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龙今天大喜，当然不是结婚，他敢银凤就敢动菜刀。中午吃完饭管龙接到了个电话，因为这个电话他给了王家阿婆整整一毛钱。
王阿婆到很不开心，因为这一毛钱烧的她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定要弄清楚，不然今天晚上失眠又要弄得老头子光火了。
“小管啊？啥好事情啊开心成这样，你们工人阶级也不容易，阿姨不好要你这么多钱的。”说是说，一毛钱倒捏的牢，丝毫没有要找七分的意思。
“啊？没什么没什么。”这老太婆就是个大喇叭，管龙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这下‘甩榔头’了，八字还没一撇，哪能再说出去，轻浮。
“哦呦，告诉阿姨，阿姨不会让第二个人晓得的呀。”王家阿婆开始要赌咒发誓了，心里发痒，老娘就是要知道。
是，是不让第二个人晓得，结果第三第四个人都知道了，不出一天整个宏正老街都晓得。心里这样想管龙嘴上还是说：“单位的事，我也不清楚，让我现在去一趟。阿姨我先走了啊。”说完快步离开了电话亭。
“切，就那个每个月发侬十几块钱的破铁厂，有啥好事体。”她王阿姨到底不是干寻衅逼供的，等管龙走远了才小声道。想着大概是今天大概是居委会的红袖章没带，身上没了当年那股’第一个迎接解放军进城’的威势。
玉冈铁厂老牌国营单位，城市开发的需要马上就要搬迁，靠近最北边的码头方便出货进料，不影响居民。新址占地2万多亩，地广人稀，厂里决定成立保卫三科，这第三科科长就是管龙。他也是额头碰到了天花板，原来那个位置是要留给某个从部队复原的连长，可惜连长的爱人被打成右派，夫妻一体，家教不严，组织认为这连长政治立场不坚定，不敢要了。回头一看，厂里正当年立场坚定斗志强革命军人出身的只有管龙了。
“感谢主席，感谢组织，感谢党！”管龙在厂里也混了三年多了，人情世故当然比部队时来的老练。主席？是军委主席还是国家主席？螺蛳壳里做道场，麻雀腹中五脏全，厂中方寸您老就是主席，主席最大嘛。看看，我管龙把您老人家的恩情看的比组织大，比党深；从此以后，主席都是要排第一位的。
“小管啊，我还是很看中你的。”管龙哈腰帮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工会王主席点了支熊猫，受了隐形马屁的王建国往沙发上一靠满意的点点继续说道：“这次开会我就说了嘛，何必要弄个外人过来，我们小管我看了这么多年了，是个好同志嘛。又是革命军人出身，思想上肯定靠得住！”
“王主席过奖了，都是王主席帮忙我才能取得今天的小小进步，没有您帮我指明道路，我也就准备在窝锅炉间干一辈子了。谢主席信任！向主席致敬！”管龙满脸正色，身板标直，膝盖并拢双手放在上面，竟是拿出了当然部队里的做派光明正大的拍着马屁，脸不红心不跳。他知道这手握人事大权的工会主席也是行伍出身，最欣赏英姿飒爽正气凌然的革命军人。
“好好好，小管啊，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正派的人，啊。这个……口号嘛在这里喊喊无所谓，出去就算了，被人听见还以为我王建国在搞兵工厂呢。”王主席单手向后拢了拢斑白的头发，隐隐却有了‘军委主席’的派头，二郎腿翘得更高了。
“是！听从主席命令，请主席指示！”偏就是欲拒还迎来的有趣，喜欢也说不喜欢；一理通百理通，管龙在女人身上学到的道理，哪有不懂已经跟他开起玩笑的工会主席的意思。我管龙从此就是你王建国的人啦，就听你一个人的，忙接着捧，接着表忠心，竟管他很讨厌对方那只快碰到自己裤腿的大头皮鞋。
“哈哈，你啊。嗯，保卫科，就要像部队一样嘛。你看卢厂长那个小舅子的保卫一科，像什么样子！跟你一比就是地痞流氓。小管啊，你要把三科给我组织起来，要带好！给我们厂树立榜样，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社会主义新工厂！”这‘他们’当然是指厂长卢明跟党委书记郝亮。保卫一科是厂长的势力，保卫二科是党委的爪牙，现在又来了个保卫三科，这真是三分天下，烈火烹油，又是一场好戏。
“是！保证完成任务！”做戏他管龙最是老手，跟秀兰天天演不差这里一场。他夸张的敬了个军礼。
