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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源诅咒】(1-3) 作者:时歌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1-09-21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血源诅咒】 作者:时歌              1、猎人的梦魇Ⅰ   没有任何美感可言,都是死气沉沉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尸臭,血腥,让人恶心透顶。猎人推开车门,帽檐下平静的面容向四周望去,她沉默着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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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源诅咒】

作者:时歌

             1、猎人的梦魇Ⅰ

  没有任何美感可言,都是死气沉沉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尸臭,血腥,让人
恶心透顶。猎人推开车门,帽檐下平静的面容向四周望去,她沉默着拿出钱袋,
将这一趟旅程的费用递给蒙面的车主。

  所有人都是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这并非她们所愿,在这片被诅咒过的土地
上,没人能够保持常态,女人眨了眨眼,她抬手压下帽子,将面部最大限度的掩
盖在围巾和帽子之间。除了身材以外,想必在这里也没人会在意一个过路者吧。

  天际边的是一片巨大的枯树林,教堂钟声如同一声闷雷,惊吓到了栖居在林
中的鸦群,在一阵枯木被碰撞的咔哒声中,乌鸦那意味着不详的啼叫声远远传来。
她抬头看去,接连成片的建筑群低矮得不像话,唯独中央教堂格外凸出,在其旁
边的钟塔更是高耸入云。

  「……沉」

  简单一字便能概括,真是廉价。身边的沟渠全是散发着恶臭的血液,源头也
是从教堂那里流出,这是做了什么……她忽然想到在之前的梦魇里所遇到的东西,
探索真相的需求驱使着年轻的猎人往教堂走去。

  「……」

  无言,猎人看向那个伫立在高塔顶层之下的女人,前世的记忆全都涌上心头,
过往如同走马灯一样划过,为什么会在这里……玛利亚?那绝对不会算是个好的
回忆,甚至可以说是令人作恶,玛利亚为了她的理想而抛弃了自己……

  「你来了,好久不见。」

  这样的话,她从未在玛利亚那里听到过,如此一听恍如幻觉。但即便是应该
喜悦的她,也无法再拥有那种心情,猎人明白她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在哪里,高塔
……这个地方所能出现的任何的陌生人,都会是她的敌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玛利亚?」

  「你不应该问那么多,说话的前提应该先看一看自己的实力。」

  话音刚落,高塔里便又一次传来洪亮的钟鸣,听觉的短暂失聪让她没能察觉
到高台之上的变化,当猎人重新抬起头的瞬间,闪着银光的利刃便迎头劈下,在
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从刃面上瞧见了自己震惊的面容。

  砰的一声闷响,猎人被迎头击飞,带着她的不解,硬生生的砸在了不远处的
高塔大门上。虎口被震得发麻,她颤着手重新握紧了刀,胸前的猎衣被割开一个
口子,连带着内里白皙的皮肤也被割开,流出鲜红的血。

  「还是那么的弱小,你凭什么来这里?小猎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后的大门里藏着的东西是为何物,玛利亚又怎么会这般
对待她的猎人,这样的她,连击败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何德何能迎击那令人作
恶的庞然大物,但视线里瞥见那留着血的刀口,玛利亚深藏在帽檐之下的眼神产
生了不小的波动,遗憾的是,猎人只顾着咬紧后槽牙忍痛迎敌,丝毫没有察觉到
玛利亚的情绪波动。

  「玛利亚,你不要挡着我。」

  「哦?那好,只要你能击败我,那路你走就是,我绝不会拦你。」

  玛利亚握紧手里的双刀,踏着吱呀作响的地板往猎人冲去,刀刃再次相交,
施力一如既往的狠绝,但肢体的贴近中,带着各自心底的想法与之碰撞,又拉开。
猎人在玛利亚的切割之下显得愈发吃力,却也只能硬生生的抗着没能格挡住的劈
砍,继续咬牙坚持;而玛利亚则依然显得游刃有余,刀光剑影间的身影晃动犹如
一支舞蹈。

  「玛利亚!!为什么!明明抛弃了我!还要来这里纠缠我,阻挡我前进的道
路!」

  年轻的猎人狼狈不堪,一边喘息一边防御玛利亚的攻击,在吃瘪的瞬间又不
敢懈怠,只能一句又一句的控诉玛利亚。

  「……」

  玛利亚没有应答,只是又一记重劈,刀刃的嗡鸣声在清亮刺耳,似是在宣泄
愤怒;又似在宣泄无奈,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情此景,并不会给她说出口的机
会,或者说,她可能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深藏在心的疼与悔,都在刀刃间。
还不够快,还不够用力,小猎人啊,你是如此的生涩,我怎么能让你去送死啊…

  猎人握住刀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虎口因持续震荡而撕裂,让她连出刀都失
去了原有的力量。玛利亚见状,她猛的收刀往后一撤,与猎人拉开了距离,给予
猎人珍贵的喘息机会。手里的双刀抬起,她看见刃面上沾着的鲜血,是来自猎人
体内的,新鲜的血,心底莫名一紧,玛利亚将双刀往后一掷,两声闷响,便插进
远处的木质门板上,轻轻晃动。

  望着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皮肤的猎人,玛利亚内心已经万分纠结,这样做的意
义真的能得到回报吗?猎人生来即为猎杀,这个孩子在自己眼里像是把还未开锋
的刀刃,自己现在的残忍就是为了将她打磨成利刃……希望你能理解我。

  「你为什么……咳……呃!!!」

  年轻的猎人终归是败在了老猎人的手里,玛利亚站在她面前,伸直自己修长
的腿,她刚刚给猎人吃了一记腿刀,力度集中在她的腹部,差点把她的魂魄都被
打散。猎人浑身瘫软的跌坐到地上,甚至连捂肚子的力气都没有。

  「我说过了,你的实力还不够。」

  「玛……咳咳……利亚……」

  女孩的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地上,鲜血在她身下积起,玛利亚低头观察
了好一阵,在确认昏迷的时候才俯身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心底痛得不行。

  「对不起……原谅我……」

  纤长苍白的手轻轻摸着猎人的脸庞,早些时候,这张面庞还是一幅坚毅的样
子,现在却双目紧闭,就算是昏迷了也依然要抵抗肉体的痛楚,而这些痛,是她,
玛利亚亲手造成的。无声的叹息融入尘埃逸散的空气里,玛利亚抱着怀里的少女,
带她去往阁楼。

  狭长的走道里闪着昏黄的灯光,压抑得让人窒息,玛利亚走过的时候却犹如
家常便饭,她的眼睛能适应黑暗,在清脆的脚步声中一下一下的步入自己的房间。
她无视掉怀里小猎人身上的血,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

  幽静的房间里传来水流声,玛利亚坐在床边,正在给猎人擦拭她身上的刀伤,
但只需两下就会彻底染红的出血量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轻轻的抱怨声逐渐消散,水声却依然在继续,直到教堂的钟声再一次传来,
玛利亚才收回手,她将衣兜里的药粉撒在小猎人的伤口上,等到药粉融入刀口之
后才起身离去,房门在脚步声逐渐远去的同时缓缓关上,直到啪嗒一声,彻底安
静下来。

  她坐在钟塔顶层中央的椅子上,身边的台座放着一杯红酒,但似乎从没被动
过,以至于酒液的表面积起一层淡淡的尘埃。玛利亚抬眼看向身前,那一大片凌
乱的痕迹都是小猎人拼命反抗自己而留下的,她这才恍然察觉,小猎人相比以前,
似乎长大了很多。

  玛利亚抬手摸了摸帽檐,她看向倒映在巨大房门上的表盘影子,秒针在缓慢
向前流动着,但在倒影上却像是逆行,一如自己的思绪那般,她没有移开视线,
周身的环境忽然颤动起来,碎裂,随后重组成型,再次看清便是过往的曾经。

             2、猎人的梦魇Ⅱ

  女人站在研究大厅里,眼前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隔壁的教堂已经被
改成了用于放置病患的临时医院,每天都能从那里听见痛苦的哀嚎,让气氛变得
更加令人窒息。格曼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她,猎人的任务除了猎杀以外,都是没有
意义的。

  「玛利亚小姐,你在做什么?」

  略显青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过神,才发觉那个小猎人正眼巴巴的望着
自己。

  「抱歉,我出神了,你找我有事?」

  平静中带着距离感,让小猎人有些局促,被反问的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
么应答。

  「没事的话就回去练习。」

  「是,我知道了。」

  玛利亚是格曼猎人最看重的爱徒,在所有人眼里算是第二舵手的存在,小猎
人就算想继续说,也不敢忤逆玛利亚的话。她离开了,肩膀一抖一抖的,玛利亚
猜测,这个孩子在闹别扭,但有什么用呢,小猎人现在需要做的事应该是不断强
化自己,而不是在这里闲逛。

