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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游戏】(第二卷 39-41) 作者:someguy1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2-01-03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超越游戏】 作者: someguy12022/01/02发表于:SIS ***********************************              第三十九章:故人归来   「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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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游戏】

作者: someguy1
2022/01/02发表于: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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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故人归来

  「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琢磨到一点脉络了?接下来这几天我每天都要这
样帮你寻穴位,疏通经脉。以你的资质和刻苦用功,应该很快就能记下第一层的
所有要诀。等你精进到更高层次的时候,理论和内功基础都已有成果,便不再需
要我手把手传授,而是可以自己练就了。」

  也免得我现在这样,每次都天人交战。

  我坐在清漓身旁,等着她穿好衣物,摸出怀里的玉瓶功抄本,自顾自地开始
解说。转过身来时,梁清漓已默默地将衣裳穿上,纤手仔细地将略微凌乱的发丝
撩到耳后,胸脯间未被整理好的上衣露出几分春色,极是妩媚。

  「韩良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呢。」梁清漓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有些钦佩。

  「什么铁石心肠……太难听了吧?」我得意洋洋地说道,「请叫我坐怀不乱
韩下惠!」

  「这个,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我虽然境界没有柳下惠那么高,但是要在
如此重要的事里心猿意马,刻意调情搞暧昧,那也非我所欲。」

  梁清漓美吗?美!很美!诱人吗?废话,那肯定是很他妈诱人!甚至我隐约
觉得,她好像对我并不抗拒,甚至,似乎,有几分意思?但是,但是,我们现在
在做正事,一点差错都可能留下终生难补的遗憾,不得不正经对待。而且,我感
觉之前的诱惑还不至于让我邪念旺盛到想要在这种时候乱吃豆腐。也许是玄门正
宗的内家功诀修身养气效果过人,但是我确实是没有那种过于强烈的冲动。

  靠,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我顿了顿,忽然有点迟疑:「不过……你不说倒也罢了,一般男人面对这种
满堂春色的场景,是不是很难把控住?」

  梁清漓嗤笑道:「奴家在聚香苑里见过的男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无论是
武林高手,朝廷大人,风流才子,还是豪门贵客,他们眼中的欲望都从未变过。
也许在奴家这种卑贱的女子面前,有些人不需也不屑于掩饰这一点,但是大多数
的人哪怕有着礼貌的外表和谈吐,都无法掩饰眼神里的东西。不过,奴家对此并
不在意。奴家曾待见过几个眼中完全没有这种欲望的人,无法看透,无法捉摸,
反而更令人惧怕。」

  「但是你却有些不同呢……你的眼睛很干净,看着奴家时候虽然也会不由自
主地看奴家的胸脯,但是却没有那种令人反感的赤裸。」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注意到了啊?其实我一直好奇女孩子是不是注
意得到别人看她们的胸的。不好意思,我会尽量克制的。」

  梁清漓咯咯笑道:「奴家是青楼女子,对这种视线格外敏感。不过是你的话,
尽管看吧,奴家不在意的。」言罢,她还将自己傲人的双峰向前拱了拱。

  我一脸正气地挥手道:「我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目不斜视!坐怀不乱!
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我追求的境界,不要诱惑我!或者说,诱惑也没用的!」

  眼前的女子掩嘴大笑,笑得很肆意。自从她告诉我自己身世的那夜后,这还
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得如此开怀,令我也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

  「好了,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帮小玉做饭。饿了饿了。」我拍了拍手站起身
来,去到厨房帮小玉准备晚饭。

  「小姐,今天学得怎么样?」

  「很顺利呢,韩良哥哥是个称职的教师喔。」

  吃晚饭时,小玉和梁清漓你言我语的,不断互相夹菜,其乐融融,氛围温馨。

  我坐在桌子另一头,仔细分析着修习了《乾元功》之后自己的心态。我有自
知之明,自己的自制力其实是没有今晚表现出来得这么厉害的。换成一年前的我,
面对梁清漓赤裸的胴体,说不定就顺水推舟,图谋不轨了。

  练精化气练精化气,难道把多余的男性欲望都给老子给练没了?也不对啊,
我每天早上仍然是一柱擎天,偶尔也会有点闷骚难耐,让我很确定自己不至于成
了和尚。

  我看了看对面的梁清漓。嗯,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她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
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穿越到一个货真价实的封建王朝,到头来我自己可能才是性
观念最保守的一个,什么叫做黑色幽默啊。

  「韩良,快吃哦,饭菜都要凉了。」

  「啊?哦哦,不好意思,开吃了开吃了。手艺不错啊小玉。」

  不过,梁清漓再怎么也是在聚香苑这种大染缸里顺利存活了数年的角色,不
能因为她这段时间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大家闺秀样子就忽略这一点。反而我却是
货真价实的处男,还在这里患得患失的,丢人。

  接下来的数天我和梁清漓每次的授功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尴尬是挺尴尬
的,尤其是梁清漓第一天便把我的刻意克制挑明,每次授功完毕之后都会来挑弄
我一番。可恨我逼也装了,大话也放了,为了保护脸面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装成
自己真的心无波澜的样子。相信梁清漓对于我强自装逼这一点也心如明镜,她的
调情也是点到为止。我也乐得看见那个我熟知的游刃有余的女子不再迷惘,彼此
之间在维持这份暧昧时倒是有了点默契。

  当然,这其实也是最好的做法。不是我阳痿,实在是练功这种东西不好乱搞,
万一我一个不小心情迷意乱之下对梁清漓上下其手把穴位标错了或者行气路线弄
混了,那走火入魔的可能性真的很高,所以还是正事要紧。

  再说了,这种场合下占人便宜,确实非我所欲,这点我倒不是完全在装逼。
也许,等梁清漓和小玉完全安定下来了,我可以再去试探一下,看看我们俩人之
间是不是有点什么可以去追求的东西……嗯,到时候再说吧。

