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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传】(1-2) 作者:天之痕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2-03-01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彩云传】 作者:天之痕2022年2月27日首发于sis001              序章月黑风高杀人夜   阿迷州,团山。   张生在急匆匆地赶路,沿着团山上的羊肠小道,想要连夜越过山脊,在南盘江附件寻个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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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传】

作者:天之痕
2022年2月27日首发于sis001

             序章月黑风高杀人夜

  阿迷州,团山。

  张生在急匆匆地赶路,沿着团山上的羊肠小道,想要连夜越过山脊,在南盘
江附件寻个村落暂住。

  他是到南都金陵赶考的贡生,临安府钦崇里人氏,家中颇有资产,捐了贡生,
一心只想考个功名,出人头地。

  如今朝廷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乱军四起,内忧外患,读了那么多年书的张生
觉得,这正是他报效朝廷的好时机。所谓乱世出英杰,一旦功名在手,他便能大
展宏图,名留青史。

  夜色深沉,团下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天和地仿佛都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墨
色之中。只能张生自己的脚步声,还在寂寥之中,有节奏地响着。

  在兵荒马乱的年月,最忌摸黑赶路,尤其是在云南这种地方,放眼万里,俱
是灰黑色朦胧的远山,仿佛永远在走不到尽头似的。走着走着,张生不禁有些气
馁,虽然手中提着灯笼,可所见不过一二十步距离,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走错
方向。

  南都大考在即,留给张生赶路的时日并不多。其实,在出门前,他已经做好
了充分的准备,即便遇上山洪拦路,绕道行走也绰绰有余。怪只怪,他在阿迷县
城里逗留了足足一个多月,这才让他的行程变得捉襟见肘。

  张生看到山坡上有一个凉亭,孤零零地矗立在黑茫茫的夜色中。这条道,即
便是大白天,也见不到多少人影,更何况是此刻三更时分。他觉着有些乏了,便
进了凉亭,从背囊里取出水壶,仰天咕咚咕咚地大饮了几口。

  许是前些日子一直浸泡在美酒佳肴之中,此时几口清水下去,竟觉得索然无
味。

  张生叹了口气,回头遥望阿迷州县城的方向,可他已经看不到寨子里的灯火
了,不禁有些惘然若失。想起那些天沉迷的温柔乡,女人柔美的胴体,婉转的细
语,令他忍不住有神飞天外。

  " 彩云,待我金榜题名之日,定将重金替你赎身,娶你为妻!" 张生对着虚
空,喃喃自语道。他怎么也忘不掉,那个陪伴他月余的女子,名叫彩云。彩云不
仅长得美,而且妖,似乎轻而易举,便能勾动男人的心弦。张生也正是为了她,
差点错过了三年一期的南都会试。若考取功名不是他毕生的念想,只怕他在身上
的盘缠使完之前,会一直流连在那个名叫翠月楼的风花之地。

  男人总是如此,对风尘女子有着莫名的眷恋,尤其是像张生这种情窦初开的
少年。本来,他在临安府也算是家境殷实,父亲在土司衙门中任职,专管钱粮,
收入不菲。如斯家底,足够他再玩闹上好几年,再去求功名也不迟。只可惜,去
年张父忽然病势,家中老母有体弱多病,身为张家唯一的独子,不得不提前把功
名之事提上日程。只有金榜题名,才能拯救他逐渐衰败的家。

  今夜无月,亦无星,茫茫大山中,唯有张生手中的灯笼,还不停地明灭着。

  " 啊!" 就在张生刚把水囊塞回包裹里,准备继续赶路之际,刚转身要出凉
亭,忽见凉亭前,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两个人影,正用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他。在
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人悄无声息地站在背后,令张生禁不住毛骨悚然,吓得
大叫起来。

