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作者：小兵张飞
2021-9-17发表于SIS ３１、 我们在一场战役式的性交后，一起洗了个澡，我想泡在浴室那个大浴缸里，她说这种公共浴缸不卫生，就用淋浴给我洗头发，冲身体。 从浴室出来，她说你饿不？我说饿了，咱们去吃饭吧。她说这几天饭店开的少，你去买点儿面包香肠什么的，不许买酒。 我说那你不许走。她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说，傻小子，去吧。 ３２、 我没穿内衣，就穿着外裤和大羽绒服，走出了嫩江宾馆，下雪了，又下雪了，细碎的雪花在天空中轻飘飘的飞舞。我的头发又被冻成了一根根小冰棍儿。在那家小卖店里我买了两盒方便面，两袋面包，四根香肠，还有一袋辣明太鱼，又小心翼翼的往回跑。 林乐乐裹着浴巾给我开门，她正在接电话，把食指竖在嘴边，让我不要出声，我蹑手蹑脚的进去，把东西放在小桌台上。 你也别急，好好找找吧，是不是上谁家喝酒去了？……我今天一天没上网，跟朋友打一宿麻将才睡醒……找着你也别急，妹子，他这岁数的男人跟小孩儿似的，又没啥修养，愣头青一个，就是任性，你摊上了就得心大……嗯，没事儿，我一会儿上网也给他发消息，别急哈，他那么大的人了……行了，挂了吧。 此刻的我已经把衣服全脱光了，就在她身边。林乐乐把手机扔在床上，唉，女人的直觉，这么远都能这么敏感的想到我，可咋办呀？你呀。我用冰凉的手抚着她赤裸的肩说，爱咋咋，大不了回去翻脸…… 她突然很严厉的看着我说，不许翻脸，你不能因为我和田晶翻脸，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我说，好好，你说啥是啥。 ３３、 那天我们吃完了那些不好吃，但难忘的一顿饭，就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起腻。 在起腻的间隙，我就给林乐乐说我在北大街和发小儿们的故事，我给她讲老柿子和我小时候在蔬菜大棚里点把火呆一夜，讲神神叨叨的仙儿哥，讲钎子和他妹，讲鬼子六和四眼儿，也讲到了死了整四年的小张伟…… 林乐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我的鸡巴，一会儿硬，一会儿软。 天又亮了的时候，林乐乐把整个身体都缩进了我的怀里，我用双臂圈着她，她突然说，小赖，你会非常非常棒的，非常非常优秀的。 她抬手摩挲着我的脸说，小赖，你不但聪明，而且有讲故事的天赋。只需要好好活着，好好过你每一段人生，就会有一天很厉害，很厉害。我说，不明白。 她说，傻小子，你现在不用明白，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明白了，别跟别人讲起和我之间的故事。我是个坏女人，我不想有人因为我而鄙视你，那时候，如果你不说，也没人知道你曾经是个这么喜欢胡闹的小屁孩儿了。我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和谁都不说，嘿。 她说，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以后会伤很多女孩的心的，我现在都可以预见，田晶，唉。我现在心乱了，自己都不知道以后拿你怎么办才好了。我说，为啥？ 她叹息说，现在不好说，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了。她说完话，起身，把窗帘一下子拉开了，玻璃窗外雪花飘零。 她坐在我们第一次做爱前，暖手暖脚的暖气边床沿上，把我的头扳过去，轻轻的揉捏着，她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你回去别跟田晶急，真的，更不能翻脸，只要哄哄，她就会好，女人不关心真相，只在意你的态度。记住，无论和谁在一起的时候，都要学会隐瞒你真实的，混蛋的情绪和态度，哪怕是骗，也要对人家好一些。千万不能当面翻脸。这样哪怕以后分开了，人家也不会往死了恨你。女人都是又爱面子又记仇的，不要因为面子跟她们结仇…… 由于疲惫，我大脑已经基本处于半麻痹状态了，闭着眼睛感觉到自然光源，又享受着她的头部按摩，很舒服，说，嗯。她又拍打了一下我的额头，烦你了，收拾收拾滚吧。我眼睛都不睁的说，你赶我干啥啊？我下午肯定回去。她拉着我的手臂往起拖我：少呆一会儿就少点儿麻烦，我还有其它事儿呢。 我抓着被子不起来：那我睡一个小时总行了吧？她声音非常柔软的说，乖，起来了，我伺候你洗澡好吧？我，硬起来了。 ３４、 那天是林乐乐打车送我去的车站，她还在路边一个小水果店给我买了几个水果。一路上，我俩都手牵着手，时不时的对视一下，亲昵的蹭一下对方冰凉冰凉的鼻子或者嘴唇。 候车的时候，我说，我爱你。她笑，笑着说，我好像也爱上你了。 我们依依不舍的分开了，在熙来攘往的春运车站人群中。 站台上我一直在回头，她就在检票处看着我，直到我上车了，直到车动了，直到我他妈开始后悔自己走了。 三个桔子，两个苹果，我就在两节列车连接的吸烟处，把它们都吃了。 火车飞快，只晚点了半个多钟头。 ３５、 下午还不到一点，我就回到了北大街的家，一进门，田晶就扎我怀里嗷嗷开嚎，说你干啥去了？我说我上农村打牌去了，输了就回来了。她说那你咋不接电话还关机？我说我输急眼了就把电话押那儿了。 我爸一听说我去赌博了，当时就急了。 在那之前，我爸最后一次揍我是五年前，我十六岁，原因是我偷了他三千块钱，帮哥们儿平事儿去了。那次他拿的是笤帚疙瘩，这次拿的是鸡毛掸子。 我妈和田晶俩人都没拉开，我也没咋躲，他打得噼里啪啦响，我其实一点儿都没疼。我妈说，你到底输了多少？我说，没输多少，就身上那两千多块钱。 我爸又一掸子抽我肩膀上：小兔崽子，两千多还少啊？人家蹬倒骑驴两三个月也挣不着啊，都够好人家过个年的了。惯的你个败家子，还他妈敢耍钱？手机都押了，你咋不把媳妇押了呢？我说这不没结婚呢吗？ 田晶没崩住，淌着眼泪就乐了。我妈说丫头你不能乐，这孩子性子轴又贪玩儿，越输越较劲，他沾赌就完了。 他们都相信了我的谎话，林乐乐说我讲故事，总能让人信服，谎言总是故事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想到林乐乐，我就走神儿了，我爸挥舞过来的鸡毛掸子忘了躲，正顺着耳朵抽到脸上了，耳朵当时就出血了，脸也肿起来一块。 我妈急了，上去就怼了我爸一杵子，你疯了？这么大的人了，说往脸上打就往脸上打？ 田晶愣了。 我爸其实也没想到能打实，把鸡毛掸子一扔就开骂：你他妈就惯着他吧。 我妈后来给我上药的时候小声说，你抓紧去田瘸子那边看看吧，昨儿人家饭菜都做好了，你没去，他给你爸打电话，说是拜年，还不就是打听你？听说他一直想把事儿定下来，女方又没有先开口的，你爸不知道你啥想法，就没敢主动提。 我说，哎呀，我俩的事儿，你们都跟着掺和啥？不去了。我妈拍了一下我肩膀说，混蛋，礼节总得过得去，毕竟他和你爸认识这么多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３６、 我拎了我妈给我准备的不少东西骑着摩托车，驮着田晶就去了田瘸子那里。 田瘸子是个老江湖，脾气没冲我发，就骂自己闺女，说她不顶用，让我爸打到我脸上，不知道拉着。然后又跟我说，小子，长记性就行，谁年轻时候还不好花点儿玩点儿呢？你田叔我年轻时候，也鸡巴爱玩，没你胆子大，一场干出去两三千，哈，我们那些年，两三千可真是大局子了。 我说嗯，长记性了，下次玩小局子。田瘸子说，你爸手也太黑了，打儿子咋能往脸上打呢？我说怨我怨我。 正说着呢，田晶电话响了，她一看，说是林姐打来的。 田晶跟电话那头唠了几句，把电话塞给了我，然后说，我昨天找你找疯了，给林姐也打了个电话。她惦记你，要和你说。 我把听筒贴在耳朵上，说，我没啥事儿，出去玩了。林乐乐在电话那头叹息说，你是个小混蛋。我说，是是是。她说，都怪我。我说，等过完年，我去齐齐哈尔上货，到时候去看你哈。 田晶在旁边把电话抢过去了，林姐，我们一起去。林乐乐不知道在电话那端又说了啥，田晶把电话拿屋子里两个人继续唠上了。 田瘸子问我，你和田晶要是考虑好了，咱家没啥要求，嫁妆我把摊子都给你。我说不用，我自己有买卖，我爸也有。他说，知道你爸有实力，咱家其实也不图你家啥，就希望你们俩孩子能好好的。我说，嗯，挺好的。 田瘸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来，咱爷俩儿喝点儿吧。 那天在酒桌上，田瘸子没咋说话，就数落自己姑娘懒，啥啥不会。田晶没顶嘴，我也没说太多。 吃完饭后，田晶送我到大门口，她说，林姐让咱们过完年就去，说挺想咱的。然后我脑袋里就全是林乐乐了。 骑着摩托车往回走，又累又醉，到百货大楼了，辗上一个冰棱子，车倒了，车砸在了我的脚踝上，当时就肿起来老高。 ３７、 没有骨折，但还是伤筋了，我用家里座机给林乐乐打电话，说我腿伤了，林乐乐说，你太不小心了，好好养着吧，别得瑟了。我说我年后肯定不能第一时间过去了，我想你。她说，知道了，你就好好养着吧，别胡思乱想。 我在家窝了好几天，田晶天天去看我，天天给我送租来的武侠小说。 那几天心里很乱，没少在家闹腾，脚刚能着地了，就拄着我邻居发小儿弹弓子随手给我做的一根木头拐棍儿，一瘸一拐院子里外到处乱窜。 第四天的时候，脚踝明显消肿了不少，中午出屋上厕所撒尿的时候，发现天气暖和了一点儿，我就琢磨着要往外跑，起码去网吧看看那个白衣飘飘的小女子。我衣服刚穿好，田晶就来了，她身边跟着的人居然是林乐乐。 田晶说，林姐听我在网上说你脚伤了，就非要过来看看你，还给咱带了不少东西。林乐乐笑着说，你这小猴子不能蹦哒了，老实几天吧。 我看到她，心里特别激动，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她说小猴子的时候，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做爱前，关于孙悟空的那个话题，就笑，我是孙悟空，拿根拐棍儿也能大闹天宫。 林乐乐揉了揉脸说，你这孩子就是太不消停了。 田晶说活该，说他多少次了，每次喝完酒都敢骑摩托车，上次驮我，都到家了，我一下车，这家伙直接倒地上，第二天一问，咋回去的不知道，那次也好悬没砸着腿。 林乐乐说，你可不能再这么折腾了，命是自己的，不是拿来玩的，以后喝酒不许骑摩托车。我说，嗯。 田晶说，林姐，他这人，要是把你当回事儿，你当面说他啥都听，背后又是一套，看着吧，你走了，肯定还没记性，毛驴子脾气，我是劝不听啊。我说，你昨儿不说你家今天也开始出摊儿吗？ 田晶说，是，我爸妈在那儿呢，这不林姐来了吗，我把她带过来，一会儿再带她逛逛咱们这儿，小地方，没多大，以后林姐可以常来，就当走亲戚了。林乐乐说，我也就这几天闲的，过几天你姐夫就回来了，我想再自由活动就难喽。 我想骂人，又想把她按在床上，还想了很多，但就是没说话，把烟拿起来点着了一根抽。 田晶说，姐夫回来好啊，等姐夫回来，我俩过去看看你们。我笑着说，我腿都这鸡巴样了，啥时候好还不一定呢，去也是丢人，好利索再说吧。 林乐乐蹙眉，她说，你养着吧，我和老妹儿去你的小手机店看看，知道你这儿没事儿，明儿一早我就走了。我说，那你晚上住哪儿啊？田晶说，住我家住我家，我和姐姐好好唠唠。 林乐乐说，我呀，还真不太习惯住别人家，总觉得麻烦又打扰，自己也不自在，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住个宾馆吧，咱俩开个房间唠。田晶说，好啊好啊。 ３８、 她们走后好久我都沉溺在特别难受的情绪里拨不出来，胡同这帮小子又一帮子凑我家来，名义上是看我，其实是帮我吃那些知道我伤了的亲朋好友送来的零食。 我让对门儿老柿子给我拿的手机拿回来了，卡还是原来的卡，换了个机子，把以前的摩托罗拉３２８换成了台诺基亚的３２１０。 吃完了晚饭我就给田晶打电话，我说你好好安排一下，别让人觉得咱慢待了。田晶说我俩正吃杨麻子大饼呢，她挺得意吃的。田晶说的是我们当地的一家特色饭店。 我说那你俩晚上在哪儿住告诉我一声，咱这儿混混多，俩女的别吃亏，有人黏糊你们就给我打电话。田晶说行了行了，你摔个跟头都能有仨朋友在旁边，咱这小地方，还有谁比你能混？ 挂了电话，我在床上各种辗转反侧。 