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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年 人间见我尽低头】(7-15)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1-05-10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七章 家中搬来仙女这般到了晚上,豪门云集的柳荫巷还是清净幽深的优美样子,只不过今晚不同,一辆奢华古典的马车,挥鞭停在府门前后,从里边雪衣圣洁走出来的正是北燕无数男人的梦中女神。那仙子依旧抱着她昨晚
第七章 家中搬来仙女

这般到了晚上,豪门云集的柳荫巷还是清净幽深的优美样子,只不过今晚不
同,一辆奢华古典的马车,挥鞭停在府门前后,从里边雪衣圣洁走出来的正是北
燕无数男人的梦中女神。

那仙子依旧抱着她昨晚的那张瑶琴,在柳荫垂条的明月底下,身姿曼妙的踏
进大门来。

不同的是,这次她身边还有一个丫鬟简单抱着些散乱字画,一同跟了过来。

为她准备的小楼就在徐云慕房间隔壁,他眼看对面小楼烛火亮起,似是收拾
东西。

一会后,夏芷月风姿绰约的从楼上走了下来,背负玉手看他道:「不出来走
走?」

徐云慕干咳一声,对这仙子的邀请毫无抵抗能力,转身就下了楼道:「神仙
姐姐不睡吗?」

夏芷月摇头轻笑,仰脸对着月亮道:「我看今晚月色挺好,正好想让你带为
引路,熟悉熟悉贵府的环境。」

白日谈过之后,徐云慕这个纨绔算是对眼前女子丝毫不敢小看,旧性难改的
在前带路道:「美人邀请,怎么敢拒绝?」

他在前边带路介绍道:「徐家地方大,有些地方神仙姐姐倒不必去,只带你
去些游完赏景的地方。」

夏芷月背负玉手慢慢走着,欣赏沿途风景道:「那也便好,我看令尊徐太傅
不愧是当朝书圣,住的宅院处处诗香画意,雕楼堆砌,比之皇宫的威严是另一番
风味。」

徐云慕一笑道:「芷月小姐是文渊阁大学士,学问似海,皇宫重地自然轻易
去得。」

夏芷月看在湖面月影道:「你这个湖,叫什么名字?」

徐云慕道:「叫做明月湖。」

夏芷月听来不错,缓缓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名字,符合徐太傅年轻时的性
子。」

徐云慕回目看她道:「我观芷月小姐是比天高的人,也会关注我家老爹吗?」

夏芷月美眸投来,含着一抹笑意道:「你是不知道老太傅年轻时的风采,如
果知道一些,想必也会油然喜欢的。」

徐云慕脑海里边顿时浮出昨天晚上,在全天下号称书圣的老头子,手拿大木
棍棒对自己吹胡子瞪眼,威逼利诱的模样,连忙摇散胡思乱想道:「我可不觉得
他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夏芷月一袭白衣温柔道:「在当年前朝时候,如今圣上慧眼识真,在茫茫人
海里挑出三杰,其一杰谋仙魏神通,有鬼神莫测之深,其二武神萧承宗,兵道之
尊,手提十万兵无敌天下,而其令父……」

徐云慕听得仙子芳语,飘然入神道:「神仙姐姐快说老头子当年怎么样?」

夏芷月掩唇笑道:「在当年,尊父年轻成名,畅游书海,最擅长的就是善写
檄文,一篇檄文胜比千军万马,正是辅佐圣上,广聚英才人心,所到之处,不知
让多少女子为其倾心,留下许多风流名声。」

徐云慕大歪脑袋道:「打住,打住,就我们家老头子的那样,还风流,还倾
心?」

她走在后边好笑道:「你莫看尊父昨晚挥舞大棒,让你众目睽睽出了丑,就
能轻视的模样,想从前尊父也是英姿飒飒的一代书圣,其年轻时候挂在功臣楼的
画像可俊美得很,瞧的芷月都有些心动呢……」

徐云慕一阵肉麻,看了看眼前仙子,打死也不相信心比天高的夏芷月,会看
上自家老头子道:「改天,我非得瞧瞧他年轻画像不可。」

夏芷月背负玉手跟着散步道:「你现在也是年轻,等老了那天,就不会这样
说了。」

徐云慕听她这话,顿时有些怅然道:「你说的也是,这人都会老。」

夏芷月道:「所以以后,需是对尊父不仅表面尊敬,心中亦是如此。」

徐云慕道:「那魏神通是什么人,也敢号称谋仙?」

夏芷月微微蹙眉,仙子模样些许沉思道:「这就是一桩悬案了,为圣上平定
江山,出力最大的就有魏神通,在当年水上决战时,此人仅夜观天象,竟算出前
朝水师方位,把走投无路的楼师战船烧的片板不留,一把火烧死二十万人,前朝
皇族都在此战彻底断了根,以至于魏神通在事后庆功宴上,天火击中殿顶,许多
人都逃出来了,唯独他被火烧的尸骨无存,只留下圣上赐的玉佩,世人都说他遭
了天谴,但又谁知如何?」

徐云慕冷冷摇头道:「萧承宗杀人百万,也未遭天谴,他魏神通只烧杀二十
万人,就遭天雷劈火,也太不公了。」

夏芷月笑道:「你却不知被火烧死之人最为凄惨,也为天道所不容,又何况
整整二十万人,前朝皇族几万人就在这场大火里被灭绝,都葬身鱼腹了,想来是
何等凄惨。」

徐云慕道:「我也不知当今圣上是何等样人,竟能聚拢萧承宗,魏神通这样
的人为他所用?」

夏芷月走在他身后道:「这就不为所知了,他已经好多年没露过面了。」

徐云慕道:「那神仙姐姐看我如何?」

夏芷月轻笑道:「纨绔多年,想要改过来也难,慢慢来吧。」

徐云慕在仙女面前,瞬息间涌来豪气干云道:「我看那萧明琅也是肉体凡胎,
他爹萧承宗即使名震四海,待到将来,我必取而代之。」

夏芷月闻言看他,美眸闪过异样道:「你当真有此雄心壮志?」

徐云慕又很快泄气道:「心有余,而力不足。」

夏芷月噗嗤笑道:「看你大字不识几个,成语词句倒熟悉的很。」

徐云慕咳嗽道:「当年,我也是为了自保罢了。」

夏芷月终于听他说了老实话道:「其实,依小女看来,公子你有龙凤之气,
非比凡人,唯一差的,不过就是个好助手,比起令兄来,他可是顺风顺水,其舅
舅邢荣,身为武威将军,镇守边关多年,虽不能比萧承宗,但也是跺跺脚,能把
半边天给震晃的人。」

徐云慕凑来一笑,闻着她肩边香气道:「所以你才懂,我能活着是有多大运
气了吧?」

夏芷月面对他暧昧动作,轻轻一笑的往旁边躲去道:「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也
该清醒了,在令兄未回来之前,小女必让公子有自保之力。」

徐云慕道:「这乱世,必然要有兵权才行,可这北凉天下,一个萧承宗占据
凉州边陲,一个武威将军占据西陲,我兄徐文乾依附他身边,手握六万精锐,我
真是一言难尽啊。」

夏芷月道:「也许尊父为会为你安排出路的。」

徐云慕道:「好了,也不提那些烦心事了。」

带头往另一处花园,里边种着各类各样的四季花草,摆着假山怪石,上边圆
月一层光辉洒在里边,回身看了看她道:「这处花园晚上很少有人来。」

夏芷月道:「这却是为什么?」

徐云慕回头笑道:「听说是闹鬼。」

夏芷月莞尔一笑道:「想用这伎俩占人便宜?」

徐云慕转身走来,近在咫尺看她清丽仙容道:「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想不发
生点什么吗?」

夏芷月丝毫不退,美眸动人的轻伸玉手拂着香肩秀发道:「你说呢?」

徐云慕不知为何往后退去,恢复正常神色道:「我开玩笑的,不过这里晚上
确实有人说闹鬼,这个不骗你。」

夏芷月背负玉手,是走在花园中的月下仙子道:「也许吧。」

徐云慕想起一事道:「我这徐家隔壁,也就是孙大少爷家了,他这个人喜欢
强抢民女,神仙姐姐这般国色美艳,在这府上出门时可要记得喊我一声,他可不
像我这么怜香惜玉的。」

夏芷月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了。」

徐云慕带着她出了花园,开始一路往回走,待来到两人住处时,看得白衣仙
子上了楼去,他立在底下抬头一笑,故意学着萧明琅的气势模样道:「今天有幸
和神仙姐姐谈心论势,听的一句话,胜读百年书,还望今后不吝赐教,学生这里
有礼了。」

夏芷月回眸看他好笑样子,红唇流露笑意道:「知道了。」

两人住的很近,两座小楼紧靠,从今以后就要重新迎接做人的纨绔子弟,仅
是看见隔壁房间烛火未灭,凭空隔着窗纸瞧到她窈窕倩影轻褪外衣,熄灯就睡后
的场景,他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原因也没有别的,这像仙女一样的小娘长的真不赖,只是个男人都喜欢,几
番不动声色,便以单刀直入,攻心为主,比做从前只会喋喋不休的老道可厉害的
多,更知道以后前途何其凶险。

而且看似在外边斯斯文文的老爹,没料想还腹黑的很,看似一切正常,却步
步为棋,能请来文渊阁大学士,北燕第一才女来到府上,实在是用心良苦。

凶险,凶险!

他心里连道两声凶险,现在这家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危机四伏,还是乖乖
蝶儿天真可爱,不必去苦心猜测。

只在这胡思乱想大半天,也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睡着的,反正就是头一歪,
糊里糊涂就睡着了。

第八章 神仙姐姐

到了第二天。

清晨鸡叫之后,东方缓缓开始明朗,也把整个无数连绵起伏,高楼云台一片
的柳荫巷给照的蒙上了一层白雾。

此时睡的正香的徐云慕无法无天惯了,以前挨着老爹几顿打,也要把懒觉给
睡好。

可今儿个还真是中了邪一样,一听鸡叫就马虎不得,谁知道那天仙美女怎么
来对付自己。

待穿衣洗漱过后,旧性难改的精心打扮了一番,才颇为自恋的出了门。

到了书房门口没多久,就瞧见白衣雪白的天上仙子抱着瑶琴,风姿绰约的走
了过来。

整个人间,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失去了颜色。

徐云慕站在门口瞧的两眼发直,从前对着良家妇女调戏惯了,本能对着美女
就吹了口哨,引起她注意道:「神仙姐姐,你好啊!」

她这北燕第一才女有人对自己吹口哨,皱眉过后,还是径自进了书房道:「
进来吧。」

自从上次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气的七窍生烟,呼天喊地被抬出去医治后,这书
房里的狼藉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收拾,书架边还扔着一堆东西。

徐云慕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想着要发挥无赖子弟的拿手本领,想着进房间
就要在椅子里一躺,却顿时傻眼道:「神仙姐姐,你坐的是我位置!」

她美眸瞧来,仿佛能看出他心里阴谋诡计,仙子容颜端庄文静,伸出雪白玉
手拂在琴弦一试道:「你在跟老师说话吗?」

要是换做别人,徐云慕恐怕早就把对方祖宗十八代全给问候一遍,可这娇滴
滴的大美女,现在是来拯救自己这个纨绔公子,脏话实在说不出口道:「老师,
您请坐,请坐。」

夏芷月调完琴弦,清澈目光看了看窗外鸟语花香道:「过来吧。」

徐云慕自己搬了个凳子凑过来,闻着美女香气道:「神仙姐姐今天打算教些
什么?」

夏芷月微微一想道:「教你学人。」

徐云慕好奇道:「要学谁?」

夏芷月美眸流露狡黠,似知道他一定意料之外道:「学萧明琅。」

徐云慕原地大惊,就差直接蹦起来了,难以置信道:「啥,我学他?」

夏芷月瞥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还就是学他。」

徐云慕满满不服气道:「神仙姐姐要是让我学萧明琅他爹,我还无话可说,
好歹人家也是兵道之神,你要让我学这个表里不一的状元爷,那咱可要打住了。」

夏芷月指尖落在琴弦,绝美一笑道:「表里不一的,就是他一人吗?」

徐云慕偏脸哼道:「我还真就见过他一个,人家孙大少爷那是天生蛮横,欺
男霸女之类的想干就干,从不隐瞒,总之也是个不爱掩饰自己的直性子,他萧明
琅除了是新科状元,肚子里有一点墨水,他还有什么?」