  「……哎。」

  她抬头看向高塔顶端的时钟,秒针照常流动,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枯燥得
让人烦闷。在心底叹了口气,玛利亚扶正自己的帽子,转身走向训练场。

  刀刃割裂空气的尖啸声在耳边回荡,小猎人在训练场里舞弄着自己的技巧,
让刚刚到来的玛利亚瞧见,她抱着双手站在高台上,看着场地里的那一抹黑色在
摇晃着,以极快的速度贴近刀靶,秒瞬间将其切割成半。

  「啧,不过如此。」

  不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玛利亚尽数听进,她有些无奈,仅仅是刀靶就能
这样满足,自信是个无边际的黑洞,过分延展后便是自大。孩子,别这样,你被
蒙蔽了双眼,在未来会吃尽苦头,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手教导一下。

  「来,把你的刀,指向我。」

  玛利亚闪身来到小猎人身前,先手抽出自己的洛阳,表情冷淡的看向小猎人
「玛利亚小姐?你怎么……嘶……」

  洛阳被玛利亚举起,刃尖直直的抵在猎人的喉头,她被惊得措手不及,豆大
的冷汗从额间滑下,那处尖锐微微刺进皮肤里,直到一滴血液在上面积起,玛利
亚才抽手收刀,将那滴血洒进深黑色的土壤里。

  「我说让你拔刀指向我,你没有做到,刚刚的那一瞬间,你已经死了。」

  「……」

  小猎人无言的伸手捂住脖子上那处细微的创口,须臾之后垂眼看去,手套上
尽是鲜红,黑色的皮料受到渗透以后,变成深黑色。

  「重新拿起你的武器,猎人,洛阳与你的长刀相差无几,我教你一些技巧。」

  「嗯?你说什么?教我?」

  少女有些惊讶,她抬头去看玛利亚,但入眼全是生冷的平静面容。是的,猎
人不应该寄希望于玛利亚会说出怎么样温暖人心的话,就算真的存在,估计也是
她看不到的一面。猎人犹豫着拿起自己的长刀,玛利亚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直
到她走到自己身边才有所动作。

  「长刀的优点是攻击距离远,劈砍伤害很高;缺点则是使用者应付不了近身
的速攻,你在这一点上很容易吃亏,我之前有观察过你,不得不说你很有潜能,
至少力量方面很高,现在要做的是加强身体的敏捷性,让敌人近身时可以做到闪
避和反击。」

  玛利亚站在猎人身旁,一边用手在长刀上指点一边提醒她需要注意的地方,
猎人被玛利亚如此贴近的距离给吓得不敢乱动,来自美人身上的清香让常年沐浴
血腥的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就连视线也不自觉黏在玛利亚的脸庞上,不曾挪
开。

  「看够了吗?」

  「?!抱歉,玛利亚小姐,我无意……」

  「没事,我只是想让你多了解一下自己的武器,和你自己的战斗技巧。」

  玛利亚难得没有责怪她,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一直得不到好脸色的小猎人难以
适应,显然那位女士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长刀的身上,没有留意猎人的情绪变化。

  「当你朝敌人劈砍的时候,敌人有出刀格挡你的可能,这里,刀刃中部,来,
你试着尽全力向我劈砍。」

  空气被破开的尖啸声再度传来,锋刃的目标正是玛利亚,小猎人的力量全在
这一刀之中,换做是其他人估计早就破防,唯有玛利亚还抱着平静的样子去应对,
正当长刀即将触碰到玛利亚的瞬间,一把单手剑瞬间砍在长刀的侧面,嗡嗡的刺
耳声传来,小猎人的长刀被震得脱手飞出,倒插在她身后的地面上,而玛利亚则
单手拿剑,正游刃有余的将其收回武器袋。

  「就像这样,我只要施巧劲就能卸掉你的劈砍,而你,刀刃脱手,变得赤手
空拳,然后呢?去送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掌握,猎人,切勿自大。」

  「对不起,我会加倍努力。」

  训导完小猎人之后,玛利亚便被传唤回研究大厅,小猎人望着玛利亚高挑的
背影,一时心底五味杂陈……

  当玛利亚回到研究大厅的时候,她的导师格曼正在门口等候她。

  「玛利亚,你去了哪里?」

  「训练场,怎么了老师?」

  格曼沉默了半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重新挑起话题「是那个资历生涩
的猎人吗?」

  「老师您是这样看她的吗?」

  玛利亚无法否认,格曼的话不无道理,小猎人的资历平平,在第一代老猎人
眼里,根本不能够进入他们的评级,因此,格曼现在的语气似乎想刁难她。

  「我不会否定否决任何一个猎人,她们都是实打实的在为诅咒而奋斗,只不
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我们现在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玛利亚,我希望你可以明辨主
次。」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玛利亚在心底还是好好感谢了一番恩师的口下留人,但
转念又不得不思考,分出心神去帮助她提升能力,不也是为了让她能为猎人组织
奉献更多吗?怎么会变成无关事业紧要的事情……

  「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去研究室。」

  「嗯。」

  玛利亚应答完便陷入了沉默,自此到工作结束也没有再多说几句话,好在这
没有让她的工作效率下降,研究所的很多药都进入了临床试验阶段,但玛利亚从
未能了解过临床试验的对象是谁,问及格曼也像是石头沉入大海一样,没有结果。

  当她拿着帽子推开研究室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女孩。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玛利亚站在猎人身前,女孩靠在椅背上,她轻轻闭着眼,帽檐和围巾遮住面
庞,如果不是玛利亚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可能会觉得这是座雕像。

  「嗯……玛利亚小姐?你忙完了?」

  「是的,所以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就在小猎人准备说话的时候,后一步从研究室里出来的格曼先声开口「玛利
亚,进来一下,实验出现了意外,我们有所收获。」

  话语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只是单纯想要请玛利亚吃顿饭,但这位格曼老
师或许不会给她们机会,玛利亚没有看猎人,而是转身直接走进了研究室,格曼
在后面关门,在视线即将隔绝的那一瞬,猎人看见格曼的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
审视,但更多的是不屑。

  猎人已经等了许久,下午,她在训练场用自己的见解练习了一番,感觉好像
领悟到了什么,才有此刻置身研究室门口,想找玛利亚帮忙解答,事实证明她没
能成功,等到玛利亚再一次出来,时间保不准会走到哪里,况且,她也不想去打
扰身心疲惫的玛利亚。

  走道里传来阵阵规律的脚步声,猎人最终消失在最尽头的拐角。

  「老师,教堂的病患越来越多了……」

  「玛利亚,不要被影响到,猎人组织会给予他们帮助,做好眼前的事。」

  老猎人的教喻总是这样,枯燥乏味却又不可忤逆,想到将来的自己也会走上
那条老路,玛利亚的内心就感到一阵不适。好在格曼在说完之后再次投入到工作
中,而玛利亚也有幸在结束之前没再听到导师的嘟囔。

  回到房间的她已经精疲力尽,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如果可以的话,她
想睡到后天早上,女人解开自己的大衣挂在勾架上,她走进浴室里,用冰冷的水
液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了几分,直到她躺到床上,才悠悠响起早间小猎人在研究室
门口的事情。

  「她来找我做什么……」

  努力思索了好一阵也没能解释出什么所以然来,到最后也索性闭眼睡去,明
天再考虑吧,意识不清晰的状态去思索问题,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的。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玛利亚自己去探寻,当她第二天拉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
小猎人就早早的候在这里,不得不说带着帽子的她就笔直的站在门口,让玛利亚
的眉头一皱,差点抽刀捅了上去。如果对方不是小猎人,说不定她还真会。

  「玛利亚小姐,贵安。」

  「你好,昨天在研究所的时候,找我有事?」

  小猎人扶正帽子,她抬眸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玛利亚,研习的兴奋从眼
底划过「是这样的,玛利亚小姐,我昨天听完你的教导,然后自己尝试着训练,
最后得到了一些见解,我在想,能否请你帮忙解答一下。」

  玛利亚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垂眸看着小猎人「这么厉害?还不错,走吧,
去训练场。」

