸——打的还是军用物资的旗号。安南比日本气侯温暖，粮也早熟，正好打了个时间差。而且我们已经做好了赔本销售的准备。目前各个仓库贮备的进口粮食，够我们用到年底。在这事上，我们计划亏损一百亿到二百亿华元……」

　　亏损，那是骗人的。

　　因为贪图低息贷款，现在的全日本的中小散户农民，全是向光明圣教的教会基金贷的款。光是抵押的农田，估价就在一千八百亿以上。

　　还不起钱，按合同规定，这些农民就只能把田交给光明圣教抵债。

　　也就是说，秋收过后，还款截止日到，光明圣教就将以「合法的方式」，一夜之间，直接变成日本最大的超级大地主。

　　比起只会通过传统方式，细水长流的压榨日本全体国民的雾岛家，林洛和药师寺凉的手段，更加激进而毒辣。这个坑林洛布局了整整四年有馀，直到今天，才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林洛布局了这麽久，要的就是日本所有散户农民手里的地！

　　他不光要地，还要人，更要人心！

　　林洛预计，到今年年底为止，那些欠下光明圣教农业贷款的农民，最少会有一半破产。其手中的地，都将依合约，被迫交给光明圣教抵偿。

　　而馀下的农民，也很难撑到第二年——原因很简单，现在的日本，就算是你不种田，把地闲在那儿，地方政府的各种「官派人员」，也会下来刮油。

　　林洛和凉子仅仅付出了不到二百亿，最少就能轻易获得全日本价值超过九百亿，甚至是一千亿以上的土地！

　　这哪里是亏本，简直是回报率超过百分四百五百的暴利！

　　整件事的布局，十分庞大和隐秘。

　　近五年前，当光明圣教的教徒下乡，帮着日本农民赶走压在他们头上的「旧三座大山」时，谁都以为他们是救世主，甚至连狭雾友子，都觉得林洛做得很出色。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被骗了。

　　林洛和他背后的西华参谋团，早就预见到，当日本政府和国民经济破产时，农业也必定难逃崩溃的下场。

　　光明圣教下乡，赶走雾岛家的势力，只不过是为了在几年后一切崩溃时，独享这份天降的馅饼做的准备工作。

　　借经济危机收割农民的土地，过去一百年里，无论是西华还是东华都常发生过，其实并不稀奇。日本方面因为农协这个既得利益阶层的存在，反而保证了农民不会受到类似手段的收割。

　　但是，全日本几乎没有农民能提前看穿这一点：农协虽然无耻腐败至极，但在这一点上，却有着进步的意义——保证了农民的收购底价和农业补贴。

　　当年九月，破产的神无家，被迫将手中经营了百馀年，几代人的农田，上交给光明教会。而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他的老朋友，好邻居，也被迫做了类似的事。

　　不过好心的光明教会在当地会的会长，仍然把地交给他们种植，并且由他们负责管理。

　　他们把当地收来的农田集中起来，宣布成为集团化大型农场。由神无花火这些「懂行」的农民担任「场长」负责管理经营，至于员工，全是从城里「退出来」的失业人员和老年劳动力。

　　农场的工资很低，但是出产的农产品，至少可以保证这些人不饿死。

　　而神无花火一家，却对现在的「田主」光明圣教开明仁慈的作法，感激不尽。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甚至还对卖者感激不尽，说的就是这群人。

　　而后在把整个名古屋地区的破产农民变成教会大农场的员工，统一在一个声音下后，光明圣教集中了当地的底层力量，舆论丶诉讼丶武力三种手段结合的方式，公开的「抗捐抗税」。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夜

　　飞机在成田机场降落过程中，透过旁边的舷窗，木场美琴就注意到，机场附近的千叶县，似乎有地方失了火，城镇里正冒着缕缕黑烟。

　　在东大上了两年大学后，木场美琴在林洛的安排下，到西华韦泽市的解放大学，又深造了两年。毕业后，她在「哥哥」的安排下，又被秘密培训和实践了近一年，这才回到日本。

　　回来前四个月，韦青青刚刚为林洛产下一子，取名为韦昊。

　　而在一个月前，远在日本的「友子姐姐」，以及灰原哀，也瓜熟蒂落，各产下一女。只有得到神格碎片的女人，才比较容易怀上林洛的孩子。四女中，只有药师寺凉子因为事业心太重，以及她现在敏感的政治身份，暂时没有怀孕。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快十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近乡情怯，走下飞机舷梯时，木场美琴心里突然又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四年前同样为她新添了一个弟弟，一年前又添了一个妹妹……