夏芷月瞧在他脸上道:「要说这表里不一的,还不就是你最大么?」

徐云慕狐疑道:「此话何解?」

夏芷月道:「你本性聪颖,小时候却掉进水里后,就开始装痴呆,后来长大,
又学起纨绔子弟,装的比谁都像,不是表里不一是什么?」

徐云慕急道:「我那是为了保命,能跟他一样吗?」

夏芷月似是觉得他很可爱,以至于仙子美眸含笑道:「你的表里不一是为了
自己的手段,人家的何尝不是?要知道,凡用道之法,殊途同归,大家都是为了
自己,又何谈高雅卑下之分。」

她此时就让人明白,何谓第一才女的冰雪聪明。

徐云慕听得一愣,喃喃自语道:「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夏芷月轻笑道:「这就对了,孺子可教也!」

徐云慕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别人夸奖,还是被大美女夸奖,心头有些飘飘然,
当真是无比受用,可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道:「不对,不对,我怎么感觉被你
带偏了?」

夏芷月一袭白衣圣洁,玉手扶琴道:「哪里偏了?」

徐云慕摇摇头道:「我懂了,这就是不择手段。」

她声音好听道:「我是在教你为人处世,保住自己的命。」

徐云慕认怂道:「好吧,好吧,你说我该学他什么?」

夏芷月看向窗外风景,娓娓道来道:「人家萧明琅出身王侯,深得人心难测
之道,他这次孤身来到皇城,远离家中腹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广结善缘,拉
拢关系,为自己铺路,这就是人生路顺之道,有不平,便把它铺平。」

徐云慕点头道:「那我当如何?」

夏芷月道:「你也当学他那般,毕竟你父贵为当朝太傅,文渊阁大学士,门
生故吏遍布天下,凭你这个公子身份,与他们结交起来,事半功倍,想法铺路。」

徐云慕噗嗤一笑道:「人家那些斯文人,可看不起我这个纨绔败类。」

夏芷月看他道:「所以才要你改。」

徐云慕道:「我懂了。」

夏芷月道:「第二,你便是要懂得顺势,借势,为我所用。」

徐云慕道:「你说的是争储之斗?」

夏芷月美眸露出赞赏道:「正是如此。」

徐云慕听得入神道:「那该具体如何?」

夏芷月道:「你与萧明琅不同,他有手握重兵的父亲,无论在皇城是进是退,
都可来去自如,但你父亲便不能这般,你兄对你威胁最大,你又无可依靠,这个
时候便是要懂得顺势,利用争夺帝位之争,顺势加入其中获得强大助力,再利用
这助力人脉,巩固自身。」

徐云慕了然于胸道:「懂了。」

夏芷月道:「所谓仇家之敌是朋友,你是聪明人,我便不细说了。」

徐云慕道:「据我所知,神仙姐姐是太子一派,可有此事?」

夏芷月轻笑道:「你不必管我,只相信自己便好。」

徐云慕放松自己道:「现在萧家态度不明,那萧明琅进退有据,掌握主动之
势,我兄徐文乾,与太子向来不和,我若保命,只有投靠太子了。」

夏芷月道:「这便需你慢慢琢磨了。」

徐云慕转头认真瞧她美色道:「我竟料不到,世上还有芷月小姐这般惊才艳
艳之女子,这短短几番话,就让人钦佩不已,北燕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夏芷月笑道:「你现在是我学生,老师自然用心教你,既然知道名不虚传,
想必清楚萧承宗当年是何等风光了。」

徐云慕深深呼吸一口气,仿佛倾尽多年郁积道:「为了保命,我失去太多太
多了。」

夏芷月仙子娇俏道:「可你得到的也不少,这些年风流快活,不知与多少女
子花前月下,别人可不如你自在了。」

徐云慕咳嗽道:「也是,也是。」

夏芷月又道:「以前萧承宗本是布衣出身,穷苦的爹娘饿死,衣衫褴褛,就
凭一股狠劲,闯入军中得遇明主,一跃大有所为,如鱼得水的施展胸中抱负,手
提十万兵,绰号萧十万,所到之处无敌天下,未尝一败绩,人家当年的困境比你
不知难多少了,今天的威名也是出生入死换来的。」

徐云慕仰天看了看屋顶道:「这可倒是,毕竟我爹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夏芷月笑道:「当你身不由己,就不会这样说了。」

徐云慕道:「当年圣上究竟是何出身,才收拢天下?」

夏芷月眉头微紧,想了想道:「圣上早年之事,无人敢谈,除了一些当朝老
臣,便无人可知了。」

徐云慕笑道:「要说这天下诸国,咱们圣上可真是个明君了,平定乱世,还
一方太平,轻赋税,重黎民,尊师重道,提倡仁治,可就是这样一个神人,偏偏
手下的将军,如萧承宗,邢荣,李道济,皇甫嵩,那一个人不是满手是血的?」

夏芷月噗嗤一笑道:「想什么你?」

徐云慕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心猿意马道:「我说的实话啊。」

夏芷月道:「这打仗不是过家家,诸雄争霸的乱世,不杀人如何有太平?」

徐云慕道:「我也奇怪了,你像萧承宗这样的人,圣上居然也不怕他,还敢
任他远离皇城,手握一方大军。」

夏芷月道:「反正我只知道,这萧承宗应该是惧怕皇上才是。」

徐云慕道:「这倒也对。」

夏芷月突然一笑道:「而且,见过皇上的人,都说他是龙。」

徐云慕瞪眼道:「这怎么可能?」

夏芷月温柔圣洁道:「我曾有幸在文渊阁见过圣上画像,其像,是由第一画
师谭道子亲手所绘,绝无半点虚假,观其相貌,似是儒雅,似是凶戾,给人的感
觉很奇怪,看着看着就觉头晕,不敢直视其目,而且容颜轮廓之间,决然有一股
龙的威视,那不是画出来的,而是感觉出来的,也许圣上当真是龙。」

徐云慕仔细瞧瞧眼前这个天仙玉女的神仙姐姐,居然会说出这样话来,大觉
不信道:「你要说圣上功高比天,我肯定信,要说他是龙,我可不信。」

夏芷月俏笑道:「你不信就算了,也许有些人天生注定不凡。」

徐云慕道:「那你见过萧承宗没?」

夏芷月迷人道:「当然见过,功臣楼里就有他画像,长的不似萧明琅那样俊
美,不过也是个书生气很浓的样子,比那个莽撞武夫邢荣要好看多了,还有那个
李道济,也是斯斯文文的画像,也奇怪了,咱们圣上好像就喜欢长的书生气的人。」

徐云慕大咧咧道:「这人嘛,都喜欢和自己一样的,圣上本来就是爱文的人。」

夏芷月道:「那你今天觉得,老师教你的有用吗?」

徐云慕连忙献出他多年积攒的赞美词汇道:「真是太有用了,简直对我这个
纨绔就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云里雾里,伸手挠挠头,一副捉急的样子,眼睛一亮道:
「总之很有用就是了。」

夏芷月盈盈含笑,美眸瞧着他可爱俊容道:「还有吗?」

徐云慕咳嗽两声,有些在美女面前不好意思的见急道:「我这些年知道的词
儿,可都全说出来了。」

夏芷月仙子模样勾魂迷人,诱惑红唇吐出兰香道:「我教你一个,拨云见月。」

徐云慕眼睛睁大看着她模样道:「拨云见月?」

她点点头道:「正是这样,拨开层层云雾,见到一轮明月,这也是做人的一
番境界。」

徐云慕道:「这我得好好记下。」

说着就找笔要写,提着笔在纸上,却不知所措的停住,脑海里苦思冥想,天
人作战,正痛苦万分时,一抹似水温柔的幽香,无声无息悄悄袭来,丝丝缕缕的
秀发贴在脸上,仙子玉手落在他手背握住,在纸上点了下去。

随见纸上一勾娟秀笔画清晰映入眼中,手背紧贴着的,全是她玉手雪滑,红
唇话语轻柔道:「写出来就好了…

…」

徐云慕紧张的不敢乱动,看着笔尖一勾一画,美字成形,当真有无数身在云
端的自豪感,心底涟漪荡起。

夏芷月握着他手把四个字写完,红唇笑道:「你这样还觉得外边花天酒地很
爽吗?」

徐云慕真感觉自己是白活了,看着纸上「拨云见月」四个美字,是经自己的
手写出来的,开心之情溢于言表道:「我从前,真是白活了!」

夏芷月端庄做好,重新保持二人距离道:「你只记得大概字的轮廓,但还不
会写是不是?」

徐云慕重重点头道:「提笔想写,却不知该怎么写。」

夏芷月道:「以后,我会教你慢慢写字,还有教你读书。」

徐云慕兴奋道:「那可就太好了,我巴不得和神仙姐姐在一起。」

夏芷月伸出玉手一拨秀发,清丽脱俗道:「这神仙姐姐我可当不起,以后不
许再这样叫了。」

徐云慕狡黠一笑道:「那就叫你仙女姐姐。」

夏芷月无奈看他一眼,摇摇头道:「好吧。」

徐云慕看着窗外竹叶,笑的邪魅直露道:「何况我实在想不起来,这世上除
了芷月小姐,还有谁可以称的上仙子二字了。」

夏芷月听得他这纨绔奉承之词,脸上美丽笑道:「那你现在就把这拨云见月
四个字,原原整整的抄写一百遍,不准求快敷衍,我去看会整理别的。」

徐云慕看她起身后,连忙坐起来坐到椅子上,拿起笔来就开始照抄她写的字,
一番将要运筹帷幄的正经样子。

旁边一袭白衣飘飘的仙女姐姐来到窗边又打开几扇透气,对着外边渐渐雾气
蒙蒙的新竹绿叶,大觉空气清新,生性爱洁的低身开始整理书架边的狼藉。

她一本书一本书的捡起来整齐归位,当捡起没有封面的书,觉得好奇翻开时,
正在写字的徐云慕冷不丁瞥见清楚,急忙张口道:「别,别!」

却已是为时已晚,这仙子美眸突然见到里边纸张,也不知是何感想,微微蹙
眉的看着不动……

徐云慕大是尴尬,想起来是柳蝶儿说扔没顾上扔,这下让仙女姐姐看得一清
二楚,不禁脸红道:「我都说让你别了嘛……」

夏芷月蹲在地上,轻抬美眸道:「继续写你的字!」

徐云慕只好坐回原位,偷偷看她几眼,听得砰一声,那本书被扔到墙边,看
来是躲不过被扔命运了。

第九章 再遇风流郎

雾气蒙蒙的柳荫巷把一座座高楼笼罩在仙境朦胧中,乌云开始渐渐汇聚,成
压抑之势盖在顶上,慢慢的有轰雷惊动的声音,似是要有大雨要来。

常言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雨未至风先到,窗外竹林被风声催动,桌上纸
张哗哗翻开,在书房殷勤练字的徐云慕不知不觉已经过少时辰,一张一张的纸用
尽,歪歪扭扭的字渐渐有了些人样。

他曾听见窗外鸟语花香,也看见外边云聚,看见外边变天,写完一百遍的豁
然成就感无比充实,可站起来时,真觉得腰酸背痛。

把窗户关好,再出了书房,一条雕梁画栋的走廊上边是大团黑云,天地变色
甚是狰狞。

在专门会客的湖心亭子里,正有几个人在煮谈话,其中在座的萧明琅恭敬低
身道:「老太傅在皇城多年,可安好?」

徐太傅穿着灰衫长袍,老脸之上谈笑风生,一副闲云野鹤的高人风范,手捋
白须道:「老夫安好的很,不知你父如何?」

萧明琅微微叹气道:「家父这些年在凉州身子倒好,就是每逢这下雨天,总
是难免旧伤发作。」

徐太傅听来沉吟,跟着感慨道:「那可是要多多注意身子了。」

萧明琅道:「其实家父曾言,早年有幸与老太傅同帐用事,辅佐圣上,深知
太傅为人高风亮节,这次来京城前,可是再三叮嘱,一定要替他拜访拜访,再者,
人生地不熟的,也可请太傅关照一番。」

他人到老年,精气神却十足,听到这里关照之意,当即大笑道:「你这后辈
不知,你父亲不说老夫风流便好了,至于关照的这客气话自不必说,你是皇上新
宠,又是国家栋梁之才,老夫岂有不爱护之理?」