  于是接下来的数周都在一片难得的宁静中度过。梁清漓在我的细心指导之下,
顺利地将玉瓶功入门,每日都进展喜人,让我完全确定了这个女子的武学天赋比
我强得太多了。

  而就连小玉也成功地找到气感,距离学习正式内功的日子也不远了。

  秋季转瞬而逝,大燕景泰十年的冬天降临。虽然越城位处东南,但是冬季依
然颇为寒冷。自从入冬之后,每天早晨我都会哆嗦着起床,看着窗外被白霜覆盖
的天地。

  一周前唐禹仁终于回来了,这个满脸风霜的冷面男跟我在天涯阁见了面,仔
细地形容了他在怀化与太屋山内的所见所闻。

  太屋山脉虽然地势偏南,通常不会降雪,但是在冬季尤其阴冷湿寒,寻常没
有内家功夫在身的士卒在山林里待上超过一周就容易得病,所以怀化官府只好和
太屋山附近的几个小城一起封锁山脉,希望来年春季再进山搜寻。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已经明白这场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越城和怀化
各自抓了几个青莲教信徒,甚至抓了两个稍微高层次的头目,但没能问出什么有
价值的情报,不过是把我和唐禹仁从地底带回来的消息换了个角度重申而已,没
有任何战略意义。

  唐禹仁对此难得地耿耿于怀,这天我们在天涯阁会面时,他一时兴起,狠狠
地拍了桌面说道:「该死的,怀化一群饭桶!本地的官兵对于搜查,追踪不在行
也就罢了,毕竟征战杀伐才是他们的正职,但是怀化衙门的捕快竟然也那么畏畏
缩缩,毫无进展,实在是丢了六扇门的脸!」

  「这个,六扇门和官兵我都惹不起,就让唐兄你尽情骂好了,我就听着。」

  唐禹仁脸色阴郁,沉声说道:「韩良,你我这趟下来共渡生死难关,关系已
非同寻常,此地又是刘青山精心经营之地。我知你素有智谋,当今之世对于青莲
教,我只信你我两人的判断,你有什么思绪尽管畅言。」

  唐禹仁如此以诚待人,我也不好继续惫懒对待,正色道:「唐兄,你说朝廷
对青莲教的忌惮主要来源于他们秘传的莲开百籽,是吧?那么过去百年里,青莲
教有没有试图凭此再掀起动乱?」

  「没有,从没有。开国百年,青莲教只有聚众,传道,祸乱人心之类的小罪
行。也因此青莲教从国之大敌缓缓退为邪道巨宗,再退为小打小闹的邪教。如今
莲开百籽的秘术,与青莲教的过往,除了武林大派,世家豪门等尚有记载,几乎
已在外界绝闻。一方面是朝廷刻意为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青莲教已沉寂百年,
那旧朝崩塌,逐鹿天下时的壮举都已成传说,传说也随时间淡去了。」

  我沉吟了片刻。这跟我所想象的倒也相差无几。

  「唐兄,我自诩头脑过人,但是也无法无中生有。要推断一件事,一个组织
的行事与谋划,必须有情报。大量的情报。而这恰恰是我们的死穴。哪怕你我从
青莲教的心腹重地逃了出来,也不过是窥见皮毛而已。最基本的,要推测青莲教
的动机,我们总得有点猜测的依据吧?」

  「我只能断定一点:青莲教必定图谋甚大!当然,这是句正确的废话,因为
想想就知道,青莲教建造地下城池,打造横跨顺安府的贩人渠道,甚至公然袭击
白道高手,屠杀商队,怎么也不可能是为了过家家。我的问题是,到底是什么样
的野心,什么样的企图,才配得上青莲教展现出来的东西?」

  「唐兄,你对大燕阴暗面的东西比我熟悉。这等级别的阴谋操作,大概有多
严重?」

  唐兄断言道:「大,大到无法想象。」

  「韩良,如今已不是太祖逐鹿天下,与群雄争衡的乱世了。大燕承平百年,
上一次大乱是远在二十年前的冀州案。有好日子过的时候,是不会有太多人视王
法如无物,刻意捣乱的。更何况如今朝廷虽然初显笨重,但是依然国力强盛、说
一不二。当今圣上喜武功,有一腔雄心,却没有铺陈华侈的作风。所以哪怕豪门
望族私底下腐败淫乱,无法根治,也只会尽量低调。像青莲教这样胆大包天的做
法,已是十数年闻所未闻,上达天听的大事了。」

  好家伙,我以为他之前把顺安府的官兵和捕快都骂成狗已经够狂的了,现在
还直论皇帝的喜好作风,实在是够对我口味的。难怪他对我以往屡次打嘴炮的行
为都无动于衷。当然,燕朝言论氛围宽松,无论是官场、武林、还是民间,都极
少有因言获罪的案例。哪怕是玄蛟卫这种让我想起现实历史中的锦衣卫的这种特
务机关,也更多的是为了调查和处理恶性犯罪和武林大事。

  「往小了说这是罔顾王法,往大了说,这是挑战皇室,挑战圣上的尊严!要
知道,陛下之所以立下巡游四方的计划,一则是为了亲自确保境内后勤之事无恙,
二则是为了展示过去十年的执政成果。陛下想要在泰兴山封禅,效仿古之圣王。
他要向朝内不赞同对北蛮用兵的大臣们说,如今天下大治,粮草充足,兵强马壮,
正是动刀兵成就盖世武功的良时,为此他愿亲自涉险,巡游天下。没想到,竟然
是小小青莲教让朝内的主和派重获一丝生机,如今看来东巡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但是大燕为了这一战已准备了足足五年,陛下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和物阻止他的。
主和派大臣其实也明白这点,如今只是尽人事争取而已。」

  我听唐禹仁将千里外的京城大事娓娓道来,听得神怡心醉。纸上得来终觉浅,
我在现实里读史纵然能体会到过往天下大势的些许厚重,又怎能比得上亲自入到
其中,听闻皇室最机密精英的玄蛟卫为我解释?