“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任务艰巨，不要轻敌，人随便挑，缺什么尽管找我，我给你批！”‘军委主席’豪情万丈，一副大权在握，就差没拍胸脯，话锋一转：“小管啊，我听说你爱人是华山医院的护士吧？过两天我们就要去新厂了，哪里偏僻，进厂出厂只有班车。你是新任命的干部，一定要好好表现。这个……可能短期内要一礼拜只好回去一次。家里要安顿好哦。”
“请领导放心，家里都听我的。我管龙绝对不辜负主席对我的信任，听从指示，把握机会，真抓实干。”都是场面话，回家还不知道怎么跟银凤交代，这几天也不晓得银凤哪根筋搭错说什么要当‘英雄妈妈’，一有空就抓住管龙办事。一想到这，他起来回去要弄钉子贴片把床固定好，不然被秀兰听到又要作天作地了。
“今天你中班就去准备准备，锅炉室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好好想想，明天给我个保卫三科的人员名单。虽然三个科都归工会管辖，但你们三科新成立，我总会多照顾点的。我这里还缺一个工会干事负责对接市总工会的，你就兼着吧。年轻人，多担点担子是好的。”王建国说完站起来，拍拍管龙的肩头。归工会管？一科二科的两个小赤佬平时对他一向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今天他王建国终于有了自己的‘羽林军’这注嘛当然要下的大一点。
“感谢主席照顾，我一定团结一科二科，保证保卫科听从工会安排。”团结？我管龙来了一定想办法把一科二科都弄到您老人家的麾下，这是立投名状了。管龙说完站了也站了起来：“主席您也要注意身体，经常加班没这个盯着不行，四个现代化建设离不开您。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着把报纸包好的一条正方形放到了茶几上。一阵风正好吹进办公室，吹开了报纸的小边，露出一角如国旗般的殷红……
“李鹏，胡伟，孙耀祖，管小毛。好，很好，今天我们班四大金刚都到齐了！”下午原本宁静的教师办公室被‘地中海’的咆哮声和教鞭撞击桌案声吵得震天响。
“来，麻球你先说，油条你给我站站好！”教鞭一指孙鹏，小胖子畏畏缩缩开口了……
李鹏胡伟，一胖一瘦，一个满脸雀斑，一个皮肤蜡黄。加上孙耀祖的大饼脸和管小毛，四个皮大王勉强凑了个‘四大金刚’，小毛一直觉得委屈，自己玉树临风，哪里就变成‘粢饭’了。今天他更委屈。老孙跑去看抓右派时不当心撞到了李鹏和胡伟的书桌，课间两人找老孙报复，言出不逊，语带威胁。小毛讲义气，跟老孙就差斩鸡头烧黄纸了，一脚就把‘油条’胡伟踹飞在地，四人顿时扭打一团惊动了‘地中海’，所以现在这四条木头桩子都插进了教师办公室。
“……然后我就被孙耀祖压在身上打……”‘麻球’李鹏见‘地中海’让自己先说，当然要乘着先入为主好好歪曲一下事实，可没等他怎么添油加醋对方就出了状况。
“哎哎哎，老孙，你怎么啦！醒醒啊老孙！老师，孙耀祖都让‘麻球’打的晕过去了，这死胖子压在他身上打你是看到的，现在他还好意思倒打一耙，老师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我是见义勇为帮助被欺负的同学啊……”小毛给身旁的老孙打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眼一翻，头一歪倒了下去。小毛拿出从老爹哪里遗传来的演技，立刻蹲下把已经被‘打晕’的老孙扶好，开始掐人中揉胸口；一脸的六月飞雪，负屈含冤看着‘地中海’陈述‘事实’，下一步就要声泪俱下了。
也怪麻球打人只打脸，油条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地中海’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孙怕对方家长万一闹到学校，马上准备息事宁人：“’麻球’、‘油条’写检查，等人‘大饼’，不对，孙耀祖醒了赔礼道歉，下周值日你们两个全包。至于你嘛……”‘地中海’撇了眼嚎半天还没嚎出来的小毛：“今天放学打扫教室，就这样！”
阿芳很高兴，心里高兴，夕阳的余晖中连带着正在写作业的笔都高兴。她偷偷看了眼马虎擦着讲台的小毛，整个教室就两个人，这就是传说中的二人世界吧。风一吹，下面凉凉的。想关门又不好意思，万一那小流氓又来摸自己怎么办，教室门都关了她没地方逃啊。其实能容下四五十人的教室很大，加上桌椅板凳的阻拦，小毛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气去抓她。