萧明琅气势不如,含笑回道:「有老太傅这句话,晚辈真是比吃了颗定心丸
也要好。」

徐太傅拿起茶杯慢饮一口又放在桌上,长长喘了一口气,看来目光逼人道:
「你父亲还有没有说过别的话?」

萧明琅想了想,摇头道:「别的倒也没有了。」

徐太傅沉吟道:「老夫听说,那凉州冰寒雪冷,你父亲是有伤的身子,最是
怕寒,这些年也苦了他。」

萧明琅双手合握,再次恭敬道:「能为圣上守关御敌,哪怕粉身碎骨,也是
我们萧家的荣幸。」

徐太傅突然拍了记大腿,连声赞叹道:「好,好,年轻人就要有这份性子,
你爹有个好儿子。」

说到这里,刚才还气势压人的徐老太傅,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老眼湿润的
泪花直打转,衣袖拭腮道:「呜,那像老夫,人到白发之年,偏遇上个混账儿子,
这么大人了,整天就知道寻花问柳,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萧明琅急忙倾身欲起,好言安慰道:「老太傅不要伤心,我看令郎是可造之
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的。」

徐太傅擦着泪水,一副可怜老人的模样,声音抽搐道:「你也莫要安慰老夫,
这满朝文武整日拿此事取笑于我,真是家门不幸,祖宗不灵啊……」

萧明琅连声道:「绝非安慰,字字实情啊。」

徐太傅咳嗽一声,转眼停住哭泣道:「我这家门丑事让贤侄见笑了,咱们聊
些别的,聊些别的。」

萧明琅道:「那依老太傅看,圣上对外如此看重晚辈,究竟何意?」

徐太傅变得精明道:「圣上看重你父亲,也同样看重你,这就是爱屋及乌了。」

萧明琅坐直身子道:「昨夜还是太子登临寒舍会晤一番,颇有拉拢之意,小
侄初来乍到,又如何敢依?便也搪塞过去了,这争夺储位之争,可还真是激烈啊。」

徐太傅笑道:「老夫虽是闲云野鹤,现在也劝贤侄一句,这种事可不能急,
你以为皇上闭门不出,他就不知道天下事吗?」

萧明琅一听此话,微微动容道:「小侄也曾想过这些。」

徐太傅看在眼里,深不可测道:「所以说这全天下的事,要说谁看的最清楚,
那肯定是当今皇上,太子看似文弱,他的城府实际上很深啊。」

萧明琅道:「所以小侄今天特意过来,真是连谁都不敢相信,只敢对太傅诉
说一番心中实情。」

徐太傅笑道:「何况老夫与你父亲同事之情,总是会提携你一二的。」

萧明琅起身拜倒,尊敬道:「若有太傅提携之恩,小侄无以为报,今后愿以
真心来投。」

徐太傅含笑扶起他道:「我的好贤侄,你也且说吧,你想要老夫帮你什么忙?」

萧明琅站起来,重新坐好道:「举凡新科状元,不比武将可入疆场征战,又
在朝中难以有一立足之地,因此,小侄更意欲投入文渊阁中,毛遂自荐,当一大
学士。」

徐太傅闻听此言,哎呦一声,转而长笑道:「这文渊阁是咱们燕国最高书府,
非学问惊天之人不可入,但贤侄张开了口,又有状元之才,再看还是咱们两家交
情的份上,这事情自然就保在老夫身上。」

萧明琅大喜道:「真要如此的话,那小侄就真的是无以拜谢,愿以二十万两
白银,只是小小心意,还望老太傅不要嫌弃。」

徐太傅眼放精光一笑,处处老练专才道:「这文渊阁大学士可不是花钱能买
来的,这银子有价,情谊无价,老夫现在倒是另有稀缺。」

萧明琅聪明道:「莫非是令公子之事?」

徐太傅点头道:「这天下没有不爱儿子的父母,老夫亦是如此,我这二儿子
虽然纨绔,可也是心头宝贝,只盼将来我儿倘若遇难之时,也请贤侄拉他一把。」

萧明琅了然道:「即使太傅不说,这也是小侄情谊所在,但凡那个不长眼的,
要与令二公子做难?也看我萧家答不答应,十万凉州军就是令郎坚强后盾。」

徐太傅老辣人精,知道他话有些水分,但这也是足够了道:「好,不过贤侄
也不能急,你且多在皇城走动走动,造势结缘,不出两个月,老夫必保你登入文
渊阁。」

萧明琅知道事情将成道:「好。」

恰在此时,一点豆大雨滴落入湖水里边,紧接着,又有很多雨滴掉了下来,
激起来无数水波涟漪。

远远看着风流状元走去的徐云慕,半边身子靠着墙角摇头道:「他来干什么?」

心情不错的柳蝶儿凑在他后边道:「肯定是来拜访的,说不定还有什么大事。」

徐云慕不屑道:「他这人能有什么大事,顶多到处拉拢关系是了。」

柳蝶儿笑嘻嘻道:「你看天色都昏沉要黑了,也不吃点什么?」

被她一提醒的徐云慕饿的不轻道:「走走走。」

柳蝶儿带他来到摆满饭菜的地方,看他狼吞虎咽道:「白天写字怎么样?」

徐云慕大吃饭菜道:「我看那个夏芷月还真是厉害的很,说起话来就不是一
般人。」

柳蝶儿看着他菜道:「那是当然了,毕竟人家可是太子的女军师,能跟一般
人一样吗?」

徐云慕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柳蝶儿笑道:「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全城的人都知道。」

徐云慕又吃了几口,开始喝茶道:「外边雨下的这么大,现在也没地方去玩,
你就不吃点吗?」

柳蝶儿娇俏依旧道:「我吃过了。」

门外大雨哗哗催动楼下枝叶,徐明琅满足的把饭菜吃了个饱,眼里一笑道: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家饭菜也很好吃。」

柳蝶儿捧着脸道:「那以后还会做纨绔吗?」

徐云慕起身看着满天大雨,唯美夜色里的烛光,俊魅笑意道:「当然不会。」

柳蝶儿跟着站起来,第一次有了少女忧愁道:「要是年年太平自然可以无忧
无虑,纵情欢歌,可现在每个人都在为了将来做生死抉择,一不留神,就万劫不
复,连萧明琅都不敢轻易做下注,但眼前除了太子,便再无其他选择了。」

徐云慕来到门外,扶着栏杆欣赏夜雨,看那一盏盏的灯笼被风吹的飘摇道:
「生命轻如蝼蚁,但总也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说。」

柳蝶儿同样立在他旁边,美丽一笑道:「你是混世魔王,可不能轻易认输了。」

徐云慕偏头得意道:「就像你们说的那些大圣人,其中孔夫子就厉害的很,
文能纵谈阔论,武能提弓执剑。」

柳蝶儿不知想起什么,美目一亮道:「孔夫子门生两千,你道为何别人都愿
意坐下来,老老实实听他讲道理?」

徐云慕伸手挠头道:「这个嘛,这个嘛,就是孔夫子是圣人,别人不听不行。」

柳蝶儿伸起玉手,连连摇摇道:「不对,不对!」

徐云慕想了又想,眉头紧皱道:「那是什么?」

柳蝶儿开心的就差跳起来,活泼娇俏道:「我跟你说吧,就是因为别人打不
过他,所以才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听他讲道理啊!」

徐云慕狂笑道:「哈哈,也许还真是这么个理吧!」

柳蝶儿嬉笑道:「不管是不是,总之这孔夫子就是很厉害的人,全天下的人
都尊重他。」

徐云慕扶拦眺望道:「所以你看,这做人嘛,一定得武力值高,要不然没人
愿意听你讲道理,就和那状元郎,他爹是萧承宗,谁都不敢得罪他,心里不喜欢
也要奉承几句,假以时日,我徐少慕定也要做他似萧承宗的那般人。」

柳蝶儿凑近他鼓励道:「对嘛!人家芷月小姐都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这样聪明的人,如果仅仅是为了保命投靠太子,他也未必看起你,自己强,才
是正道。」

徐云慕道:「那从今以后,我可得多看兵书了。」

在楼梯拐角站着的老太傅,就是被些许风雨吹打,听到二人对话后,默默无
闻的转身轻叹一声,脸上却浮现久违的笑意,几乎像没有来过一样的投进夜色大
雨里。

……

备注:「历史上的孔夫子,精通君子六艺,其中就有射箭,在现实中武力很
高,民间谚语云,孔夫子挂腰刀,文武双全。历朝历代圣人画像,孔夫子都是佩
戴剑的,在宋朝时曾有,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赞扬孔夫子在春秋乱世,提
倡圣人之道,以讲学教化万民。」

第十章 大丈夫!吾当取而代之

转眼已是半月过去,曾经的北燕皇城第一纨绔徐云慕,立志要在当今第一才
女教导下改头换面,加上他小时候的聪颖学问做基础,在这个月的狂读当中,当
真苦练字迹,写出来的字也越看越有人样。

何况以夏芷月之才学,各种正史野史上的事情全都在书房陪读里教给他听,
大大增加了兴趣,把天下诸国大势,现今北燕的各种名门势力全都在闲暇时说了
个遍,渐有不复当年吴下阿蒙之样。

时值雨季,整座偌大皇城都弥漫在丝丝烟雨蒙蒙里。

若论北燕都城的繁华,堪比天下之最,当年身为千年一次的不世之人,汇聚
手下三杰,任其一人都是名震天下。

其一杰谋圣魏神通,知天地,晓阴阳,一把火死人二十万,领有第一功臣之
名,称为出谋划策,计无遗算,传说里,被天火击中而亡。

其二杰徐太傅,一篇檄文能抵十万兵,燕帝得之,天下文人尽归心,

其三杰萧承宗,称为兵道之神,以布衣之身手提三尺剑,纵横四方未尝败绩,
绰号萧十万。

在平定乱世的时候,三杰无人能比,当真是功高比天了。

文渊阁是北燕第一文府,汇聚着最高学问的当世文杰,是无数文人眼里一生
攀爬的的圣地,平常出来进去的都是响当当的大儒,但今日却不同,只看一辆马
车在冰冷烟雨里边停在门前,从里边走下来一男一女,自是才女夏芷月,和纨绔
徐云慕。

夏芷月天仙美女,是文渊阁唯一的女子大学士,仰慕者多了去,身边徐云慕
也是大名鼎鼎,不过是以辱没先人,不学无术出的名。

她依旧白衣圣洁,笑意盈盈带他走进把守严密的一道漆红大门,两边台阶士
兵瞧见她身影,连岗都有些不好站了,一个个纷纷投目望来,再瞧到徐云慕,有
认出来的不禁满脸鄙夷,心里暗骂一声道:「呸,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徐云慕今天算是终于领教到了传说中文渊阁的高傲了,这连把门的都神气的
很,一脸对谁都看不起的模样,更难以想象里边的大学士是何等模样了。

两人走过数十阶的大门后,眼前便豁然开朗,有轻松能容纳千人的广场,有
一座座的朱楼亭台,少有见到的人影全都是满头白花花的老头子,一个个傲骨毕
现。

徐云慕滋滋称奇道:「你们这文渊阁可真是气派的很啊。」

旁边夏芷月早就习以为常道:「也没什么,比起皇宫还差的远。」

徐云慕好奇的东张张,西看看道:「像这文渊阁,一般都是什么样的人能进?」

夏芷月伸出玉手一指某人道:「你看,一般像这样年纪大的人,才会通过初
试。」

徐云慕隔了老远对着那老头瞧了又瞧,不停摇头道:「这都年纪一把了。」

夏芷月好笑道:「若不年纪一大把,学问怎么会够?」

徐云慕道:「那你们这有多少大学士?」

夏芷月把玉手负在背后道:「不多,加上我和你爹,总共也就十几个吧。」

徐云慕猛的缩缩脑袋道:「哎呦,那像我这种荒废多年的人,起码要读书读
到死才能进你们文渊阁吧?」

夏芷月回眸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道:「这单凭你自己,你就算读书读到死
也未必能进的大门。」

徐云慕顿时不服气,哼了一声道:「那你这么年轻,怎么进来的?」

夏芷月道:「本小姐天生有才,过目不忘,你能比吗?」

徐云慕一听过目不忘,颓废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了不起,也用不着
这么打击我。」