  " 你,你们是谁?" 在极度的惶恐中,张生双腿发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 取你狗命的人!" 张生这才看清,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都穿着夜行衣,
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对美目在外。虽然只看得到双眼,但从深邃的眸子里,他不
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眼睛。说话的是那个个子稍矮的人影,声音细腻,
就像从胡弦里流露出来的宫商角徵。

  原来是个女的!张生一听到那女子说话,胆子瞬间便大了起来,可没过眨眼
的工夫,很快又心虚了。因为他看到那两个黑衣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把亮闪闪的
钢刀,寒光刺目。

  " 女侠,饶命!" 张生已经吓得没有站起来的力气,瘫在地上不住地告饶,
" 我,我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喏,从翠月楼出来,我还剩下三十两纹银
……你们尽管拿去,但求莫要伤了我的性命!我家中还有老母……" " 少废话!

  " 那个高个子的黑衣人上前,一脚踏在张生的胸口上,冰冷的刀锋往他的脖
子上一架。

  高个黑衣人的嗓音比矮个黑衣人还要柔软婉转,如果说矮个黑衣人说话像胡
弦,那她开口的时候,就像古筝流露,小桥流水。张生似乎觉得有些耳熟,不禁
瞪大了双眼,惊恐地喊道:" 你,你是……" 他再也说不出他的猜测,高个黑衣
人已经拿着刀锋在他的脖子上使劲一抹,顿时一股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飞溅在
二人身上。女人大多怕血,可着两个黑衣人竟丝毫不见畏惧,当长长的睫毛被血
珠糊住的时候,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张生的尸体倒了下去,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之中,不瞑目的双眼怒睁着,似乎
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残酷的现实。

  矮个女子弯腰从地上拾起了张生的锦囊,拿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不禁柳眉微
蹙,道:" 姊姊,看这张生平日里出手阔绰,却不知道浑身上下,只剩下这么点
银子了!枉我姊妹二人,一路跟着他进了团山!" 那个被叫做姊姊的高个女子道:
" 不免有看走眼的时候,人都杀了,还能奈何?明日一早,黔国公府上有马队会
打此经过,若是让他们见着尸体,免不了又闹出一番风浪来。你且随我,先把尸
身处理了!" 姊妹二人收好银子,一人拖起张生的一条腿,将他拽到了山崖边,
用力一推。如断线风筝般坠落的尸体,很快消失在如深渊般的山崖下。

            1、翠月楼的肮脏勾当

  清晨,阿迷寨子里,鸡犬相闻,又是平静而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万彩云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有些浑身酸痛。昨晚趴在她身上发泄的男人,强
壮有力,像是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劲,折腾得她头昏眼花。不过,这同时也让她感
到十分受用,整个阿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强壮的男人了。

  万彩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已经离去。翠月楼就是这样的地方,每
天来来往往很多生面孔,都像是她一生中不起眼的过客。枕边的香炉还没有熄灭,
从镂花的香龛里,一缕轻白色的烟正袅袅地升起,带着令人沉迷的清香,飘向房
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万彩云一丝不挂地卧在柔软的榻子上,刚睡醒的身子,似乎还没有彻底从慵
懒中挣脱出来。刚刚二十岁的她正值花样年华,身材修长,在细腻的皮肤下,几
乎找不到半点多余的赘肉。她是翠月楼的头牌,即便在云南这种僻远之地,由她
陪上一夜,多少也得花费不下十两纹银,几乎和京师的物价难相上下。可万彩云
却对自己的身体很不满意,因为自打她出生起,肤色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白嫩,反
而呈现出一种古铜色,就像历经千年的金属一样。如不是她五官长得美艳,只怕
在人群中一站,很难让人第一眼就相中了她。不过,先天的不足,后天总是会有
办法来弥补的,她之所以艳名远播,更与她的风情万种脱不离干系。