‘阿芳，你好好写作业，回去我要抄的，今天不晓得吃什么，好久都没吃过红烧肉了……’小毛听不到阿芳心里的小鹿乱撞，他跟所有上了一天课的男生一样，饥肠辘辘；懒懒散散的准备去擦黑板，弄好就跟阿芳回家，才不管第二天‘地中海’会不会嫌他‘施工质量’差。
“哼，就晓得吃吃吃，读书你要也那么上心就好了。”青蛙王子没有要强吻的意思，公主殿下有点气恼。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走吧走吧，要是今天秀兰阿姨烧带鱼我就去你家偷几块，嘿嘿”小毛一扔黑板擦拍拍手上的粉笔灰，下了讲台就去拿自己军绿色的帆布书包。
“做梦！我爸爸下周回来要给我带巧克力，不给你吃！”阿芳一合练习簿放进书包先出了教室门开始‘遛狗’了。
“哎呦，我的好阿芳，我们谁跟谁啊，这样，两块红烧肉换一块巧克力，有夹心的伐……”‘小狗’一听有巧克力，忙带上了教室门追在了阿芳的屁股后面开始软磨硬泡，口水直流三千尺。巧克力绝对是稀有食品，买都买不到。前几年‘三反五反’把小商贩、个体经营者通通打倒在地，不听话，不交给国家的一律再踏上一万只脚。弄堂口的老虎灶杜老头原来是挑夜香的，好不容易攒钱开了个老虎灶；运动来了，他不交，被定为‘坚决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老资本家’发配到崇明农场挤牛奶去了，所以现在这间‘国有老虎灶’工作的美娟就成了孩子们口中的‘老虎灶嬢嬢’。
“嘘！”两人走到楼梯的拐角口，阿芳隐隐听到楼上有人说话，忙示意后面的讨巧克力的‘小狗’不要出声。两人出于好奇，蹑手蹑脚的走上三楼,声音好像是从最里面的阅览室传出来的。
“吴，吴老师，你带我到这里干嘛。”阅览室门窗紧闭，昏暗的走廊里，阿芳和小毛在玻璃上探出半个脑袋，说话的张爱丽是张老师。
“爱丽啊，你是不是叫马主任帮你打听小吴的事情啦？她哪有这路子啊，我是最关心你的，从你刚进学校我就特别在乎你，这不，我帮你打听来啦。”猜都不用猜，这么说话的只有‘地中海’吴德。张爱丽没结婚前‘地中海’也经常骚扰她，张老师虽然不是很漂亮，但皮肤雪白，言语温柔，戴上眼镜很有一股知性美。她是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和学生的，外加整个学校只有她一个俄语老师，所以即使丈夫出了这样的事，张老师仍然坚持上完今天的课。放学前‘地中海’却神神秘秘的约她到三楼阅览室，说是有大事相谈。
“啊？是吗？文俊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此时一听自己丈夫有消息了张爱丽顾不上原本的戒心向‘地中海’走近两步一脸关切问道。
“哎，小吴的事不太妙啊，上面认为他的言论有分裂祖国的嫌疑，准备要定他个叛国罪！”‘地中海’也一边说一边靠近张爱丽。
“叛！叛国！文俊就说这邮票发行的不对，没有说祖国不能统一，他说的是邮票啊。”听到罪名如此之大的张爱丽如遭重击，她扶住中间的长条桌，已经哭肿的双眼又留下泪来。
“小张，你要坚持住，我是听我在市总工会的亲戚说的，她刚调到“市整风工作组”，消息绝对可靠。可就像你说的那样，小吴说的是邮票，所以要是想想办法，事情应该是有转机的。”‘地中海’见状忙走到张爱丽旁边，他也露出了一脸好像为吴文俊老师叫屈的表情，同时一只爪子已经抚上了张爱丽的后背。
“真的吗？吴老师，大家都是同事，小吴也跟您共事好几年了，你想法救救他吧。”如同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张爱丽的注意力全部到了‘地中海’脸上，面带潮红，满脸激动。此时此刻她觉得这张平时油腻又猥琐的脸从未如此亲切，如同庙里的弥勒佛般；她真希望能够拜倒下去，磕个头许愿，然后吴文俊就能打开阅览室的门走进来，自己跟往常一样，坐在自行车后跟他回家，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感受他传来的温暖与心跳。
“这个……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嘛……”‘地中海’见平时这个对自己敬而远之的女人，现在离自己那么近，他真像把她一把抱进怀里，用自己那张被烟熏的发臭的大嘴狠狠地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此时此刻，无人的校园，封闭的空间，他又不急于一时；他要好好的享受，看着这个女人痛苦挣扎，看着她对自己充满希望，再看着她自己投怀送抱……