林乐乐能来到我们市看我，已经证明了我在她心目中是极重要的。她走过了我曾经走过的路，她出现在了我生活过的地方，她的生命中已经有我的场景了。我想笑，又想哭。心中是说不出来也无法用当时语境再形容的五味杂陈。 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田晶往我家座机上打电话，我爸接的，然后让我在我的房间接分机。我说你干啥？她说没事儿，就看你睡没？我说我看小说呢，你俩在宾馆住咋样？她说哎呀，我爸妈不让出去，林姐自己在那边住呢，她说没事儿，以前总在外地跑，习惯了住宾馆。 我心中一动，我说那你明早上再去陪她吧。她说，那你抓紧睡吧，别看太晚，我明儿早上带她去吃早餐，然后再陪她走走，把她送车站去再给你租书哈。我说行，你这次租套言情的吧，武侠的看烦了。她嘿嘿一笑说，我看你像言情，行了，睡吧。 我挂了她的电话，第一时间拨打林乐乐的电话，关机了。 我穿戴整齐拄着根拐棍儿往外走的时候，我爸从他们房间出来问，你大半夜瘸了吧唧干啥去？我说我去办点儿事儿，我又没喝酒，还瘸，总不能去打架惹祸是吧？ 我爸说，你现在惹的祸光是打架这么简单吗？我说哎呀，我都这么大了，心里有数。我爸说，你有个鸡巴数，就知道惹祸坑人的败家玩艺儿。 我妈在屋子里喊，你再敢打儿子，我跟你拼命。我爸说，慈母多败儿，惯他妈完了。 ３９、 我在冰天雪地里拄着拐棍儿小心翼翼到了老柿子他家他房间的后窗，轻轻敲了两下，他在窗子里探了个脑袋，一看是我，爬起来穿衣服。 老柿子家就他和他妈娘俩，他妈睡里屋，他睡外屋，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惊动他妈。他双手揣袖横棱我，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瘸了吧唧瞎他妈晃悠啥？ 我说你把你送菜那三轮子开出来，咱俩去趟宾馆。老柿子说去宾馆干啥？我说，你别管，是哥们儿，就帮我，快点儿。 老柿子没招没招的，把他那台三轮子发动了，又从屋子里拿了件军棉袄给我，送菜的车，根本没棚子。 开车前，他笑，我家老太太估计以为这会儿三点了呢，要不我不能出车，哈。我说你就开吧，宾馆，把我送那儿你就回来。 他没再问，寒风里，我俩一辆送货的光板儿电动三轮车，突突突穿过北大街，穿过北半城，到了南城的市宾馆，那是我们那里唯一一家像样的宾馆。 我到了宾馆，老柿子扶着我去前台，我说我想查一个叫林乐乐的人是不是住在这里。前台的小姑娘说，先生对不起，我们这儿不能随意给您入住客户的资料。老柿子说，姑娘，不欺负你，我朋友有点儿事儿找人，真急，咱们不闹事，别逼着我俩耍流氓。 前台的小姑娘一看我俩一个拄拐，一个满脸凶相，就低头看了一下，小声说，３０６。 我说老柿子你回去吧，我自己去。老柿子说，没事儿吧？我摇了摇头，没事儿，回去吧。市宾馆没电梯，我拄着拐，一步一步从一楼挪到了三楼。３０６，我敲门，不停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敲门，过了好一会儿，穿着套秋衣秋裤的林乐乐把门打开了。 她一见我就皱眉，我就知道是你，唉。我说，她打电话了，说没来，我就来了。她说，进来吧，冷不？我说还行，穿得厚。她说，你把外衣脱了吧，这屋热，别回头出去又感冒。 我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今晚不走了。林乐乐说，那今晚也不会发生啥。我说你来事儿了？她说不是，你不能羞辱人家田晶。我说她不知道。她说，我已经对不起她了，啥事儿别做绝了，你陪我呆会儿，就回吧。 我说，你咋来了？她走过来摸了摸我脸说，我不能不来啊，我爱上你了。我说，那你今天说的话是气我的吗？你说，他快回来了。 林乐乐叹息了一声，没，不是气你，他真的快回来了，正月十五就回。我说，操。她说，你又开始骂人，怎么就没记性呢？我说，我总不能当没事儿吧？我成什么人了？她说，咱们现在都是坏人，不过，我有办法。我说，你啥办法？她说，你别管了，总之，我有办法。 外面传来一声三轮子的喇叭声，我知道，老柿子这是才走。 我坐在床上，一把把林乐乐搂在怀里说，我爱你。她摸着我的头发，傻小子，你还是分不清爱和好感，分不清欲望和情感。我说我不管，就是爱你，我想要你。她说，不行，真的不行，我做不到了，咱俩就聊聊吧。 我扯她的衣服，她也没拒绝，就赤裸了上半身，但坚持不让我推倒，坐在我怀中。我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可以跟田晶分开，我也可以为你离开这里去齐市或者去任何一个地方，我啥都不怕，就怕你不要我。 她用力揉着我的头说，傻弟弟，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还想看着你长大呢，看着你学会骗我，学会伤我，学会离开我。我用力揉着她的乳房说，那你给我啊？我想要你。 她的表情十分痛苦，她说，小赖，你别闹，不要这样，真的不行，这是人家田晶给我开的房间。我说那不要了，我抱着你躺着好不好？ 凌晨五点，林乐乐就把我赶走了，她说田晶答应了给她买早餐，就快来了。我说六点呢，她说你还是快走吧，万一来了，在这里闹上一通多难看？我想想也是，就起床穿衣服。 走到门口，我回头，用一只手搂住她的脖子，亲上了她丰厚的嘴唇，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吻过后，我们头对着头，她的声音变得柔软动情了，她说，快走吧，要不，真不好收拾了。我说，那就索性不收拾了。她叹息说，唉，你怎么样才能不这么不计后果呢？ 我一听觉得她又要开始叨叨了，这又不是在床上，没甜枣儿的嘴巴子我可不受，就说，算了，我走了。 ４０、 楼下大堂前台的小姑娘看我一瘸一拐的下来，上前扶了我一把，我觉得她挺漂亮的，棉大衣里面是一身套装，身材苗条，体型纤美。 我双眼通红上下打量着她，老妹儿，你抹啥了？挺香啊。她脸一红低头小声说，没抹啥啊？ 我点点头，又抽了抽鼻子说，香，那就是你身上本来就有香味儿。 ４１、 田晶第二天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把林姐送上车了。我说那行啊，你今晚过来吃饭吧。 田晶说，我不过去了，早上起太早了，有点儿累。我说那行啊，你明儿过来吧。 田晶想了想说，好。 ４２、 我开始不停的给林乐乐发短消息，她有时候会回，有时候不会回。我们有时候会整夜整夜的聊，有时候又一天都不怎么联系。 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知道我躺在家里。还知道每一天田晶给我带了什么书？ 就这样到了正月十五那天上午，林乐乐说，他回来了，这一段别联系了，我和他还有些这边家里的事情要处理，不想节外生枝。我说他啥时候走？ 林乐乐没回。 下午，我又发短信问林乐乐，在干嘛？林乐乐又没回，我开始郁闷，决定不在家里呆了。 当时我的腿已经基本消肿，不用拄拐，也能慢慢挪动着走了，我去了商铺，收了几台价格不低的手机，摆在柜台里卖，但手机品相不好，一天能卖一两台。 田晶有时候也会去，但我俩没再上楼做爱，偶尔我会抱着她亲亲，揉揉胸，田晶也有反应，但反应不大。 晚上的时候，我就在商铺楼上自己住了，晚上看完了一会儿书，每每想到林乐乐有可能会和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在某张床上翻云覆雨各种体位，就觉得烦闷，感觉自己带了绿帽子。 我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手淫，也不全是想林乐乐，也会想田晶，甚至还会想那天宾馆那个前台的小姑娘，我觉得我真他妈挺坏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４３、 就这样到了那年正月二十，我的脚踝已经基本好利索了，不奔跑跳跃就不疼了，肿也完全消了。 那天晚上，我特意让田晶来给我送书，她一进来，我就把卷帘门拉上了，然后拽着她上楼，很快就扒得干干净净，在那张满是欲望的床单上酣畅淋漓的来了一发。 休息的时候，田晶说，你这刚好，就开始折腾我。我说，嘿嘿，吃素半个多月，总得找补找补吧。 田晶说，我怕你回头吃肉吃多了，又吃恶心了，跑去吃野味儿。我说，哪儿有野味儿啊？ 田晶说，你是男人，属猫的，哪儿有野味儿还得我告诉你呀？谁骚你闻不着啊？我说净瞎鸡巴琢磨。 田晶说，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骂人了呢，现在都快成个书生了。我说看几本武侠就他妈书生了？ 田晶说，你不骂人不耍流氓的时候，就挺像书生的，哎，我看电视里大城市女的都得意你这样的。我说那我回头去大城市找几个。 田晶说，不用，让林姐给你介绍几个吧。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田晶话里有话，我说，你呀，别天天林姐林姐的，想她咱就去，我正好去上货。 田晶说，哎，你说我和林姐谁好看？我想了想说，你好看。 田晶说，那你说林姐为啥打离婚啊？我说什么？你说啥？再说一遍？ 田晶说，你激动个屁？林姐打离婚呢，前天在网上跟我说的，说她离婚了，下次咱再去，住她家。 我突然想到林乐乐说，田晶有心眼儿，而且每次都在非常小心的试探我和林乐乐的关系，所以敏感认为田晶这是在瞎白话，我说，我激动是没想到她前一段来还好好的呢，咋回去就打离婚呢？ 田晶翻了个身，用手肘撑着身体，一对大胸耷拉着说，我也纳闷呢，大城市的人啊，真琢磨不透，说好就好，说离就离，真他妈潇洒。我说哦，那还去不？ 田晶说，你问我干啥啊？买卖是你的，有没有货？补不补货？你心里一点儿逼数没有啊？我想了想说，那咱去进一趟货吧。 田晶摇晃着脚丫子说，看你呀，我都行，去不去无所谓。 ４４、 田晶走后，我就开始给林乐乐发短信，没人回，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 我跑到了商铺附近的网吧上网，给她ＯＩＣＱ发消息没人回，碧海银沙的文艺沙龙聊天室，白衣飘飘的小女子不在。 我问聊天室一个叫夜之灯的管理员，他说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了。这会儿我才想到，如果林乐乐想消失的话，我是找不到她的，在我们之间，她是占据绝对主动那个。 除了一个电话号码，一个ＯＩＣＱ号码，一个碧海银沙的帐号，我对她一无所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在情感中，一方完全失控后的无奈。 晚上的时候，我一直睡不着，抽了整整一包烟，楼上是一地的啤酒瓶子。 就在我醉到濒临崩溃，酝酿再一次发疯前往火车站的时候，电话响了，林乐乐打来的。 我说，你咋的了？田晶说你离婚了，是真的吗？
她说，那小丫头怎么知道的呢？
我说，那就是真的了？你为啥离婚了？
她说，有百分之三十是因为你，今天刚办完的手续。
我说，其它百分之七十是因为谁？
她说，不想说。
我说，那我去看你。
她说，田晶咋和你说的？
我说，她就说，你前天在网上和她说你离婚了。