  万彩云轻轻地抬起右腿,在暗褐色的小腿上,竟刺着一幅蛇妖的图。蛇妖身
姿妖娆,如藤蔓般缠绕在她的腿上,从脚踝一直到膝盖,就像穿了一只画工精美
的丝绸袜子。

  " 姊姊," 房外忽然有人在轻轻地叩门," 土司衙门的汤公子来了!" 万彩
云终于从榻子上起身,也不披衣,光着身子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让她的妹妹进
来。妹妹万彩月长得比她姐姐更娇小一些,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上
去天真无暇,人畜无害。如果要说这姊妹二人,谁更适合在青楼里过活,那当然
是妹妹万彩月。她不仅外表纯真,而且肤色白皙,可谓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万彩月见到姐姐赤身裸体的样子,急忙挪开目光,羞涩地道:" 姊姊为何不
穿上衣裳?" 万彩云懒洋洋地坐在罗汉床上,不以为意地答道:" 你我姊妹一奶
同胞,何须顾忌这许多?云南不比江西,天气又闷又热,穿了衣裳,不过半个时
辰,身上便又粘又潮,很不舒坦。倒不如这样来得更惬意一些!" 原来,这姊妹
二人俱是江西吉安府人氏,母亲早故,二人被随着父亲一起到云南经商。不料三
年前,万父又病故,这才使得姊妹流落风尘。一听到姊姊说起故乡江西,妹妹不
禁愁上眉梢,哀婉地叹息一声,看着姊姊小腿上的刺青道:" 话虽如此,可让你
瞧见你这腿上的刺图,只怕又要说三道四!" 刺青素来很难让寻常人接受,尤其
是在与中原闭塞的云南,民风古朴。自打宋朝以来,只会在罪人身上施以黥刑,
正经人家谁会无缘无故地忍受皮肉之苦,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迹?身
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行径自是会让大家觉得忤逆。

  万彩云却不屑一顾地道:" 妹妹何故总是在意旁人眼光?人生一世,逍遥于
天地之间,唯快活耳!更何况……" 说着,她抬起右腿,目不转睛地定着自己小
腿上的刺青," 比起其他的上古凶手来,我更钟情于毒蛇……" 蛇的冷血无情,
是她在乱世中生存下去唯一的资本。

  " 哦,对了," 万彩月也不再多话,急忙道," 汤公子说寻你有要事!" 万
彩云撇了一眼自己的妹妹,道:" 他不是你的常客么?今日寻上门来,你接待了
便是!" 万彩月道:" 他今日可不是来寻我的!" " 是么?" 万彩月点点头:"
我喊来了几位姑娘作陪,全让他退了!" 万彩云叹了口气,从罗汉床上起身,走
到榻子边,在凌乱的褥子里翻找了一阵,终于寻到了她的那身青色薄纱,披在肩
头道:" 那便去见见他!" 翠月楼是阿迷州最着名的青楼,也是最奢华富贵的去
处,小楼三重,如黔国公的府邸一般,凡是路过此地的人,都免不了要来这里享
受一番。这时,汤嘉宾就坐在天字包房里,有条不紊地嘬着今春的普洱,等着万
彩云。

  汤嘉宾是阿迷州土司衙门里的典史,专司缉捕要犯,同时也是翠月楼的常客。

  他今年不过二十四五岁,家中和土司守备普名声颇有渊源,人长得白白净净,
可双眼异常刁钻。许是在土司衙门里任职的缘故,仿佛总能看穿人心底里的私念。

  " 不知汤公子驾到,有失远迎,恕罪!" 万彩云走进天字包房,在汤嘉宾的
面前落座道。

  " 彩云,你如今架子可是大了,邀你饮茶一叙,却让我等上这许多时辰!"
汤嘉宾嘴角微微带笑,将面前一盏美酒推到万彩云的面前。

  万彩云低头看了一眼酒盅,不动声色,反问道:" 汤公子莫不是大清早就要
小女子饮酒作陪了吧?" 说实话,昨晚万彩云招待的客人,不禁体魄异于常人,
而且酒量惊人,直到此刻,她依然觉得自己有些宿醉未醒,脑袋昏昏沉沉的,不
想这么早又饮上了酒。