“我跟小吴的积蓄不多，但是都能给你，以后的工资也都给你。要是还不够家里面还有个无线电也能换点钱。”张爱丽见他犹豫，以为他办事要钱，完全没想到‘地中海’要的是别的东西。
“爱丽啊，这个钱不重要，新社会，只要肯劳动，思想上精神上跟着党走都有饭吃，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嘛。我完完全全是为你好，看你哭的我心都碎了。”‘地中海’说着就要伸手来帮张爱丽擦眼泪。梨花带雨最是迷人，看着这眼含晶莹玉盘挂带的脸，‘地中海’有点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下身已经蓄势待发。
“吴老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想你办事也要打点关系，这个钱是不好叫你出的。”张爱丽一边语带抱歉，一边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隔着桌子她能看到对方墨蓝色裤子上裆部的隆起。她开始害怕起来，可眼下万一他说的要是真的，自己的丈夫命在旦夕，这男人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不敢走，她想着吴文俊，怕转身就是碧落黄泉，怕迈一步阴阳两隔，怕出了这间屋子从此人鬼殊途。
“爱丽啊，这里没人，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爱丽，我，我爱你，给我吧，我……我要你啊爱丽！”‘地中海’看着眼前的娇小微微颤抖着如同小兔子般的女人，他再也仍不住了，语无伦次的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张爱丽就要压上去。
“不！不要，吴老师，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你再这样我喊人了！”张爱丽用手抵着‘地中海’的大脸拼命抗拒着，她都能闻到对方呼吸时从她手指缝窜出来的腥臭，令人作呕。
“你喊啊，现在人都走光了，你喊谁去啊，啊？老子今天要不把你办了怎么对得起我帮你打的电话。”‘地中海’也不介意张爱丽的反抗，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竟然开始解起自己的皮带来。
“吴德！你，你不能这样，我是有夫之妇，你，你这是强奸！”张爱丽闭着眼睛撇过脸不想闻他呼出的臭气，见他真的开始要对自己非礼，忙用言语威吓道。
“爱丽啊，你就给我吧，我保证小吴不会定叛国罪，不会被枪毙的，好伐？以后你做了我的女人这个学校我能帮你的肯定帮你，什么优秀教师，高级职称我都会帮你说话的，你，你就给我吧。”‘地中海’一听强奸儿子多少有点怕，流氓都要直接被拉到靶子山枪毙的，更何况强奸犯。可他又舍不得到了嘴边的肉，口气放缓，言语相诱，手下却是不慢，一条裤子已经被他脱到地上，里面的红内裤都露了出来。
“你，先走开！你要真的能救吴文俊，我，我们后面再说。不然，不然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让你碰我的！”张爱丽丝毫不受引诱，身子一矮人窜到窗边，开打了窗户，你有你的拖刀术，我有我的缓兵计。风一吹，张爱丽有点清醒了，什么事都不可能光凭你‘地中海’一张嘴信口开河。自己不愿意先不说，就是事情的真伪自己现在也没有办法辨别。况且马大姐也答应尽量帮忙，何必全信他。眼下情况危急，自己先脱困了再说。
“哎，别别，爱丽，我是真心喜欢你，就是急了些。我知道你喜欢小吴这样温柔的，我也可以为你改呀。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救小吴的。我知道你现在是不信我，这样，你过两天找马主任问问，定的什么罪好吧？那个……如果是，我们再到这里来讨论怎么救小吴。”‘地中海’没想到张爱丽还挺灵活，自己身体的重心靠在她身上，张爱丽一矮身他顿失重心，外加褪下的裤子让他没有办法迈开腿站稳，人向着门口的方向倒去。爬起来见她真的半个身子坐到了窗棂上，只好一脸讪笑的站起来，边穿裤子边说。只是他倒下时依稀在门口的玻璃后看到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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