夏芷月好笑道:「我可没想打击你,是你自己非要比的。」

徐云慕跟着她来到一座重兵把守的楼下,上写三个大字,长见识道:「原来
这就是传说里的功臣楼,还真是不一般。」

夏芷月也不理他,只因瞧见对面走过来的老头,美女一笑道:「欧阳学士,
您老可好?」

欧阳学士一把年纪,走几步路就喘一会儿,慢慢悠悠的过来道:「托大才女
的仙气,老夫好的很。」

俩眼瞧到她旁边年轻人时,老眼昏花道:「这公子长的可真好,是大才女的
情郎吗?」

徐云慕一听这个大感脸上有面子,喜滋滋的就情不自禁憋着笑。

夏芷月嗔他一记,仙子容颜微红道:「看您老说哪去啦,这是小女新带的学
生,这次领他进来长长见识。」

欧阳学士伸起大指,对着徐云慕道:「好,好,年轻人这么有本事,能让咱
们大才女当老师,将来前途无量啊。」

徐云慕飘然得意,忘乎所以道:「老前辈学问似海,走起路来龙飞虎步,真
是咱们燕国无数学生的楷模,我们这些后辈都应该向您学习才是。」

欧阳学士被他一阵夸的心花怒放,大加赞赏道:「哎呦,这年轻人,真不愧
是大才女的学生,这说起话来小嘴儿可真甜,只说得老夫心里美滋滋的,你叫什
么名字啊?」

徐云慕与这老者几乎是相逢恨晚,就凭他刚才说自己是神仙姐姐情郎的话,
都恨不能上去抱住他亲上几口。

这纨绔一时满脸堆欢道:「哪里哪里,晚生是实话实说,正因为有老前辈这
样的人,咱们文渊阁才更加蓬荜生辉,让天下学子更加敬仰,晚生叫作徐云慕。」

欧阳学士听得欢喜得意,眼都笑的咪起来了,平常对着几个老古董谁也看不
起谁,枯燥乏味的很,难得来了这么一个有眼光的后生,可真喜欢的很道:「哎
呦,这后生太会说话啦,怪不得能被心高气傲的大才女看上,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说不得老夫将来还要提拔提拔你。」

徐云慕简直是爱死这有趣老头了,不顾旁边仙子才女生气,对着他就鞠躬道
:「那晚生在这里就先谢过老前辈啦!」

欧阳学士喜滋滋道:「哎呀,这真是后生可畏啊,年轻人还这么有礼貌,难
得啊,也不知道是哪家当爹的才能培养出这么好的儿子?」

徐云慕想也不想,只道自己爹是文渊阁首席大学士,一定和他关系很好,开
心得意道:「家父就是徐太傅,和老前辈您是老相识啦。」

欧阳学士一听他爹名字,老眼一翻,又瞧了瞧他模样,顿时吹胡子瞪眼的伸
起老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他道:「哎呦,我操,原来,原来,你就是徐老头儿家里
的那个倒霉孩子啊?」

徐云慕一愣道:「是我啊。」

欧阳学士翻脸如翻书,连连摇头道:「罪过啊,罪过啊,我这真是辱没圣贤
了,辱没圣贤了!」

说完这一句话,也顾不得年老体迈,提着晃晃悠悠的两条老腿,一溜烟的绕
开两人就窜的没影了,好像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辱没了圣人。

徐云慕愣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头雾水的立在门口,旁边一群守卫士兵瞧的
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站也站不起来,一时把他羞的满脸通红,就跟火烧一样。

旁边夏芷月没好气道:「这下好了,不认亲戚啦?」

徐云慕厚脸这么多年难逢对手,今日在这门口多站一分,都觉浑身不自在,
脸红的跟个什么似的,逃也一样的跟着才女姐姐溜进功臣楼里,后边轰然笑声久
久不绝,一群守卫毫无形象,一个个蹲在地上笑的肚子疼,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芷月领他进了楼,步步往上的登了好几层,来到第八楼门口,才掩嘴笑道
:「你不知道这些老古董一个个学问惊人,心高气傲不说,还脾气古怪,谁也看
不起谁,你和人家胡攀什么亲戚?」

徐云慕的自尊被伤的掉落一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道:「我不是觉得我爹跟他们很熟嘛,就算看不起我,也不用当面这样吧!」

夏芷月道:「好啦,人家可不会给你面子,这进了文渊阁的人,就是天下学
子的心中圣人,当今之世尊师重道,就是连皇上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还会给你
面子吗?」

徐云慕今天是第一次觉得受到莫大羞辱,大感伤心道:「看不起就看不起,
谁求那老头看起我了?」

夏芷月推开门道:「谁教你以前不学好。」

推开门后,迎面而来的就是分挂一角的功臣画像,徐云慕瞧见自家老头子年
轻画像,当先冲过去就差把脸贴上去了,俩眼放光的仔细研究道:「哎呦,这我
爹年轻时还真是俊的很啊,滋滋,这眉毛,这眼睛,哎呀,真像我啊!」

夏芷月站在一旁,美眸旁观道:「你少在这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人家徐老太
傅怎么会像你?」

徐云慕滋滋称奇道:「啊,是是是,我像他才对。」

他一边研究,一边不忘点评:「还真看不出来啊,老头子当年也是个俊俏人
啊,别说神仙,啊不,别说仙女姐姐了,就是连我一个男的都瞧着怦然心动了。」

夏芷月背负玉手,翩翩走来靠近几分,仙子美眸瞧着画中人道:「有女貌美
称心意,得夫当如徐太傅。」

徐云慕连连摇头,陶醉不已道:「我现在可是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女的总
爱喜欢我爹了,老头子当年长的可真不赖,还这么有才,这简直就是双重攻击啊,
滋滋,这脸蛋,哪个女的顶的住啊?」

夏芷月把他拽过来道:「好啦,别看了,走,去瞧瞧你最想看的萧承宗。」

徐云慕被她拽着来到帐后又一角画像,只还没走近,就瞧得清一张真人比例
的画像上,正是传说里的萧承宗。

看他当时不过才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件青衣布衫,缠起来的头发绑着布
条,看似很有英气的斯文人,整个人盘膝坐在大帐底下,白白净净的清秀脸上,
眼睛目光平和看着手里书,旁边放着把未曾出鞘的铁剑,就是一副书生模样。

这画像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是谭道子的亲手笔迹。

徐云慕瞅了又瞅,作势点评道:「我今天来这里一看,才知道咱们圣上,还
真是有喜欢书生模样的爱好。」

夏芷月在他后边,同样观赏墙上画像道:「看人不能全凭相,别看他斯斯文
文的模样,从前小孩子听了他名都不敢哭。」

徐云慕转过头来,忽然想起一事道:「那魏神通长的怎么样?」

夏芷月露出神秘笑容道:「保管你看了惊奇不已。」

说着领他来到另一边,走进黄色帷幔遮挡后的供桌上,挂着传说里的谋圣画
像,穿着青衣儒衫,飘逸出尘,等徐云慕近前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道:「怎么
没有脸?」

此时顺着他目光只看到一张画像整体仙风道骨,修长高大的男子身材,穿一
件青衣儒衫,手里拿有一捧刀刻竹简,飘起长发丝丝可见,透着一种舍我其谁的
气势,唯独这脸却是空白,白的干干净净,还是诡异十足的无脸画像。

一旁的夏芷月也不吃惊,她背负玉手立在画像身前道:「魏神通是有争议的
人,一方面有功,一方面有过,这幅画像也是他被天火烧死之后,圣上感念他的
功劳,才请谭道子亲笔画下挂在功臣楼上,没有脸,也是让后人评说之意吧。」

徐云慕对这魏神通颇为向往,摇头感叹道:「可惜了。」

夏芷月好笑道:「三杰画像看完了,要不要去看看圣上的?」

徐云慕摇头道:「算了,不看他了,去看看四俊吧。」

夏芷月率先出了门,顺着楼梯来到底下一层,正是供奉四俊画像的地方。

大门一开,迎面而来的就是正中间齐身悬挂的四副画像,看模样是有文有武。

徐云慕正好见过其中一人,渡步来到他画像前,抬头看他高高在上,身穿战
袍铁甲威风凛凛,头戴一顶猛虎金盔,满脸横肉像屠夫堆满杀气,两眼瞪得铜铃
一样,随时都要择人而噬,手里一杆镶着宝石的劲弓满弦拉开,真像活人立在画
卷里。

身后夏芷月无声走过来,看了看他目光留在画像道:「武威将军邢荣,你应
该认识的。」

徐云慕偏过身子一笑,不屑道:「看这粗鄙武夫几眼,我都觉恶心。」

夏芷月伸出玉手指了指邢荣旁边武将画像道:「你看这个人。」

徐云慕仔细瞧了瞧道:「这人体形高大魁梧,脸上还有刀疤,肯定是奋威将
军李道济了。」

夏芷月指向旁边马上武将画像,身上戎装鲜明漂亮,只是体形有些发福道:
「那他是谁?」

徐云慕笑道:「这就是皇甫嵩了。」

他说完来到第四幅画像,看其他三人都是身形彪悍的武夫形象,这画像倒是
和萧承宗非常相似,看他穿着一件寻常布衣,坐在桌前正和人谈话,模样非常的
儒雅好看,心里已然浮出他名字道:「郭凤翎。」

夏芷月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拿了一支香,对着蜡烛点上后,端端正正的插进香
炉里道:「这位将军人称郭北海,出身高贵的很,与邢荣之类相比,可要好太多
了。」

徐云慕瞧着郭凤翎的画像道:「我只听说过,他和我爹有好交情。」

夏芷月嫣然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读书人自然喜欢读书人,也正
因此,这郭将军和其他三俊总是互相看不上眼的。」

徐云慕越看,他就觉得心里总是有些难以说清的异样,但身边佳人相伴,也
就转移话题道:「看完了这些人,是觉得都很了不起,时势造英雄啊。」

夏芷月不以为然道:「只要你努力,这些人都是你未来的自己。」

徐云慕摇摇头道:「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芷月小姐愿意听吗?」

夏芷月本来就是温婉性子,听他正经要说话,自然认真倾听道:「你说,我
听。」

徐云慕在四幅画像看来看去,依稀就看到许多张尸山血海的景象上,是这四
个人高高在上,站在顶端成就威名,到了俯瞰众生的地步,不禁直抒胸襟的伸手
指着画像道:「要做邢荣,皇甫嵩,都是很好很好的,可这能笑到最后的,绝不
是这些人。」

夏芷月背负玉手立在他面前,听他把话说完道:「那是谁?」

徐云慕转过头道:「是我们。」

夏芷月微笑道:「你说的我们,那也包含令兄吗?」

徐云慕和这美女靠的更近,笑容迷人道:「我有直觉,他是个大坏人。」

夏芷月噗嗤一笑,娇艳诱人的走到旁边道:「我懂你意思了。」

徐云慕跟着她身影走出功臣楼时,越走越远的回目看去,风雨飘摇中,楼里
供奉的,正是那无数大丈夫的一个缩影。

「我当取而代之。」

第十一章 有幸仙人问我路

自今天和夏芷月去完文渊阁再回到家后,大美女难得施舍善心免了一天功课,
反倒是徐云慕装疯卖傻多年,自知该苦补苦补,躲在书房里边看了半天的书,练
了一个时辰的字,连晚饭都没顾上吃,才腰酸背疼的出了门往自己房间里休息去。

明月湖里点点滴滴的雨滴打在水面,倒映着一座一座的亭台楼阁,白纸灯笼,
柳荫巷的富贵也全看在这湖里。

夏芷月是非常自律的人,对他管的严,对自己管的更严,每天晚上准时就寝,
现在也是熄灯休息了。

徐云慕捂着腰在楼梯上步步走着,才知道别人寒窗苦读的滋味不好受,学问
得来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真是比睡在棉花云里都舒服。

房间窗外哗哗啦啦的大雨不停的下,乌云里边偶然掠过几声压抑闷雷,轰轰
隆隆的传向远方,累坏的徐云慕半身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起来时,在雨
夜里边悄然传来女子尖叫的声音,像极了徐家当年的恐怖梦魇。

就是在这样下着雨的夜,娇艳美丽的大夫人有花中美女之称,最是喜欢打扮
自己。

那晚她就同样在这样夜里梳妆打扮时,天上漂泊大雨滂沱,一声闪电过后,
只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披散着头发从楼里跑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指着房
间大叫有鬼。

当天夜里,皇城最有名的道士都被快马请了过来,在大雨里边到处张贴符咒,
镇压冤魂,年纪小的徐云慕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都说娘死的苦,冤魂不散的缠
着大夫人索命,尤其是徐家后院花园,仆人们半夜总能听到二夫人的哭声。