林乐乐在电话那边乐了：我为了处理家里的事情，都好几天没上网了。唉，女人真可怕，她才多大啊？就成小人精了。以后嫁给谁都是个厉害角色。 我没说话，其实我想说，她毕竟是我对象，还能嫁给谁呢？但一想到林乐乐离婚了，离婚百分之三十的原因还是为了我，就不好说这话了。 林乐乐说，我觉得那天她在你们那儿，我住的宾馆里，闻着你味儿了。我说她哪有那么厉害？ 林乐乐说，你还是不懂女人的可怕，当然，你更可怕。我以前还不想告诉你，现在可以跟你说了，你有情有欲也有爱，就是没心。我说，我有心，心在你那里。 林乐乐叹息说，你呀，甜言蜜语天生就会，海誓山盟张嘴就来，都不知道这些有多伤人。我说，那我去不去看你呀？ 林乐乐笑说，你问谁呢？那小丫头要来就让她来吧。至于你，随便。 ４５、 我感觉自己被夹在两个女人的战争中间了，她俩都比我想的明白，我还是啥都不明白，终于体会到了林乐乐一直强调的，说我年轻的事儿。 第二天，我给田晶打电话说，准备准备吧，咱俩去趟齐齐哈尔，配台电脑，上点儿货。 田晶说，哦，顺便看看林姐吧。我说，你联系她吧。 田晶说，好啊。 ４６、 就在我们准备动身的那天，田晶反悔了，说她不去了。我说，你咋回事儿？一会儿去一会儿不去的，你要不去我也不去了。 田晶说，你还是去吧，就算不见人，电脑也得配吧，你一直想要的，就算你不想要电脑了，买卖得做吧，和啥动气也别和钱动气啊。 我想了想说，行吧。 然后我就一个人去了车站。 ４７、 在火车上，我就给林乐乐打电话，我说田晶说她不来了。 林乐乐说，田晶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我离婚了，她还挺惊讶，哈哈，太有意思了。我说你俩就玩吧，早晚玩儿死我。 林乐乐说，你信不信，你来，她一定来。我说不管了，你先到嫩江宾馆等我吧。 林乐乐说我约了一个朋友，先办点儿事儿，看情况吧，我没到，你就先去。我说你是不是还是担心田晶啊？ 林乐乐哈哈笑说，我真不是担心她，这事儿基本也没啥好瞒的了，既然瞒不了，就面对呗，逃避永远是最差的选择，我一个坏女人，她在我的地盘儿还能把我杀了啊？ ４８、 我到了嫩江宾馆，林乐乐没在，给她打电话，关机，就又发了一大堆短信，还跑到楼下网吧给她的ＯＩＣＱ发了许多消息，等了仨小时，最后的消息说我困了，你来了直接上楼敲门把我弄醒就行，我的房间号是７０５。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林乐乐来了，迷迷糊糊光着身子起来开门，门口站的是田晶，一下子就醒了。 林乐乐真说对了，田晶肯定啥都知道了，就是奔着堵我们俩来的。 田晶没急赤白脸的问我什么，也没有我预想的那样捉奸一样四处寻找，就是把背包一放说，哎呀，昨晚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我爸妈都不知道，困死了，我得先睡一觉。我说，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呢？ 田晶笑着翻了个白眼儿说，你那点儿小心眼儿，还真把自己当个聪明人了是吧？我说，那咱配电脑去吧。 田晶说，不急，来都来了，多呆几天吧，配电脑，上货，再玩几天，家里找，就当咱俩私奔了。 田晶去洗漱时，一边刷牙一边问我，林姐你联系没？我说没呀，你不来，我也不好联系嘛。 田晶说，那你给她打电话，说咱俩来了吧。我像模像样的掏出手机，拨打那个昨晚已经拨了几十遍的号码，关机。我说人家关机了。 田晶说，那你给她发个短消息吧，说咱俩来了，打你电话打我电话都行，让她忙完了来找我们。我说，好。 田晶洗澡的时候，我发了一个短消息，说你说的对，田晶来了，我们在嫩江宾馆，你开机，记得给我或者她打电话吧，要不行，咱仨就挑明了说吧，你俩这么闹，我实在不得劲儿。 田晶洗完了澡，光着屁股出来，扭了扭身子，晃着一对硕大的乳房说，打一炮再睡吧，快来快来，操操我吧。 我说好，然后就扑了上去。 在我进入田晶身体的时候，她笑了，笑出声来了。 ４９、 我和田晶在齐齐哈尔呆了五天，买了电脑，进了二十多台手机。 林乐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和田晶一起去网吧，各自给她发了消息，泥牛入海，杳如黄鹤。 从齐齐哈尔返程的列车上，田晶说，操，这破逼地方也没啥意思，下次你自己来吧，我不来了，除非林姐约我来。 ５０、 回去后，我和田晶在齐齐哈尔进的最后一批手机滞销了，那年的二手手机市场环境非常不好，我们当地人也都对新机型趋之若鹜，二手手机价格一落再落，利润大幅度下滑。 我在小商铺里安了网线，整天泡在碧海银沙的文艺沙龙聊天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ＩＤ，却和里面其它许多人交上了朋友。 碧海银沙文艺沙龙聊天室里确实许多很有才华的人，他们都是互联网写作的高手。他们建议我也学着写东西，我想起了林乐乐的建议，尝试着写了几篇，贴在一个ＢＢＳ上，反响居然不错。 然后我就再写，再写，再写，收到的反响也是更好，更好，更好，直到有一天，我和文艺沙龙里的几个老朋友办了个网站，并且亲手把它推上了央视，那个网站叫某某原创文学网。 这期间我给林乐乐发了无数的短信，打过无数个电话，直到她的号码成为了空号。其实我就想告诉她，我成了她当初想象的那个人。她不要我了，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后来我也不敢再给她已经更名为ＱＱ的ＯＩＣＱ留言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比她当初想象的更操蛋。 ２０００年的那个初春，就像是一场梦，翻起过我的世界中滔天巨浪，海面最终归于平静，仍然有暗涌的激流，不曾停歇。 我和田晶是在那年下半年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她的摊位上顺了套内衣，送给宾馆那个前台小妹妹了。 田晶发现后并没声张，就悄悄跟着我，看到我某天晚上从宾馆把那小妹妹接到了我后来又卖了几天电脑零件的小商铺。 田晶在楼下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外面帮别人装系统，她就怒了，说你他妈不会说谎就别说，你上次自己装系统都把电脑装得黑屏开不了机，还他妈装？ 田晶说我不想上去和你翻脸，咱俩拉倒吧。我说别呀，你急啥，有话好好说。 田晶气疯了，她说，你要是找个比我胸大漂亮的我也能理解，你上次找了个比我大八岁的，这次又找了个身材比我瘪了两圈儿的，你能不能不他妈恶心我？我说你这是咋说话呢，你等我下来咱俩唠唠吧。 田晶说唠鸡毛，你就他妈花吧，早晚死女人手上。我气乐了，我说，那敢情好了。 田晶说，小赖，你就是个畜生。 我俩分手后，我爸和田瘸子虽然没真结仇，但也不再说话，市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有些尴尬，还好我爸第二年就去邻市开商场了。 ５１、 ２００４年，也是个初春时节，我关掉了自己的网吧，离开了那座小城，去都市里打拼。 在刚进广告公司的时候，我连见到打卡机不知道咋用，心里极其没底，但是靠着性子轴和小聪明，很快，我就适应了在都市里的生活，如鱼得水，扶摇直上。 我所接触到的姑娘们，都觉得我与她们的分寸把握得不错，不算木讷更不粗俗。以至于我一个职业夜场人士的朋友说，每次约在酒吧找你最好找，一堆姑娘能围着一个男的，一定是你丫在吹牛逼喷段子。 ２００８年初的时候，我已经是在某广告公司负责上海区域的管理了，在徐家汇靠近美罗城和港汇广场的某小区租了套小公寓，除了工作，就经常迎来送往的，像个容靠姑娘们小船停泊的码头。 那年上海下了很大的雪，没完没了。 我当时和天涯社区一位在医院心脏内科手术室工作的小护士暗通款曲。我说我没心，咋整？她说我们手术室里天天看心，看烦了，你这样儿没心的，第一次见，想要。我就给她了。 有一天，正在中场休息，她听着我的心跳，我摸着她的乳房。 电话响起，我以为又是工作上的破逼事儿，看号码不熟，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小赖，你他妈还活着吗？我说我当然活着，不活着谁听你电话？你咋知道我电话的？你要嘎哈？ 田晶说，你爸告诉我的。我说你咋碰着我爸了？ 田晶说，我去找的他，你还记不记得林乐乐？ 小护士突然抬头点了点我的心脏，小声说，跳得好快啊。 田晶显然听到了小护士的声音，就怒了，你他妈离了女人一天都活不了是吗？操。然后她就把电话挂了。 小护士问，谁啊？那么凶？我说，疯狗。心里却在琢磨，她为啥突然提到了林乐乐，我们三个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了，而我也已经身经百战，百毒不侵了。 小护士起床去卫生间时，田晶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说，小赖，我不管你那些破逼事儿，你别说话，听我说。我就告诉你一声，前一段我老姨有病了，去齐齐哈尔看她的时候，在当年给你缝鸡巴那个医院，遇到你那手术医生付哥了，就为了拉关系就唠了几句，他说林乐乐病了，当年就病了，乳腺癌，手术了，把一个乳房给切了，很成功，就是成了独眼龙。哈，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女的太浪了，报应来了。这些年一直休养，听说信佛了。就这事儿，我劝你提前信佛吧，不然鸡巴就得给切了。 我说，操你妈。她哈哈大笑说来吧，我妈在家。 ５２、 我把小护士送走后，第一时间给行政电话，让她帮我最快的速度到达东北的齐齐哈尔。 十几分钟后，行政发来了一串信息，我收拾东西即刻往浦东机场出发，从那里上飞机到北京，再从北京首都机场前往北京南苑机场，从南苑机场到齐齐哈尔三家子机场。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折腾，我又到了那个已经阔别八年的城市，我不熟悉这城市的任何地方，却在这城市里开始熟悉女人的身体。 那天的齐齐哈尔，也洋洋洒洒的下着春雪。 我先到仍然还在却已经开始渐旧的嫩江宾馆开了一间房，网吧没了，饭馆也换了门面，来不及思考，又赶往医院，在医院的医生墙上，看到了那个叫付健忠的主任医师的名字和照片。 从照片上看，付哥胖了，眼镜后面是坚毅的目光，像其它医生一样，信念感十足。去外科诊室找他，医生说不是他值班，要找只能明天了。 我把名片掏出来说，那您能把他电话给我吗？我是上海一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在你们医院官网上发现他的形象适合给我们一个品牌做代言。 对方仔细看了看我，又仔细看了看我名片，那上面有一个我的速写头像，形神兼备，点点头说，好事儿啊，你记一下他电话。 其实我对这个给我鸡巴缝针的医生没啥好感，这会儿我的江湖路数多了去了，全套他身上都觉得自己没毛病，以后他自己爱咋咋。 拿到电话号码后，我先是用诺基亚Ｅ７１上网查了个信息，查着后，我就边走边拨打，付哥接了。 我说付哥你好，我是林乐乐的朋友，前些年，有一次您给我做过手术的小伙子，前几天，我以前对象说遇见你了，还跟你打听了林乐乐的事儿。付哥有些不耐烦说，是有这事儿，你啥事儿？ 我说是这样的付哥，前些年您给我看病的时候，我还是个穷鬼，欠了林乐乐点儿钱，现在调到省卫生厅刘厅长手底下工作，这些年也攒了点儿钱，听说她身体状况不好，就想还她，又不知道她地址。付哥问，哪个刘厅长。 我说，刘庆瑞，那是我老舅，家也是咱齐市的，你电话号还是他帮我跟你们院长要的呢。付哥说，刘厅长我知道，前一段来我们医院了，咋样了兄弟，你恢复的？ 我说，恢复的还行，就是觉得欠人钱不太好受，咱这人好面儿……付哥说，别说了兄弟，都知道，纯爷们儿，事儿必须敞亮。 我说，那你看，林姐的地址……付哥说，ＸＸ小区Ｘ单元ＸＸＸ 我说妥，等还完了钱，我请付哥吃饭。付哥说，行，你随时打我这电话，咱哥俩儿找机会喝点儿，好好唠唠。 我说那必须的。 ５３、 肩上的雪已经化了，我在那扇门口停了好久，比我当初第一次提案还紧张，我不知道会面对一个什么样的林乐乐，但还是鼓足勇气敲开了那扇门。 林乐乐来开的门，她一身白色的棉质睡衣，黑蓝格子棉拖鞋，看到我的时候，愣住了。我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你了。 林乐乐的棉质睡衣很厚，看不清身材，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象她被切除的那个乳房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我说，我能进去吗？ 屋子里一股香味，不是从前的香水味，是那种佛堂里的供香味。 她家的客厅也装修成了佛堂的模样，看样子就她并不怎么招待客人。有莆团，有供奉的佛像，台子上是果蔬香炉，香刚点燃。我探头探脑问，姐夫没在家？ 她笑了，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她问我，你不相信我？离了就是离了。我说，哦。 她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笑了笑。她想想也笑了说，小赖成精了，就是无赖了，我也是笨，你还能没办法？指不定用啥损招呢？ 