  两人踏着步子,一前一后的去往训练场,从玛利亚的卧室到训练场有一段不
近的距离,途中会遇到其他猎人成员,玛利亚礼数周到的与他们道安,让小猎人
对她的印象大好,果然,这样既能奋勇杀敌又能温和待人的大姐姐,很受欢迎吧。

  「猎人,你在看什么?走路都能发呆。」

  「嗯?抱歉,玛利亚小姐,我在想一些事情。」

  玛利亚并未对其表示好奇,但小猎人主动邀请了她,距离训练场还需要一些
时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宅邸,四下无人,这场邀约听起来不会令人难受,小猎人
已经来到玛利亚身边准备攀谈,而玛利亚没有拒绝,点头示意她开始。

  「我在想关于玛利亚小姐的事情,冒昧询问一下,可以吗?」

  「哦?关于我?没事的,你问吧。」

  两人踏进林道,路上的碎叶在脚步落下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小猎人好奇
的询问着玛利亚她所想了解的事情。

  「我的身世?这样啊,我来自该隐城,如你所见,血族的特征在我身上一览
无遗。或许你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加入猎人组织,因为格曼老师,他是位英雄,于
我来说,这位老师让我的人生收获颇丰,我没理由不爱戴他,当初我加入组织的
时候便想要格曼老师执教于我,事实证明命运并没有让我失望,而我,也没有让
格曼老师失望。」

  她在平静的叙述着自己的过往,似乎加入猎人组织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
久到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重拾起来。小猎人也充当了一位安静的聆听者,在组织
里交织传开的有关玛利亚的事迹数不胜数,唯独没能听她亲口谈及。

  「教会?啊,我的家乡吗?他们的选择无可厚非,血族的腐朽压抑得让人窒
息,贵族以吸血为乐,贫民在哀嚎着求生,我曾不止一次想对自己的同胞施以援
手,但能力的不足让人恼怒。或许你觉得我会憎恨教会的残忍,但直觉远没有现
实的说服力强,研究大厅隶属于教会不可否置,但我为猎人组织效命,唯有忠诚。
努力让自己挣脱过往的约束吧,孩子。」

  等到玛利亚说完,两人也恰好来到了训练场,她将帽子扶正,将表情掩盖起
来,等到猎人重新看去的瞬间,已然变回了那个平静冷淡的玛利亚女士。

  「说说看,你收获了什么?我的猎人,你的天赋总能给我带来惊喜。」

  「谢谢你的夸奖,是这样的,玛利亚小姐,我昨天在练习的时候有想过,如
果双手长刀不能灵活反击近攻的话,我以反握的持刀姿势先行格挡,等待敌人劈
砍被我弹开的瞬间扬刀正握进行顺劈,会有怎么样的情况?」

  「你的想法真是让人意外,不过我并未见过这样的场景,猎人,想和我试试
吗?」

  能得到玛利亚这般询问,说明这个技巧肯定存在可行的机会。

  「感激不尽!那么,请赐教。」

  两人站在训练场上,天色有些阴沉,猎人早早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她对此熟
视无睹,按照先前的计划摆出防御姿态,目光坚定的看向玛利亚。另一边,其实
玛利亚有些担心,她不确定这位年轻的猎人因头脑一时发热而突然想出的法子是
否有用,为了加以证实她甚至连防护措施都不去穿戴。

  对于一个刀匠来说,短时间内打磨出一把利刃需要大量精力,所以得慎重选
择,就如现在的玛利亚,藏在帽檐之下的她眉头紧皱,犹豫半分后摸摸的拔出一
把刀,将另一把紧紧绑在身后,希望你的法子会有所成效,猎人。

  「准备好。」

  话音刚落,玛利亚像闪电一般从原地踏出,须臾间,闪着银光的利刃就破空
劈下,长刀与剑刃触碰刀一起的瞬间,猎人咬牙抗住了虎口的痛麻,抬手将受尽
全力劈砍的长刀猛的抬起,刃面在半空中翻转,在朝向玛利亚的瞬间便往下劈去。
身前的地面在刀刃劈砍下裂成两半,扬起黄色的尘土,当猎人拄着刀看清眼前时,
才发觉玛利亚正站在不远处鼓掌,显然是对这个御敌方法抱有认可的想法。

  「玛利亚小姐,怎么样?这个办法。」

  「不错的方法,不得不承认你得到了个绝佳的技能,只要敌人攻击你便能制
造弹反,再给予对方强力的攻击,如果我的速度再慢些,或许会被你伤到。」

  「啊,感谢你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的。」

  女孩的情绪有些激动,帽檐之下的眸瞳闪着亮光。

  「期待你的成长,希望组织的强大会有你的力量在内。」

  猎人的成长不会让玛利亚失望,她努力的样子也让格曼看在眼里,终于不再
以一幅冷眼的姿态去看她,就算有,猎人也不会在意,老一代的长辈总是这样,
高傲。幸运的是玛利亚不会,她察觉到了猎人的天赋,被埋没将会是组织的损失。

  「猎人,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组织的理念,寄希望于将福音传递给受难中的
平民,这边土地上遍布着畸形的怪物,它们的眼中除了血肉以外,什么也没有,
我们的使命便是与其抗争,保护平民,让他们远离灾祸的威胁,我希望你能明白。」

  玛利亚带着猎人走在小道上,此刻的她们在荒野,组织下达给玛利亚一项猎
杀委托,以往的她会独自出行,但最近有位猎人总是活跃在自己眼前,也让她意
识到了什么,便在出行前邀请她与自己一同去往。

  便有了现在,玛利亚一边走一边向小猎人解释何为猎杀,猎杀的意义又是为
何。小猎人静静的跟在她身边,那些话自她加入组织时便了解过,但现在从玛利
亚的口中再一次听见,却附带了别样的意味,小猎人觉得自己需要认真聆听,并
付诸努力。

  「玛利亚小姐,你一直将这样的话尊为信仰吗?」

  玛利亚点了点头,她思索了一番,慢慢开口接话「如那天前往训练场时与你
所说的话,我曾为自己无力向同族的弱者施以援手而感到愧疚,现在的组织所宣
扬的理念便是为他们送去福音,我愿意为这样的事业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毫不犹
豫,哪怕生命。」

  「好厉害,玛利亚小姐,能为了理想奉献到这般的人,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

  「不因如此,我只是一个猎人,忠诚是我的使命所在,退一步来说,组织的
理想正和我的愿望相重合,仅此而已。」

  两人走出小道后便进入了平原,枯木尽数散去,视线里仅剩下低矮的杂草,
戒备的范围顿时扩大很多,玛利亚的手覆在自己的刀背上,随时准备战斗,而猎
人见状便跟着持刀警戒。玛利亚又变了,高度警戒的她十分冷血,周身的气压足
以令人窒息。

  「当心,猎人,战场是没有多少机会来让你分神的,不要犯致命的错误。」

  「好,我会谨记的。」

  远处的土地是一片深黑色,两人走进才看清那是摊烂臭的黑泥,随着两人的
靠近而急促蠕动着,猎人下意识去看玛利亚,发现她已经把刀抽了出来,双刃上
的银光依旧晃眼,想到这样的刀刺进怪物的体内,沿着肌肉纹理一路割开,直至
沾满粘稠黑血。

  冲天的恶臭味从泥潭里涌出,玛利亚站在小猎人的身前,下意识将她挡在身
后,阴影褪去过后,几条长长的触须在半空中摇晃,黑泥粘在怪物的表面而慢慢
滑下,令人作恶的章鱼形态让小猎人差点将早间的餐食吐出来。

  「你还好吗?要试着接受,你将来遇到的怪物都会是这样。」

  「我知道,抱歉,玛利亚小姐,我只是第一次……」

  「没事,你先平缓一下,我去解决麻烦,如果被攻击的话,不能反击就马上
闪避。」

  仿佛孤身奋战已经刻印在身体里,玛利亚抛下话音就冲了上去,刀剑切割进
肉的闷响便传来,她下意识抬眼将目光投向交战的地点。玛利亚的战斗姿态十分
从容,利刃插进血肉,直至捣烂都不曾动容,污浊的黑血四处溅射,洒到她的猎
衣上。

  猎人之间的优雅想必就是这般,自在从容的躲避攻击,再转身予以反击,猎
人觉得,这不像是一场猎杀,应该说是一曲舞蹈,何等的优美。如果哪一天,自
己也像玛利亚那般强大了,保护平民的使命也会来到自己身上吧。