后来,大夫人病体难撑,日夜惊魂丧胆,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连这花园都
成了禁地,晚上都没人敢去。

他满头大汗的清醒过来,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满脸泪水的柳蝶儿花容失
色,一进门,就冲过来呜呜大哭道:「有鬼,有鬼!」

徐云慕被她弄得浑身是水,只能抱着她连声安慰道:「哪来的鬼啊?」

柳蝶儿吓的浑身瘫软,胡乱哆嗦道:「我,我,看到了大夫人!」

徐云慕听得也满头发麻道:「你眼花了吧?」

柳蝶儿呜呜哭泣道:「我在房间里睡觉,就听见外边有人喊我名字,我往外
边一看,是大夫人站在一处楼上对着我叫!」

徐云慕也被她说得有些惊悚道:「你又没见过她,怎么知道是大夫人?」

柳蝶儿急忙道:「她以前的画像就挂在太傅书房里边,我怎么没见过?」

徐云慕好奇道:「那也不对啊,自从她死后,咱们家太太平平也有好多年了,
从来没人说闹鬼,你跟她无冤无仇的,她找你干嘛?」

柳蝶儿哭道:「呜呜,她一定是看我好欺负!」

徐云慕摇头道:「以前都是花园闹鬼,你住的地方人也多,离大夫人也远得
很,怎么会到你哪里?」

柳蝶儿抽抽噎噎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是不敢在哪睡了。」

徐云慕道:「算了,我陪你看看如何?」

柳蝶儿害怕道:「那你带把剑去,鬼怕兵器。」

徐云慕看她浑身湿透,可怜的很,找来干净衣裳给她披上,又解下墙上的剑
道:「去看看吧。」

柳蝶儿裹着他宽大衣衫,哆哆嗦嗦的拽着他胳膊往楼底下走,徐云慕是一边
打伞,一边还要拿剑,远的不说,就拿近的来讲。

世人常认为屠夫宰杀牲畜的刀是有杀气,而杀过人的刀,又最是有邪气,能
够驱邪避鬼,即便一般的兵器,鬼也是害怕的。

所以有拿兵器驱逐梦魇,安宅保家的说法。

徐云慕现在拿着祖传宝剑,按照徐太傅的说法就是,这把剑可是咱们徐家世
世代代祖传的宝贝,什么妖魔鬼怪见它也害怕,吹的神乎其神,反正徐云慕是从
来没信过。

今晚天气又冷,还下着大雨,莫名其妙觉得和当年的场景是特别特别的像,
同样的冷,同样的诡异……

柳蝶儿躲在他怀里哆哆嗦嗦,真被吓破了胆道:「以后,以后我要搬你隔壁
去住。」

徐云慕当即应诚道:「好!」

柳蝶儿又道:「我还要养只看门的大狼狗。」

徐云慕毫不犹豫道:「好!」

俩人走在空旷徐家里,远处屋檐下灯笼晃晃悠悠,四周大雨胡乱浇了下来,
两边小楼雕梁画栋,是深深的古典美,无数宝贵石头堆成的假山栩栩如生,一座
通往花园的小桥上,浓密茂盛的柳树枝叶垂地。

徐云慕握着的长剑明晃晃,透着一抹寒光,雨滴洒在上边飘起水气,两个少
年人,慢慢走上月拱桥头的一端,分外清晰的听到声苍老咳嗽。

柳蝶儿害怕至极,恨不能钻进地缝里边去,哆哆嗦嗦藏在他怀里直呼有鬼,
有鬼!

徐云慕毕竟是镇定的人,就算听见了也要看个清楚,抱着她就往桥上走去,
到了桥中间两边一碰面,柳蝶儿不敢去看,躲在他怀里头也不露。

只有徐云慕看得清清楚楚,眼前月拱桥中间的柳树枝条下,那人佝偻身影。

一道破破烂烂的老人弯腰驼背,腰里挂着大葫芦,两手拄着一根拐杖晃晃悠
悠,看样子还是个瞎眼的,在桥上咣咣乱敲,仰起脸的皱纹能夹死苍蝇,满头白
发如雪道:「咳,徐家怎么走?」

柳蝶儿急的尖叫道:「啊,这鬼还会说人话!」

那老头儿闻言一急,停在桥上偏脸乱张望,似是听声辩位道:「这谁家的女
娃在这胡说八道?」

柳蝶儿小心翼翼探出脸,看了看他,仔细打量一番,害怕稍退道:「你,你
是什么东西?」

老头儿哈哈笑道:「你应该问老夫,到底是人是鬼才对!」

柳蝶儿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叫道:「啊,我知道啦,人和鬼不能说话,不然
要被勾魂损阳气,咱们可不要跟他说话。」

徐云慕自问也是有见识的人,他在这看了又看,能瞧出来这老头不像是鬼道
:「您是在找哪个徐家?」

老头儿闻言沉吟一笑,微微摇头的偏着瞎眼向天道:「晤,不错,终归是说
话了,小姑娘你可要小心了,老夫现在可就要勾你情郎的魂魄啦。」

柳蝶儿本来是聪明人,这个时候被吓的六魂无主道:「呜呜,都不要你跟他
说话了,你偏不听。」

徐云慕把手里长剑放低道:「我徐家虽不是皇宫大院,倒也守卫众多,老师
傅这般,又是如何进来的?」

老头儿拄着拐杖仰天笑道:「老夫如果说,在这徐家住的时间,比你还长,
又当如何?」

徐云慕看了看他眼睛道:「您的眼睛?」

老头儿闻言毫不在意,淡然道:「双目已盲,心自清明。」

徐云慕点头道:「您是要找,我这个徐家吗?」

老头儿点头道:「看来就是你这个徐家了。」

说完摇头又叹道:「唉,这人老了,出去转一圈,都找不到路了。」

徐云慕抱着柳蝶儿往他走过来,借着远处灯火看在他身上,眼前人却是穿着
落魄,却又深不可测,后边的白纸灯笼随风飘摆,桥底下的金龙鲤鱼游来游去,
哗哗大雨洒在三人身边。

老头儿双眼已盲,佝偻着腰立在桥中间,沧桑面庞是雨水纵横,满头白发苍
苍,直到觉得雨猛然停住,头顶砰砰乱响,才偏头闻着新雨气息道:「不怕老夫
是鬼?」

徐云慕伸手举着伞道:「让老人淋雨,是我罪过。」

老头儿拄着拐杖往前咣咣乱敲,走出他雨伞范围道:「我这老头儿偏不爱在
雨伞底下。」

徐云慕立在旁边道:「今晚,我这蝶儿姐说是有鬼,您可知道?」

老头儿摇头晃脑,猛然偏脸看向柳蝶儿道:「你这女娃庸人自扰,这世上岂
会有鬼?」

柳蝶儿被吓了一跳,往后蹦去道:「我亲眼看到的!」

老头儿不再反驳她,闭着瞎眼对着柳荫巷的处处繁华道:「也许吧。」

徐云慕为之无语道:「那,那您深夜来这里,是做什么?」

老头儿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徐云慕无赖惯了,此时也觉得好笑道:「您难道不知,这里却是我家。」

老头儿晃晃悠悠来到桥边,扶着栏杆快活得意的高唱道:「天上仙,地上仙,
都是不如我这个活神仙。」

柳蝶儿气呼呼站在后边道:「你除了吹牛,就不会说得别的?」

老头儿拿出葫芦,猛灌一口酒,整个人顿时意气风发,凭栏指点江山道:「
来,你说!」

柳蝶儿瞧瞧他样子道:「看你这老头样子,你像是个算命的,那我就问你,
你会算命吗?」

老头儿道:「那就要看算谁的命啦。」

柳蝶儿刚要说,徐云慕捂住她嘴,想了想道:「就算算我的命吧。」

老头儿回头一看,即使瞎眼也仿佛被他看透,又给自己灌了口酒,滋滋称爽
道:「好,问的好,那老夫就给你算上一回。」

徐云慕一句话也不说,只看着他背影,

老头儿靠着栏杆酒兴正酣道:「我说徐家二公子,你这命可是天生艰难,命
里有凶星,如何也是躲不过,所以按老夫这丑话说,你这倒霉孩子天生就是短命
鬼,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异数了。」

柳蝶儿气的火冒三丈道:「喂喂喂,你这老头儿说话别太损了。」

老头儿毫不理会,只又笑道:「所以,你这倒霉孩子,就该学着给自己续命。」

徐云慕立在阴影里道:「命有如何续法?」

老头儿神秘一笑道:「龙归龙,凤归凤,懂?」

徐云慕猜出他用意道:「还请你直言。」

老头儿也不见怪,对酒喝个不停道:「你要续命,少不了借助龙气,你可知
道谁人是龙?」

徐云慕道:「当今圣上是龙。」

老头儿摇头笑道:「还有一个人也是龙,你道是谁?」

徐云慕道:「太子?」

老头儿背对他道:「龙无天不飞,鱼无水不游,徐家二公子,太子的龙气,
你难道借不得?」

徐云慕道:「不错,太子是能帮我续一些命。」

老头儿饮酒不停,恣意大笑道:「这太子只能让你借助些龙气,算是续命,
其中滋味,年轻人好好体会,待你将来广结良缘,老夫自会传你不世之道,到得
那时,莫说令兄,便是太子也要看你脸色了。」

徐云慕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大雨里边,好像就没有来过一样,才恍然大悟的
高声道:「谢过仙人了!」

第十二章 举荐良缘

经过昨夜闹鬼的事后,柳蝶儿胆战心惊地在他隔壁熬过一夜,当真也不敢回
自己房间里睡,只好呆在徐云慕的隔壁房间安寝入睡,才觉得踏实。

而一大清早的柳荫巷处在阴雨连绵,比起年轻人爱赖床的习惯,这年事已高
的徐老太傅一直有早起的习惯,每天都是天刚蒙蒙亮,他便先是起床整理衣冠,
再泡上一壶茶水,悠哉悠哉的躺在太师椅上欣赏山水。

今天照旧在书房喝茶的徐老太傅,衣冠整齐的躺在椅上闭目喝茶,看上去自
在的很,直到门口走进一个人来,父子俩当头一瞧,却都是有些怪异气氛来。

老太傅躺在椅子上,依旧是清高读书人的那种满脸傲娇道:「你这逆子过来
啦?」

徐云慕从夏芷月过来之后,身上衣物穿着不再那么显眼,穿着的常衣中规中
矩,自顾自的从书案旁搬了个小凳子,坐他身边道:「我来向爹请安。」

徐太傅一听请安二字,惊得差点被水呛着道:「哎呦,这可不是要折了老夫
的寿?」

徐云慕正经一笑道:「你看,我是正常了,爹现在倒是不正经了。」

徐太傅这个北燕大儒,此时此刻晃晃悠悠的在椅子上摆着腿道:「说吧,你
来这儿做什么?」

徐云慕坐在凳子上,在他书房里边摆设的藏书、字画一一看过,目光停留在
挂着的一张美妇画像,仅看模样雍容华贵,凤钗云鬓,花容月貌,一双秀媚的眼
睛惹人怜爱,却又透着股娇贵。

地上坐着的是真人,墙上挂着的只是一副画,两人却仿佛在透过时光长河互
相对视,真人眼睛里神色变换,复杂难言道:「昨夜,有人看见她了。」

正喝茶的老太傅被这逆子一语,弄得莫名其妙,吹胡子瞪眼的转过头道:「
看见谁了」

话刚说完,紧皱眉头就已经怔住,一双浑浊眼睛里清清楚楚的看见美人画像,
无声无息的依旧在墙上,如同透着一股幽怨,也在看着他,正是他的亡妻,徐家
的大夫人……

徐云慕收回目光,伸手整理衣襟道:「我好像一直都没来过这里?」

老太傅喘着气转过头来,脸上傲娇慢慢隐去,多了些感慨道:「你小时候来
过一次,是你娘抱着过来的。」

徐云慕摇头道:「一转眼也都这么多年了。」

老太傅拿着手壶慢慢喝水,翘着二郎腿道:「唯独今天,你这逆子也算是个
稀客了。」

徐云慕大觉好笑,俊容也阳光爽朗道:「您看,我现在还算是个逆子吗?」

徐太傅哼道:「反正老夫也不指望你这个逆子,可以给咱们徐家光宗耀祖!」

徐云慕凑了近前,笑的神秘道:「我听说爹以前可是温文尔雅的风流美男,
这现在整天逆子逆子的挂在嘴边,可多影响您的斯文形象不是?」

老太傅又是开始吹胡子瞪眼道:「我这都是被谁气的?」

徐云慕连忙伸手给他锤着后背道:「咱慢慢说,不生气,不生气。」

老太傅哼声道:「昨天你和那丫头去哪玩了?」

徐云慕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昨天去文渊阁了,为的是看看您老年轻时
的画像。」

老太傅顿时坐起来道:「看我做什么?」

徐云慕急忙跟着起身继续锤背道:「看您老长的好看啊,您估计可不知道,
您老还是神仙姐姐的梦中情人呢!」

他哈哈直笑道:「少来这一套,还开你老子的玩笑!」

徐云慕拍着他后背道:「那可真不是吹的,爹年轻时长得可真是好看。」

徐太傅喝了半口水,被逆子伺候的舒舒服服道:「你还看到别人了吧?」

徐云慕想起来在文渊阁的场景,不禁摇头晃脑道:「我还以为爹是广结善缘
的人,没想到这人缘也不咋的,我就碰上个欧阳老头儿,一听到咱是徐太傅的儿
子,直气的吹胡子瞪眼,好像多跟儿子我说句话,他都是辱没了先人。」