　　「要是我也能为哥哥，怀上一个孩子就好了。」

　　脑子里怀着复杂的想法，木场美琴走出机场接机厅时，却看到有人高举着她的名字的铭牌在等她。

　　接她的人，是星罗娱乐的着名的名星制作人美城常委。被引着上车后，木场美琴见到了昔日的好姐妹梨田织叶。

　　她是三叶草组合中最后一个被林洛得手女孩子。三年前，梨田织年满二十岁，过生日的那天，她在公司的安排下，陪着粉丝庆祝完自己的生日。那时织叶喝多了，事后醉倒在公司里。

　　织叶半夜口渴起来喝水时，听到异动，却发现同队的其他八位美少女，在领队美城常委和社长林梦茵的率领下，正在公司的娱乐里，和林洛在开无遮大会。

　　然后她就被发现了。

　　当时，美城常务冲着她招了招手道：「来吧，织叶，今天是你的成人礼！让博士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吧。」

　　不等她反对，其她几个女孩子就围过来，一把抓住织叶把她拖了进去。而织叶自己，则怀着极复杂的心情，在嘴里叫着牙买爹的过程中，身体却主动地张开了腿。

　　星罗娱乐的美少女战士乐队，最初成立时有九人，发展到现在，全部的团员人数已达到三十五人。全部成员基本选自十八岁，甚至是十六岁左右的青春美少女。

　　那天晚上林洛和美琴把织拉到床上时，少女半推半就地接受，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成熟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从何而来，如果还想要更多，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娱乐圈里要想火爆，姿质丶机遇丶人脉，缺一不可。

　　混了三年，一直无法大红大紫的梨田织叶，很早在潜意识里，就明白自己「机会不大了」。这行业虽然不像围棋，有着三年不成棋国手，终身无望的说法。但是在竞争惨烈的日本娱乐圈，出道三年还无法火爆，观众的新鲜度消失后，就很容易被后来的新人代替。

　　所以那天晚上，在献出自己贞洁的时候，织叶并没有太抗拒。

　　「虽然有些对不起友子姐姐，可是在我们五姐妹里，其实我是最后一个吧。」

　　她的选择是对的。

　　这几年里，日本的工农商诸多行业是一年不如一年，日子过得无比凄惨。但是娱乐业在林洛的指点下，却是空前火爆。林洛抄袭自主世界《美少女战士》漫画，以其为基础推出九名美少女，当年就打响了名头，先是漫画大火，接着动画片大火，最后推出的真人影视剧也同样大火，全球赚得收益无数。以梨田织叶的形象为基础设计的月野兔，也因为真人扮演大获成功，终于也把她顶成了一线明星。

　　娱乐公司里，女人间很难有秘密，尤其是这种事。这事没多久，就让同在一家公司的柩小夜知道了，然后友子也知道了，接着美琴也知道了。

　　但是除了愤愤不平的柩小夜外，其她几个都很「坦然」地接受了这现实。

　　而和织叶关系最好的美琴，而在不久之后，拉着她一起陪了「哥哥」好几晚。而后只要有机会，她们姐妹俩都是一起上阵。

　　现在木场美琴留学归来，得到消息的织叶就让公司开着车来机场接她。织叶现在也是大明星，出现在公众场合会引太多的粉丝围观，所以没有进接机厅。直到美琴出来时，她才和另一个熟人从车里出来迎接她。

　　「莹莹！」

　　那女孩正是美琴昔日同桌同宿舍好友钱莹莹。三年前美琴赶西华留学深造，而钱莹莹则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回到东华帝都上学。以钱莹莹的家世，在日本上大学纯是为了避风头，风头过了，也就回到东华帝都的「权贵中心」去了。

　　大学毕业后的钱莹莹，其人生道路和玉清公主有些相似，也走起了娱乐影视路线。有九条家和林家当背景靠山的她，就好比昔日的玉清公主，没人敢潜他。

　　但是现在的钱莹莹，也面临着昔日玉清公主相似的问题：不是正规演艺科班出身，也没有足够演技天赋的她，尽管人脉资源都不缺，但是想红也是极难。

　　然后她就想到了那位有着「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美喻的林博士。她最近来日本，就是想缠着母亲，求她帮忙，向林博士要一些好本子好歌曲好点子。

　　星罗公司，这三年来名曲名作不断，火爆东华与西华，横扫整人娱乐圈。别人不清楚，钱莹莹却很清楚，那些经典名作，几乎全是出自林博士之手。万事俱备，只差好歌好曲她，当然也想从林博士这儿「借点东风」。

　　可惜这两年不比从前，林洛来日本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钱莹莹知道美琴和林洛的关系，老同学这次返回日本，她立刻跑来接她，想通过她向林洛要点好歌。

　　在回东京的路上，钱莹莹向美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美琴奇道：「九条夫人和林阿姨和我哥哥关系不错，你和她们说一声就行了，何必找我呢？」