  虽然一开始对超越者给我这个彻底的新手这么棘手的任务有点不快,但是如
今深深陷入燕朝烈日下的阴暗漩涡中,我却逐渐地被其中层次不齐的阴谋诡计所
吸引。所谓好了疤痕忘了痛,一个多月下来,青莲圣城那里所受的折磨和Ptsd已
经养好了不少,如今唐禹仁这个最佳搭档又回到越城,我有些跃跃欲试了。

  毕竟,完成不了任务才是真正让人头痛的。青莲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何
况……被当成猪狗奴隶般运输,操劳的这笔账,我还要跟他们算呢。

  这时,唐禹仁也总结得差不多了:「不然,便是以玄蛟卫之器重,薛家之权
势,也断无可能像之前我们做的那样在越城这个东南首要之地独断专行。实则是
右统领携陛下玉令亲临越城照看一切,又有凤阁的两位大行者在此,才能压住这
偌大越城的地头蛇整整一个多月。」

  「右统领?大行者?唐兄,话可别只说一半啊,快给小弟我长长见识。」

  唐禹仁冷硬的脸庞难得笑了笑。这次回来,这个家伙终于没有易容,而是以
本身面目在越城活动。

  「玄蛟卫士听命于玄蛟校,而在玄蛟校之上整个玄蛟卫都听命于左右两位大
统领。右统领是玄蛟卫第一高手,大燕数得上的一流强者,深得陛下信任。左统
领武功不如右统领,但洞察秋毫,博古通今,精通天下一切正奇左道,乃是大智
大慧之人,也因此是当之无愧的玄蛟卫领袖。」

  「凤阁的大行者则是一种不正式的称谓。凤阁的每一位高手都是代天巡视王
土的」行者「。因此其中的佼佼者被外界尊为大行者,无不是最为强横,战绩彪
炳的高手。在越城的两个大行者一个是你们龙头帮的客卿,」降魔金杆「韦鼎,
另外一个则是昆仑派的大高手,槿乔的师叔,」浪里挑花「李天麟。」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浪里挑花?这个绰号倒是很有意思。薛小姐的师叔又
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强。这个绰号说实话,比起他的性格功绩,实在是不符。一方面是太文
雅,另一方面也不够威风。他是昆仑过去二十年弟子辈的第一人,也是大燕武林
的青年辈第一人。白道唯有玄宇真人的亲传弟子,太清道的明坚道人能跟他相提
并论。他的二十七路排浪掌炉火纯青,心意拳大馆主程刚曾亲口评价,此子的拳
脚功夫天人之下无二!这是来自先天武者的赞许,李天麟的修为拳术以此可见一
班。大燕未来最有可能成就天人武者的人选里,他属第一。」

  唐禹仁这时似乎也来了兴致,噙着冷笑说道:「李天麟心比天高,纵横天下
二十年都没有找到入眼的弟子传下武功。但是他这一脉的亲师妹也是个有名堂的
高手,唤作」冷玉仙使「秦宓。她的亲传弟子你也认得。」

  「那只可能是薛小姐了。」

  「没错。昆仑李天麟这一脉最重拳脚功夫,无论是李天麟的排浪掌还是槿乔
的碎玉掌都是武林最上乘的掌法。本来以李天麟的身份和性情是不会掺和到这趟
浑水里的,但偏偏青莲教惹到了他最疼爱的师侄身上。听说薛槿乔遇袭的消息传
到昆仑山上之后,整派的人都紧闭屋门三天,生怕惹到大发雷霆的李天麟半分。」

  我乍舌道:「没想到薛小姐在门派里竟也如此受宠爱,不过她性子直爽大气,
我倒是不惊讶。」

  「是好事也是坏事啊。」唐禹仁苦笑道,「李天麟的性格,说好点是狂傲,
说难听点,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也只有在师妹和师妹的弟子少数几个人面前会收
敛一点。不然你觉得以槿乔后辈的身份,哪怕她是薛府嫡女,昆仑爱徒,能有资
格在这种场景里担任这么大的职责吗?还不是为了牵制住李天麟这种无法无天的
人物特意派遣的。」

  「现在他对我们工作的进展极其不满意,也就是右统领在此,加上槿乔一直
悉心照看,才没让他直接发飙。眼看马上就是年关了,他也要回京城李家和昆仑
山过年,我们算是能松口气了。」

  我向往地说道:「虽然听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是这威势,这威风,实
在是令人羡慕。」

  唐禹仁摇头道:「若不是他身后是当初出了从龙重臣的李家,自身又是不世
出的武道奇才,以他如此张狂的作风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他的事迹也确
实传奇。弱冠之龄便败尽白道所有同辈,二十五岁排浪掌大成,以二流顶峰的实
力连杀六个黑道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试功。黑道不比白道势盛,失了这么多个高
手可谓损失惨痛,如今过了快二十年都没恢复过来。而后他一路北上入了胡疆,
力挫七座王帐的高手,羞辱了当时的胡族王储,如今的金帐王阿苏拉。胡族为了
报此奇耻大辱派了无数个草原勇士和杀手去对付他,却没有任何人能在他一双铁
掌下活下来。阿苏拉的父亲,前金帐王特姆里伊甚至去请求了北境第一高手,北
蛮唯一的先天武者,」苍天之牙「拓跋锋,雪此耻辱,却被他拒绝了。呵,拓跋
锋虽是鲜人,但也是一代武学巨宗,长生宫宫主,怎么可能以大欺小?只要李天
麟没有坏了规矩,他就不会出手。偏偏李天麟还不是彻底的狂徒,遇上长生宫高
手也会留一手,顶多是断手断脚,并不会取了他们性命,是以拓跋锋更无法出手。」

  「李天麟在草原上杀了整整一年,血流成河,死在他手下的勇士,高手,数
不胜数,他也不屑滥杀,从不伤害无辜之人,只以高手试掌。寻常一流高手根本
不是他对手,草原上的天人武者又只有一个,是以一年下来始终没人能奈何他。
而后他回到狼首山结庐感悟天地,几近以一己之力让北蛮高手五年没敢南下参与
劫掠,一人成军!这堪称是胡族金帐过去二十年的最大耻辱。据说就算是十数年
后的今日,在北境提起潮汐大妖李天麟的名字,也会让皎月之狼阿苏拉脸色铁青,
让北境的武者脸皮赤红,让草原的孩童夜不敢啼。他离开狼首山时才三十岁,便
入一流,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已到什么境地。但是说
起浪里挑花之名,一句话足以概括:天人之下无敌。」