老太傅一听这话,气的胡子乱颤道:「这还不是你这倒霉孩子,连累你爹被
人看不起?」

徐云慕赶紧认错道:「是是是,不过,我还看见了萧承宗的画像。」

他眉头紧皱道:「你看他怎么样?」

徐云慕站起身来,仔细回忆了一番道:「我看他外表是个很安静的人,可实
际上脾气暴躁的很,他每回打仗,都是血流成河,杀人遍野,所以才有个疯子的
外号。」

老太傅得意道:「所以这人是越缺什么,他就越爱表现什么,当年萧承宗这
人,我可是见过他的,外表斯文都是假的,其实比谁都急脾气。」

徐云慕回头笑道:「可我就想做他那样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也不
敢违逆他。」

当爹的自然了解儿子道:「可你有他那实力吗?」

徐云慕学他的傲娇道:「从前没有,可现在,可以有。」

老太傅瞧了瞧外边大雨,又扭过头来:「知道人家怎么上去的不?」

徐云慕道:「尸山血海给他铺路,铺上去的。」

徐太傅看着自己儿子模样,当真是了解他道:「可你有这么狠的心吗?」

徐云慕在房间走了几步,停下来突然想起两个字道:「我和他不一样,他是
霸道,我是,仁道。」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几乎要笑出来,伸手掩嘴道:「哈,想要当将军,还不想
杀人?」

徐云慕凑过来,头一次无比凝重的神情道:「昨夜,有个神通广大的老头儿,
爹就真的一无所知?我是不信的。」

老太傅道:「我还真不知,不过,我倒是为你安排了一条路。」

徐云慕笑道:「爹给我安排的什么路?」

徐太傅似是觉得自己这条路前途无限,连语气都有了些激动道:「那可真是
个肥差,我这当爹的花了老大一笔钱,还托着人情才给你弄来的,做的是掌管生
死,左右逢源的好事,只往那一坐,你这逆子好歹也是个命官不是?」

徐云慕好奇道:「您老就说,这是个什么官吧。」

徐太傅大大方方一笑,吹胡子显摆道:「和刑部郎中差不多,也就是大理寺
少卿,四品的官,不小吧?」

徐云慕歪头一想道:「懂了。」

老太傅得意道:「这还是靠你爹开国功臣的面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歹
是把事给弄成了。」

徐云慕点点头道:「我听说,人家大理寺关押的可都是重犯,掌管刑狱律法,
这么一个肥缺,爹是怎么弄到手的?」

老太傅笑道:「上任少卿是你爹多年好友,还有太子支持,你爹亲笔举荐的
信,皇上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徐云慕笑道:「那我可要感谢爹了,不管怎么着,从今以后,儿子可要好好
卖力了。」

老太傅指点春秋道:「那玩意儿是个闲职,你在家好好跟着芷月学,在外边,
多拉拢拉拢关系,你老子门生故吏一大堆,这可都是好出路,做人嘛,别太老实。」

徐云慕听得耳朵疼道:「好好好,这些话爹是经常念叨的,儿子烂熟于胸了,
只不过今天晚上,我可要好好带只烧鸡,再加两壶酒,去瞧瞧神仙,再谈谈人生
理想。」

他这当爹的吃的盐多,人情世故也精通道:「等会儿,我再交代你一句。」

徐云慕老老实实转过来准备听训道:「爹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老太傅俩眼瞧了瞧他急切样子,咳嗽一声道:「以后,爹会让那萧明琅踏进
文渊阁来,你也要多多努力,跟他保持好关系,别弄得整天看不起谁似的。」

徐云慕脸上一急,伸手指着自己道:「我看不起他?是他看不起我好不好,
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心里不知道怎么骂我,就他那模样,还想去文渊阁?」

老太傅摇头笑道:「好好好,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人家这文渊阁大学士的名
衔是要定了,可不是你爹一个人出的力,说起来,这么年轻的大学士,当朝第二
人,风光啊。」

徐云慕不屑一顾道:「我就知道那小子几斤几两!」

徐太傅举起手道:「还有,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要显示恩宠他父子,还有比
爱屋及乌更好的方式吗?」

徐云慕道:「我知道自己荒废多年,可我本性并不差,他去他的文渊阁,我
去我的大理寺,就看谁人做的更好。」

徐太傅笑道:「你要真有这骨气,也不枉我厚脸举荐你一番。」

徐云慕想起他曾提过太子道:「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慢慢喝茶的老爹,风轻云淡欣赏外边景色道:「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徐云慕背负两手,来到门槛道:「比之二皇子如何?」

背后太傅闻言笑道:「我这当爹的,自然希望你选太子。」

徐云慕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美妇画像,直接转身离开道:「性命相关的事,儿
子从来不让爹失望的。」

说完之后,一身锦缎黑衣消失在漫天大雨里边。

第十三章 青牛

从白天苦心熬到了晚上的徐云慕,绝不相信自己老爹跟那仙人是半点不知,
他有一种直觉,那看着破破烂烂的老头儿,会是他此生很重要的人,也是从生母
被人谋害之后,唯一一次觉得和陌生人亲近。

神仙都是善于伪装隐藏的,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或显在闹市,或隐在无人
知晓的山丘,只为命中机缘的人才能得见一二。

而提着酒壶,拿着烧鸡食盒的徐云慕就是这样想的。

如果说夜色可以掩饰尽一切不想被人看到的事物,老头儿定然不是肯露面的。

借着大雨残影,白纸灯笼,天上漂泊雨粉,像是如约走进传说闹鬼的花园,
类似这种空无一人的地方,放眼望去皆是姹紫嫣红的花卉,白天看着自然赏心悦
目,晚上倒有些阴森。

徐云慕不是胆小的人,身为男子对闹鬼的事并不是太信以为真,孤身一人闯
了进来后,远远就看到凉亭里边,一盏青灯幽幽亮着,走近一看,旁边摆着架名
贵古琴,满头白发的瞎眼老者,怡然自得扶琴饮酒,俨然世外高人道:「来啦?」

徐云慕提着晃晃荡荡的食盒,走近凉亭里放桌上道:「我看是真跟明镜一样,
心中不用别人说,自己就找到这里来。」

老头儿现在因为眼盲,多年的习惯让他偏脸笑道:「不当老夫是鬼了?」

徐云慕难掩洒脱道:「老先生莫看我背着纨绔之名这些年,表面糊涂,其实
内里清楚,这举凡世上,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老头儿点头沉吟,笑道:「不错,难得你有如此悟性。」

徐云慕揭开食盒,取出热腾腾的秘制烧鸡,和两壶好酒,几盘热菜,一一摆
放到桌上道:「况且,恕小子无礼,我是总觉得您和我爹是旧相识,这不,他最
近忙着给我这倒霉孩子修桥铺路,连文渊阁唯一女学士都请过来给我当老师了,
要说您跟我爹不认识,打死我都是不信的。」

老头儿扶着琴,只闻了闻肉香,便大加赞赏道:「真是好香的烧鸡啊。」

徐云慕得意道:「这可是我家秘制的烧鸡,还有我爹珍藏的好酒,是我去他
酒窖里偷出来的!」

老头儿哈哈笑道:「这偷来的东西嘛,自古以来都是最香的,今晚不妨尝尝。」

徐云慕过来扶着他转过身,一道坐在凉亭桌前,举手为他先递过筷子,又倒
了一杯酒给他道:「我不是拘泥俗礼的人,当年我母为人不容,被武威将军邢荣
所害,自己也是被人推进水里,为了保命,小小年纪就连装疯卖傻都干的出来,
只为讨我兄欢心,您道此事就不下贱吗?」

老头儿举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慢慢品味,眉头一紧,又随即释然,爽快一笑
道:「好,果然不错。」

徐云慕自己也喝了杯酒道:「老先生觉得我这肺腑之言,可够实诚?」

老头儿举杯一饮而尽,与昨晚模样判若两人,为之一笑,说不出的形容潇洒
道:「实诚是实诚,可要说起下贱不下贱,这保命的事,谁临头来能镇定自若,
到最后还是你这小娃娃了。」

徐云慕神色怅然,长叹一声道:「您不知道,我母生性温柔,貌美贤淑,因
此没少被大夫人嫉妒,我母遇害之后,我兄犹如泰山大石,时时刻刻压在我顶,
他是什么都知道,也明白我装傻,可就是喜欢我向他求饶,大夫人一死,他倒是
走了,我这些年背负骂名也是谁人知晓苦楚呢?」

老头儿伸手拂过满头白发,其势翩然的大声笑道:「豪杰春香,柔情愁事,
何必求与他人同情?」

又偏脸闻听大雨道:「至于下贱,就更谈不上了,连老夫这自视天人神算,
也是要躲避仇家至今。」

徐云慕惊奇道:「您也有仇家?」

老头儿吟吟一笑道:「不然,何至于沦落至此?」

徐云慕道:「但我看您,形貌之间像是天人,什么事情都看得透,也会被人
算计?」

老头儿摇头低眉,浅饮杯酒,方徐徐说出道:「从前老夫年少游历荒山,曾
亲眼目睹烈日炎炎之下,一老汉赶着头牛在犁地,牛是老牛,浑身是青。」

徐云慕眉头紧皱,不敢相信道:「这世上真有青颜色的牛?」

老头儿笑道:「不曾说出虚言唬人,你且细听。」

徐云慕点点头,不再打断他说话。

老头儿也回忆着往事道:「那头青牛,看来也是老迈之年,犁地起来都有些
不利索,我道当时也在想,这牛何等珍贵?换做别处,怕是稀世珍宝,可沦落荒
山无人识货,只能给农夫犁地牵耙,看它样子,想来壮年时神采奕奕,犹如天物,
可这老了之后,也浑身冒汗,兀自拼命拉犁,一道鞭子一道鞭子往它身上抽,老
牛只是更加埋头用力,可看去也真不顶用了。」

徐云慕道:「那牛被杀了对不对?」

老头儿笑道:「它在田里累死后,当晚就被人吃了。」

徐云慕感叹道:「老牛一辈子卖力给农夫,临死也没个善终。」

老头儿点头道:「这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徐云慕道:「您是不是也在指,人也在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老头儿饮了一杯酒,才道:「这种事从来不会少。」

徐云慕道:「是了,本性如此,夫复何言!」

老头儿道:「所以老夫有个外号,叫作青牛居士。」

徐云慕道:「青牛居士好听是好听,不过,也是有些自我惆怅罢了。」

老头儿道:「因此,你找老夫来,是有什么事请问?」

徐云慕想了想道:「我爹给我谋了个好差事,是去大理寺当少卿,这可是个
肥差,但也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我于此道还是不太熟练,想问您是如何看法?」

号称青牛居士的老头儿拿起酒壶,直接喝了几口,身后的背影是大雨纵横,
糟蹋花卉,一身衣衫随风飘摆道:「年轻人,你这可是把双刃剑,以你的智慧,
应该要懂得顺势借势,拉拢帮手,洗刷纨绔之名,再趁机崛起。」

徐云慕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青牛居士道:「你能不能获得你父亲门生故吏的认可,就全凭你能不能做好
这个少卿了。」