　　钱莹莹皱眉不满地道：

　　「说不通。我外婆和妈妈说我没恒心，吃不了苦，进娱乐圈只是在好玩胡闹，把好东西给我纯粹是在浪费，说甚麽也不肯定答应。」

　　这位同桌有没有演艺的才华，美琴和她当了两年的同学，多少也看出了一点。钱莹莹虽然青春倩丽，姿色不下于她，但是身上却缺少明星的特色，没有特色是很难红的。

　　「我知道你和林博士不是一般的兄妹。你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潜进你的房间里留宿，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还有，你和织叶两人一起陪他开房的事，我也清楚……老同学，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家有人姓钱，有人姓林还有人姓李，在我面前，是没有甚麽秘密的。」

　　豪门贵女，真正的傻白甜是不存在的。尤其是这几年，东华政局变化如此之大，她自己家里也经历了多次大变。

　　钱莹莹一点都不傻。

　　而在性格方面，她不像母亲，反而更接近父亲李旭。年龄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女，多年的养尊处优生活，也把她养出几分傲气。

　　有些话钱莹莹没有说出来。

　　整个日本，能让钱莹莹看在眼里的人不多，母亲外婆算是一份，林博士也是一个。其他人嘛……

　　比如，在她眼里梨田织叶不过是个戏子，美琴这个「伪贵族」的背景，她同样清清楚楚。

　　和钱莹莹聊天时，美琴就清晰地感觉到了。虽然同坐一车，梨田织叶在她面前就是老老实实，半点明星的架子都不敢打。

　　「织叶，你也成熟了！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呢……」

　　美琴心里叹了一声。她在西华时，虽然有哥哥当靠山，甚至也曾和哥哥嫂嫂的「通房丫头」（凌黛芬）和哥哥滚过床单。青青公主怀孕时，甚至她还被公主点名叫到宫中去陪哥哥侍寝。

　　那时的她在看似温柔开明的青青公主面前，其实也是小心翼翼的。

　　「只有少年中二时，方敢不顾一切，奋勇直前吧！」

　　想起自己的过往，以及她和织叶现在与友子姐姐越来越疏远的关系，美琴在心里叹了一声。然后，她才回过神回钱莹莹的话道：

　　「你的事，我会帮你传达给哥哥的。哥哥这两年心思都放在科研上。据我所知，他搞音乐搞艺术，都是作为中场休息的时间的放松，才会做的。只要找准节奏点，趁他有空时向他撒娇，就能要到。」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你美琴！」

　　钱莹莹很心地抱了抱美琴，脸上笑开了花。

　　钱莹莹不知道的是，木场美琴这时脑子里，却忆起了自己从前某次看到「哥哥」创作音乐时的场景。

　　他坐在一张桌子前，闭着眼睛，嘴里哼着歌，在纸上录下哼出的歌符。而桌子下，却有两位不着一丝衣物的美少女在替他吹着……

　　对此，木场美琴已习以为常。

　　这是天才的特权！

　　这也是权贵的特权！

　　这还是男神的福利！

　　哥哥三样全占了，凭甚麽他不能享受这些呢？美琴理所当然地认为着。

　　三人坐在一辆车上在路上走着，成田机场所在地是东京附近的千叶县。从环县高架桥公路经过千叶县时，美琴看到了冒黑烟的地方人群涌涌，似乎是有人正在游行闹事，他们甚至点燃了自制的燃烧弓单向维持治安的警察投掷，而警察则用催泪瓦斯和高压水龙冲散这些闹事者。

　　「日本这儿，还没有安静下来吗？」

　　钱莹莹冷笑道：「哪里有那麽容易！没有工业没农业没税收，老年人比年青人多一倍，根本就没救了。现在这里的新政府的寿命，平均不到一个月。半年里换了六个政府了，但还是没有用。」

　　「东华就不会想拉一把吗？好歹也是四大加盟归化区……」

　　钱莹莹纠正道：「是三大，不是四大！东非现在已经是外国了。」

　　然后她对美琴道：「美琴，你现在跟着林博士，在西华混得好好的，就不要回这里发展了，这儿没前途的。」

　　钱莹莹顿了顿，然后学着某个人的口气道：「这座岛已经彻底没救了。没资源没工业没农业，甚至连人口都没有。要不是林博士发明了血兰，再过五十年，这岛的人口就会掉到一千万以下！这里连当东华的肉兵……嗯，是殖民地榨油都不合格！」

　　然后她问美琴道：「你知道上面这话是谁说的？」

　　木场美琴聪明地摇头装傻问道：「是谁？」

　　「我外公林千叶！」

　　钱莹莹的外公林千叶，是东华废除帝制后的第二任国家总理，目前主导东华大权，名义上的No 1。

　　「说话的时间，是一个月前。当时日本这个的特首，跑到帝都去向外公求助，索要二百亿的应急贷款支援。可是我外公知道日本这里根本没救了，借钱给日本也只是打水漂，根本理都不理，这话是事后他在饭桌上对我舅说的。」