  「习武之人当如是也!改天有机会的话得问问薛槿乔有没有什么她师叔的故
事!」

  我听到这段龙傲天似的过往不由得拍案叫绝,神往之极。要是我有李天麟那
么强的武功,虽然不会那么嚣张,但也会想打出一片天地,快意地行侠仗义。

             第四十章:燕朝的冬天

  「好了,武林秩事聊得够多了,咱们回到正题。」

  「唉,唐兄,我们之间要是能多点像方才那样吹吹牛逼,聊聊逸事趣闻的话
题就好了。而不是难得每次碰面都紧张兮兮地为着顺安府的未来谋划。不在其位,
不谋其政啊,我们俩个小虾子这么折腾也掀不起什么波浪。你们玄蛟卫的右统领
怎么说?」

  唐禹仁凝眉道:「我何尝愿意如此。我是玄蛟卫,这本是职责也是一生所系。
但你和槿乔都不同,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不过也不必妄自菲薄,如我之前所言,
青莲教经过百年沉寂,已与传说志怪无差,便是最有经验的玄蛟卫,黑鸦探,所
了解的也不是我俩所见的庞然巨物,而是无害的小邪教。你我作为少数见过其真
面目还能逃出生天的人,有天然的优势。」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我作为有第一手情报的玄蛟卫,过去一周有
幸跟右统领密谈,也与左统领通了书信。他们让我放手干,因为他们也未必比我
更了解青莲教内部的情况。这是信任,也是沉重的负担啊。」

  我看唐禹仁有些低落,便说道:「唐兄,我们继续整理思绪。且为小弟解说
解说,这种大手笔,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换句话说,什么样的目标才配得
上如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恶行?财?权?复仇?然后就是,凭着青莲教本身
的实力,不靠其他势力的帮助,有没有可能在朝廷眼底下构造出这么一套黑色网
络?」

  唐禹仁低下声音说道:「绝无可能!这是我和两位统领的共识,你也应该明
白吧?没有某种深厚的幕后势力,青莲教怎有可能聚集人力打造如此隐秘广阔的
拐卖生意?又怎能在越城这个龙潭虎穴神出鬼没,为所欲为?别的不说,你我日
夜兼程,从青莲圣城奔回越城不过四五日,竟然已错过聚香苑的人近两日!若不
是有通天的手段,不可能如此。」

  我神色凝重地说道:「正是如此。清风山盗匪亦是,这么猖狂的行事竟然还
是遇到薛小姐这个铁钉子才被收拾的,我甚至怀疑这是因为当地官府刻意放任。」

  「现在就剩下两个问题了,假设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顺安到底有哪个
势力能这么手眼通天,而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

  唐禹仁苦笑道:「越城藏龙卧虎之地,实在是难以理清啊。我和槿乔这些日
子如此压迫越城的各大势力,也有打草惊蛇的打算。奈何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发
现。或者说,家家都有不满,也因此家家都有可疑之处。」

  我摸了摸下巴,说道:「到底是哪家暂且不提,咱们讨论一下动机。说实话,
我觉得青莲教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敛财如此大费周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需要
成千以计的男人和女人?偏偏在沉寂百年后的如今再次行事,同时又跟青莲教的
教义或历史有共同处的……」

  唐禹仁说道:「发展教众?」

  「太冒险了,而且完全没必要。青莲教这种邪教天然的战场是乱世和穷苦之
地,随便找个有灾难的地方,比如闹饥荒时的建德,他们在那种地方扩大教众传
播教义的效果比目前这种做法强百倍。」

  「为了钱?」

  「有一定可能,毕竟我们没见过被掳去的女子,有可能她们被卖掉了。但是
问题又来了,拐卖人口的钱财是为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唐兄,你记得清风山盗匪那起事吧?当初
我和薛小姐从那里逃出来时,便得知他们掳人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满足一个」
上师「的要求。这个上师应该就是青莲教的人。当初薛小姐带人扫荡清风山之后,
救回来的女子中,只有一个没有被污了贞洁。有没有可能,青莲教是为了找这些
符合要求的女子带回青莲圣城才在拐骗良家女子的?」

  「我们也考虑过这件事,相当有可能。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是最令人费
解的。」

  我充分发挥了一个阅读量庞大的现代人的思维,开始根据自己看过的小说剧
情和历史上的大案子推测:「加入特定要求的女性这一点,我大胆地设想一下。
其中一个可能是某个,或者数个权势深重的大人物有一些特殊癖好,也许是寻常
无法遇到的女人。因此他们开始接触灰色乃至黑色的人口贩卖,以此来满足自己
的变态欲望。」

  「嗯,这也是我觉得最为合理的解释。但是难以想象竟会有人为了女色做出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我笑道:「纵观历史,这种当权者为了美色作出的荒唐事可太多了,我倒是
觉得这合情合理。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青莲教教主有可能是为了修炼一门盖世邪功,为此需要大量的,符合他要
求的炉鼎。什么贩卖人口,钱财啊,都是为了这个目标附带的。」

  唐禹仁眉头紧锁,说道:「太荒诞了,太……嗯。不,不,其实不能说完全
不可能。确实有过这种性质的武林大案,不过远远没有你所提议的这么夸张。」

  我倒是没有想到唐禹仁对我异想天开的猜测没有什么抵触,反而是认真在考
虑其中的可能性。

  我看唐禹仁似乎陷入思索,继续说道:「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想。我觉得规模
这么大,性质这么恶劣的犯罪,一般会有两种动机。一种是很寻常的,完全在常
理之中的原因,比如仅仅是几个大人物想要干女人,但是他们的力量是如此之大,
让他们轻易地搞出了这种规模的恶行。另一种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与罪行匹配
的荒唐动机。我能所想出的,符合我们所掌握的线索的动机,就这么两个了。当
然,后者确实有点不可思议,所以我觉得应该还是第一条最有可能。」

  唐禹仁沉思了良久后,断言道:「这两条思路我们都要继续追究。刚好年关
到了,我要随右统领回京城汇报,可以在书库里查询一下青莲教的历史,和武林
中任何类似你所提到的,需要女子作为炉鼎的功法,也许左统领也能帮我。这边
就交给你了。」