  汤嘉宾的目光却一直盯着万彩云被薄纱笼罩下的胴体,青色的纱衣就像一层
云南远山的雾色,将她的娇躯罩得若隐若现。万彩云真是风骚入骨,即便在妹妹
的情人面前,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肉体,几乎是半透明的纱衣让她胸前两点鲜红
的乳晕有如墨染的点绛般,充满了朦胧的美感。

  " 咳!" 万彩云有些得意,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一个能够逃得出她的勾引和
诱惑。她轻咳了一声,像个得胜者一般,把正痴迷于自己肉体的汤嘉宾从遐想中
拉回现实。如此一来,原先汤嘉宾咄咄逼人的样子,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出于被
动。

  汤嘉宾定了定神,正色道:" 此刻尚不及辰时,饮酒自然是早了一些。今日
清晨,有樵夫进团山砍柴,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被摔得支离破碎,面目全
非!不过,从他随身背囊里,找到了他赴南都赶考的浮票,正是临安府的张生!

  " " 哦?" 万彩云有些意外,反问道," 他想来是遇到杀人越货的强盗了,
真是不幸!不过,如今外头不甚太平,这种事也不算稀奇了!只是,既是命案,
汤公子理应到土司衙门里去办理才行,为何要来这翠月楼呢?" 汤嘉宾道:" 若
我记得没错,这张生月余之前,从临安府离家,却在阿迷州逗留了许多时日!在
这数日之间,流连于翠月楼,都是你招待的他吧?" 万彩云也不隐晦,点头道:
" 没错,确实是我招待了他!只是我一直当他是寻常客人,前些日想必是银子使
完了,这才离开。却不料,竟在团山遇害……" 汤嘉宾却不依不饶:" 你与她日
夜缱绻,可知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之人?" 万彩云摇摇头。

  汤嘉宾放下手中的茶盏,盯着她道:" 那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在翠月
楼里露了财,让不怀好意的人见着了,便起了歹心,趁他连夜赶路之际,在团山
取了他的性命?" 万彩云道:" 这解剖案情,缉拿凶犯,乃是你们衙门的事,为
何要来问我这一弱女子?" 汤嘉宾站起身来,往前弯下腰,双眼直视着万彩云,
两个人的面孔距离不到一尺。他一字字地道:" 这个月的张生,上个月的商贾黄
老头,上上个月的昆明刘知事,好像在遇害之前,都在你这里消遣过?" 万彩云
也站起身来,对视着汤嘉宾道:" 莫非汤公子怀疑是我所为?我不过是青楼弱质
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岂有杀人越货的本领?" 汤嘉宾又打量了一番她,这才坐
下道:" 昆明的刘知事一死,凶案已经惊动了国公府,沐国公令阿迷衙门尽快找
出凶手,严惩不贷!我也是吃一口公家饭的人,有嫌疑的,自然要一一过问!姑
娘既不知情,那边叨扰了!只是……国公府的号令,阿迷衙门不得不遵,今日往
后,我会多派人手,对翠月楼严加监视!" 万彩云走到包房门前,将门拉开,对
汤嘉宾道:" 公子慢走!" 汤嘉宾离去,留下惴惴不安的万彩云,愣愣地站在天
字包房门口。

  " 姊姊," 妹妹彩月不知何时走上前来,站在姐姐的身后轻声道," 方才汤
公子所言,都让我在屏风后听到了!看来,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俩了!" 万彩云
回过神来,转身问道:" 这汤公子乃是你的相好,若送他与张生一道去见阎王,
你可舍得?" 万彩月闻言一愣,随即道:" 我全听姊姊的话!你我姐妹二人,能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活至今日,实属不易。区区一个男子,有甚要紧的?" 万
彩云道:" 好!既然你如此看得开,今夜三更时分,咱们便摸出翠月楼去,取了
汤公子的狗命!" 话不赘述。转眼间,便到了当日三更。