徐云慕生出许多自信道:「时不我待,我会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帮手。」

他听来笑道:「整体方向是对的,就看你不要被剑峰所伤才好。」

徐云慕道:「还有萧承宗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到处找人求关系,非要进
文渊阁,但按我看来,有他爹在背后撑腰,他是进是退,都轻而易举,我唯一顾
虑的是,别人只道是太子和兄弟明争暗斗,实际上,这背后还有一双隐藏的眼睛,
随时随地都在观望着这一切。」

老头儿想也不想,淡声道:「你指的是皇上。」

徐云慕点头道:「老先生真是明见,我指的就是皇上。」

青牛居士一笑道:「难得你这不见世面的人,还能看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的事,我不知你是如何看待皇上这个人?」

徐云慕伸出双手抱拳,露出恭敬道:「其实晚生要说实话,是当真钦佩皇上
这个人,你看他白手起家,汇聚一堆文臣武将为他所用,连萧承宗,邢荣,皇甫
嵩这些狂人,都对他唯命是从,听说皇上年轻时还是个书生,这就更令人敬佩了。」

青牛居士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他功高伟业,让北燕百姓安居乐业,得享太
平?」

徐云慕道:「咱们皇上的功绩,不就是这样吗?」

青牛居士不屑一笑道:「他是皇上,在其位,谋其政,让天下安定是他本分,
可却不知,当年手段之狠,他手下将军们每下一城,便血流成河,杀的人头滚滚,
他的江山,可真是尸山血海堆起来的。」

徐云慕道:「可这乱世,不杀人如何行?」

青牛居士道:「你道皇上光明磊落,有仁慈之心,他是有一些,你要觉得他
菩萨心肠,就未免天真,他反复无常的那一面,你是看不到,你看到的也只是他
光明正大的一面。」

徐云慕道:「如果他心慈手软,他就当不上这个皇上。」

青牛居士道:「见过他的人,都会说他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犹如清风暖人
心扉,没见过他的人,都会说他天大功劳,心生敬畏,其实万千人像,都是同一
个人,嗜杀是他,慈爱是他,猜忌是他,大方也是他,只有如此,方是君威难测,
万民臣服。」

徐云慕赞同道:「这些年皇上躲在宫里不出来,任凭别人你死我活,他才是
最大的一只手,太子是文弱儒雅形象,就是最像他的一个人,城府极深。」

青牛居士喝完了酒,品尝着烧鸡道:「太子的确最像他。」

徐云慕拿起酒壶喝了两口,意味正浓道:「您看,我爹是太子老师,所以芷
月小姐才过来教我,我正好有大把时间,一边苦学,一边做好少卿,凭我之能,
不消多久,自然腾飞而上。」

青牛居士摇头一笑,偏着脸去听大雨,高谈阔论道:「所谓对手,这最大的
对手就是自己,你这人当先就战胜了自己,拥有勇气是可嘉的,唯独欠缺的,就
是一个人的良知会阻挡前程。」

徐云慕坦然承认道:「所以,大理寺少卿就是个磨金石,外人对它闻风丧胆,
视如地狱,而我进去后,注定会看到许多颠覆良知的事情,先生,您可知道,当
我出来时,又岂会满足于区区保命?」

青牛居士以手按杯,迎面对着他道:「你的抱负是什么?」

徐云慕道:「居于上位,掌握生死!」

青牛居士大笑道:「好,有出息。」

徐云慕看了看他背后的琴道:「都说这里闹鬼,从明天晚上以后,我便要过
来找老先生学琴,陶冶性情。」

青牛居士爽快答应道:「那老夫就静等了。」

徐云慕又笑道:「还有明天,我会去大理寺赴任,这肥差得来不易,可不能
费了我爹的一番好意。」

青牛居士道:「你这娃娃聪明的很,不妨多喝几杯,正好老夫这多年来,都
没和人这么畅谈过了。」

徐云慕举杯道:「我这晚生就先干为敬了。」

借着夜色掩护,一盏青灯的凉亭里边,两道身影举酒夜谈,满园大雨倾盆,
百花作陪……

第十四章 传说中的大理寺

大理寺是掌管刑狱的最高衙门,有决定最终审判的权力,关押的都是重罪的
人,当然也不缺些冤案。

所谓官署门前威严,从来不是虚名,昨晚喝过酒的徐云慕到了天刚亮,雨势
稍减的当头,直接骑乘快马从柳荫巷里奔腾出来,一骑绝影的往赴任途中赶去。

他从前是无拘无束的在柳荫巷狂奔,现在要担当人生大事,反倒真不觉有什
么异样,毕竟多少年来,总是在等待时机的。

细雨落在脸上让人清醒,快马在大道一路狂飙,偶有早起的人会看到曾经的
徐云慕骑着同样的骏马,风驰电掣的在两旁杨柳穿梭而过。

到了传说中被世人称为地狱的大理寺衙门,果真要气派的很,两边石狮子一
人多高,朱红的大门左右敞开,门前按刀守卫就有二十多人,早有等候迎接新少
卿的主事守在门口,一看见穿着官服的徐云慕,立时堆欢的冒雨冲过来道:「徐
家公子荣升咱们大理寺少卿,下官可是早早就等候了。」

徐云慕任由旁边小厮把马牵走,抬头瞧了瞧上边大理寺三个金字的牌匾,确
实有让常人感到畏惧的滋味,进了这里来的人,毕竟是十死九生出了名的。

主事姓陈,长的一眼就知道是个精明人,笑咪咪的脸上堆着阿谀奉承的笑,
两眼都是滴溜溜乱转,仿佛连头发丝都是空的,凑在徐云慕身边看他神色,就心
生得意道:「少卿看咱们大理寺可气派吗?」

徐云慕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大步往台阶走去道:「气派是气派,不过陈主事
啊,我爹可说了,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可要多问你,这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
火,我这个大理寺少卿的头把火,可要烧的旺一些。」

陈主事得意逢迎道:「那是那是,老太傅的心意,下官那都是了然于心的,
保管让上官您如鱼得水,美名远扬。」

徐云慕边走边打笑道:「听说我这个少卿不止是个肥缺,还是个二把手,对
不对?」

陈主事猛拍大腿,语气夸张的在他身边吆喝道:「那可不?这大理寺除了宋
寺丞,便就要数您说了算,妥妥的第二把手,有他没在的时候,您就是老大!」

徐云慕故意一惊道:「哎呦,这么厉害?」

这眼前陈主事五十多岁的人了,说起话来,依旧神采飞扬道:「不止厉害的
很,您是不知道,这少卿这个官可非比寻常,谁人见了都得高看一眼,否则他要
是那天落到咱们手里,可不把他往死里整?」

徐云慕听得是心里受用,可真没被灌得迷糊,走进大门后,便想着到处走走。

旁边陈主事打着伞,笑的比谁都好看道:「少卿新来这地方赴任,下官正好
也可以向您说说这里的些许杂碎规矩。」

徐云慕认真看他一眼,俊容笑道:「我可当陈主事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可
只管对我说。」

陈主事清清嗓子,含着迷人笑道:「咱们这大理寺,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
进了这里来的人,那可都是九死一生,直着进来,躺着出去那都是常事儿,但这
油水嘛,还都是很大的。」

徐云慕会意一笑道:「如何个榨法?」

陈主事也不顾忌旁边有没有人,大大咧咧道:「像那平常刑狱,榨的都是活
人的钱,给的银子越多,他家老子就少受罪,而进了咱们这儿的,那就是等同于
鬼门关了,有些人觉得反正都快死了,就不肯吐出银子来,您道怎么着?」

徐云慕听得仔细道:「还是要靠主事给我指点迷津了。」

陈主事贼眉鼠眼笑道:「对付这种快要死的人,可也未必没办法,咱们有的
是手段叫他老老实实吐出银子来,银子多让他死的痛快点,银子少,各种零碎慢
慢吊着他,再往家里要银子,这法子,百试不爽。」

徐云慕好奇道:「那要是家里穷,真拿不出银子的可该怎么办?」

陈主事登时满脸淫笑道:「那就更好啦,能关进这里来的都不是一般人,有
那家里边的夫人,女儿可都是个个美貌的很,尤其是那些风韵犹存的娘们,平常
人前端庄贤淑,可只要求到咱们手里,管这有银子没银子都少不得要把她们弄到
床上去,一个个扒光了衣服尽情的上,保管爽的欲仙欲死,天天胜比皇帝老子。」

徐云慕摇头直笑道:「如此看来,我倒艳福不浅了。」

陈主事淫态更浓道:「这就是少卿您的福分了,有好看的娘们,您可要趁早
下手,不然,可就要好过宋寺丞了。」

徐云慕道:「我听说那宋寺丞,今年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陈主事悄悄附耳过来道:「哎呦,何止呢还,他可有好多怪癖,要不然那玩
意都直不起来。」

徐云慕转过心思,低头看着他脸道:「我来这儿,是想做些大功劳,你都安
排好了吗?」

陈主事邀功道:「哎呦,我的少卿爷,老太傅的面子,下官怎么敢糊弄?早
都为您安排好啦,保管弄几个重犯签字画押,这功劳报上去,就全都是您的,而
且还万无一失。」

徐云慕忽然道:「可我不要冤屈的人。」

陈主事顿时作难道:「这,这不是为难下官吗?」

徐云慕伸手拍拍他肩膀道:「都说进了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冤,我是不信
的,难道就真没有罪大恶极的,你就不肯替我想想?」

陈主事伸着手摸摸胡子,想了是又想,愁眉苦脸的琢磨半天道:「这,还真
没有。」

徐云慕摇头一笑道:「那我就再等等吧,刚才一些问话,着实辛苦主事了。」

陈主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道:「下官可不敢这样想。」

徐云慕道:「能陪我去刑狱看看吗?」

陈主事顿时打起精神道:「好,只要少卿不嫌脏,下官自然愿意陪同。」

徐云慕又拍拍他肩膀道:「那好,咱们走吧。」

陈主事领着他绕过高楼,径自往后边刑狱走去,刚一走进院子,迎面扑来一
股咸猩,连空气都是咸的一样,走进地牢深处,就更加腥味扑鼻。

两边铁笼木栏里边,关押着一个个重犯,各种火盆里边放着的烙铁被烧的通
红,真如阎罗地狱,各种刑具数不胜数,把一身鲜亮官袍的徐云慕衬托得像梦里
一样,到处都是喊冤的,抽打的。

饶有兴趣的陈主事还为他介绍道:「这些个人,不敢说都是冤枉的,但也真
有证据确凿的,却都是被按上了宋寺丞的功劳。」

徐云慕点头道:「这先来后到的规矩嘛,我还是懂得的。」

陈主事道:「就拿这个人来说吧,他可是罪恶滔天的江洋大盗,此贼曾流窜
六十二处州县,奸淫女子二百多名,为了捉拿住他,最后可是动用了三百名皇宫
里的青翎侍卫,结果还是被他一人当场击杀一名统领,二十多名侍卫,当真惹得
皇上震怒,亲自下了话来,要好好杀杀他的威风,活生生关押了他二十多年,各
种酷刑用尽,现在就只等秋后问斩。」

徐云慕惊奇至极道:「这青翎侍卫可是万里挑一的勇猛之士,整个皇宫才不
过八百名,他竟如此厉害?」

陈主事伸手指了指蜷缩墙角,被刺穿肩骨的瘦汉,眉眼精明:「少卿可不要
看他现在瘦的跟个猴一样,当初壮的像头牛,天生神力真不是盖的,一柄重达百
斤的电光锤耍起来劈山碎石,谁都近不了身,普天之下,也只有青翎侍卫才能对
付他。」

徐云慕借着微弱火光瞧了瞧他浑身赤裸,遍体鳞伤,发现他异于常人道:「
他这头发,怎么是绿颜色的?」

陈主事得意道:「这可是妖人来着,关押在这大理寺二十多年,天天吊死狗
一样饿着他,再用精钢钩刺穿他骨头,才治的住他,以前神气的很,现在就是条
死狗也比他强了。」

徐云慕摇头苦笑道:「怪不得别人说,进了大理寺来,是龙是虎都要好好缩
着。」

陈主事伸手摸摸胡子,精明的脸流露着狡猾道:「咱们这儿可不是自在的地
儿。」

地牢里边的秽气让人闻得久了,还真是有些习惯,两边阴惨惨的油火透着青
光,说不出的渗人阴森。

徐云慕捂着鼻子,走在地砖路上道:「宋寺丞平常会来这里吗?」

陈主事满满不屑道:「他才懒得来这地方,天天不见人,只会躲在他的暗房
里边享用女人。」

徐云慕会意一笑道:「他既然不来,那便是我的老大了?」

陈主事回过神来,一脸谄媚道:「还真就是这个样子。」

徐云慕走过一些人,路到一处显得干净的囚房时,才发现这个地儿明显比其
他囚犯住的要好,还偏僻的,算的是一个雅间了,里边被褥整整齐齐,还有通风
的地儿,桌子上边摆着一束盛放正好的兰花,床铺上边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硬朗
老人,盘腿静坐的闭着眼睛,满脸都是正气。