  我苦笑道:「我会尽量的,唐兄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问问薛小姐她有什么需
要帮忙的吧。

  唐禹仁淡淡地说道:「不急,等我从京城回来后,我们可以继续行动。而且
槿乔她身处高位,很多东西不方便做,你却恰好相反。我会让刘青山给你通气的。」

  我继续说道:「不过,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们没提起。假设我这两个思路蒙对
了,那解释了青莲教为何在拐骗女子,但是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同时也在拐骗男人。
不过,以我们当初在青莲圣城看到的一切,和那两个追击我们的高手面对莲开百
籽的消息的反应,我觉得已经很明白了……」

  「青莲教准备大肆培育青莲力士……」唐禹任喃喃说道。

  「没错,如若他们麾下能如你所说,在短短数年内造出成以百计,甚至以千
记的三流高手,呵呵,那说他不准备谋反,我觉得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吧?」

  唐禹任双眼漫无目的地看向了远处,接着说道:「韦大福对朝廷的军事决策
相当了解,似乎笃定了朝廷必会对胡疆用兵,想来青莲教和它身后的势力有朝内
的耳目。若我想要起兵谋反的话,必定会选择朝廷出兵之后,境内空虚之时,最
大程度地利用朝廷前后难应的处境。然而陛下之意已决,除非青莲教明天就反了,
不然的话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站起身来,说道:「两位统领对此事如此重视,甚至右统领不惜在年关这
种至关重要的时节亲自照看越城,也是因为这一点。其实你我在青莲圣城的时候
便已经想到了这个最可怕也是最可能的动机,只是……」

  我苦笑道:「没错,但这其实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是……万一青
莲教狼子野心,跟胡族里应外合,让大燕内外交困,前有强敌后院着火。那才是
他们最想见到的场景吧?世道越乱,越能让他们这种邪教扩大。」

  唐禹任闭上双眼说道:「没错,比起什么女色癖好,什么炉鼎邪功,这才是
最有可能的目的!我在青莲圣城时就想到这一环节了,但是,说实话,难以想象
这种要让大燕变天的大事。」

  一时间,我俩都沉默无语。其实唐禹任在青莲圣城时对我说起莲开百籽的事,
我们就隐约猜到青莲教最可能做出这种大事的原因了。只不过,唐禹仁谨慎的习
性让他在穷尽调查手段之后,才彻底地回到这个结论。

并不是说这是唯一的可能,而是考虑到风险和回报,除了这惊天大事之外,
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与这种级别的罪行匹配的回报和动机。除非真的就如我所猜,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极为平庸的恶,那就太讽刺了。

  「事不宜迟,我得跟右统领仔细讨论青莲教谋反的可能性然后赶回京城。」

  我起身抱拳道:「那就祝唐兄一切顺利了。希望新年过后你我能在此聚一聚,
谈谈阴谋诡计之外的闲事,虽然以我俩刚得出的结论,这应该会是份奢侈。」

  唐禹仁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没错,待我从京城回来,你我斟上几碗好
酒,好好聊一番。」

  唐兄啊唐兄,在你这张冷硬的臭脸下,其实有一颗可靠的热心呢。

  「韩哥,在想什么呢?」

  我的思绪被高岩打断,随意应付了他几句:「在想我们两天后去建宁的工作
呢,有点头疼,看来是没什么机会好好休息了。你不在家过年,家人不会有意见
吧?」

  高岩苦着脸说道:「唉别说了,我爹也是堂中管事,所以纵然不喜也能理解。
我娘则是已经闹了一天了。」

  离上次与唐禹仁见面又过了数日,如今已快是农历十二月底,所以唐禹仁前
天便离开越城回京城汇报任务了。而天究堂也发布了我们的年底紧急任务:建宁
的地字号支部年底工作量极大,需要堂里派人去援助。作为过去一年冉冉上升的
天究堂双子星,又已经有了跟秦管事一起去码头做事的经历,我和高岩便成为了
不做第三人想的,当仁不让的出差人选。

  当然,秦管事向我们保证总共不会让我们在建宁待超过七八天,同时我们俩
人都会被重重酬劳。我出这一趟差能赚差不多二十两银子,高岩比我少些但也能
赚一个月的工资,算是很丰厚了。

  高岩瘫在桌上,苦闷地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是因为堂里看重我们才会派我
们两个新人去做这种重要的工作,但是……啊!我不想元旦时候还要出工啊!」

  我同情地看着他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将
斯人狠狠地操劳一遍,你就把它当成一种考验就是了。如果我们晋升的速度够快
的话,可能明年或者后年就不用再做这种苦差事了。」

  「孟圣的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还跟我装起来了是吧?没人比我更懂孟子说过的道理!」

  陪着高岩讨论了一阵儒家的大道理之后,我便准备走人了。堂里因为知道我
和高岩会被派送到这个年关的苦差事,也特意给我们这两天宽松的待遇,可以早
点离开。

  从这点也可见,我们十一室确实是有点太子队的意思。叶洛秋年关一到便早
早请假回家过节了,要过完春节才能再见到她,这是纯粹的小公主,比不上。高
岩家里除了他爹是个副管事之外,还有个叔叔是总管,也算是派里的嫡系人物。
最后室长我则是被薛家保送进来的外人,三个都背景过硬。堂里年关被派去顺安
各地做临时帮手的堂员可远不止我们两个,但是待遇就差得远了,不得不说,人
比人气死人啊。

  我早早地来到梁清漓家,开始准备今天的课程。小玉两周前终于找到气感,
这段时间被梁清漓手把手地教授玉瓶功第一层的功法。由于理论和身体基础比较
孱弱,目前还没能入门,不过她本人倒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一直很有兴致地
在学。