  恍惚思考的空当,玛利亚便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猎物,她擦拭着自己的双刀,
慢慢走近小猎人,发现她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了我的猎人,
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吗?」

  「没有,对不起,玛利亚小姐,没能给你帮上忙。」

  玛利亚摘下自己的手套,血族特有的苍白肤色在她的手上展现得十分透彻,
猎人看着那只手轻轻的擦掉自己脸上的黑血,最后像是给予安慰那般摸了摸她的
脸颊。

  「不必自责,我让你陪同出行,是想让你记得组织的教条。而你没有让我失
望,不是吗?」

  「是的,我会永远铭记。」

  「好猎人。」

  玛利亚的夸赞与抚摸,她永远都会记得这天,毕竟在那往后的一大段漫长的
人生里,她都没能再触碰过。

  回到组织里后的猎人更加专心的投入到练习中,玛利亚的教诲远比格曼那些
老头的话要有用,靠着那些鼓励的话,小猎人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将自己在
训练场的模拟记录提升到了长刀猎人的第一名。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小猎人
并不喜欢夸张的赞言和虚伪的接近,比起那些,她更想得到玛利亚的认可。

  「玛利亚。」

  格曼的声音已经苍老,让玛利亚有一种导师是不是要离去的幻觉,但目前的
重点似乎……

  「老师,我在,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东拼西凑的话题太过于老套,我们直接进入正题。那个猎人,你和她走得
很近,自己有察觉到过吗?」

  玛利亚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格曼并未正面回答她,但关于那件事情,想必这个老猎人已经认定了心中的
想法「她对你抱有情感,不要和我说你不知道,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该如何选择。」

  「……是。」玛利亚犹豫了,她甚至没有意识到。

  走出房间的她感到一阵无力,隐藏在帽檐之下的表情也变得迷茫起来,关于
小猎人的事情她都没意识到会这样,昔日里的相处她待小猎人的态度一直是有距
离的,但为什么会发展成这般,根本无从得知。

  「玛利亚小姐!好久不见,近来很忙?」

  「是吧,一些外派工作,是我的……」

  她考虑要不要将自己外出的任务是格曼专派的事情告诉小猎人,目的已经非
常明确,格曼在拉开两人的距离,那位导师对小猎人和玛利亚的关系有着深深的
误解。两人现在的见面已经是小猎人取得长刀第一名的半个月后,玛利亚在为她
送上迟到的祝贺。

  「是组织的安排,让我单独完成的派遣任务,现在才得以交接。对了,听组
织里传来你在模拟榜单上取得首名的消息,很厉害,要多加练习,不能懈怠,总
有人在后面追你,目的是为了把你踩下去。」

  「好,谢谢玛利亚小姐,我会的!」

  玛利亚静静的看着身前的女孩,取得这般成就的她现如今已经长得和自己一
样,高挑,美丽且善良。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又矮又瘦的孩子,变化真大
啊……

  「以后就叫我玛利亚吧,不需要用到敬称了。」

  「这样真的好吗?你是第一代猎人的成员,比我的资历要高出很多。」

  谈及资历,格曼的那些话便再次涌上心头,她无法理解那位老人为何会对这
个后起之秀抱有那么大的意见,心底的不悦涌上心头,但她强忍了下来。

  「不用,就这样,叫我玛利亚,这是你作为一个猎人所基本拥有的权利。」

  「好吧,玛利亚?」

  「嗯,很好,我的猎人。」

  玛利亚离开之后,猎人愣怔在原地许久没有缓过神来,因为一句『我的猎人』,
她的心神就要被玛利亚彻底勾去,异样的情感在心底慢慢扎根发芽。

  「猎人,你的技巧已经成熟,该为组织奉献出自己的力量了。」

  她站在研究大厅的中央,话事人屹立在中塔,声音如同清晨教堂所传来的钟
鸣,足以令迷茫的猎人寻回她们的方向,此刻,她将作为一名正式的狩猎者,为
组织奉献出自己的力量。前路是未知的风险,就算如此也不会阻止她的前路,除
了猎人,无人能做好这份工作,她们终日沐浴在漆黑恶臭的血中,给予平民以安
全的保障。

  「我将,为组织献上自己的忠诚,为理想献上自己的生命。」

  女孩推开研究大厅的门离开时,玛利亚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她,视线停
留在她的身上,直到消失,玛利亚才收回视线,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时间
将两人忽远忽近的交织在一起,混乱不清。

  「玛利亚,不要出神,记录你的数据。」

  格曼发出不满的哼声,将玛利亚从出神中拉了回来,恍然间,有关猎人的画
面涌了出来,将玛利亚的脑袋占了个过载,很难想象,伟大的猎人居然会被这样
的事情所困扰,连她的导师都为止叹息。

  「抱歉,我出神了。」

  「这是第几次了?玛利亚,你到底在思考一些什么?工作也是,生活也是,
难道你连在战场上也要如此吗?」

  面对导师的质问,玛利亚头一回被无力折磨到语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般
情况是因何而起,她不得不承认因为小猎人的原因,自己的状态才会如此的差劲。
在那么一瞬间,她惊悚的察觉,自己在将来面对理想的时候会犹豫不决,这不一
样,根本违逆了她的初心。毫不犹豫的投身组织,无论生死,都将成为一纸空谈。

  「我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谢谢您,格曼老师。」

  「……你有你自己的决定,我希望你能合理分配自己的时间。」

  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如果还想抱着绝对的忠诚来为组织奉献,必须得做出
取舍。看着玛利亚低头不语的样子,格曼沉默着拿出一份文档,将其放置在玛利
亚的眼前。

  「我们的研究已经来到了很重要的阶段,组织寄希望于将福音予以平民。近
来,位于教堂后方的渔村持续受到魔物的侵害,很多人葬身在渔村,组织准备让
我们去进行剿灭,然后调取样本,为计划的下一步做预备,行动过段日子便会启
动,你回去准备吧。」

  玛利亚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上面全是渔村平民的伤亡数字,直线下滑的基数
让人心寒,捏着文件的手不免有些颤抖,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将文件收好便朝
格曼行礼道别「遵命,老师。」

  杂草丛生的枯树林里,怪物的尖啸声回荡在其中,猎人举起自己的长刀作格
挡姿态,粗长的粗手不亚于玛利亚的双刃,劈下的力道让她难受得够呛,不知为
何,她这次所遇到的敌人有着十分惊人的自我恢复力。

  长刀的格挡反击砍掉了一大截触须,须臾后再度长出,被消磨的仅仅是猎人
的体力,而怪物的状态则越战越勇。两根触须交错劈下,直直的打在猎人的武器
上,巨量的冲力直接让她的刀背震得脱手,整个人倒飞着摔了出去,砸在树桩上。

  「嘶……」

  猎衣被较为细长的触须打坏,将制服之下的皮肤抽得开裂出血,仅仅在十几
分钟内,就让衣服从灰色染成了深红色。此刻的猎人满身是血,豆大的血滴从她
的双臂流下,顺着手指滴落到枯黑的土地上。

  「麻烦了。」

  女孩看着不远处倒插在地上的长刀,她的体力接近枯竭,再加上开裂的虎口
传来剧烈痛感,让原本虚弱的猎人直接变成了待宰的鱼肉。又一记重击,猎人硬
生生的吃下,脏器像是被压碎了那般令人窒息,鲜血从胃部翻涌,顷刻间便让她
吐了出来,余下的尽是痛苦。

  怪物见眼前的猎人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便将方才击溃她的触须缩成尖刺状,
径直朝猎人的身体刺去,脆弱的肉体在魔物面前不堪一击,枯树林里便传来一声
肉体被贯穿的闷响,连带在枯树的吱呀声。

  猎人怔怔的看着刺进自己腹部的尖锐触须,怪物为了给猎人以更加深入灵魂
的痛楚,触须钉在树根上,用力的摆动起来,将猎人腹腔上的创口一并拉扯,黑
色的黏液如岩浆般炽热,烫得猎人紧紧的抓住身下的枯草,但都是徒劳,那根本
无法制衡伤口处的灼烧和剧痛。

  粘稠腥臭的液体从触须上渗出,透过血口内部的组织层,融入猎人的血管。
带着诅咒气息的病毒顷刻间感染了她腹部的脏器,猎人瘫坐在树桩下任由触须宰
割,腹部痉挛着折磨她的意志,在怪物看来依然昏迷的猎人,只是在忍耐着痛苦
寻求反击的机会。