　　「我外公说了，只要他们不闹分家，自己内部怎麽折腾，我们东华都不会管。鸡肋，鸡肋，这里在东华眼里，就是一块鸡肋。」

　　钱莹莹瞄了美琴一眼，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种瞧不起人的话，可能伤了车上一群日本人的心。

　　但是她不在乎。

　　「你们日本这儿很有意思。那个药师寺凉子，想要入主内阁是举手之劳，但是近一年里，她心知这里不是好位置，就是不想上台……她的注意力，现在全在城周边地区发展。召集了一大堆人，明着暗着各种闹事，抗税抗捐欺负公务员，调动地方和区政府对抗。」

　　日本这儿的政治结构和东华的中央集权制制度有很大的不同。

　　在这里，大和行政区政府管不了地方政府，很多时候也懒得管地方政府的死活。高层的注意力全在以东京为首的八大核心城市上，至于周边的生死，没见地方区政府拨过甚麽扶贫资金，纯粹一副坐视其自生自灭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上洛

　　自从去年钱家和药师寺凉子谈判失败，凉子拒绝接锅，甩锅，至今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日本地区的局势，正变得越来越恶劣。

　　在东华，有一个很特殊的专有名词：环帝都贫困带。

　　而在日本，这个说法就变成了：环东京贫困带。实际上，不仅仅是东京地区，日本国内的其他几个发达城市，也存在着周边地区普遍贫困，财政收入不足，需要中心市场反哺补贴的情况。

　　在经济上，这属虹吸效应产生的贫困真空区。

　　虽然过去一年里，日本政府终于痛定思痛，开始严厉打击走私和逃税行为，同时东华方面，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真会把这株韭菜弄死，也主下令禁止了海外情报局和军方的走私行为。

　　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连着三年，把日本当成热兵器肆意享受，无论在东华还是在日本本地，都培养出了大量的既得利益群体。

　　一下子落闸就想打断这条走私利益链，要做到这一点，在腐败至极的日本。需要的是一位名叫「斯大林」钢铁领袖，再加一个名为「契卡」的组织。即使找不到铁人大叔和契卡，最少也要把曾经的血娘子找回来，再把已经解散的鹰狼队重新恢复起来，同时还要杀鸡骇猴地准备好上千具绞架，再来一次大清洗除掉一群不可救药的大蛀虫。

　　可惜现在这种烂到极致的日本区政府，哪里有这个掌控力和决心。而唯一有能力做到的药师寺凉子，其本人更是把日本弄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之一。在去年的谈判中，她公开对钱家的人声明只为自己而活，反而在暗中推波助澜。

　　日本政府努力打击走私逃税一年的结果，只是在当年让海关的缉私部门的战果，多翻了一倍。具体做事的相关警员，多捞了一些钱。其他的，该怎麽样还是怎麽样。基本甚麽都没有改变。

　　就算有改变也来不及了，已经完全崩溃的日本本地工业，也不可能这麽轻易重新复活。破产的工厂现在设备都被封存着，大门全贴上了封条，想重新开工的话，工人丶原料丶启动资金都大成问题。

　　于是工厂继续停产破产，商店继续关门，财政赤字继续加大——为了压缩预算，政府继续裁撤公务员，同时降低在职公务员收入的政策，也不断地被推出。而后者则更加剧了在职公务人员，以权谋私，权利寻租的局面。

　　民众越来越穷，也越来无力购买市场上的「昂贵的纳税商品」，只能继续支持便宜的走私商品，同时努力地逃税……

　　一个可怕恶性循环就这麽形成了。

　　现在，日本八个主要大城市情况还要稍好一些，而周边的那些三四五县小城市和农村地区……

　　木场美琴回到东京后，第一天晚上是住在老同学钱莹莹的家中——即九条家里。第二天一早，她自己就开着车，来到了东京周边的千叶县，看望老朋友。

　　千叶县这里，来自当地农户的游行抗议还在继续。他们包围当地县政府抗议行动，已经持续了很多天了。昨天当地警方和抗议农民发生了冲突，勉强驱散了他们。

　　但是事情不但没有解决，反而进一步的恶化。

　　只过了一天的时间，来自东华周边，甚至日本其他地区的农户，就赶到千叶县支持。

　　此时这里，已经集结了超过两万人的抗议人流。

　　更令人震憾的是，这群人集体穿着褐色的马甲，排成一个接一个整齐的方阵把千叶县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提出的要求很简单：立刻释放昨天被捕的农户，同时地方政府派出代表和农户代表会谈，接受农户提出的条件。

　　当地政府胆颤心惊地看着这群整齐有序，被组织起来的农民，内心恐惧到了极点。比起昨天是千叶县农民自发散乱无组织的抗议行为，今天的这次行动，是日本的第二大党，农工党组织的。

　　抗议前，农工党组织十分严密，标准的二十乘二十的队列，统一制服，每个队列四名指挥官，口号整齐划一，走路齐步前进。年青青状在前，老弱妇人在后，旁边还有多处电视台记者随行跟进。此外，边还有救护车丶餐饮车跟进，随时提供物资支援。