陈主事把他神情都看在眼里,嘿嘿笑道:「这人倒是个冤的主,上边贪钱出
了事儿,把他拉出来顶罪,好歹也没屈打成招,一直都是拖着,但也是个要被问
斩的货。」

徐云慕道:「他得罪谁了啊?」

陈主事急忙摇摇头道:「我的大老爷,这种事儿,您可是不要管,免得引火
烧身。」

徐云慕离那人越走越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旁边陈主事自言自语道:「可
惜了哦。」

也不知道他是在感叹什么。

第十五章 名家有女

在地牢里边的徐云慕继续往前走着,别人破烂囚衣,衬托他鲜明官袍,即使
知道世上有些黑暗,也不禁触目惊心,这里便是光明始终不会触及的地方,亦就
是人心深处,最阴暗的一面。

人的智慧,创造出来各种各样的刑具用来折磨同类,也许,也是青牛居士说
的双刃剑吧。

地牢阴惨惨的墙壁拖着两条倒影,跟着后边的陈主事似乎对宋寺丞十分不满,
两人寒暄一番后,他就开始倾吐对此人的苦水。

他现在就眉飞色舞的,跟别人倒腾着往事道:「咱们这做人嘛,可都得学会
分享点,那宋寺丞是光吃不吐的主,平常什么事情都叫别人做,他自己养的一身
膘肥满满,油光红面,只许他一个人拿银子,女人全给他一个享受,死死不许别
人点灯,真是叫人受够他了!」

徐云慕漫不经心道:「噢,有这种事?」

陈主事满脸不痛快,像个怨妇一样道:「在他手底下做事,我们是一点油水
捞不着,前个月有个王押司偷拿了人孝敬的二百两银子,就被他抓起来毒打一顿,
还是我们里边人看不下去求的情。」

徐云慕轻蔑道:「这自己吃肉,还不许别人喝汤,他这寺丞可太也霸道了。」

陈主事恨的牙痒痒道:「上任少卿就是受不了他,才请辞的,我们这大理寺
的人,恨不能活剥了他。」

徐云慕最是知道这种关乎自己利益的事,轻易便是要撕破脸的,他早先打听
过一番,看来还真确有其事,心里会意的背负双手道:「以前我不管,现在既然
来了,这往后自然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干活,女人嘛,遍地都是,有银子就行,
你懂了就好。」

陈主事俩眼一亮,贼精贼精道:「我的大老爷,咱们盼星星,盼月亮,等的
就是像您这样的人,不瞒您说,我这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全都是那老贼所
赐,看我们这手底下的人比看狗都要紧,早就想弄死他这个王八蛋了。」

徐云慕看了他一眼,转过头道:「这些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徐家公子,
可不是任凭受这气的人。」

陈主事兴奋道:「可也得悠着点,您应该不知道吧?这宋寺丞可是孙丞相的
人,一般人还真搬不动他。」

徐云慕猛的反应过来,一瞬间才知道这皇帝老儿为何睁只眼,闭只眼,原来
他是要把自己弄进来,好制衡孙丞相的人,到底姜是老的辣。

陈主事想起未来美好生活,眉飞色舞的搓着手道:「有您给咱们做主,以后
可有的乐了,好好捞些银子,去找几个漂亮娘们泄泄火,整天清汤寡盐的,可真
憋死我老陈啦。」

徐云慕想起一事道:「那王押司现在如何?」

陈主事唏嘘不已道:「说起来那厮可是个混人,皮糙肉厚的很,就跟大怪兽
一样,可也被宋寺丞整的够呛,屁股上的肉都被打掉了,现在躺在家里养伤,整
天不知道把宋寺丞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多少遍。」

徐云慕冷笑道:「看来,我这顶头上司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陈主事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蹦起来道:「您可不要怕他,他顶多就是丞相
养的一条狗,而您可是响当当元勋之后,论身份,比他高了去啦。」

两个人在偌大地牢慢慢溜达,青色光芒照在地砖上,徐云慕一边散步,一边
寻思道:「如果他要是给我来个下马威,却是令人好笑了。」

陈主事急忙道:「不不不,下官看那寺丞贪财好色是无药可救,但聪明的很,
察言观色,混迹世俗比谁都精,最重要的就是能揣摩上意,哄得上边开开心心,
比什么都重要。」

徐云慕猛然僵住身形,皱眉不语的立在原地,似是在想什么。

旁边陈主事兀自摸不住头脑,探头探脑的晃过来道:「少卿,少卿?」

徐云慕伸手猛拍大腿,狂声笑道:「瞧我这忘性,就差把纸和笔带过来了,
要不然我非要把主事的金玉良言记在纸上,好好琢磨一番,胜读十年书,尤其是
揣摩上意这句,精辟,实在是精辟!」

陈主事被逗的嘎嘎乱笑,贼眼乱瞟道:「大老爷说笑啦。」

徐云慕慢影好笑的悠悠渡步往前道:「这可不是说笑,如果不是你说揣摩上
意,我自个还真不懂。」

陈主事眼看到了头,俩人又开始往回返,一路上几乎相逢恨晚,根本不被年
龄所阻隔,有什么就说什么,毕竟主事是第三把手,平常琐事都要归他管。

俩人在阴暗地牢里往回走,他都有些开始习惯这种地方了,高高在上,掌握
生死,难怪宋寺丞纸醉金迷,忘乎所以,换做谁来都要自甘堕落,没人会和自己
过不去。

徐云慕就深谙此种道理,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身后长长倒影也透着阴
暗,两人一前一后往来路回去,心里莫名其妙觉得有什么期待,似是人的本能。

一阵阴凉的风从拐角席卷而来,之前喧嚷的地牢此时是一种静,静的令人怪
异,陈主事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狡猾两眼闪着精明,淫欲的光,不知到底在想些
什么。

步步是声的回荡在地牢,穿着鲜明官袍的徐云慕缓缓从阴暗里边走了出来,
重新走进照耀罪恶的光明里边,或许谈不上是光明。

刚才吵闹的诸人,一个个扒着牢门往同一方向瞪大眼睛看,通风口的兰香飘
了过来,犹如无数肮脏里的一股清流,是那穿着洁净白衣的少年女子,人如兰花
的蹲在地上,梳着端庄的秀发盘成云鬓,有着乌黑明亮的光泽,仅看侧脸也是美
得让人窒息,远远的看见她低身时,露出来的脖颈雪白晃眼,丝滑的像凝脂一样,
让人想上去对着她脖子咬一口。

满头白发的老者硬朗依旧,油然有股不容侵犯的高傲,似在对她说些不要再
来的话,以至于脸上有些怒容,而那少女依旧文静素雅,举止优雅取出衣食,一
一细致放进大牢里边,留下来的,还有一瓶水。

她无疑是极美的,让人垂涎的,让有些穷凶极恶的人看着要留口水,即使是
蹲在地上,也看出她身材婀娜修长,使人充满兽性。

徐云慕是鲜红色官袍,如染了血的亮,而她是白色,意味着雪一样的纯洁,
两者相遇便是视觉上的冲突。

陈主事悄声附耳道:「这娘们是罪臣女儿,被老头从小收为养女,祸不单行,
红颜祸水啊。」

徐云慕看着她身影道:「这大理寺地牢重地,她如何进的来?」

陈主事淫笑道:「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

蹲在地上的绝美少女把一切收拾干净,极美起身后,顺着目光往回望去,正
看到同样年轻的男子,比起以往那些令她憎恨的面容,眼前人英俊潇洒,透着股
迷惑邪魅,又有正气一身,而徐云慕看着她清澈目光,当真是如被雷霆击在胸口
一样。

陈主事恰到好处高声吆喝道:「大家可都看仔细咯,这位年轻好看的爷,便
是徐老太傅的二公子,也是咱们大理寺新来的第二把手,徐云慕,徐少卿,往后
可都得睁大眼睛伺候着点儿。」

她这少女听到徐太傅的大名后,微微蹙眉便本能涌起希望,却又转眼消逝,
轻轻点头一礼,声音好听轻细道:「小女梦霓,见过少卿。」

徐云慕大步走来,近的身前来盯着她仔细打量一番,难以自制的摇头道:「
你是梦境的梦,霓裳的霓?」

梦霓无声点点头,本是绝美的脸,近距离看着没有生气,更多是苍白。

后边陈主事见缝插针道:「梦霓小姐可是大家闺秀的名门之后,这来了咱们
大理寺,自然是要多多照顾,您说是不是,少卿?」

徐云慕浑身不自在的看着遍地肮脏的地方,偏偏有这冰清纯洁的绝美女子,
顿感人生无常道:「陈主事,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梦霓姑娘谈。」

陈主事会意一瞧,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两眼透着淫笑,嘿嘿怪声的出去
了。

徐云慕看她惹人垂涎的样子,真是任何男人都想占有她,又看了看牢里老头
关心,也在打量着他,明显是很好奇徐太傅的儿子怎么样,也就打消他疑虑道:
「老丈勿需多想,我再怎么纨绔,也不会败坏徐家门风的,您且好好休养,我与
令女私话说完,不会过多纠缠的。」

白衣梦霓似是真的见惯人情冷暖了,对什么都不再抱有希望,一旁徐云慕踌
躇满志,决定要大赌一把道:「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现在跟我直言。」

也不知道她曾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听了这话后,也只是轻轻摇头,对人始终
有着畏惧道:「没有……」

徐云慕毫不气馁道:「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声,说什么是混账纨绔,不学
无术,但现在人就你面前,与常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现在是想洗刷前名,只
为做一件让天下人都伸手叫好的大案子,公正,公正,我只要公正,现在也不是
为了其他目的,我们是互有所求对不对?」

从少女梦霓飘来的香气,始终是他身边的一缕芳香,闻得叫人十分舒服,但
她真的不再相信人心,依旧平静的道:「家父的案子早已确凿,勿需再审了,大
人的好意,小女也心领了。」

徐云慕笑道:「那别的不说,这进来大理寺的规矩,你就不知道吗?」

白衣梦霓闻言停住修长身形,一双美眸如水的看了看他,又低垂下脸,整个
人置身于阴暗道:「少卿若也想要那些,小女规矩自然懂得……」

徐云慕急忙道:「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现在想重查一件大案子,
你不知道我的处境有多难,前有狼,后有虎,所以才想各取所需。」

眼前女子立在原地没动时候,徐云慕才看清她比自己还要大个两,三岁,像
是有十八,十九的样子,便连身高也挺直修长,亭亭玉立,举止气质也是很好,
天生便有女子端庄,话语轻的若无声道:「少卿的好意,梦霓都知道了,只是,
家父案子真的无需再审,一切都定下来了……」

徐云慕摇头道:「也不用这么说,这大理寺的规矩太也烦人,往后有我在这
一天,你以后进来探望你父亲,便无需带银子看人脸色,你父在大牢里边,也会
有我关照。」

他身边梦霓无声往前走着,低着雪白的脸更见苍白道:「少卿想要什么,小
女力所能及的都会给你,家父在牢里实在受不起折腾了……」

徐云慕叹道:「我不知道你为何疑虑这么重,但我是真想帮你,更是想帮自
己,等同于赌上一把,真不是想占你什么便宜,如若要占,何必说那些话?」

白衣梦霓不知想起什么,仙子模样闪过一丝苍白道:「小女也该回去了,公
子,有缘再见吧……」

徐云慕看她不再多言,默默无声的孤独一人离去,谁又知道这女子究竟背负
着什么……

而今天与精明人打交道,从来都是没穿衣服一样,你还没想出怎么说,人家
就替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而且说得你心里心花怒放,比吃了糖都甜,最是迷人
毒药,所以普遍喜欢会说话,会玩的人,只图一个爽。

这纨绔算的上半个人精,或许只是披着纨绔包装的聪明人,什么样的人都见
过,唯独没见过陈主事这样精明狡猾的人,什么样的圈子,才会有什么样的见识。

毕竟天地之大,什么人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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