  另一只尖锐的触须慢慢漂浮起来,它玩腻了,终于要下杀手,等到了……怪
物慢慢的凑近自己,恶臭味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显得愈发严重,就算是昏迷也会被
熏醒吧。那处尖锐直指自己的眉心,猎人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平静的直视着令人
作恶的怪物。

  「来啊,杀了我,呵呵。」

  猎人看见怪物的形态以肉体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那根尖刺也在急速向后退
去,然后……瞬间落下。手部传来一阵灼热的撕裂感,猎人猛然睁开眼,她成功
捉住了即将刺进自己脑袋的尖刺,以自己左手掌被彻底割裂的代价,赢得了喘息
的机会。

  望着硬生生悬停在自己眼前一厘米处的黑刺,她笑了「咳……看来,你还不
足矣杀了我。」

  猎人空出来的右手猛然从后腰拔出猎魔短刀,硬生生的扎进怪物那巨大的黑
色脑袋里。这样做的效果很好,至少她保住了命。怪物离开了,带着尖啸声,和
猎人的血,成功逃生过后的她彻底瘫痪在树桩前,想起来她得感谢触须,至少那
玩意在肚子里时不至于大出血,现在的血失去堵塞倒是像暴雨淋下那般喷涌出去,
说不定现在的她,可能很逗人发笑。

  她将血淋淋的左手捂住腹部的血洞上,转念一想,后腰上也有贯穿出来的洞
口,这样捂着前面,那后面会不会倒灌出来,看起来很搞笑,但她也只有在这个
时候才有机会去思考搞笑与否的问题了,另一方面,黏滑的黑色触须在她体内搅
动的时候,那个额外感觉到的灼热感又是怎么回事,她有种不怎么称得上好的预
感。

  但,现实,或许不会给她思索预感是何的时间,她昏迷了,焦黑的猎衣与满
身的血,左手捂着血洞又低垂着头,如果这个女孩是站着的话,说不定会被以为
是在向谁行礼,绅士就是如此,不过,真是荒唐透顶了。或许她应该希望自己会
被过路的同伴看见,不然这幅肉身再醒过来的话,可能就剩下一具枯骨了,乌鸦
可不挑食,当然,怪物除外。

  后来的某一天,当在研究大厅路过的玛利亚被心急跑路的同僚撞到时,才了
解到猎人出任务被敌人打成了重伤,其实对于猎人这个组织而言,伤亡是再正常
不过的,所以了解这些事的人无非就是长刀编队的成员,当然,如果玛利亚没有
被碰到的话,她根本无法得知。

  她的承诺被轻易破解,与小猎人划清界限的想法如同枯叶飘落一般无力,正
如她此刻已经站在了病房的门外。

             3、猎人的梦魇Ⅲ

  暗色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玛利亚眨了眨眼,阳帘被紧紧拉上,将屋内的光景
尽数掩盖。女人移步向内,血族的特性并未让她的视线受到阻碍。等到那双眼睛
熟悉了黑暗以后,玛利亚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猎人。

  「……」

  女孩的面庞苍白,她脱下手套,沉默着撩开盖在女孩身上的薄被,仅仅看到
肩膀便是满眼的绷带,它缠绕着猎人的身体,玛利亚忽然发觉,小猎人的身体虽
然高挑,但脱下猎衣之后的身材却十分消瘦,心底莫名的难受了起来。

  「对不起,你受苦了。」

  有那么一瞬间,玛利亚的心底在纠结与猎人撇清关系是否真的可行,在她被
授命完成任务时,自己仅仅是在研究室里面复查着那堆无用的数据,更可笑的是
她因为猎人必须得看淡生死的概念而迟迟知晓猎人的重伤。

  女人将帽子摘下,挂在一旁的勾架上。她轻轻坐到猎人的身边,用手帮猎人
脸上的碎发拉开,清丽的面容让人心旷神怡,但组织里的人包括亚楠,无人会将
自己的面容暴露在别人面前,低调和沉默往往会与猎人相挂钩。

  手指慢慢抚摸着猎人的脸颊,在无人知晓的幽暗病房内,也只有这样,玛利
亚才会流露出自己的情感,但某人可能会不解风情,像现在。猎人的警觉并未让
她放松,玛利亚的手腕瞬间被猎人扣住,她睁开眼,猛的将身上的人拉下。

  玛利亚躲避不及,在低呼声中,整个人摇晃着压在猎人的身上,尽管他已经
很努力往旁边摔,但或多或少还是碰到了猎人的伤口。

  「嘶……」

  猎人忍耐着身体的痛楚,终于在近距离看清了身下的人是谁,然后慌张的送
开手,整个人往后靠去,尴尬的倚在床头。玛利亚撑着空白的地方坐了起来,并
未责怪猎人的鲁莽,或许她只是昏迷到现在才醒,或许不是,但此刻并不是探讨
这个话题的时候。

  「玛利亚?!对不起……啊……」

  「不要乱动,你受重伤了。」

  「我这是……在哪?」

  她还有些迷糊,自己身处何方,身上的伤缓解了许多,猎人意识到自己昏迷
后没有再受到威胁才放下心来。为什么玛利亚会在这里,她们自上次短暂的庆祝
后便没再相遇,这一觉醒来让她重新见到了玛利亚,或许她得感谢那个怪物,呵
……

  「你在组织里,我听说你被委派了个人任务?」

  「啊,对不起,玛利亚,我没能好好的完成它,还落了一身的伤。」

  玛利亚看着猎人自责的面容而陷入了沉默,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过哄
人的经验,这番情景让她有点无措,到最后也只能握住猎人不知不觉间绞在一起
的双手。

  「不必自责,猎人啊,受伤在组织里是再正常不过的,我不希望你会因此丧
命,无论公事,还是私心。」

  「玛利亚?你在说什么?」

  猎人愈发察觉到玛利亚状态的不正常,便抬眸去看,这才惊觉玛利亚在黑暗
中直直的盯着自己,血魔的特性让她的眼瞳在黑夜中泛着淡淡的银光,而猎人却
读不懂,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该好好休息了,祝你早日康复。」

  玛利亚抛下这句话后便起身准备离开,但手的移动却恰好碰到盖在猎人身下
的被子,某处凸起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半起的身体又坐了回来。这一刻,小猎
人像受惊的鸟儿,她扯着被子死死的掩盖着自己的下身,惊慌的表情在玛利亚的
视线下暴露无遗。

  「怎么了?猎人,你的身体不舒服?要我传唤医生吗?」

  玛利亚的手腕被再度扣住,猎人焦急的拉住她,像是在保护什么秘密。

  「玛利亚,不要走,不要叫医生……」

  不得已,玛利亚只好静下心来去安慰慌张的猎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要
这样慌张?」

  「抱歉,我只是,嘶……」

  场面逐渐走向诡异,玛利亚在等待回答,猎人却在支支吾吾着闭口不谈,这
让玛利亚进退两难,直到她侧目看向猎人身下的凸起。十有八九是关于怪物的原
因,能让猎人这般对自己遮掩,想必一点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异。

  猎人浑浑噩噩的低头捂着被子,下身突然的兴奋让她率先在玛利亚面前失态,
现在的玛利亚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愿意啊,那个东西,太让人难堪了,
原本不是一个女性所能拥有的东西,此刻却长到了她的身上。

  玛利亚能接受吗?不会的吧,那么恶心的东西,那该怎么办,我还能和玛利
亚保持怎么样的关系,明明那么向往,却无法接近,这滋味太让人心酸,她无法
接受。但……就算自己固执己见,又有什么法,我无法接受那玛利亚就能接受吗?
开什么玩笑,荒唐,玛利亚估计会被恶心坏了,如果她转身离去那我等伤好后就
离开组织吧,或者,去其他的边缘部队,反正只要不影响玛利亚的工作就好,嗯,
就这样。

  大量的内心独白在玛利亚有所动作的时候只化成了一句话……

  「对不起。」

  「哎……」

  无奈的叹息轻轻的传入猎人的耳中,她刚想开口说话,那股熟悉的香气就突
然涌进了鼻腔,猎人震惊的看向玛利亚,那幅天使般的面容近在眼前,她被玛利
亚衔住唇,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散开。

  「放轻松,不要紧张。」

  玛利亚像个领导者,就算在亲吻也是一样。猎人呆呆的跟着她的节奏,被吻
住的唇轻轻嗡动着,被伸来的舌头舔弄,进而挤开牙关,在她还未做出反抗的时
候缠上她的舌头。玛利亚爱怜的吻着她的猎人,仿佛她身上的伤都是拜自己所赐。