　　美琴在这里，遇上了过来接他的剑光姬，然后从她的嘴里，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甚麽事了。

　　「当地农户要求像「光明农业」集团一样地交纳当年的农业税费，取消各种胡乱摊派。」

　　林洛和药师寺凉子经过周密的策划，过去一年里利用日本农户大面积破产的契机，大量地从日本的中小农户手中获得无数土地。而后他们把这些土地统合起来，成了立了「光明农业」集团，一举超过雾岛家，成为日本地区最大的大地主。

　　这个可怕的农业托拉斯集团，政治上有农工党当地利益代言人，上层还有药师寺家作后台，幕后更有光明圣教当靠山。对于日本各地地方政权制定的各种「吃拿卡要拿」的土政策，采取了软硬兼施对抗手段。

　　舆论上，他们通过报纸网络，大肆炒作「税赋加重农民负担」，称其为逆历史潮流而动的暴政，造成民间的普遍同情。

　　法律上，光明圣教养了无数的这方面律师讼棍，可以和地方政府打官司，称这种行为违宪。

　　地区议会上，以「农民利益代言人」自居的农工党，也在这时跳出来和地方政府打嘴皮官司，不断施加压力。

　　具体行动上，各地的穿制服的，胆敢私下用暴力徵收税款，他们就直接组织更多的农民进行「非暴力围观」和适当地「正当防卫」。

　　多管齐下之后，日本各地地方政府想要对农民伸手要钱的阴谋，就被粉碎了——如果是个强力的政府，光明圣教的这种行为简直是作死。但是日本这儿不是这样，政府对基层的掌控力几乎崩溃，所有人都在得过且过的时代，他们却能轻易地达到了目的。

　　欺软怕硬的日本地方政府，只敢把手伸向那些还未被收走地的农民继续徵收……

　　由此导致的后果，就是加剧当地有地农民的负担，逼得他们走向破产被收走地，或者在高人的指点下，将地「寄挂」在「光明农业」的旗下以寻求保护。

　　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各地的农民见到「寄挂」的好处，也有样学样的纷纷主动地把地以各种「合资」丶「贴牌」丶「参股」的方式，加入了光明农业集团。

　　最后，整个日本地区，就只有东京地区周边暂时还未波及，而光明农业则膨胀成了一个利维坦的农业利益集团。

　　但在今年八月，当日本进入丰收季后，面临着落到头上的又一次各种加派，东京周边的农民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也学着其他地区的农民，纷纷站出来抗议抗捐抗税。

　　而这个时候，药师寺凉子指挥的农工党也再次站出来，并派出支援……

　　「这一年里，我们已经完全控制了日本的二三四五线城镇和农村。」

　　「经过这麽多年的蕴酿，日本地区的革命契机，已经成熟了。」

　　「千叶县的这次抗议，不过是小小导火索。现在，还有更多的农民，从日本四面八方向千叶涌来！两天之后，我们就将向东京进行和平进军！」

　　「我们会要求日本现任政府辞职，同时提前进行大选！」

　　在附近的一间酒楼里，剑光姬隔着窗户，看着下面的人群方阵，一口气把未来几天的计划，向木场美琴说了。

　　「你们确定时机已经完全成熟了吗？」

　　剑光姬信心十足地道：「当然，就在一个月前，就连东京这儿，又要再次裁撤十万名公务员，这是第三轮裁员了，而这些被裁的人员，这半年里都只能拿七成的工资，馀下的全是白条……现在，整个日本的地区的网络上，全是支持我们的声音。现在进行选择，我们有信心拿到六成甚至是七成的选票！」

　　药师寺凉子并不在千叶，她现在正在东京的议事厅里，一旁地电视里，正在播放的镜头，正是药师寺凉子拍着桌子对着日本地区特首吐唾沫的画面。

　　电视里，她猛烈而熟练地抨击着日本现任政府无能腐败，要求国民议会立刻开启信任案投票。

　　这一届的新政府，从上台到现在，还不过二十天，不出意外的话，此论信任投票案一结束，这届政府基本就只有下台的份了。

　　过去一年的时间，农工党在日本各大城市进行了一定的战略收缩，将部分人口迁入周边「环中心城市贫困带」务农，表面上看像是替日本政府减轻了压力，实际上却是借机增强了对城市周边地区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要知道，城市化率超过百分八十的日本，主要人口都集中在大城市，周边三四五线和农村地区人口稀少。人口少，政府在这儿的管理人员自然也稀少。大量来自城市的人口回迁，原有的势力分布格局瞬间就被打破。

　　仅仅只是通过鼓动民众闹事，投票选举，劳工党在一年里，就完全控制了日本超过百分八十的城市周边地区。馀下的部分，主要是靠东京丶大阪这类超大城市周边的二线城镇没有得手——比如现在正在游行闹事要求统一税费的千叶县。