  看着两个雀跃的女孩儿叽叽喳喳,欣喜地在研究如何运功行气,让我心里一
阵欣慰。

  我看了看手里的一叠麻纸,嘴角翘了起来。比起武学这种我连半桶水的水平
还不到的领域,还是教授正常的学科更适合我。

  「清漓,小玉,完事了吗?完了来厅里,我们今天要上课了。」

  不久后,两女走了进来。今天俩人都穿着青色的短打,像极了一对姐妹。小
玉这几个月下来气色好了很多,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红润,总算是有了
几分符合她年龄的青春活力。梁清漓更是精神极佳,姣好的面容上不同于在聚香
苑里经过磨砺与伪装练就的从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自信。

  是开始新一段人生带来的精神面貌吗?还是武功给了她不同于往常的动力?
我无从窥探。

  我笑容灿烂地让两人坐下后,说道:「又到了每周的算学课了!」

  小玉的脸垮了下去,梁清漓神采奕奕的脸蛋也暗了几分。

  「啊……好吧……但是你说好了要慢一点讲的。」梁清漓撅着红唇可怜巴巴
地看着我,让我心脏猛地跳了一跳。这女人该死的甜美。

  我为帮派整理的数学基础理论还没交上去,这段时间刚好撰写完了,便开始
在教授两女武功之外,隔天给她们上数学课。可想而知,两个从来没有系统性接
触过数学理论的女孩有多么不情愿。就连咬牙决定要跟我尽量多学东西的梁清漓
一开始面对这些完全陌生的知识和理论体系都哭爹喊娘的。

  小玉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过去两个月我一直在帮她识字,启蒙,但是过去十
几年的观念让她天然地以为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虽然对此我嗤之以鼻,但是
在她自己体验到学习的成果之前,我再怎么去引导她也不会真正地让她改变观念。

  还好,她们面前是一个掌握了现代数学系统基础的,有着丰富的辅导经验的
区区在下。我对两个可爱女子的耐心又远远多过我在堂里面对一群对我蔑视或怀
疑的大老爷们。至少,面前的这两人对我有着毫不保留的尊重和信任。

  「好了,加减乘除我们都已经掌握得很好了,之后的分数你们也有一些接触,
今天我们来学一下概率学。」

  我不指望她们完全地接受这些不同的思考方式,但是我希望数学的理论基础,
它的严谨推导,能够帮助俩人的分析能力和理性思维。为此我特意加入了相当量
的逻辑学知识。

  我在大燕位面呆的时间不足以让她们掌握到初中阶段的数学知识,但是只要
能埋下种子就行了,未来的话,希望能有机会让她们利用起自己超过同时代人的
理论基础。

  「好了,今天的算学课就到此为止吧。」

  小玉跳起来欢呼道:「终于结束了!韩大哥,现在你要给我们讲故事了!」

  梁清漓伸了个懒腰,庆幸地说道:「韩良,如果你只是给我们讲课就算了,
但是每次还要我们做那么多道题,实在是太难受了。」

  「算学是这样的,你以为你懂的东西,在没有被几十几百道从各个角度解析
应用其中的道理刁难之前,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搞懂。」

  我将今天的讲义收拾好后,笑道:「好了好了,今天轮到历史了。就让我给
你们讲一讲……当今朝廷的开国故事,和如今的天下大势吧。」

  对于小玉和梁清漓的辅导,我以数学和语文为主,但也会额外加上天文,地
理,历史,经济,与自然科学的内容,每天换着来。相对于数学和语文的系统性
教学,其他的科目我以兴趣为主,主要是为了培养一些对她们有益的思考和分析
方式。

  不得不说,比起按步就班的正式教学,还是最后这小半个时辰的寓教于乐远
受欢迎。我今天讲的燕朝历史是我从龙头帮的藏经阁里学到的。要借阅这种书籍,
费用相对来说较低,远不如武功秘籍那么贵,是以我在过去几个月没花几个钱就
恶补了一番这个位面的常识。在一个知识传播如此难得的年代,哪怕是寻常的书
籍都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触碰的,毕竟造纸业在大燕还没有到那个水平,但是身
为龙头帮的正式帮员,却能如此轻易地接触到这种东西,让我有些感叹。当一个
武林中人真的是跨越阶级的最好方法啊。

  等她们在各个方面有一定的基础之后,我可以针对性地教给她们一些谋生的
知识。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除了寻常的会计知识和武学经验之外,我能所想
到的,能教给她们的,也许只有医学方面的知识和一些从商的点子了。

  在林蔚烟之前,我曾经出租过另外一间房子给一个医生朋友。他是一个对于
医学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的人,虽然已经有国内的工作经验了,但是为了考上国
外的医学院深造,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复习,跟我聊天也几乎只聊这个领域内的话
题。那时候的我在考虑要不要上医学院,所以在他的带动之下也翻了翻他的一些
基础医学理论教科书。虽然现在应该不会从医了,但是学到的知识倒也没有忘却。

  跟唐禹仁会面之后,我意识到战争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近,所以这几天向
薛槿乔提议,把粮食囤起来,预防万一。除了对胡族的战争导致的物价波动以外,
青莲教的活动范围就是顺安府,万一他们真的谋反的话,当地的粮价一定会大幅
度增长的,不可不未雨绸缪。

             第四十一章:建宁新春

  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时,我和高岩,还有同行的陆管事和另外一个天究堂帮
员钱庶风尘仆仆地进了建宁的地字号分支,一座在城西的不起眼的小屋子。

  建宁不愧是顺安府前三的大城,在宁王府的百年经营之下,富饶而繁华。虽
然没有越城那么雄伟的城墙和千年历史的厚重,也不比越城依着越水拥有天然的
运输优势,但建在越水支流旁的建宁也是车龙马水的商业重地。尤其是年关在即,
城门大开,成百上千的行人川流不息地出入着这座城池。天气虽然有些寒冷,但
人们的脸上都充斥着往常难见的欣喜和期待。

  「越城的灯市乃是顺安首屈一指的美景,建宁作为近邻在过去几十年也发展
了自家颇具规模的灯市。兄弟们,加把劲干活,要是能帮支部按时赶工完的话,
咱们还有空去见识一下。」