我大摇大摆的坐到了她家沙发上说，那是，只要有你的消息，风拦不住我，雪拦不住我，满天神佛都拦不住我。 她说，呸呸呸，别胡说八道，看把你狂的，都这么大的人了，嘴还没个把门的。我说你恢复得怎么样？ 她说，挺好的呀，基本好利索了，我也无欲无求的，就算真走了，也没啥挂念的。我说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好像已经成为了你想我成为的那种人。 她说，小赖，你现在这样更让我担心了，你性子那么轴，当年在聊天室那帮朋友都帮我瞒着你，我也在看着你，直到你离开东北，也没再回过聊天室，我以为你会以写故事为生，但现在看，好像不是。我说当然不是，写故事早饿死了，我在做广告，年鉴上有许多我的作品，得了不少奖。 她说，你这是来跟我显摆？我说也是也不是，我想知道，你现在咋样？ 她说，无奈人心渐开明，贪嗔痴恨爱恶欲。我说你别跟我念诗，姐姐，咱就好好说话行不？ 她笑着说，还知道我是你姐啊？我说的意思是，人一旦琢磨明白了，开了窍了，就学精了，什么贪嗔痴爱啊，欲望啊，都来了。你当年那种吊二郎当的状态其实挺好的，我偏偏那会儿也年轻，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把自己理解错了，也把你理解错了，这都是业。我说没有吧，你说的对呀，我是不会呆在小城的，是不会在田晶身边的。 她摇头说，不对，你就应该呆在小城，就应该和田晶在一起，不遭罪啊。我说我没遭罪啊，你不知道我现在多爽，想吃吃想喝喝，嘿嘿，还有…… 她说，我不听你在我这儿胡说八道，没事儿你就回去吧。我一脸严肃地低下头，像当年一样认错说，好吧，我错了。 林乐乐叹了一口气，你咋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当年都是二十出头了，玩心跟个十四五的孩子似的，现在快三十了，像个十七八的孩子，啥时候你才能长大啊？ 我说，女孩成为女人，只需要一夜，男孩成为男人，得需要多久？有一首英文歌里不是唱过吗：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可以称他为男人？ 她说，你这路走得也太慢了，再慢就要摔跟头了。我说，我钢筋铁骨还怕摔吗？ 她说，还是受伤少，醒不过来。然后她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我就问，你找啥？我不喝茶，也不喝水，你也不用给我找零食，我吃过饭来的。 林乐乐没说话，继续找，过了一会儿，找出一个信封来，信封上有我家当年商铺的地址。她看着信封笑了笑说，当时我做手术之前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就怕自己下不了手术台，还嘱咐付哥，我下不来手术台，这信就帮我发了，下了，就还我。没想到，留到现在了。 我说那给我看看吧。 她把信交给我说，拿出来就是要供奉给你的，你现在开也行，回去开也行，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当时觉得会对你有帮助，但现在我们都变化太大了，啥用没有。 我把信放进了手边说，你知道吗？你不见了那段，我特别难过，然后一想，估计你就是嫌我小，没正事儿。昨天听到田晶说起你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年我心里面一直缺了一块儿东西，少一个人压着，就一直飘着。 她问，田晶帮你联系到我的？ 我就把田晶给我打电话，我怎么来到的齐齐哈尔，怎么去嫩江开房，怎么去骗付哥她家地址，都跟林乐乐说了。 林乐乐听完直乐，说，你可真是个小无赖，净用损招儿。我刚刚想的是，因因果果吧，田晶是咱俩的因，也是咱俩的果。她怎么样？ 我说你可不知道，那老娘们儿，可他妈厉害了，我们附近几个城市的大品牌内衣代理，挣了不少钱。 林乐乐点点头说，那小丫头从小就厉害，心机也沉，经过这么多年，估计又泼辣又精明。对了，小赖，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说脏话的吗？ 我脸色一红，你看出来了？ 林乐乐说，你呀，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足，心里想的又多又密。有一天你不爱说话了，就还是踏踏实实的写作吧，这样有个宣泄的出口。 我说，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写故事，不许写咱俩的故事吗？那我就没什么好写的了。 她说，我当年太年轻了嘛，才二十七，什么都想让你按我的想法来，自己却都没个准主意，变来变去，一会儿觉得自己对，一会儿觉得自己错，哪有对的啊，只要人有爱欲，就什么都是错的。你爱咋写就咋写吧，把我写成破鞋，我都没意见，反正我也不会再看你写的东西了。 我说，我看过一个理论，说是每个男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带着他成长的姐姐，教他从男孩变成男人。 林乐乐又乐，说，看，我失败了吧，你还是这么幼稚。我说，没你，估计我会更幼稚。 林乐乐摇头说，不，没我跟着瞎起哄，田晶就把你变得成熟了，你找错人了。 我没说话，在脑海中想象着这种可能。 林乐乐说，你看，你进来前，我心里特别不安，就觉得应该上柱香了，点上香，你就来了，现在，香快尽了，佛菩萨也把我们之间的因果听完了，你回去吧。 我知道，林乐乐已经不再是我的姐姐我的情人我的救赎了，我对初心反刍的努力失败了，只好拿着信站起来说，那好，我回去了，嘿，姐，还有什么要教诲你这个傻弟弟的吗？ 林乐乐轻轻的抱了我一下说，壮了。别再回头去打扰人家田晶了。我低下头，用了点了点，说，我不配。 林乐乐没说话，推着我把我送到了门口。 就在我走向电梯井的时候，林乐乐突然叫住了我说，小赖，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再想想我。我回头笑着说，好的。 转身扬扬手，去按电梯。 ５４、 小赖：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化成飞灰了。我曾经说过，你会伤很多女人的心。但现在我要说的是，我是唯一一个为你伤心而死的女人。嘿嘿，就为这一点，请你一定要永远记住我。 我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短短的二十七年生命里会经历那么多人和事，就像走进了一间窗明几净摆饰精雅的房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其破坏得面目全非。 我的生命是没有等待这个概念的，因为我一直都在等待。小时候等待忙碌的父母回家，学习期间等待自己长大拥有独立，真的长大后又等待能够托付良人，等来良人却要忍受分离和思念之苦，其实这些，我都没能在静心的状态下熬住，以至今日。 幸好，现在我不用等死了，因为它来了。 与你相逢没什么特别的，那天我约了一个建华厂的男人，结果他迟到了，我就跑到网吧去打发时间。没想到，你出现了，不对，是你和她出现了。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小混混，没什么正经的，像所有爱表现的大男孩一样，看起来挺聪明实则挺傻，但这，挺可爱的。 一想到那一晚就想笑，你得用了多大的力，憋了多久的欲望才能把那里的血管能扯断啊？好吧，我不说了，你一定看到这里的时候会觉得尴尬。但是，也确实是你的尴尬反应让我觉得，这孩子对欲望还是有所隐藏的，即使你的欲望那么强烈。 于是从那会儿开始，我就想尝尝你的味道。 过小年的那一晚，我终于如愿了。我是坏女人，现在得到报应了，你是我最后一个男人，却不是我最爱的一个。所以我只能说我爱你，却不能说我最爱你，这点也请你多多见谅，因为人总有一些往事，是不能被忘记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面对它们。 田晶太精明了，你太傻了，如果我没有得病，不是这么早的离开，一定会跟这小丫头斗上一局的，跟姐姐抢男人，起码现在她还嫩点儿。而你的这种傻，其实也是一种福，你拥有它，我也祝福你永远拥有它。 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就是过年的时候你来看我，我被所有人拒绝的春节，只有你不顾一切的来到了我身边。你给我讲故事，那些冷冷暖暖的故事，你絮絮叨叨的讲，我能感觉到你在感受生命时那份甚至已经戏剧化的，深入骨血的张力。 然后，我就爱上你了。你看，热烈而又有才华的人总是那么容易的让人爱上你，但这有可能是你的祸。你又不会避祸，我死了就没人能帮你挡祸了，怎么办，只能靠你自己了。 傻小子，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具备这种能力的人啊，不多。但是这种人，会比较苦，所以我宁可你傻一点儿，这样对痛苦就不会那么敏感了。我虽然最爱的人不是你，但最惦记的人却是你。 在我走后，你多读书，多写字，多学习，这些虽然看起来很絮叨，但对你真的会很有帮助。 找机会离开你那座小城吧，给自己换个环境，去寻找生命中更多的惊喜与可能。 还有，不要，千万不要过度放纵自己，你的收放总没有尺度，在没把握明白这个尺度之前，慎重啊傻弟弟。 其它没什么了，就是，挺伤心的，很遗憾不能看着你从幼稚走向成熟那一天，见证一下被自己改变的孩子将来会有多优秀了。 哭不哭，随你吧。 我，先哭为敬，将，笑着离开。 你的林姐乐乐宝贝 ５５、 我在万米高空上把这封延迟八年，人事已非的信读完，哭倒是并没有哭，但眼眶有些湿润了。 那一年的初春，像一场迷乱的梦一样不停在脑海里闪回：情欲，爱恋，成长，兴奋，疲惫，茫然…… 这些在后来的岁月里都曾经有过，但却从未那么密集高频的在同一个季节里出现过。 我爱过田晶，也爱过林乐乐，但都不够爱，那些不够的部分，是过于贪念她们的肉体带给我的欢娱。 欲望如此纯粹，爱成了其中的杂质。 后来我也深爱过，我知道深爱的感觉，也明白为什么即使在生命最危急的时刻，林乐乐也不肯骗我，还是要说清楚，她最爱的人不是我。 她的那个最爱是谁？我的那个最爱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些默契，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如果我和林乐乐有一点点默契的话，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时空交错中产生的。 如果这封信在我二十一岁那年被打开，只会是一地鸡毛，其所引发的一些反应我难以料想，但幸好，我在八年后打开了它，我的二十九岁撞上了她的二十七岁，让我们真正有了一次灵魂上水乳交融的默契。 我想，这也是现在已经皈依了的林乐乐所不能想象的。 一场情欲轮回，寻得了它的闭环。 ５６、 ２０１４年，我客居沈阳一个人生活。 那段时间，我在实体经济的角斗场上伤痕累累，每天坐在辽沈二街一家店铺后面的小办公室里发呆，从秋到冬，又熬过了一个痛苦的春节。 正月十五，当时还在北京的女友说她不等了，像对每一个想要离开我的姑娘一样，我只有祝福没有挽留。 子夜时分，有人打电话把刚刚醉到睡的我叫醒，说单位的暖气坏了，一些怕冻的商品怕是留不住了。当我踩着积雪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屋子靠窗的饮水机里结了整桶实心的冰，我对自己发了很大的脾气，把目力所及的所有东西砸得面目全非。 像一只即将冻毙于荒野的伤兽，感情与事业的双线失败让我觉得自己身心疲惫，痛苦不堪。 此时外面不知是谁燃放起了一束孤独的烟花，在空中稍纵即逝，那么美的花火弹指间点滴不剩。 我毫无预警地想起了林乐乐，想起了齐齐哈尔的烟花，想起了烟花一样的高潮，想起了烟花凭空消散，一切回归寂静时我的恐惧与寂寞。 屋内的人，人内的心，心内的念，皆为红尘迷相。窗外依旧是千古上元，夜幕清冷，朗月高悬，澄明碧澈，因果无痕。 也许人生就如同初春的一场大梦，终将在冰雪消融后醒来，面对这一世的狼藉不堪。 那一刹那，万籁俱寂，悲喜交集。 【完】