　　自从多年前八日大清洗后，现在的日本高层对药师寺凉子其实是非常地提防。谁都担心她上位后，会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再来一次的血色大清洗。

　　所以这一次药师寺凉子发起对现政府的信任投票，要求提前开始大选的请求，「居然」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正是她身上「血娘子」的恶名。在民间，这是美名，而上层，这是恶名。

　　但时，此时的日本，全国上下对议事厅里那些只会讲大话废话和拼命往自己口袋里捞钱的议员们的忍受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工人失业丶农民失田丶商人破产丶公务员下岗！日本现在的这个体制，除了最上面的那群人外，几乎已找不到真心支持者和维持者了。

　　岩浆已经沸腾！

　　民间的不满和愤怒已经积蓄到了临界点。

　　准备多年，时机成熟后，药师寺凉子发动了最终的「上洛」计划。

　　一切都在林洛和药师寺凉子设定的剧本般发展。

　　以千叶县的农民大规模游戏抗议为导火索，全日本其他地区的失业工人，失田农业，下岗公务员再加上大面积破产的中产者，在农工党的组织下，正不断向东京围聚过来。

　　几天之内，整个东京市，就围聚了超过一百万的人流！

　　当日，全世界的媒体，拍到了这样的场面。

　　超过一百万的日本当地人，组成了了二千六百多个褐色的20x20四百人方阵，由四面八方向东京涌过来。虽然官方想要压制宣传，但是在这个自媒体时代根本做不到。

　　超过一百台东华产的大疆无人机，带着摄像头在空中拍摄，摄下了一条条褐色的长龙，顺着连接东京的公路，涌向日本行政区的首府。

　　「上洛，上洛，向东京进军！」

　　「用选票推翻腐朽的现政府，建立我们自己的工农政权！」

　　那个人，那个不能提名字的男人，他的喊出的口号，再一次地被喊了出来。

　　贫弱的日本地方政府，根本无力阻挡被动员起来的日本人民。

　　在进军的过程中，随着大量「心有戚戚」的破产者加入，「上洛」要求解散政府，进行改革的人流，还在不断扩大中。

　　起初东京政府给东京警局丶自卫队发出的指令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些人进京上洛。

　　但是，他们前脚才刚派出人把住进城的几个要害路口，东京城内的中产丶贫民区，一夜之间也猛地变出了上百万的褐色人流，直接在城内发动上街抗议，要求解散现政府重开大选。

　　内外一起作乱，东京区政府警力根本无法抵抗两个百万人的行军抗议！他们最后的挣扎失败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宗主国东华能拉拉一把。

　　「药师寺家的那个疯婆子，绝对不能让她上位。她是西华那个男人的情妇，有很深的西华背景，他上位了，会把日本带到到西华那边去的！」

　　「这是一次西华政府策划的，针对日本的大阴谋！他们的目的是想让日本脱离东华的体系！重演几年前东非行政区的那一幕。」

　　「驻军，驻军！我要求东华政府立刻出兵，进入日本！逮捕那个危险的女人！」

　　在东京的议事厅的大楼楼顶，现任的日本特首雾岛秋月，正在和东华总理林千叶通话，在电话里，他直接露骨地向东华要求「借兵平乱」。

　　就在这时，房间里嘀的一声，正在工作中央空调停止了供气，接着房间里的电力供应，也在这时中断了。

　　「怎麽回事？」

　　很快，有人向雾岛秋月报告：东京供电局的人也加入了「上洛」队伍，他们用给议会大厦断电的方式来表示自身的立场态度。

　　「巴嘎！这里不是有自备电源吗，怎麽现在还不启动？」

　　秘书报告道：「议会大厦的维护人员，也是劳工党的人。他们宣布罢工，并拿走了供电房的钥匙！」

　　「八嘎！真不愧是特务出身的，做事这麽下作！」

　　现在是夏季，没有冷气的供应，议会大夏一会儿就热流滚滚，正死赖在这里的一干议员们很快就汗流浃背。而这个时期，劳工员的议员们早已全部离席，加入到外面抗议人流中进行演讲和发动群众了。

　　至于劳工党的最高首脑，药师寺凉子，这个时候，她也正在和东华高层，进行最后的视频谈判。日本这里「褐衫军」百万上洛大进军，闹得这麽大，东华上层早已知晓。

　　「凉子桑，为了这一天，你准备了很多年，现在也到了图穷匕首现的时刻了！这就是你的野心吗？」

　　决定日本命运的人，其实并不在日本，而在东华。药师寺凉子明白这一点，所以「上洛」的同时，她把自己的底牌，终于向东华方面晾了出来。

　　视频上，药师寺凉子冷冷地道：「我不是韦泽主义者。」

　　视频那头，林千叶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你确实不是韦泽主义者，不过你和他只差一步了。」