  陆管事带我们见过几个支部的帮员之后,带着几捆本子坐了下来为我们打气。
我和高岩,钱庶各自对视了一眼,只能苦笑。

  建宁和越城的灯市自正月初始,在元宵结束。我估计我们要是能在正月初五
的时候赶着把工作了结了,还能逛逛建宁的庙会,参拜一下祭典,看看灯市。再
迟的话,最多也就赶集观灯了。

  工作没什么可说的,量大管饱。哪怕以我和高岩的工作效率,都累得够呛。

  与唐禹仁讨论了一番之后,我的心思回到青莲教这边,于是留了个心眼,特
意把运输行人的账本都揽了过来,然后把其中的大客户都仔细过了一遍。

  当初薛槿乔和太清道两个道士带人追着线索来建宁后空手而归,我便觉得有
点奇怪。也许这几个小辈没有玄蛟卫或者黑鸦探级别的追踪能力,但是他们身边
肯定有能人的。尤其是宁王府明确提过城里确实有邪道中人的踪迹,为什么他们
一个月下来一点收获都没有。

  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薛槿乔等人的意图被提前察觉了,又或许他们太高调
了,打草惊蛇之下一点线索都没能找到。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仔细地寻找任何可疑的信息。腊月到正月结束期间,在
国师玄宇真人祭祀天地之前,大燕严禁任何人口买卖和淫祀,一切都要符合人道
与天道,积德行善。当然,严格来说淫祀邪教这种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被禁止
的,但是过年这个时节抓得尤其紧。

  所以一年中如果要积德行善的话,还是年关做性价比最高。

  所以,就算是正经的人口买卖,在这个月里,也绝对不会在明面上出现的。

  那么……

  我的手无法控制地抖了抖。那么,为何我翻看的这本账本所记下的业务,跟
我所熟悉的人口买卖的记账,如此相似?

  不会有错。虽然它们的名义各有不同,但是留下来的信息和规律跟人口买卖
的运输记载极为相似。若不是我在过去几个月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去熟悉龙头帮人
口买卖的账本格式,乍看之下都肯定无法分辨出来。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同僚。他们都在埋头苦干,没时间注意我。
便是陆管事也捋起袖子皱着眉头在翻账本。我抽出几张纸,悄然记下这几项引起
我警惕的生意。

  嗯,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还得再检查其他的账本,交叉对照一番。何
时进,何时出,租用龙头帮服务的到底是哪方人,都得仔细考究。更何况,虽然
这些记录确实很像人口买卖的记录,但是说不定只是我想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在心里深处我已意识到这一切绝不可能这么巧合。可恨唐禹
仁不久前刚回京城,要至少元宵才能赶回来。要是能发现青莲教的踪迹的话,我
得立马写信给刘青山和薛槿乔。

  接下来的两天我悄悄地把过去半年的运输账本都检查了一遍,筛选出六家在
腊月期间仍然我行我素,疑似有参与人口买卖的交易方。其中有三家在十月后半
时忽然加大了额量,一直持续到现在。另外三家则是每月几笔的小额量交易,到
了十二月时更是只有寥寥几项记载。

  我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十月份……正是我和唐禹仁从青莲圣城逃出来的时段。
看来很明显了,我和唐禹仁等人逃出来之后,青莲教肯定决定壮士断腕,撤离青
莲圣城,开始转移教众和苦工,其中至少有一部分靠着龙头帮的运输渠道进了建
宁,而这三家应该就是青莲教在建宁布置的人手。

  那么问题来了,龙头帮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无知之下被青莲教利
用,还是自身就有着更深层次的牵涉?

  据我所知,龙头帮在出了这件事之后非常非常配合,并且主动将人口买卖这
方面的生意完全冻结住,说是在官家出结论前,一点都不会继续整个顺安府的人
口贩卖。不仅是自身的买卖,还有为其他人贩子提供的运输服务都暂停掉了。

  这份生意的规模极大,这个决定也相应地对龙头帮的财政损失重大,但是高
层却一点迟疑都没有。这是两月前的事,建宁的支部离越城不过三百里,不大可
能对着总部的决策阳奉阴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了,一个是建宁分部有反贼,另
一个则是这三家从一开始便被掩饰得非常好,以至于龙头帮暂停掉人口买卖的时
候,根本没有想到要碰这些。

  那么另外三家呢?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和青莲教有关系吗?

  思索着这些问题,我真是头痛。虽然我设想过自己能在建宁的地字号支部找
出点蛛丝马迹,但是真正碰到了线索时,如何利用起来的问题根本不是我一个人
处理得了的。

  聚香苑之变之后我也学乖了,自己小卒子一个,不到必要时刻还是别亲自涉
险。一是没那个能耐,二是小命要紧。就连唐禹仁这种老江湖也会阴沟里翻船,
我要是还在建宁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贸然打探青莲教的虚实,那是嫌自己活
得太长了。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些信息和推测都记下来,然后立刻写信给刘青山和唐禹
仁。我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笔记里着重写下的名字:怀化萧家,金蹄车行,和白虎
帮。

  我呼了口气,就着油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隐晦地写成信,然后问了一个当地
的帮众叫人帮忙送信。还好这种工作本来就是帮里的大生意,年关更是运输和物
流最忙的时候,每天都有大量进出建宁的驿员和镖人。

  大燕官方自有一套驿递系统,主要是为了运输重要文书或者物资建设的,自
己都不够用,更不用说寻常老百姓了。民间则更多依赖于龙头帮等势力建立的商
用物流。可能是因为武功的存在吧,镖局这种东西相当普遍,当然价钱也不便宜,
其中的佼佼者便是龙头帮开的龙门镖局。许多小地方则是有「信客」,或者干脆
靠来往天南地北的商人送信。听说很多镖客退休之后,都会客串一下信客,用过
去的江湖经验和阅历偶尔帮人传递一下重要的文书。

  我将书信递给一个满腮胡茬的中年男子后,给了他五两银子,说道:「刘掌
柜要是有回信的话,让他送到天究堂就行了。」

  昨天陆管事明确告诉我们,因为今年工作效率极高,我们最多还有三天就能
离开,并且特意表扬了我们一番。我心知肚明这是因为高岩和我两个强力员工在
此,钱庶也是堂里的好手,数月前我的第一批算学课学生之一,才能进度如此快。
不然的话,元宵之前估计都走不了。