2021-9-17发表于SIS ３１、 我们在一场战役式的性交后，一起洗了个澡，我想泡在浴室那个大浴缸里，她说这种公共浴缸不卫生，就用淋浴给我洗头发，冲身体。 从浴室出来，她说你饿不？我说饿了，咱们去吃饭吧。她说这几天饭店开的少，你去买点儿面包香肠什么的，不许买酒。 我说那你不许走。她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说，傻小子，去吧。 ３２、 我没穿内衣，就穿着外裤和大羽绒服，走出了嫩江宾馆，下雪了，又下雪了，细碎的雪花在天空中轻飘飘的飞舞。我的头发又被冻成了一根根小冰棍儿。在那家小卖店里我买了两盒方便面，两袋面包，四根香肠，还有一袋辣明太鱼，又小心翼翼的往回跑。 林乐乐裹着浴巾给我开门，她正在接电话，把食指竖在嘴边，让我不要出声，我蹑手蹑脚的进去，把东西放在小桌台上。 你也别急，好好找找吧，是不是上谁家喝酒去了？……我今天一天没上网，跟朋友打一宿麻将才睡醒……找着你也别急，妹子，他这岁数的男人跟小孩儿似的，又没啥修养，愣头青一个，就是任性，你摊上了就得心大……嗯，没事儿，我一会儿上网也给他发消息，别急哈，他那么大的人了……行了，挂了吧。 此刻的我已经把衣服全脱光了，就在她身边。林乐乐把手机扔在床上，唉，女人的直觉，这么远都能这么敏感的想到我，可咋办呀？你呀。我用冰凉的手抚着她赤裸的肩说，爱咋咋，大不了回去翻脸…… 她突然很严厉的看着我说，不许翻脸，你不能因为我和田晶翻脸，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我说，好好，你说啥是啥。 ３３、 那天我们吃完了那些不好吃，但难忘的一顿饭，就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起腻。 在起腻的间隙，我就给林乐乐说我在北大街和发小儿们的故事，我给她讲老柿子和我小时候在蔬菜大棚里点把火呆一夜，讲神神叨叨的仙儿哥，讲钎子和他妹，讲鬼子六和四眼儿，也讲到了死了整四年的小张伟…… 林乐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我的鸡巴，一会儿硬，一会儿软。 天又亮了的时候，林乐乐把整个身体都缩进了我的怀里，我用双臂圈着她，她突然说，小赖，你会非常非常棒的，非常非常优秀的。 她抬手摩挲着我的脸说，小赖，你不但聪明，而且有讲故事的天赋。只需要好好活着，好好过你每一段人生，就会有一天很厉害，很厉害。我说，不明白。 她说，傻小子，你现在不用明白，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明白了，别跟别人讲起和我之间的故事。我是个坏女人，我不想有人因为我而鄙视你，那时候，如果你不说，也没人知道你曾经是个这么喜欢胡闹的小屁孩儿了。我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和谁都不说，嘿。 她说，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以后会伤很多女孩的心的，我现在都可以预见，田晶，唉。我现在心乱了，自己都不知道以后拿你怎么办才好了。我说，为啥？ 她叹息说，现在不好说，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了。她说完话，起身，把窗帘一下子拉开了，玻璃窗外雪花飘零。 她坐在我们第一次做爱前，暖手暖脚的暖气边床沿上，把我的头扳过去，轻轻的揉捏着，她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你回去别跟田晶急，真的，更不能翻脸，只要哄哄，她就会好，女人不关心真相，只在意你的态度。记住，无论和谁在一起的时候，都要学会隐瞒你真实的，混蛋的情绪和态度，哪怕是骗，也要对人家好一些。千万不能当面翻脸。这样哪怕以后分开了，人家也不会往死了恨你。女人都是又爱面子又记仇的，不要因为面子跟她们结仇…… 由于疲惫，我大脑已经基本处于半麻痹状态了，闭着眼睛感觉到自然光源，又享受着她的头部按摩，很舒服，说，嗯。她又拍打了一下我的额头，烦你了，收拾收拾滚吧。我眼睛都不睁的说，你赶我干啥啊？我下午肯定回去。她拉着我的手臂往起拖我：少呆一会儿就少点儿麻烦，我还有其它事儿呢。 我抓着被子不起来：那我睡一个小时总行了吧？她声音非常柔软的说，乖，起来了，我伺候你洗澡好吧？我，硬起来了。 ３４、 那天是林乐乐打车送我去的车站，她还在路边一个小水果店给我买了几个水果。一路上，我俩都手牵着手，时不时的对视一下，亲昵的蹭一下对方冰凉冰凉的鼻子或者嘴唇。 候车的时候，我说，我爱你。她笑，笑着说，我好像也爱上你了。 我们依依不舍的分开了，在熙来攘往的春运车站人群中。 站台上我一直在回头，她就在检票处看着我，直到我上车了，直到车动了，直到我他妈开始后悔自己走了。 三个桔子，两个苹果，我就在两节列车连接的吸烟处，把它们都吃了。 火车飞快，只晚点了半个多钟头。 ３５、 下午还不到一点，我就回到了北大街的家，一进门，田晶就扎我怀里嗷嗷开嚎，说你干啥去了？我说我上农村打牌去了，输了就回来了。她说那你咋不接电话还关机？我说我输急眼了就把电话押那儿了。 我爸一听说我去赌博了，当时就急了。 在那之前，我爸最后一次揍我是五年前，我十六岁，原因是我偷了他三千块钱，帮哥们儿平事儿去了。那次他拿的是笤帚疙瘩，这次拿的是鸡毛掸子。 我妈和田晶俩人都没拉开，我也没咋躲，他打得噼里啪啦响，我其实一点儿都没疼。我妈说，你到底输了多少？我说，没输多少，就身上那两千多块钱。 我爸又一掸子抽我肩膀上：小兔崽子，两千多还少啊？人家蹬倒骑驴两三个月也挣不着啊，都够好人家过个年的了。惯的你个败家子，还他妈敢耍钱？手机都押了，你咋不把媳妇押了呢？我说这不没结婚呢吗？ 田晶没崩住，淌着眼泪就乐了。我妈说丫头你不能乐，这孩子性子轴又贪玩儿，越输越较劲，他沾赌就完了。 他们都相信了我的谎话，林乐乐说我讲故事，总能让人信服，谎言总是故事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想到林乐乐，我就走神儿了，我爸挥舞过来的鸡毛掸子忘了躲，正顺着耳朵抽到脸上了，耳朵当时就出血了，脸也肿起来一块。 我妈急了，上去就怼了我爸一杵子，你疯了？这么大的人了，说往脸上打就往脸上打？ 田晶愣了。 我爸其实也没想到能打实，把鸡毛掸子一扔就开骂：你他妈就惯着他吧。 我妈后来给我上药的时候小声说，你抓紧去田瘸子那边看看吧，昨儿人家饭菜都做好了，你没去，他给你爸打电话，说是拜年，还不就是打听你？听说他一直想把事儿定下来，女方又没有先开口的，你爸不知道你啥想法，就没敢主动提。 我说，哎呀，我俩的事儿，你们都跟着掺和啥？不去了。我妈拍了一下我肩膀说，混蛋，礼节总得过得去，毕竟他和你爸认识这么多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３６、 我拎了我妈给我准备的不少东西骑着摩托车，驮着田晶就去了田瘸子那里。 田瘸子是个老江湖，脾气没冲我发，就骂自己闺女，说她不顶用，让我爸打到我脸上，不知道拉着。然后又跟我说，小子，长记性就行，谁年轻时候还不好花点儿玩点儿呢？你田叔我年轻时候，也鸡巴爱玩，没你胆子大，一场干出去两三千，哈，我们那些年，两三千可真是大局子了。 我说嗯，长记性了，下次玩小局子。田瘸子说，你爸手也太黑了，打儿子咋能往脸上打呢？我说怨我怨我。 正说着呢，田晶电话响了，她一看，说是林姐打来的。 田晶跟电话那头唠了几句，把电话塞给了我，然后说，我昨天找你找疯了，给林姐也打了个电话。她惦记你，要和你说。 我把听筒贴在耳朵上，说，我没啥事儿，出去玩了。林乐乐在电话那头叹息说，你是个小混蛋。我说，是是是。她说，都怪我。我说，等过完年，我去齐齐哈尔上货，到时候去看你哈。 田晶在旁边把电话抢过去了，林姐，我们一起去。林乐乐不知道在电话那端又说了啥，田晶把电话拿屋子里两个人继续唠上了。 田瘸子问我，你和田晶要是考虑好了，咱家没啥要求，嫁妆我把摊子都给你。我说不用，我自己有买卖，我爸也有。他说，知道你爸有实力，咱家其实也不图你家啥，就希望你们俩孩子能好好的。我说，嗯，挺好的。 田瘸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来，咱爷俩儿喝点儿吧。 那天在酒桌上，田瘸子没咋说话，就数落自己姑娘懒，啥啥不会。田晶没顶嘴，我也没说太多。 吃完饭后，田晶送我到大门口，她说，林姐让咱们过完年就去，说挺想咱的。然后我脑袋里就全是林乐乐了。 骑着摩托车往回走，又累又醉，到百货大楼了，辗上一个冰棱子，车倒了，车砸在了我的脚踝上，当时就肿起来老高。 ３７、 没有骨折，但还是伤筋了，我用家里座机给林乐乐打电话，说我腿伤了，林乐乐说，你太不小心了，好好养着吧，别得瑟了。我说我年后肯定不能第一时间过去了，我想你。她说，知道了，你就好好养着吧，别胡思乱想。 我在家窝了好几天，田晶天天去看我，天天给我送租来的武侠小说。 那几天心里很乱，没少在家闹腾，脚刚能着地了，就拄着我邻居发小儿弹弓子随手给我做的一根木头拐棍儿，一瘸一拐院子里外到处乱窜。 第四天的时候，脚踝明显消肿了不少，中午出屋上厕所撒尿的时候，发现天气暖和了一点儿，我就琢磨着要往外跑，起码去网吧看看那个白衣飘飘的小女子。我衣服刚穿好，田晶就来了，她身边跟着的人居然是林乐乐。 田晶说，林姐听我在网上说你脚伤了，就非要过来看看你，还给咱带了不少东西。林乐乐笑着说，你这小猴子不能蹦哒了，老实几天吧。 我看到她，心里特别激动，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她说小猴子的时候，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做爱前，关于孙悟空的那个话题，就笑，我是孙悟空，拿根拐棍儿也能大闹天宫。 林乐乐揉了揉脸说，你这孩子就是太不消停了。 田晶说活该，说他多少次了，每次喝完酒都敢骑摩托车，上次驮我，都到家了，我一下车，这家伙直接倒地上，第二天一问，咋回去的不知道，那次也好悬没砸着腿。 林乐乐说，你可不能再这么折腾了，命是自己的，不是拿来玩的，以后喝酒不许骑摩托车。我说，嗯。 田晶说，林姐，他这人，要是把你当回事儿，你当面说他啥都听，背后又是一套，看着吧，你走了，肯定还没记性，毛驴子脾气，我是劝不听啊。我说，你昨儿不说你家今天也开始出摊儿吗？ 田晶说，是，我爸妈在那儿呢，这不林姐来了吗，我把她带过来，一会儿再带她逛逛咱们这儿，小地方，没多大，以后林姐可以常来，就当走亲戚了。林乐乐说，我也就这几天闲的，过几天你姐夫就回来了，我想再自由活动就难喽。 我想骂人，又想把她按在床上，还想了很多，但就是没说话，把烟拿起来点着了一根抽。 田晶说，姐夫回来好啊，等姐夫回来，我俩过去看看你们。我笑着说，我腿都这鸡巴样了，啥时候好还不一定呢，去也是丢人，好利索再说吧。 林乐乐蹙眉，她说，你养着吧，我和老妹儿去你的小手机店看看，知道你这儿没事儿，明儿一早我就走了。我说，那你晚上住哪儿啊？田晶说，住我家住我家，我和姐姐好好唠唠。 林乐乐说，我呀，还真不太习惯住别人家，总觉得麻烦又打扰，自己也不自在，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住个宾馆吧，咱俩开个房间唠。田晶说，好啊好啊。 ３８、 她们走后好久我都沉溺在特别难受的情绪里拨不出来，胡同这帮小子又一帮子凑我家来，名义上是看我，其实是帮我吃那些知道我伤了的亲朋好友送来的零食。 我让对门儿老柿子给我拿的手机拿回来了，卡还是原来的卡，换了个机子，把以前的摩托罗拉３２８换成了台诺基亚的３２１０。 吃完了晚饭我就给田晶打电话，我说你好好安排一下，别让人觉得咱慢待了。田晶说我俩正吃杨麻子大饼呢，她挺得意吃的。田晶说的是我们当地的一家特色饭店。 我说那你俩晚上在哪儿住告诉我一声，咱这儿混混多，俩女的别吃亏，有人黏糊你们就给我打电话。田晶说行了行了，你摔个跟头都能有仨朋友在旁边，咱这小地方，还有谁比你能混？ 挂了电话，我在床上各种辗转反侧。 林乐乐能来到我们市看我，已经证明了我在她心目中是极重要的。她走过了我曾经走过的路，她出现在了我生活过的地方，她的生命中已经有我的场景了。