　　「差一步，已经很大了。当年韦泽皇帝，走到这里时，没有多少人愿意跨出那最后一步。所以他失败了，我也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丶雄心和威望，走出这最后一步。所以我只好以我的方式，选择对日本同时也对我最有利的一步。」

　　「成为暴君吗？」

　　药师寺凉子回答道：「选择开明专制的暴君，还是腐朽无能宽松的假民主，两个长虫的苹果，人类必须做出选择。」

　　林千叶冷笑道：

　　「你认为走这条路，能解决日本的问题吗？选择了这条路，你将和人类历史上，最有名的几位暴君并列。」

　　药师寺凉子答道：

　　「我和他们不同，他们是世袭的，而我却是民选的！在回日本前，我还是通缉犯呢。是人民在绝望中选择了暴君，因为只有暴君，才能用不讲理的方式，把人视为机器，用最野蛮的方式解决日本的问题。」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对着镜头笑道：「一个八四二一生育率的国度，如果不能改变这个局面，这个种族就会走向自然灭亡。整个中华，东华加西华的人口是日本的十倍，可能暂时还不会感受到这具危机，但是在座的诸位，都是人中英杰。这几十年来，东华对非洲各个殖民地的控制力在不断地下降，为甚麽会这样？」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主体人口生育率萎缩严重。非洲的那些低等人口，拼智慧斗不过东华西华，但是子宫武器却远胜我们。虽然子宫武器再厉害也比不上子弹生产线的速度。但是，主体人口按再这种八四二一的可怕低生育率维持下去，百年之后会怎麽样？」

　　「当然，另一个解决办法，是长生不死，长生不老！很幸运，林博士出现了，他给了你们另一条思路。但是，为甚麽不用两条腿走路呢？日本这儿，是个很好的试验场，人类社会试验场。我在这里，背负所有的骂名，替你们进行一次大规模社会试验，不是也正符合你们的长远需要吗？」

　　「很锋利的说辞，你的意见，我们全部听懂了。一天内，我们会给你答复。」

　　网线的另一端，林千叶切断了视频通话。日本那儿的局面，只要东华不插手，一切已是定局。

　　但是，要不要插手，如何对待这个正在走向自我毁灭的「归化加盟区」最后的自救，对东华政府来说，是个令人头痛的「鸡肋」问题。

　　一个两千三百万人口，没矿产没资源，老龄化严重，自身工农业崩溃，只能靠「天才的林博士」在背后相助输出娱乐产业当支柱，根本不值得东华政府投入更多的精力。

　　所以过去三年里，日本历代政府挨个的上门跪求东华方面「拉拉兄弟」一把。东华政府开始时还能扔几个铜板打发一下叫花子，到后来发这里是个彻底没救的无底洞后，东华政府就完全持见死不救的态度了。

　　一个连四百万青壮人口都凑不齐的岛群，老龄化占了三分一以上，未成年人只有二百多万，正在走向自我毁灭的群岛，在东华政府看来，他们甚至还不如东南亚的那一片殖民地更有潜力和价值。

　　关掉视频后，林千叶对坐在对面的男人道：

　　「日本，不能脱离东华！这是底线。」

　　对面的那个男人回答道：「东华很近，西华很远，这个道理我很清楚。硬是把日本从东华这儿剥离出去，只不是给西华增加一个负担而已。」

　　林千叶轻轻地道：

　　「那你为甚麽还这麽热心关心这里呢？以你今天的身份地位，即使在西华，也有一席之地，没有人敢看不起你这个掌握了人类长生钥匙的男人！」

　　然后，他又道：

　　「我并不认为，你会是因为和狭雾友子，或者药师寺凉子的关系，才在这里下这麽大的功夫，并且不惜拿这麽大的利益作交换。日本那个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小岛，并不值这麽多。」

　　林洛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来到东华帝都，不是带着两片嘴皮子过来的。

　　他是拿出了东华方面最难以抗拒的利益作为交换品过来的。

　　这个利益就是：AD99和血兰结合的超人药！

　　林洛告诉他们，他已经成功地将二者的长处结合在了一起。

　　他愿意以这份堪称是世纪革命性的科技突破，和东华政府进行交换，换取即将在日本开展的「社会实验」。

　　在林千叶看来，林洛索要的东西，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因为现在这个鸡肋一般的日本，就算把全岛上下熬油卖，也不值这个价。

　　「韦泽！」

　　林洛念出了这个词，一个在东华上层被视为禁忌的名字。

　　这个词出现时，林千叶的眼皮轻轻地抖了一下。

　　现在的东华，正在进一步地淡化韦泽皇帝的存在。如果可能，东华上层七家，所有人都希望这个国家忘记还有这人的存在。东非共和国能脱离东华，除了西华的压力，自身也比较铁硬外，但东华上层在放弃这里时，也未尝不是怀着将「韦泽皇帝在东华最后的血脉排挤出去」的想法。