  万彩云在男人中间,左右逢源,已经接连送走了好几拨喝花酒的客人。在翠
月楼,陪酒侍寝,俱是明码标价的,每送走一拨客人,姑娘们便能得到相应的赏
钱。万氏姐妹在阿迷州沦落风尘三年,也算是攒了不少积蓄,可万彩云依然觉得
不够。

  只有经历过在生和死边缘的人,才会明白金银对她的重要性。想当年,万父
撒手人寰,她姐妹二人在云南举目无亲,父亲的产业,全让恶仆们瓜分了。不仅
如此,还将她们贩卖到青楼,最后又赚了一大票。所以在她们姊妹的心中,只要
喘着气的,便都是恶人。而她们的不幸,正是这些恶人造成的。

  青楼终究是吃青春饭的,如今她们年轻,尚有姿色,客人们自然络绎不绝,
可一旦她们人老珠黄,只怕又要沦落到街头乞讨的下场。万彩云想着,只凭每日
从客人们手中攫取的赏钱,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让她们将来安度晚年,只
有不停地杀人越货,把死人的口袋都掏空,这才能令她们不停地累积财富。

  可有些人杀得,有些人又杀不得。比如,像张生那样路过的,杀了他也不好
有太多人过问。在阿迷寨子外拦路杀人劫财的,又不只她们两个。而有些在阿迷
土生土长的,却是杀不得的,只要在寨子里生活过的,难免会有亲人朋友,他们
在土司衙门里一闹腾,官家自然也没办法安生,不得不下令继续缉拿凶手。所以,
万彩云姊妹看准的目标,往往都是不认识的路人。却没想到,上上个月来了一个
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压根看不出是在昆明衙门里当差的,只道也似张生一般,是
个路过阿迷的行人,便不假思索,在草坝镇碧色寨附近,像办理张生一样,将他
给办了。殊不知,他竟是黔国公府上的知事,乃是奉了沐总府之命,去往临安府
蒙自县办公差的。他的死,惊动了总府大人,这才督令阿迷土司彻查凶手。

  既然汤嘉宾已经怀疑到万彩云头上了,那么她只能冒险一搏,杀了汤嘉宾。

  正如刻在她小腿上的那幅刺青蛇妖一般,冷血,无情。

  三更一过,翠月楼里便安静下来,该在小楼里宿夜的宿夜,不宿夜的也趁早
回去了。都说东川府近年战事频起,波及云南,世代镇边的沐国公已经下令,全
省宵禁,入更以后,闲杂人等,不得在街上游荡。所以翠月楼的生意,比起从前
来,也清冷了许多。

  万氏姐妹二人从后门出了翠月楼,朝着南正街摸去。一路上,也不敢提灯,
全凭着稀松的星月,匆匆赶路。戒严令下,谁也不敢在街上游走,若让官兵抓到,
押进衙门里去审问,不管是谁,不死也得扒掉一层皮。

  汤嘉宾的宅子就在南正街,紧邻阿迷土司衙门。虽然云南属于羁縻州,朝廷
的规矩管不到这里来,但土司的律法,却比朝廷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汤嘉宾每天
要准时到衙门里去报到,不论刮风下雨,只要去了,就能每月领到俸禄。

  万彩云不敢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行走,带着妹妹专挑小巷里摸。这种趁着月黑
风高去杀人的事情,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早已驾轻就熟。妹妹万彩月是汤
嘉宾的老相好了,也曾被汤嘉宾带回自己的宅子里,连日缠绵,所以姐妹二人很
容易便摸到了汤家宅院前。

  街上,一队由十余人组成的土兵正列着整齐的队伍,擎着火把,装模作样地
巡视而过,他们根本发现不了藏在暗夜阴影里的姐妹。万彩云早就计算过,这些
土军士兵巡逻每隔半刻钟,便会路过一次。也就是约摸一炷香的工夫,她们必须
把汤嘉宾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在睡梦中。要不然,惊动了土兵巡逻,她们便是插
翅也难飞。

  " 姊姊," 万彩月轻轻地唤了一声," 你与守备普老爷关系甚密,若是能去
求求他,让汤公子不再追查我们,岂不省下许多麻烦?" 万彩云把缠在玉颈上的
黑色纱巾往脸上一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盯了妹妹看了一眼,反问道:" 怎的?