  她伸手慢慢掀开猎人的被子,将那堪堪藏匿着的肉身解放出来,猎人下身的
兴奋让热气尽数包裹在被子里,这一掀开,热气伴随着新生肉柱的气息从被子里
散开,而玛利亚则将那些气味闻了个透彻。

  「它很大,至少在我觉得,我想你不必为其自卑,哪怕你的本身是女性。」

  「唔……玛利亚,不要摸那里……你会……变得肮脏……」

  这套烂俗的话她已经听了无数次,虽然每一次都是从不同人的口中得知,但
玛利亚并未觉得有什么影响,纵使猎人的身体百般抗拒,也抵抗不了肉身的欲望。
她伸手握住了猎人,从那里传来的温度险些让她松开,那很烫,是别样的触感,
玛利亚能拿起淬火的利刃,但在此刻却觉得自己连根兴奋到坚挺的肉身都握不住。

  「不会的,你需要放松,我的猎人,忍耐会让你难受得不行,接纳我的好意
吧。」

  玛利亚脱下自己的长靴,当卸下猎衣的她爬上病床时,于小猎人看来,不得
不说,脱下那件衣服之后的玛利亚,其女性的妩媚足以迷倒一群好色的男人,但
她不会,玛利亚不会轻易接触陌生人,就像当初对待陌生的猎人那般。

  「你的身体……」

  新生的肉具在玛利亚的手掌里跳动,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内里高速流动的
样子,猎人的体质或许真的很好,至少以这只『小可爱』的状态来说。多余的顾
虑应该会变成累赘,玛利亚俯下身,鼻间涌上肉具的味道,不算太难受,她想。

  舌尖轻轻点上前端,新生的敏感让猎人下意识僵硬起来,但这样无疑会牵动
她身上交错的伤口,事实证明,已经做到了,以至于她无可抑制的发出了闷哼声。
白色的脑袋轻轻晃动,玛利亚无奈的看向小猎人,她伸手扣住小猎人的腰,硬生
生的止住她的颤抖。

  「不习惯这样吗?还是说?」

  「没,我只是太过于紧张……这样的事……」

  「和我交媾对你来说很困难?那我用手帮你好吗?」

  轻轻的声音从下自上传去,柔软到快要融掉小猎人,她下意识摇头,晃得跟
个拨浪鼓一样,开口直接否定了玛利亚的猜想。而玛利亚垂眸看向眼前一抖一抖
的粗长肉具,心底无奈想着,就算你口头上说着不愿意,下身的表现也会把你剥
光而推出去。

  嘴唇再度亲吻上充血发红的顶端,玛利亚看着眼前的耻部,慢慢将肉具含得
更深,不适感传来的同时也在为小猎人递去极致的舒适。她下意识伸手抚摸玛利
亚的脑袋,但过后又觉得不妥,心底的尴尬让她缩回手,随后紧紧抓住床单。

  幽暗的病房里,小猎人无法清晰的看见玛利亚的神情,结合下身的舒适,关
于她的脸庞在脑海中疯狂闪出,愈发刺激着猎人的心神,她感觉她要泄身了,玛
利亚……不能这样,但……真的好舒服。猎人被快感压在罪恶的边界上,无法自
拔,只能被迫承受痛苦,明明不应该玷污玛利亚,身体却完全做不出推开她的举
动,自己真是个败类,她想。

  白发美人就这样伏在后辈的身下,用嘴巴一下一下的吸吮着肉具,给予她的
后辈以最大化的快乐与安慰。不知不觉间,她的下身也开始有了变化,腿间的黏
滑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随之出现了生理反应。

  「不用拘束自己……你可以射出来,别担心我。」

  玛利亚的状态总是让人捉摸不定,一如现在话音落下,嘴部含住肉身的腔压
便急剧增长,猎人的状态像是在崖边艰难求生的杂草,被忽然到来的高潮给弄得
瞬间崩溃。热液从尖端喷射出来,涌进口腔里,猎人身下的脑袋轻轻一颤,随后
回复平静,但吮吸所带来的压榨感持续不减,她发出舒适的低吟,发自内心去感
叹此番性事的愉悦。

  「舒服吗?我看你似乎很享受。」

  「玛利亚……嗯,很舒服,但你怎么办?」

  猎人的语气有些不对,就现状态来说,两人的行为应该就此停止,但玛利亚
从猎人的语气里听到了别样意味,在后一秒,从自己身下流出的水液就告诉她真
相是什么。两人在黑暗中相对无言,肉身并未疲软,猎人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死
死黏在玛利亚的身上,独属于雌性荷尔蒙的幽香飘荡在空气中,给情欲的催发送
上一曲伴奏。

  「看来,有变化的人,不止你一个啊。」

  玛利亚的眼眸泛着光,那抹银色在猎人还未理解透彻的瞬间便快速靠近,触
觉敏感的她下意识往后靠去,身体马上被玛利亚用手扣住,那股力气大得恐怖,
猎人觉得自己的肩膀快要被她捏碎,在类似于被动的接吻中,猎人听到一阵布料
褪下的声音,在情欲支配之下,她自然知道玛利亚是在干嘛,就算是痛也要拒绝
她,猎人心里焦急的想着。

  「玛利亚,你不可以这样,你是个……猎人!!!」

  声音咬牙切齿,玛利亚愣住一秒,随后轻轻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猎人?我?那你呢?你也是猎人,刚刚和我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小猎人难以想象,玛利亚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有
什么东西被玛利亚紧紧握住,她用力思索,才堪堪得出结果,是命门,玛利亚想
要她的『命』。下身依旧坚挺的肉身被一股热气包裹,热液从上滴落到冠头上,
惊得她倒吸了口冷气。

  「玛利亚!!!嘶——别!」

  「唔……真的是,很大啊。」

  玛利亚坐在猎人的身上,两人下身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她的穴腔尽管已经湿
润得不行,但两人终归还是第一次交合,处子之痛无法避免的来到了玛利亚的身
上,还未动作的空当,某种液体便从玛利亚的体内顺着交合处流了出来,积在猎
人那起伏不定的小腹上。

  空气在这一瞬便凝固了,猎人和玛利亚都知道那股气息是什么,血液,都是
昔日在猎杀场上所最常见的东西,但此情此景的血腥气是她们唯一一次无法激起
战欲的。玛利亚就这样双手扣着猎人的肩膀,将她压在身下,在周围因为挣扎而
堆起来的薄被掩住了她们的结合处,猎人不知道的是,玛利亚一直在看着她,而
她自己则目光躲闪。

  「你在害怕些什么?来,看着我。」

  「玛丽……亚……」

  猎人无措的举起手,她想着抱一抱身上的玛利亚,但犹豫许久也只是虚扶着
她的细腰,两人的目光只对视了瞬间便又错开,玛利亚无奈的叹息着,俯身吻住
猎人的唇,与她厮磨着,下身也扭动起来,蜜穴里的汁液被肉具搅动着,水液声
随之传来。

  对于欲望有关的事情,猎人还无法得心应手的去控制,她只能顺着玛利亚的
动作而被动的承受着快感的包裹,罪恶感侵蚀着她的意识,与自己敬重的前辈发
生关系是她所无法理解的,她甚至不知道玛利亚为何会这样做,明明无视掉她的
肉身就好。先前说出要抗拒的决心,在玛利亚传来的低语中支离破碎。

  「做的很好,放轻松,啊,你顶到我了,进得好深。」

  沾满爱液的冠头在这一声声松软的低喘中顶弄到最深处,快感逐步侵占了她
的理智,又一次,她下意识收紧了双手,扣住玛利亚的腰自顾自动了起来,好在
玛利亚也不介意猎人的行为,不然,每一位猎人暗藏在后腰的短刀便会抵到她的
脖子上。

  「玛利亚,玛利亚……我的……玛利亚……」

  身上的美人随着自己的动作而轻轻晃动,被猎衣约束在布料之下的曼妙身材
在此刻显露出来,像只精灵,猎人在恍恍惚惚中觉得,虽然她看不清楚,但一定
很漂亮,玛利亚的样子,做什么都漂亮,是这样的吧。

  她说了出来,将玛利亚占为己有的话语,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或许在平常
日子里,别人这样对她说话,只会收到无视和鄙夷吧。谢天谢地,玛利亚没有斥
责她,现在的她也沉溺在肉欲里,至少现在,玛利亚不会变得冷淡,她会低头亲
吻猎人,会低声夸赞猎人的肉身和性技,这一切都太虚幻,但猎人想要沉溺在里
面,哪怕是假的,也想。