我想笑，又想哭。心中是说不出来也无法用当时语境再形容的五味杂陈。 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田晶往我家座机上打电话，我爸接的，然后让我在我的房间接分机。我说你干啥？她说没事儿，就看你睡没？我说我看小说呢，你俩在宾馆住咋样？她说哎呀，我爸妈不让出去，林姐自己在那边住呢，她说没事儿，以前总在外地跑，习惯了住宾馆。 我心中一动，我说那你明早上再去陪她吧。她说，那你抓紧睡吧，别看太晚，我明儿早上带她去吃早餐，然后再陪她走走，把她送车站去再给你租书哈。我说行，你这次租套言情的吧，武侠的看烦了。她嘿嘿一笑说，我看你像言情，行了，睡吧。 我挂了她的电话，第一时间拨打林乐乐的电话，关机了。 我穿戴整齐拄着根拐棍儿往外走的时候，我爸从他们房间出来问，你大半夜瘸了吧唧干啥去？我说我去办点儿事儿，我又没喝酒，还瘸，总不能去打架惹祸是吧？ 我爸说，你现在惹的祸光是打架这么简单吗？我说哎呀，我都这么大了，心里有数。我爸说，你有个鸡巴数，就知道惹祸坑人的败家玩艺儿。 我妈在屋子里喊，你再敢打儿子，我跟你拼命。我爸说，慈母多败儿，惯他妈完了。 ３９、 我在冰天雪地里拄着拐棍儿小心翼翼到了老柿子他家他房间的后窗，轻轻敲了两下，他在窗子里探了个脑袋，一看是我，爬起来穿衣服。 老柿子家就他和他妈娘俩，他妈睡里屋，他睡外屋，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惊动他妈。他双手揣袖横棱我，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瘸了吧唧瞎他妈晃悠啥？ 我说你把你送菜那三轮子开出来，咱俩去趟宾馆。老柿子说去宾馆干啥？我说，你别管，是哥们儿，就帮我，快点儿。 老柿子没招没招的，把他那台三轮子发动了，又从屋子里拿了件军棉袄给我，送菜的车，根本没棚子。 开车前，他笑，我家老太太估计以为这会儿三点了呢，要不我不能出车，哈。我说你就开吧，宾馆，把我送那儿你就回来。 他没再问，寒风里，我俩一辆送货的光板儿电动三轮车，突突突穿过北大街，穿过北半城，到了南城的市宾馆，那是我们那里唯一一家像样的宾馆。 我到了宾馆，老柿子扶着我去前台，我说我想查一个叫林乐乐的人是不是住在这里。前台的小姑娘说，先生对不起，我们这儿不能随意给您入住客户的资料。老柿子说，姑娘，不欺负你，我朋友有点儿事儿找人，真急，咱们不闹事，别逼着我俩耍流氓。 前台的小姑娘一看我俩一个拄拐，一个满脸凶相，就低头看了一下，小声说，３０６。 我说老柿子你回去吧，我自己去。老柿子说，没事儿吧？我摇了摇头，没事儿，回去吧。市宾馆没电梯，我拄着拐，一步一步从一楼挪到了三楼。３０６，我敲门，不停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敲门，过了好一会儿，穿着套秋衣秋裤的林乐乐把门打开了。 她一见我就皱眉，我就知道是你，唉。我说，她打电话了，说没来，我就来了。她说，进来吧，冷不？我说还行，穿得厚。她说，你把外衣脱了吧，这屋热，别回头出去又感冒。 我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今晚不走了。林乐乐说，那今晚也不会发生啥。我说你来事儿了？她说不是，你不能羞辱人家田晶。我说她不知道。她说，我已经对不起她了，啥事儿别做绝了，你陪我呆会儿，就回吧。 我说，你咋来了？她走过来摸了摸我脸说，我不能不来啊，我爱上你了。我说，那你今天说的话是气我的吗？你说，他快回来了。 林乐乐叹息了一声，没，不是气你，他真的快回来了，正月十五就回。我说，操。她说，你又开始骂人，怎么就没记性呢？我说，我总不能当没事儿吧？我成什么人了？她说，咱们现在都是坏人，不过，我有办法。我说，你啥办法？她说，你别管了，总之，我有办法。 外面传来一声三轮子的喇叭声，我知道，老柿子这是才走。 我坐在床上，一把把林乐乐搂在怀里说，我爱你。她摸着我的头发，傻小子，你还是分不清爱和好感，分不清欲望和情感。我说我不管，就是爱你，我想要你。她说，不行，真的不行，我做不到了，咱俩就聊聊吧。 我扯她的衣服，她也没拒绝，就赤裸了上半身，但坚持不让我推倒，坐在我怀中。我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可以跟田晶分开，我也可以为你离开这里去齐市或者去任何一个地方，我啥都不怕，就怕你不要我。 她用力揉着我的头说，傻弟弟，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还想看着你长大呢，看着你学会骗我，学会伤我，学会离开我。我用力揉着她的乳房说，那你给我啊？我想要你。 她的表情十分痛苦，她说，小赖，你别闹，不要这样，真的不行，这是人家田晶给我开的房间。我说那不要了，我抱着你躺着好不好？ 凌晨五点，林乐乐就把我赶走了，她说田晶答应了给她买早餐，就快来了。我说六点呢，她说你还是快走吧，万一来了，在这里闹上一通多难看？我想想也是，就起床穿衣服。 走到门口，我回头，用一只手搂住她的脖子，亲上了她丰厚的嘴唇，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吻过后，我们头对着头，她的声音变得柔软动情了，她说，快走吧，要不，真不好收拾了。我说，那就索性不收拾了。她叹息说，唉，你怎么样才能不这么不计后果呢？ 我一听觉得她又要开始叨叨了，这又不是在床上，没甜枣儿的嘴巴子我可不受，就说，算了，我走了。 ４０、 楼下大堂前台的小姑娘看我一瘸一拐的下来，上前扶了我一把，我觉得她挺漂亮的，棉大衣里面是一身套装，身材苗条，体型纤美。 我双眼通红上下打量着她，老妹儿，你抹啥了？挺香啊。她脸一红低头小声说，没抹啥啊？ 我点点头，又抽了抽鼻子说，香，那就是你身上本来就有香味儿。 ４１、 田晶第二天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把林姐送上车了。我说那行啊，你今晚过来吃饭吧。 田晶说，我不过去了，早上起太早了，有点儿累。我说那行啊，你明儿过来吧。 田晶想了想说，好。 ４２、 我开始不停的给林乐乐发短消息，她有时候会回，有时候不会回。我们有时候会整夜整夜的聊，有时候又一天都不怎么联系。 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知道我躺在家里。还知道每一天田晶给我带了什么书？ 就这样到了正月十五那天上午，林乐乐说，他回来了，这一段别联系了，我和他还有些这边家里的事情要处理，不想节外生枝。我说他啥时候走？ 林乐乐没回。 下午，我又发短信问林乐乐，在干嘛？林乐乐又没回，我开始郁闷，决定不在家里呆了。 当时我的腿已经基本消肿，不用拄拐，也能慢慢挪动着走了，我去了商铺，收了几台价格不低的手机，摆在柜台里卖，但手机品相不好，一天能卖一两台。 田晶有时候也会去，但我俩没再上楼做爱，偶尔我会抱着她亲亲，揉揉胸，田晶也有反应，但反应不大。 晚上的时候，我就在商铺楼上自己住了，晚上看完了一会儿书，每每想到林乐乐有可能会和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在某张床上翻云覆雨各种体位，就觉得烦闷，感觉自己带了绿帽子。 我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手淫，也不全是想林乐乐，也会想田晶，甚至还会想那天宾馆那个前台的小姑娘，我觉得我真他妈挺坏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４３、 就这样到了那年正月二十，我的脚踝已经基本好利索了，不奔跑跳跃就不疼了，肿也完全消了。 那天晚上，我特意让田晶来给我送书，她一进来，我就把卷帘门拉上了，然后拽着她上楼，很快就扒得干干净净，在那张满是欲望的床单上酣畅淋漓的来了一发。 休息的时候，田晶说，你这刚好，就开始折腾我。我说，嘿嘿，吃素半个多月，总得找补找补吧。 田晶说，我怕你回头吃肉吃多了，又吃恶心了，跑去吃野味儿。我说，哪儿有野味儿啊？ 田晶说，你是男人，属猫的，哪儿有野味儿还得我告诉你呀？谁骚你闻不着啊？我说净瞎鸡巴琢磨。 田晶说，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骂人了呢，现在都快成个书生了。我说看几本武侠就他妈书生了？ 田晶说，你不骂人不耍流氓的时候，就挺像书生的，哎，我看电视里大城市女的都得意你这样的。我说那我回头去大城市找几个。 田晶说，不用，让林姐给你介绍几个吧。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田晶话里有话，我说，你呀，别天天林姐林姐的，想她咱就去，我正好去上货。 田晶说，哎，你说我和林姐谁好看？我想了想说，你好看。 田晶说，那你说林姐为啥打离婚啊？我说什么？你说啥？再说一遍？ 田晶说，你激动个屁？林姐打离婚呢，前天在网上跟我说的，说她离婚了，下次咱再去，住她家。 我突然想到林乐乐说，田晶有心眼儿，而且每次都在非常小心的试探我和林乐乐的关系，所以敏感认为田晶这是在瞎白话，我说，我激动是没想到她前一段来还好好的呢，咋回去就打离婚呢？ 田晶翻了个身，用手肘撑着身体，一对大胸耷拉着说，我也纳闷呢，大城市的人啊，真琢磨不透，说好就好，说离就离，真他妈潇洒。我说哦，那还去不？ 田晶说，你问我干啥啊？买卖是你的，有没有货？补不补货？你心里一点儿逼数没有啊？我想了想说，那咱去进一趟货吧。 田晶摇晃着脚丫子说，看你呀，我都行，去不去无所谓。 ４４、 田晶走后，我就开始给林乐乐发短信，没人回，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 我跑到了商铺附近的网吧上网，给她ＯＩＣＱ发消息没人回，碧海银沙的文艺沙龙聊天室，白衣飘飘的小女子不在。 我问聊天室一个叫夜之灯的管理员，他说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了。这会儿我才想到，如果林乐乐想消失的话，我是找不到她的，在我们之间，她是占据绝对主动那个。 除了一个电话号码，一个ＯＩＣＱ号码，一个碧海银沙的帐号，我对她一无所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在情感中，一方完全失控后的无奈。 晚上的时候，我一直睡不着，抽了整整一包烟，楼上是一地的啤酒瓶子。 就在我醉到濒临崩溃，酝酿再一次发疯前往火车站的时候，电话响了，林乐乐打来的。 我说，你咋的了？田晶说你离婚了，是真的吗？
她说，那小丫头怎么知道的呢？
我说，那就是真的了？你为啥离婚了？
她说，有百分之三十是因为你，今天刚办完的手续。
我说，其它百分之七十是因为谁？
她说，不想说。
我说，那我去看你。
她说，田晶咋和你说的？
我说，她就说，你前天在网上和她说你离婚了。