  胡茬男咧嘴笑道:「好嘞客官,客官您也过个好年罢!」

  我怔了怔,也向他抱拳回礼。

  是啊,今晚就是大年三十了。

  在这种家家团圆的美好时辰流浪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还他妈在出差加班,我
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有时候我会想,如今自己花费如此多心思跟梁清漓和
小玉传授自己的学识,到底是为了帮助她们,还是为了排解自己作为异世界来客
的压抑。我从未想象过,当自己心中的想法和观念不合于世,在这个位面可能没
有任何人可以理解的时候,竟会如此刻骨地寂寞。

  有时候我看着梁清漓的俏脸时,会想开一些只有现代人才能懂的玩笑,会想
对她吹一下只有地球人才会懂的牛逼。但是更多的时候,面对偌大燕朝里唯一一
个能够对之敞开心扉的人,我却无奈地发现,很多时候我都不得不咽下自己想要
说的话,因为对面那个清丽的女子根本无法理解我的所想。

  还有我的任务。虽然我已经抓到头绪了,甚至可以朦胧地想到之后该如何留
下位面印记,但是真正的轨迹却仍然困难而晦涩。九个月了,我已快在大燕呆了
九个月了。一开始的兴奋和不安已完全消散,如今的我已有些厌倦和烦躁了。有
时候我会想着自己到底犯了什么贱,自作主张地投入了这个危险又不讨好的世界。
更多时候我会无比地怀念现代生活的便利和美妙。

  但是没有后悔。只有被青莲教关押在那片黑暗的牢笼里时,我才真正地,深
刻地后悔来到大燕。不过那个时候我后悔的是自己从娘胎里出生之后所做的一切
导致自己遭了这趟罪的决定,而不止是进入超越空间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从未
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也许我比想象中还要头铁吧,但是这九个月的见闻和历练,
都让我觉得不虚此行。

  我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思绪飞回越城。

  还记得我告诉梁清漓和小玉我得去建宁出差时,两女都相当不舍。离开时梁
清漓紧紧地抱了抱我,说回来时一定要去她家,跟她和小玉一起过年,令我心里
暖乎乎的。在一个封建的位面要求一个有现代人精神的朋友要求也太高了,至少
现在还有她们两个,也还有唐禹仁这个朋友。

  「韩哥,来吃年饭咯!」

  我笑了笑,嗯,也还有高岩这小子。甚至叶洛秋,薛槿乔,乃至刘青山那个
家伙,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若是没来这趟的话,就不会有机会和
这些鲜活的生命有所交集。

  我将自己内心那些伤春悲秋的思绪压下,应道:「来了来了。」

  晚饭确实非常丰盛,大鱼大肉一直在上,让我和高岩吃得不亦乐乎。我们四
个总坛来的帮手这几天与建宁支部的兄弟们共度难关,大家也比较熟络了,你来
我往地甚是热闹。

  晚饭后,我和高岩应酬了一番之后便回到了我们共用的房间。

  高岩关上门后,贼头贼脑地对我耍了个眼色,问道:「对了,韩哥,你听说
了吗?」

  「听说啥?你这问题也太含糊了。」

  高岩低声道:「听说宁王府这几天一改往常的低调作风,放出话来说要助官
兵和六扇门一臂之力,搜寻对付青莲教妖人。为此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元宵,宁王
日日都会在府内宴客,并且邀请的都是顺安的白道势力。据说宁王希望广招顺安
白道的各位高手,在来年开春时进山搜寻青莲教的下落,将他们彻底根除。」

  我皱了皱眉,问道:「这可不是小事,但是青莲教一案我也有所耳闻,他们
藏在太屋山下的洞窟里,怀化官府在过去几个月都没有成果,怕是不会这么容易
的。更何况……如今他们已是顺安府的第一大敌,再怎么迟钝也该都从山底下逃
了。」

  高岩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宁王府藏龙卧虎,他们在建宁又是当之
无愧的第一势力,相较于寻常官军捕快也许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几天和韩哥你一
直埋头工作,门都没怎么出,不知道城里如今除了过年之外,就在聊这件武林大
事了。」

  「你我也勉强算得上武林中人,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高岩思索着说道:「我对宁王府不怎么熟悉,但也知道越水以东是他们世代
经营之地,说是地头蛇都小看他们了。以宁王府之尊贵,对于自己的地盘上出了
青莲教这种存在,肯定是极为不快的吧?过去几个月官府的行动毫无成效,也难
怪宁王府想要自己出力了。」

  这个猜测倒是合理合情。记得数月前薛槿乔就带人来过建宁,甚至我记得景
源景珍两人的师叔也曾经来过这里调查邪道踪迹。

  大燕官府的实力就我所见,理论上来说是远远凌驾于任何其他势力之上的。
怀化也不是什么小地方,是顺安除了越城,应天,建宁之外最大的城池。那么怀
化官府这么碌碌无为,到底是因为如薛槿乔所说,地方官府开始流失掌控力了,
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阻碍着调查?

  我不由得陷入沉思。一旁的高岩试探性地问道:「韩哥,没事吧?」

  「嗯?哦,没事,只是想着宁王府的宴会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肯定很华丽吧。
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种事了?」

  「因为韩哥你对青莲教这事很感兴趣啊,所以我自然要帮忙注意一下。」高
岩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嗯?这我倒是不否认,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高岩笑道:「因为韩哥你自己对我说的啊,多观察,多思考。每次我们聊到
这种话题的时候你都会听得特别仔细,我自然而然地就注意到了。」

  这小子,观察力还挺强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道:「小伙子可以
的,有潜力。我也就此谢过了,宁王府这方面的消息我没有听闻,但确实对其有
所兴趣。以后你再听到什么八卦,给我说说听。」

  高岩笑嘻嘻地答应了,似乎对自己颇为满意。同时我也有些警惕,虽然我对
高岩比较放心,但是还是要提防自己不要在日常的交际中泄露出太多个人的信息
和倾向。谁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样的人在暗中观察你,我还是太稚嫩了。

  在这份反思中,大燕景泰十年就此落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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