  猎人埋头靠在玛利亚的胸前,透过布料吸着她的体香,扶着腰肢的双手逐渐
滑上去,直至用力搂住身体,她紧张得搂了一阵便心虚的松开手,而玛利亚却直
接俯身抱住了她,肉臀更加快速的撞向猎人的腰,肉穴不舍的绞紧肉棒。

  「抱紧我,没事的,你可以射出来,不用担心。」

  「呃……对不起……真的……啊啊——」

  年轻的猎人失败了,她终究还是抵抗不住如猛兽般的快感,洪流彻底摧毁了
她的理性,支配着猎人的身体,让她放开自己的枷锁用力搂紧怀里的人,两人的
腰臀在一次用力的撞击中紧密贴合,玛利亚在这一瞬间被送上了高潮,那股热液
带着异样的温度,涌进她的宫房里。

  「啊啊啊啊,就是这样,对……射出来,放松你的身体……」

  玛利亚伸手搂住猎人的脑袋,身体小幅度的颤抖着承接她的精液,有那么一
瞬间玛利亚还在担心猎人的身体做这样剧烈的运动会不会复发,好在事后她起身
的瞬间发现并无大碍。温存的时间并不多,玛利亚深知疗养院里的轮班时间,想
必刚刚的动静可能引起了注意,她动了动手,撑在猎人身侧翻身下床,脱离了堵
塞的蜜穴慢慢流出白浊,顺着她修长雪白的大腿流下,玛利亚并没有在意,她捡
起衣服飞快穿上,须臾瞬间便回到了曾经那个猎人玛利亚,让小猎人一阵恍惚。

  「你好好休息,我该走了。」

  猎人想要说些什么,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玛利亚,但玛利亚已经步履快速
的拉开门走了出去,抓了个空的猎人没有放下手,目光望着重新闭合上的门,久
久没能挪开。

  「玛利亚……」

  走出门外的玛利亚并未急急离去,身下粘得一塌糊涂她都来不及考虑便被铺
天盖地的悲伤掩埋,女人靠在紧锁的门上,天花板撒下苍白的灯光,和她的心情
一样苍白。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玛利亚无法再纠结于猎人之间的情
感,她们之间的鸿沟被逐渐筑起,已经无法跨越。隐藏在围巾之下情绪波动着,
直到远处脚步声的拉进才变回平淡。

  不知是猎人的体质好,还是玛利亚给予的福利太过厚重,她恢复得很快,眨
眼间便回到了曾经那个足以浴血沙场的猎人。至于玛利亚,从那天夜里开始,便
没再碰见过她,这让猎人难免有些疑惑,她去了研究大厅,去了训练场,也去探
寻了实验室之类玛利亚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但很可惜,无功而返。

  猎人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她抬头看着天际上高高悬挂着的满月,总觉得
一个人看,好孤单啊,玛利亚在做什么呢?为什么找不到她?在又深又长的夜里,
一切疑惑都无声消散在她的心底,再无起伏。

  「你在哪?」

  玛利亚并没有消失,她只是在刻意躲避与猎人接触,下定决心与一个人切断
关系很困难,她担心自己再次面对猎人,会像那日在病房前一样,狼狈不堪。

  今天是满月,荒郊外的恶灵肆意游荡,组织里的灯火也不再通明,玛利亚站
在窗台前,视线并未放在那轮满月上,而是看着距离十几米以外的另一间房的窗
户,那个女孩,此刻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观赏着夜景。

  「……」

  她贪心的看了几秒,随后默默拉上阳帘,将房屋内的月光尽数隔离在外。

  「玛利亚,行动准备得怎么样?」

  格曼翻看着近几日的实验数据,在并未发觉自己想要的数据而将其扔在桌上
时,向玛利亚询问,最近几天的她变得格外喜欢沉默,无事的时候就会独自隐匿
在阴暗的地方,很难让人不在意,原本的她不应如此。

  「老师,不必担心,我们准备得很好,斥候小组已经处理妥当。」

  「嗯?也好,你回去休息吧,我看你的状态似乎并不是很正常。」

  他并没有继续说,两人心知肚明,玛利亚应答后转身离开工作室,格曼看着
那个高挑的背影,浓郁的孤寂感缠绕着她,年长者看着自己的学生,无奈的摇头。
她平静的走在路上,但并不是去往房间的路,她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来到训练场。

  「玛利亚!!!」

  女人的身体一顿,她转身看去,那个女孩站在不远处,她满身是灰,似乎刚
从外面出任务回来,还没等玛利亚反应过来,小猎人便快步走到她面前,突然的
靠近让她无所适从,面巾之下的薄唇抿在一起。

  「你去哪了啊?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你?嗯?说说话啊?」

  猎人自顾自说了一通话,好半天才知道玛利亚连招呼都没回应,有那么一瞬
间她感觉自己像个自娱自乐的小丑,但她眼下的关注点并不在那。玛利亚的表情
深沉,自始至终都是以一幅冷漠的面容看着自己,猎人在她的眼里甚至读不出任
何情感。

  「……」

  沉默,如出一辙,玛利亚才惊觉,自己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有出口,但现在
似乎,除了沉默以外,她没办法再说出什么,怕一出声,就会把努力付诸东流,
她玩不起。猎人直勾勾的看着她,但她就是一幅平静的面容,让猎人原本攒下来
的很多话都没能说出口。

  「玛利亚?你怎么了?说说话啊?」

  「……你想让我说什么?」

  「啊?」

  猎人被玛利亚突如其来的反问给噎住,她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现在的
玛利亚不是那天的她,那个温柔得像日阳一般的玛利亚,突然就像梦境一样虚幻,
但猎人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她,那个愿意帮助自己,愿意教
自己的玛利亚……

  「猎人,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玛利亚冷冷的说出这句话,而后停顿了半分,又补上一句「不要浪费我的时
间。」

  「?!什……」

  玛利亚抛下这句话后就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猎人伸手硬生生的拉住,她转头
看去,发现猎人的眼眶通红,像是和自己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你说什么?!
玛利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猎人,请你放开我。」

  小猎人被这样充满距离感的话语给气到发颤,握住玛利亚手腕的力道也在不
受控制的增加,纵使是这样,玛利亚的表情也没有出现一丝波动,平静的目光看
着猎人,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玛利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她沉默着拉开猎人的手掌,准备转身离去,下
一刻便听到了她最不愿意从猎人口中说出的话。

  「我只是想好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玛利亚。」

  「你不需要做什么,好好完成你作为一个猎人该做的事就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玛利亚,这不是你,那个热心善良的玛利亚去哪
了?你忘了曾经我们站在这里,你专心的教我如何使用武器吗?你忘了那天我们
一同出行时你向我宣扬组织里的教条了吗?你难道忘了那天晚上,我重伤苏醒过
的时候?!」

  「抱歉,我很忙,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玛利亚转身离去,猎人望着那个背影气得跳脚,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委屈
和愤怒涌上心头,她直接切入重点去拷问了玛利亚的内心「难道,那天晚上你和
我交媾,只是单纯用我来发泄你的欲望?」

  女人的身影一顿,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默认,但猎人更愿意听到她否认的
答案,可惜不是,玛利亚给出了答案,但模棱两可,却足以证明那是真的,她说
「如果你愿意坚信这个答案,那我就是你想的那样。」

  「玛!利!亚!」

  你会后悔的,求求你,不要这样,否定它,不要离开我……

  玛利亚离开了,毫无犹豫的样子让猎人的心彻底碎掉,她过了那么久终于有
这一次机会能遇到玛利亚,明明可以把话语都说明白,但为什么玛利亚像是变了
个人一样……

  她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己觉得她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这样有
辱人格的事情为什么会那么坦然的回应?玛利亚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哪怕一
会,或许是真的,那一夜激情的性事,或许只是自己身为女孩而刚好因为异变长
出了肉身,提起了她的兴趣。

  「哈哈哈……」

  玛利亚靠在远处的一颗大树后,她取下自己的手套,用手指擦拭帽檐低下沾
着泪滴的眼眸,指尖的水滴远没有那夜的白浊滚烫,却比它要沉重许多,女人叹
了口气,她甩掉手上的泪水,液滴落到地上,无声融入漆黑的泥土里,同时被埋
葬的,还有她的心。

  「对不起……」

  自决裂那天开始,玛利亚与猎人的命运便不再相关联,现世的一切都被切断。
猎人退出了组织,背着她的长刀去外面流浪,救济那些,需要帮助且深受水火的
人。

  玛利亚像换了个人格一样,她变得沉默寡言,行动迅速利落,毫不留情且坚
决的运行上级布下的每一个指令,强烈到窒息的距离感让同行不敢靠近。孤僻,
在那以后成为了玛利亚的代名词,曾经留意过那位猎人和玛利亚关系的人更是为
之叹息。

  「玛利亚,行动要准备开始了,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玛利亚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资料,上面全是接下来渔村行动的怪物组成档案,
还有她们的行动方案,渔村地形图,这些数据她都烂熟于心,但还是抵不过格曼
的再三询问,就像那会,他总是这样善于利用言语,呵呵。

  格曼倒不在意玛利亚怎么样,他看着桌面上的图片,那里有着人鬼不如的怪
物,但为什么会与人相关呢?渔村平民与教会并未有过多的瓜葛,实验室的药物
去向总是无从得知,渔村人口频频下降,野心家的阴谋总是会败露在某一个不经
意的细节,不是吗?