林乐乐在电话那边乐了：我为了处理家里的事情，都好几天没上网了。唉，女人真可怕，她才多大啊？就成小人精了。以后嫁给谁都是个厉害角色。 我没说话，其实我想说，她毕竟是我对象，还能嫁给谁呢？但一想到林乐乐离婚了，离婚百分之三十的原因还是为了我，就不好说这话了。 林乐乐说，我觉得那天她在你们那儿，我住的宾馆里，闻着你味儿了。我说她哪有那么厉害？ 林乐乐说，你还是不懂女人的可怕，当然，你更可怕。我以前还不想告诉你，现在可以跟你说了，你有情有欲也有爱，就是没心。我说，我有心，心在你那里。 林乐乐叹息说，你呀，甜言蜜语天生就会，海誓山盟张嘴就来，都不知道这些有多伤人。我说，那我去不去看你呀？ 林乐乐笑说，你问谁呢？那小丫头要来就让她来吧。至于你，随便。 ４５、 我感觉自己被夹在两个女人的战争中间了，她俩都比我想的明白，我还是啥都不明白，终于体会到了林乐乐一直强调的，说我年轻的事儿。 第二天，我给田晶打电话说，准备准备吧，咱俩去趟齐齐哈尔，配台电脑，上点儿货。 田晶说，哦，顺便看看林姐吧。我说，你联系她吧。 田晶说，好啊。 ４６、 就在我们准备动身的那天，田晶反悔了，说她不去了。我说，你咋回事儿？一会儿去一会儿不去的，你要不去我也不去了。 田晶说，你还是去吧，就算不见人，电脑也得配吧，你一直想要的，就算你不想要电脑了，买卖得做吧，和啥动气也别和钱动气啊。 我想了想说，行吧。 然后我就一个人去了车站。 ４７、 在火车上，我就给林乐乐打电话，我说田晶说她不来了。 林乐乐说，田晶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我离婚了，她还挺惊讶，哈哈，太有意思了。我说你俩就玩吧，早晚玩儿死我。 林乐乐说，你信不信，你来，她一定来。我说不管了，你先到嫩江宾馆等我吧。 林乐乐说我约了一个朋友，先办点儿事儿，看情况吧，我没到，你就先去。我说你是不是还是担心田晶啊？ 林乐乐哈哈笑说，我真不是担心她，这事儿基本也没啥好瞒的了，既然瞒不了，就面对呗，逃避永远是最差的选择，我一个坏女人，她在我的地盘儿还能把我杀了啊？ ４８、 我到了嫩江宾馆，林乐乐没在，给她打电话，关机，就又发了一大堆短信，还跑到楼下网吧给她的ＯＩＣＱ发了许多消息，等了仨小时，最后的消息说我困了，你来了直接上楼敲门把我弄醒就行，我的房间号是７０５。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林乐乐来了，迷迷糊糊光着身子起来开门，门口站的是田晶，一下子就醒了。 林乐乐真说对了，田晶肯定啥都知道了，就是奔着堵我们俩来的。 田晶没急赤白脸的问我什么，也没有我预想的那样捉奸一样四处寻找，就是把背包一放说，哎呀，昨晚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我爸妈都不知道，困死了，我得先睡一觉。我说，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呢？ 田晶笑着翻了个白眼儿说，你那点儿小心眼儿，还真把自己当个聪明人了是吧？我说，那咱配电脑去吧。 田晶说，不急，来都来了，多呆几天吧，配电脑，上货，再玩几天，家里找，就当咱俩私奔了。 田晶去洗漱时，一边刷牙一边问我，林姐你联系没？我说没呀，你不来，我也不好联系嘛。 田晶说，那你给她打电话，说咱俩来了吧。我像模像样的掏出手机，拨打那个昨晚已经拨了几十遍的号码，关机。我说人家关机了。 田晶说，那你给她发个短消息吧，说咱俩来了，打你电话打我电话都行，让她忙完了来找我们。我说，好。 田晶洗澡的时候，我发了一个短消息，说你说的对，田晶来了，我们在嫩江宾馆，你开机，记得给我或者她打电话吧，要不行，咱仨就挑明了说吧，你俩这么闹，我实在不得劲儿。 田晶洗完了澡，光着屁股出来，扭了扭身子，晃着一对硕大的乳房说，打一炮再睡吧，快来快来，操操我吧。 我说好，然后就扑了上去。 在我进入田晶身体的时候，她笑了，笑出声来了。 ４９、 我和田晶在齐齐哈尔呆了五天，买了电脑，进了二十多台手机。 林乐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和田晶一起去网吧，各自给她发了消息，泥牛入海，杳如黄鹤。 从齐齐哈尔返程的列车上，田晶说，操，这破逼地方也没啥意思，下次你自己来吧，我不来了，除非林姐约我来。 ５０、 回去后，我和田晶在齐齐哈尔进的最后一批手机滞销了，那年的二手手机市场环境非常不好，我们当地人也都对新机型趋之若鹜，二手手机价格一落再落，利润大幅度下滑。 我在小商铺里安了网线，整天泡在碧海银沙的文艺沙龙聊天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ＩＤ，却和里面其它许多人交上了朋友。 碧海银沙文艺沙龙聊天室里确实许多很有才华的人，他们都是互联网写作的高手。他们建议我也学着写东西，我想起了林乐乐的建议，尝试着写了几篇，贴在一个ＢＢＳ上，反响居然不错。 然后我就再写，再写，再写，收到的反响也是更好，更好，更好，直到有一天，我和文艺沙龙里的几个老朋友办了个网站，并且亲手把它推上了央视，那个网站叫某某原创文学网。 这期间我给林乐乐发了无数的短信，打过无数个电话，直到她的号码成为了空号。其实我就想告诉她，我成了她当初想象的那个人。她不要我了，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后来我也不敢再给她已经更名为ＱＱ的ＯＩＣＱ留言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比她当初想象的更操蛋。 ２０００年的那个初春，就像是一场梦，翻起过我的世界中滔天巨浪，海面最终归于平静，仍然有暗涌的激流，不曾停歇。 我和田晶是在那年下半年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她的摊位上顺了套内衣，送给宾馆那个前台小妹妹了。 田晶发现后并没声张，就悄悄跟着我，看到我某天晚上从宾馆把那小妹妹接到了我后来又卖了几天电脑零件的小商铺。 田晶在楼下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外面帮别人装系统，她就怒了，说你他妈不会说谎就别说，你上次自己装系统都把电脑装得黑屏开不了机，还他妈装？ 田晶说我不想上去和你翻脸，咱俩拉倒吧。我说别呀，你急啥，有话好好说。 田晶气疯了，她说，你要是找个比我胸大漂亮的我也能理解，你上次找了个比我大八岁的，这次又找了个身材比我瘪了两圈儿的，你能不能不他妈恶心我？我说你这是咋说话呢，你等我下来咱俩唠唠吧。 田晶说唠鸡毛，你就他妈花吧，早晚死女人手上。我气乐了，我说，那敢情好了。 田晶说，小赖，你就是个畜生。 我俩分手后，我爸和田瘸子虽然没真结仇，但也不再说话，市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有些尴尬，还好我爸第二年就去邻市开商场了。 ５１、 ２００４年，也是个初春时节，我关掉了自己的网吧，离开了那座小城，去都市里打拼。 在刚进广告公司的时候，我连见到打卡机不知道咋用，心里极其没底，但是靠着性子轴和小聪明，很快，我就适应了在都市里的生活，如鱼得水，扶摇直上。 我所接触到的姑娘们，都觉得我与她们的分寸把握得不错，不算木讷更不粗俗。以至于我一个职业夜场人士的朋友说，每次约在酒吧找你最好找，一堆姑娘能围着一个男的，一定是你丫在吹牛逼喷段子。 ２００８年初的时候，我已经是在某广告公司负责上海区域的管理了，在徐家汇靠近美罗城和港汇广场的某小区租了套小公寓，除了工作，就经常迎来送往的，像个容靠姑娘们小船停泊的码头。 那年上海下了很大的雪，没完没了。 我当时和天涯社区一位在医院心脏内科手术室工作的小护士暗通款曲。我说我没心，咋整？她说我们手术室里天天看心，看烦了，你这样儿没心的，第一次见，想要。我就给她了。 有一天，正在中场休息，她听着我的心跳，我摸着她的乳房。 电话响起，我以为又是工作上的破逼事儿，看号码不熟，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小赖，你他妈还活着吗？我说我当然活着，不活着谁听你电话？你咋知道我电话的？你要嘎哈？ 田晶说，你爸告诉我的。我说你咋碰着我爸了？ 田晶说，我去找的他，你还记不记得林乐乐？ 小护士突然抬头点了点我的心脏，小声说，跳得好快啊。 田晶显然听到了小护士的声音，就怒了，你他妈离了女人一天都活不了是吗？操。然后她就把电话挂了。 小护士问，谁啊？那么凶？我说，疯狗。心里却在琢磨，她为啥突然提到了林乐乐，我们三个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了，而我也已经身经百战，百毒不侵了。 小护士起床去卫生间时，田晶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说，小赖，我不管你那些破逼事儿，你别说话，听我说。我就告诉你一声，前一段我老姨有病了，去齐齐哈尔看她的时候，在当年给你缝鸡巴那个医院，遇到你那手术医生付哥了，就为了拉关系就唠了几句，他说林乐乐病了，当年就病了，乳腺癌，手术了，把一个乳房给切了，很成功，就是成了独眼龙。哈，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女的太浪了，报应来了。这些年一直休养，听说信佛了。就这事儿，我劝你提前信佛吧，不然鸡巴就得给切了。 我说，操你妈。她哈哈大笑说来吧，我妈在家。 ５２、 我把小护士送走后，第一时间给行政电话，让她帮我最快的速度到达东北的齐齐哈尔。 十几分钟后，行政发来了一串信息，我收拾东西即刻往浦东机场出发，从那里上飞机到北京，再从北京首都机场前往北京南苑机场，从南苑机场到齐齐哈尔三家子机场。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折腾，我又到了那个已经阔别八年的城市，我不熟悉这城市的任何地方，却在这城市里开始熟悉女人的身体。 那天的齐齐哈尔，也洋洋洒洒的下着春雪。 我先到仍然还在却已经开始渐旧的嫩江宾馆开了一间房，网吧没了，饭馆也换了门面，来不及思考，又赶往医院，在医院的医生墙上，看到了那个叫付健忠的主任医师的名字和照片。 从照片上看，付哥胖了，眼镜后面是坚毅的目光，像其它医生一样，信念感十足。去外科诊室找他，医生说不是他值班，要找只能明天了。 我把名片掏出来说，那您能把他电话给我吗？我是上海一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在你们医院官网上发现他的形象适合给我们一个品牌做代言。 对方仔细看了看我，又仔细看了看我名片，那上面有一个我的速写头像，形神兼备，点点头说，好事儿啊，你记一下他电话。 其实我对这个给我鸡巴缝针的医生没啥好感，这会儿我的江湖路数多了去了，全套他身上都觉得自己没毛病，以后他自己爱咋咋。 拿到电话号码后，我先是用诺基亚Ｅ７１上网查了个信息，查着后，我就边走边拨打，付哥接了。 我说付哥你好，我是林乐乐的朋友，前些年，有一次您给我做过手术的小伙子，前几天，我以前对象说遇见你了，还跟你打听了林乐乐的事儿。付哥有些不耐烦说，是有这事儿，你啥事儿？ 我说是这样的付哥，前些年您给我看病的时候，我还是个穷鬼，欠了林乐乐点儿钱，现在调到省卫生厅刘厅长手底下工作，这些年也攒了点儿钱，听说她身体状况不好，就想还她，又不知道她地址。付哥问，哪个刘厅长。 我说，刘庆瑞，那是我老舅，家也是咱齐市的，你电话号还是他帮我跟你们院长要的呢。付哥说，刘厅长我知道，前一段来我们医院了，咋样了兄弟，你恢复的？ 我说，恢复的还行，就是觉得欠人钱不太好受，咱这人好面儿……付哥说，别说了兄弟，都知道，纯爷们儿，事儿必须敞亮。 我说，那你看，林姐的地址……付哥说，ＸＸ小区Ｘ单元ＸＸＸ 我说妥，等还完了钱，我请付哥吃饭。付哥说，行，你随时打我这电话，咱哥俩儿找机会喝点儿，好好唠唠。 我说那必须的。 ５３、 肩上的雪已经化了，我在那扇门口停了好久，比我当初第一次提案还紧张，我不知道会面对一个什么样的林乐乐，但还是鼓足勇气敲开了那扇门。 林乐乐来开的门，她一身白色的棉质睡衣，黑蓝格子棉拖鞋，看到我的时候，愣住了。我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你了。 林乐乐的棉质睡衣很厚，看不清身材，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象她被切除的那个乳房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我说，我能进去吗？ 屋子里一股香味，不是从前的香水味，是那种佛堂里的供香味。 她家的客厅也装修成了佛堂的模样，看样子就她并不怎么招待客人。有莆团，有供奉的佛像，台子上是果蔬香炉，香刚点燃。我探头探脑问，姐夫没在家？ 她笑了，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她问我，你不相信我？离了就是离了。我说，哦。 她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笑了笑。她想想也笑了说，小赖成精了，就是无赖了，我也是笨，你还能没办法？指不定用啥损招呢？ 我大摇大摆的坐到了她家沙发上说，那是，只要有你的消息，风拦不住我，雪拦不住我，满天神佛都拦不住我。 