　　他没有想到，林洛居然会在这里提起了这个不能提的男人的名字。

　　「嗯，你说。」

　　林洛道：「当年，韦泽皇帝，他已经站在世界的最高峰了，为甚麽后来还要做那些事呢？以他的聪明，他应当知道，只要甚麽事都不作，他都会是千古一帝。未来几千年里，只要这个民族还存在，他都将以近乎完美的开国之君的光辉形象，被人永远怀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一个不能提名字的人。」

　　「因为他担心我们的出现！」

　　林千叶冷静地回答道。

　　「没有错，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林洛仰起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笑道：「在我看来，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当时已经站得很高，走得很远了。人类历史上所有君王所能达成的功绩，他都已经达成，甚至远远超越了。既然都做到了，为甚麽不尝试着，去做一件连神都做不到的事呢？」

　　林千叶道：「这种话，如果是真正的韦泽主义者听到了，会很生气的。」

　　「我不是韦泽主义者。」

　　林洛边说边走到窗边，继续看着天空，他感觉得到，那五块神格碎片，就徘徊在这个房间的上空，像卫星一样的护卫在林千叶身边。这五个神格碎片里，有两块是属于他的。那两块碎片，林洛也不知道他们转生成了谁，但是他们都在这个世界死掉了，应当是死在东华，死于非命。然后碎片就被整个东华的气运吸收。

　　这是主神空间和王昊漫长争斗中，进化出来的一种耍赖的手段。

　　球员和裁判踢球，偶尔球员还是有机会赢的。但是如果变成，球员和一整个国家踢球，那这样的比赛还怎麽踢？

　　主神空间就是这麽无耻。

　　这个世界，西华的碎片，他是利用韦青青西华皇到继承人的关系，又使了点小手段，让韦高皇帝生病，韦青青暂时顶替监国，才拿到了那四块碎片。东华这里，如果能把玉清公主捧上皇位，倒也可以用类似的手段获得。可惜现在东华政局大变，就只馀下最后的手法了。

　　林洛收回胡乱的联想，望着天空道：

　　「今天的我，被世人称为地球上最聪明的男人。我甚至连死神，都能战胜。某种意义上，我在我的领域，就像韦泽皇帝一般，已经站在到了世界的最顶峰，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寻常的难题，已经很难让我心动。那麽，我就必须找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回过头，看着林千叶道：「比如，建造完美世界。比如，做一些有趣的社会试验……」

　　林千叶看着林洛，闭上眼，思考理解着他的话，半晌，他开口道：「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韦泽皇帝想解决的问题，其实是连神都想不出答案，我也想不出答案。但是，我是科学家，要解决问题，采取相关社会实验，也是必须的。」

　　他一脸正色的对林千叶道：「到你和我这样的境界，钱只是个数据，我们现在，都在享受着钱以外的其他乐趣。」

　　「健康与生命是我们享受乐趣的身体基础，钱与权，是我们享受更多的乐趣的保证。而乐趣，乐趣是甚麽？」

　　「开后宫，搞更多更漂亮更刺激的女人，这是乐趣的一种。」

　　「手握世界，反转乾坤，同样是乐趣的一种。」

　　「一言兴邦，一言灭国。操纵上亿人的生死丶把控一切的成就感，由此产生的快意，在生理学上，会让我们的大脑分泌出更多的多巴胺，让我们舒心，让我们快乐。你是东华现在的No 1，我是科学界里的No 1，寻常的快乐，寻常的成就，已经无法让我们满足，我们需要更多的刺激。」

　　林洛走到林千叶面前，双手撑着桌子，而林千叶在这一刻，也站了起来。他和他互相平视着。

　　「日本这个小岛，最有趣的地方，他自身的发展，已经走到了文明自我灭亡的终点。有人常说，进化的终点是灭亡。那麽文明的终点，又会是甚麽呢？人类进入工业文明社会后，生育率就在不断地下降，日本这里这个矛盾犹为突出，东华只是仗着人口体量大，还能暂时多撑一会儿。我发明了血兰，帮人逐步战胜了死亡，或许可以把这个问题延后暴发。但是我只是用科技的手段取巧，我不喜欢现在的这种解题方式。我想看看，在使用科技的手段之前，人类通过制度的变化，自我的调节适应，能否自救完成这次救赎。」

　　林千叶长叹道：「原来，你真的以为自己是神。」

　　而林洛反击道：「阁下如今的身份地位，在东华民众的眼中，又何尝不是神一般的存在呢？」

　　一天后，日本现任特首抵挡不住民间强大的压力，宣布内阁总体辞职。

　　两天后，日本地区提前开始大选。

　　毫无意外的，药师寺凉子主导的农工党，以超过百分八十的得票率，成为日本第一大党，「上洛」成功！

　　而东华政府，在第一时间承认了药师寺凉子「特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