  在销毁证据这一栏的计划里,玛利亚,他的爱徒,也只是一个便于切割的柳
叶刀罢了,毕竟,冷血无情,人心真正的恐怖,不过这四个字而已。身后的人已
经准备就绪,格曼大手一挥,渔村行动拉开序幕,而玛利亚,终究会见到幕后那
场血腥与人性的蓝图。

  猎人站在离海岸线数十米处的礁石上,带着血腥味的海风见缝插针的钻进玛
利亚的围巾里,灌入她的鼻腔,她无意识的侧目看向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海,须臾
间便动身跳下礁石,消失在岩石之上。

  「玛利亚,去吧,开辟战场。」

  「好,我会完成您的命令。」

  这是玛利亚在融入战场时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正如她将利刃切断怪物那般无
情且迅速。格曼伫在悬崖上看着玛利亚的身影融入黑暗,他很满意,在排除其他
因素的情况下,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工具所应有的状态。

  村庄里寂静无声,玛利亚在外围给同伴分配了指令,便分开去往各个区位进
行侦查,她因为自身能力的原因,被安排到了主干道,这里的风毫无道理的流动
着,气流嗡动着让玛利亚不得不停下脚步才能去倾听周身的响声。

  她听格曼说,村里的人已经被安排迁移,就算发生大规模战斗也无需考虑建
筑物的问题,但眼下,视线里的建筑物已经残破得不像样,玛利亚甚至觉得风要
是再大一些,这些枯枝落叶一样的房屋就会倒塌,看起来似乎早早就无人居住。

  总感觉不对劲,但玛利亚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理性告诉她,听从老师的命
令就好,她得这样做,计划不能因为她的拖延而停下。女人收回心神,她闭眼认
真倾听了起来,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有刀刃切割进肉的闷响,也有锋利之间碰
撞的嗡鸣声,看起来只有她还没遇到敌人了。

  猎人一路往前走去,直到尽头,那里搭建着一处相比其他房屋要更具规格的
屋子,看起来,像是村长的住所,也或许是因为建材的缘故,这座高大的屋子并
未受到多少环境的摧残,她推门走入,里面一片漆黑。

  「……」

  哐当!

  一声响动,打破了环境之间诡异的平衡,玛利亚猛的集中精力,握紧手里的
长刀径直往声源处投射去。毫秒间,她听到了一个孩童的闷哼声,刀剑刺入肉体
的响声,剑刃钳进泥土里的响声……空气里有着若有若无的喘息声,还有突然放
大的血腥气,玛利亚皱起眉头,准备去收回自己的武器。

  「咳……你……好啊……」

  适应了黑暗的眼眸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玛利亚的身形一顿,她愣在原地。视
线里是一处狭隘的墙角,一个女孩子,不对,不如说是一个半人半怪物的生物靠
在那里,玛利亚的洛阳直直的贯穿了它的腹部,也把她钉死在角落里,无法动弹。

  这个女孩在曾经似乎有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但现在发丝上尽是粘稠恶臭的
液体,昔日里稚嫩的脸庞也出现了畸形异变,扭曲得令人作呕,她,或者是它,
的身体背部长着几条不长的触手,但此刻尽数无力的耷拉在地板上。

  「……」

  玛利亚有些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此刻她似乎应该扮演一个聆听者,
但她又无法确定这个生物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不要……怕我……我只是个……孩子……」

  隐藏在凌乱发丝下的嘴唇嗡动着传来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请求,又像是在躲
避什么。她察觉到是这个东西在害怕自己,而不是自己在害怕她,为什么怪物会
说话,为什么会有人形态掺杂在其中,追寻疑惑的导火索引导玛利亚开口「你是
……人?」

  玛利亚斟酌了须臾,便带着探索的意味去询问她,最后……得到了承认的应
答。脑袋一瞬间嗡鸣,她没有思考这个回答是否为自己的幻听,或许是怪物在心
灵引导她,亦或者是什么,但眼眸所见却告诉她,这就是事实。

  女人忍耐着血腥臭气,她半跪到女孩的面前,用手撩开她无力整理的头发。

  「你……孩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姐姐?我可以……唔……嘶……」

  她就这样静静的半跪在哪,听着女孩断断续续的说着,关于自己,和她的家,
以及这座村子的事情,以及,教会研究的药物去向和渔村事件的真相。

  『你或许会好奇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把一个相安无事还能
自给自足的渔村逼到地狱,权力与欲望之间的交易往往凌驾于人权之上,我们的
生命是廉价的,在教会来说,一个无法对教会奉献出哪怕是一分钱的平民,在他
们眼里都是廉价的。我的家庭原本生活美满,父亲白日出海打鱼,晚间母亲用鱼
获处理饭食,日复一日,而后年复一年。直到那一天,那位像你这般穿着的中年
男人出现在村子里,他们径直走到我的家,把我的父亲带走,然后是母亲,再然
后是村子里的人,直到现在。他们将变成怪物的……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们,扔
回村子里,然后那些怪物到处咬人,杀人,像瘟疫一样带着传染性。』

  「呐呐,姐姐,你看呀,我们,什么也没有了,你……放过我们好不好,我
们真的没有什么能再奉献给教堂啦……村子里已经没人了啊,连鱼都打不了了呢
……明天,该吃什么好呢?」

  女孩在闭上双眼前仅仅留下了这句话,玛利亚沉默着听完了她的故事,将所
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组成庞大幕后的血腥真相。格曼将所有的药物实验都倾注
在渔村里面,实验的半成品而产生的怪物便被扔回渔村,优秀的数据被打印成纸
张,传到格曼的手里,也传到玛利亚的手里,她恍然惊觉,自己手里阅读过的数
据是渔村平民一个个用生命换来的。

  可惜她无法感到高兴,这不是那种自愿奉献科学的画面,她看着眼前已经失
去呼吸的女孩,她受到了感染,如果再晚一些,就会被彻底同化成怪物那种丑恶
的模样,前前后后,终归都离不开死亡,玛利亚的出现只是让她早日得到了解脱,
仅此而已。

  她拔出自己的洛阳,利刃抽出血肉的声音伴随着男人女人被拉走时的哭喊,
孩童的惨叫,尽数涌进她的大脑里,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举起手看着
自己早已经被鲜血染黑的手套,她突然是那么厌恶自己的双手,是她自己让它们
染上了鲜血,她无法接受渔村里的敌人是平民所致,更加无法接受渔村之外的怪
物也是由平民所变,但无论后者有多虚假,前者的真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渔村行动圆满结束,在所有人都走入宴会厅庆祝的时候,玛利亚独自
一人默默的离开了工坊,她去了渔村,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那里简单埋藏着一个
小女孩的尸体,按照真相串联而来的线索,这个孩子应该是渔村村长的女儿。

  在离岸很远的一处小山坡上,玛利亚将裹尸布里的女孩轻轻埋葬,竖起的简
易墓碑又不知道该雕刻什么,她拆下手里的洛阳,思索了许久才用佩刀在墓碑上
雕出一束花的刻印,黄玫瑰。当黑土覆盖上那个孩子的身体时,她的心脏被狠狠
的揪了一把,绞痛与心酸并行缠绕着玛利亚,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柄组合双刃被遗弃在这座再无人烟的渔村枯井里,玛利亚垂眸静静的看着
它下坠,连带着坠落的,还有她的一腔热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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