她说，呸呸呸，别胡说八道，看把你狂的，都这么大的人了，嘴还没个把门的。我说你恢复得怎么样？ 她说，挺好的呀，基本好利索了，我也无欲无求的，就算真走了，也没啥挂念的。我说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好像已经成为了你想我成为的那种人。 她说，小赖，你现在这样更让我担心了，你性子那么轴，当年在聊天室那帮朋友都帮我瞒着你，我也在看着你，直到你离开东北，也没再回过聊天室，我以为你会以写故事为生，但现在看，好像不是。我说当然不是，写故事早饿死了，我在做广告，年鉴上有许多我的作品，得了不少奖。 她说，你这是来跟我显摆？我说也是也不是，我想知道，你现在咋样？ 她说，无奈人心渐开明，贪嗔痴恨爱恶欲。我说你别跟我念诗，姐姐，咱就好好说话行不？ 她笑着说，还知道我是你姐啊？我说的意思是，人一旦琢磨明白了，开了窍了，就学精了，什么贪嗔痴爱啊，欲望啊，都来了。你当年那种吊二郎当的状态其实挺好的，我偏偏那会儿也年轻，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把自己理解错了，也把你理解错了，这都是业。我说没有吧，你说的对呀，我是不会呆在小城的，是不会在田晶身边的。 她摇头说，不对，你就应该呆在小城，就应该和田晶在一起，不遭罪啊。我说我没遭罪啊，你不知道我现在多爽，想吃吃想喝喝，嘿嘿，还有…… 她说，我不听你在我这儿胡说八道，没事儿你就回去吧。我一脸严肃地低下头，像当年一样认错说，好吧，我错了。 林乐乐叹了一口气，你咋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当年都是二十出头了，玩心跟个十四五的孩子似的，现在快三十了，像个十七八的孩子，啥时候你才能长大啊？ 我说，女孩成为女人，只需要一夜，男孩成为男人，得需要多久？有一首英文歌里不是唱过吗：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可以称他为男人？ 她说，你这路走得也太慢了，再慢就要摔跟头了。我说，我钢筋铁骨还怕摔吗？ 她说，还是受伤少，醒不过来。然后她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我就问，你找啥？我不喝茶，也不喝水，你也不用给我找零食，我吃过饭来的。 林乐乐没说话，继续找，过了一会儿，找出一个信封来，信封上有我家当年商铺的地址。她看着信封笑了笑说，当时我做手术之前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就怕自己下不了手术台，还嘱咐付哥，我下不来手术台，这信就帮我发了，下了，就还我。没想到，留到现在了。 我说那给我看看吧。 她把信交给我说，拿出来就是要供奉给你的，你现在开也行，回去开也行，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当时觉得会对你有帮助，但现在我们都变化太大了，啥用没有。 我把信放进了手边说，你知道吗？你不见了那段，我特别难过，然后一想，估计你就是嫌我小，没正事儿。昨天听到田晶说起你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年我心里面一直缺了一块儿东西，少一个人压着，就一直飘着。 她问，田晶帮你联系到我的？ 我就把田晶给我打电话，我怎么来到的齐齐哈尔，怎么去嫩江开房，怎么去骗付哥她家地址，都跟林乐乐说了。 林乐乐听完直乐，说，你可真是个小无赖，净用损招儿。我刚刚想的是，因因果果吧，田晶是咱俩的因，也是咱俩的果。她怎么样？ 我说你可不知道，那老娘们儿，可他妈厉害了，我们附近几个城市的大品牌内衣代理，挣了不少钱。 林乐乐点点头说，那小丫头从小就厉害，心机也沉，经过这么多年，估计又泼辣又精明。对了，小赖，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说脏话的吗？ 我脸色一红，你看出来了？ 林乐乐说，你呀，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足，心里想的又多又密。有一天你不爱说话了，就还是踏踏实实的写作吧，这样有个宣泄的出口。 我说，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写故事，不许写咱俩的故事吗？那我就没什么好写的了。 她说，我当年太年轻了嘛，才二十七，什么都想让你按我的想法来，自己却都没个准主意，变来变去，一会儿觉得自己对，一会儿觉得自己错，哪有对的啊，只要人有爱欲，就什么都是错的。你爱咋写就咋写吧，把我写成破鞋，我都没意见，反正我也不会再看你写的东西了。 我说，我看过一个理论，说是每个男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带着他成长的姐姐，教他从男孩变成男人。 林乐乐又乐，说，看，我失败了吧，你还是这么幼稚。我说，没你，估计我会更幼稚。 林乐乐摇头说，不，没我跟着瞎起哄，田晶就把你变得成熟了，你找错人了。 我没说话，在脑海中想象着这种可能。 林乐乐说，你看，你进来前，我心里特别不安，就觉得应该上柱香了，点上香，你就来了，现在，香快尽了，佛菩萨也把我们之间的因果听完了，你回去吧。 我知道，林乐乐已经不再是我的姐姐我的情人我的救赎了，我对初心反刍的努力失败了，只好拿着信站起来说，那好，我回去了，嘿，姐，还有什么要教诲你这个傻弟弟的吗？ 林乐乐轻轻的抱了我一下说，壮了。别再回头去打扰人家田晶了。我低下头，用了点了点，说，我不配。 林乐乐没说话，推着我把我送到了门口。 就在我走向电梯井的时候，林乐乐突然叫住了我说，小赖，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再想想我。我回头笑着说，好的。 转身扬扬手，去按电梯。 ５４、 小赖：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化成飞灰了。我曾经说过，你会伤很多女人的心。但现在我要说的是，我是唯一一个为你伤心而死的女人。嘿嘿，就为这一点，请你一定要永远记住我。 我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短短的二十七年生命里会经历那么多人和事，就像走进了一间窗明几净摆饰精雅的房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其破坏得面目全非。 我的生命是没有等待这个概念的，因为我一直都在等待。小时候等待忙碌的父母回家，学习期间等待自己长大拥有独立，真的长大后又等待能够托付良人，等来良人却要忍受分离和思念之苦，其实这些，我都没能在静心的状态下熬住，以至今日。 幸好，现在我不用等死了，因为它来了。 与你相逢没什么特别的，那天我约了一个建华厂的男人，结果他迟到了，我就跑到网吧去打发时间。没想到，你出现了，不对，是你和她出现了。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小混混，没什么正经的，像所有爱表现的大男孩一样，看起来挺聪明实则挺傻，但这，挺可爱的。 一想到那一晚就想笑，你得用了多大的力，憋了多久的欲望才能把那里的血管能扯断啊？好吧，我不说了，你一定看到这里的时候会觉得尴尬。但是，也确实是你的尴尬反应让我觉得，这孩子对欲望还是有所隐藏的，即使你的欲望那么强烈。 于是从那会儿开始，我就想尝尝你的味道。 过小年的那一晚，我终于如愿了。我是坏女人，现在得到报应了，你是我最后一个男人，却不是我最爱的一个。所以我只能说我爱你，却不能说我最爱你，这点也请你多多见谅，因为人总有一些往事，是不能被忘记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面对它们。 田晶太精明了，你太傻了，如果我没有得病，不是这么早的离开，一定会跟这小丫头斗上一局的，跟姐姐抢男人，起码现在她还嫩点儿。而你的这种傻，其实也是一种福，你拥有它，我也祝福你永远拥有它。 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就是过年的时候你来看我，我被所有人拒绝的春节，只有你不顾一切的来到了我身边。你给我讲故事，那些冷冷暖暖的故事，你絮絮叨叨的讲，我能感觉到你在感受生命时那份甚至已经戏剧化的，深入骨血的张力。 然后，我就爱上你了。你看，热烈而又有才华的人总是那么容易的让人爱上你，但这有可能是你的祸。你又不会避祸，我死了就没人能帮你挡祸了，怎么办，只能靠你自己了。 傻小子，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具备这种能力的人啊，不多。但是这种人，会比较苦，所以我宁可你傻一点儿，这样对痛苦就不会那么敏感了。我虽然最爱的人不是你，但最惦记的人却是你。 在我走后，你多读书，多写字，多学习，这些虽然看起来很絮叨，但对你真的会很有帮助。 找机会离开你那座小城吧，给自己换个环境，去寻找生命中更多的惊喜与可能。 还有，不要，千万不要过度放纵自己，你的收放总没有尺度，在没把握明白这个尺度之前，慎重啊傻弟弟。 其它没什么了，就是，挺伤心的，很遗憾不能看着你从幼稚走向成熟那一天，见证一下被自己改变的孩子将来会有多优秀了。 哭不哭，随你吧。 我，先哭为敬，将，笑着离开。 你的林姐乐乐宝贝 ５５、 我在万米高空上把这封延迟八年，人事已非的信读完，哭倒是并没有哭，但眼眶有些湿润了。 那一年的初春，像一场迷乱的梦一样不停在脑海里闪回：情欲，爱恋，成长，兴奋，疲惫，茫然…… 这些在后来的岁月里都曾经有过，但却从未那么密集高频的在同一个季节里出现过。 我爱过田晶，也爱过林乐乐，但都不够爱，那些不够的部分，是过于贪念她们的肉体带给我的欢娱。 欲望如此纯粹，爱成了其中的杂质。 后来我也深爱过，我知道深爱的感觉，也明白为什么即使在生命最危急的时刻，林乐乐也不肯骗我，还是要说清楚，她最爱的人不是我。 她的那个最爱是谁？我的那个最爱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些默契，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如果我和林乐乐有一点点默契的话，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时空交错中产生的。 如果这封信在我二十一岁那年被打开，只会是一地鸡毛，其所引发的一些反应我难以料想，但幸好，我在八年后打开了它，我的二十九岁撞上了她的二十七岁，让我们真正有了一次灵魂上水乳交融的默契。 我想，这也是现在已经皈依了的林乐乐所不能想象的。 一场情欲轮回，寻得了它的闭环。 ５６、 ２０１４年，我客居沈阳一个人生活。 那段时间，我在实体经济的角斗场上伤痕累累，每天坐在辽沈二街一家店铺后面的小办公室里发呆，从秋到冬，又熬过了一个痛苦的春节。 正月十五，当时还在北京的女友说她不等了，像对每一个想要离开我的姑娘一样，我只有祝福没有挽留。 子夜时分，有人打电话把刚刚醉到睡的我叫醒，说单位的暖气坏了，一些怕冻的商品怕是留不住了。当我踩着积雪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屋子靠窗的饮水机里结了整桶实心的冰，我对自己发了很大的脾气，把目力所及的所有东西砸得面目全非。 像一只即将冻毙于荒野的伤兽，感情与事业的双线失败让我觉得自己身心疲惫，痛苦不堪。 此时外面不知是谁燃放起了一束孤独的烟花，在空中稍纵即逝，那么美的花火弹指间点滴不剩。 我毫无预警地想起了林乐乐，想起了齐齐哈尔的烟花，想起了烟花一样的高潮，想起了烟花凭空消散，一切回归寂静时我的恐惧与寂寞。 屋内的人，人内的心，心内的念，皆为红尘迷相。窗外依旧是千古上元，夜幕清冷，朗月高悬，澄明碧澈，因果无痕。 也许人生就如同初春的一场大梦，终将在冰雪消融后醒来，面对这一世的狼藉不堪。 那一刹那，万籁俱寂，悲喜交集。 【完】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