  你心疼你家公子了?" " 倒,倒也不是……" 万彩月也将黑巾罩到脸上,掩
起了羞涩的表情,轻声道," 只是觉得,这事咱们本可不必如此折腾的!" 万彩
云道:" 我才不愿去求普老爷呢!更何况,最近东川府祸乱四起,朝廷已经下诏,
西南各省出兵入川。前些日子,我还见到沐府的官爷在街上吆喝征兵呢!想来这
几天,他也是心烦得紧!" 万彩月点点头:" 这也难怪,好些日子都没有见到他
了!" 万彩云忽然正色道:" 你可准备好了?" 万彩云又点点头。

  姐妹二人悄悄地将钢刀出鞘,握在手中。万彩云从薄底快靴里抽出一柄匕首
来,从门缝里插了进去,用刀锋切住门后的木栓,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拨开。这事
看来她平日里也没少干,不一会儿工夫,只听得门轴吱呀一声,便悄无声息地从
两边打开了。

  汤嘉宾不是阿迷人,只因普老爷在这里任土守备,这才只身一人,搬到衙门
附近居住。平时身边也只带一个彝人仆从,偌大的院子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 在哪里?" 万彩云小声地问。

  来过汤家宅院的彩月轻轻地往前指了指,正对着照壁,有一幢小楼。汤嘉宾
的卧室,便在小楼的二层。

  姐妹二人蹑手蹑脚地穿过庭院,此时已经过了三更,院子里和外面一样,安
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四面厢房里更是黑灯瞎火。悄悄地上了二楼,
在万彩月的指引下,两人终于摸到了汤嘉宾的卧房门前。

  万彩云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地听了一阵,却听不到里头任何动静,便壮了
壮胆子,用手轻轻一推。不料,卧房的门竟嘎吱一声,缓缓地被推开了。

  万彩云和妹妹对视一眼,却看到彩月有些顾忌,也在盯着她不停地摇头。彩
月年方十八,比起她的姐姐还小两岁,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世事艰辛,
感情成了奢侈,但在每一个女孩子的心目中,却仍充满了对爱与被爱的向往。万
彩月觉得,汤嘉宾好像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相反对她还甚是温柔体贴,禁
不住芳心暗许。今时今日,他身为典史追查凶手,已经怀疑到他们姐妹的头上,
不死留在世上,终将成为她们的心头之患,却也不愿亲手下手,杀了自己的心上
之人。

  万彩云轻叹一口气,只好只身一人,潜入房内。汤嘉宾的卧室并不大,靠墙
处摆放着一张滴水床,就像一个用镂花木搭建而成的小屋,被一层轻薄的帐子围
挡着。正对着床不远,是一顶四足黄梨木内卷茶几,上头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的茶
壶和四个水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万彩云借着从门口照射进来的星光,透过滴水床的帐子,隐约能够看到摊开
的褥子和躺在褥子里隆起的人的躯体。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床边,一把揭开帐
子,将钢刀反握,高高地举了起来。

  她不是生来就冷血无情的,而是在一次次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残酷经
历中,早就了她现在杀人不眨眼的性子。她也希望妹妹能够觅个好人家,有依有
靠,不用继续跟着她漂泊于尘世。可她也同样不希望,任何人威胁到她和妹妹的
安全,即便这个人很有可能将来会成为她的妹夫。

  万彩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刀刺了下去。谁知,刀尖下去,却没有割开人
体皮肉时那干脆爽滑的手感,反而是软绵绵的,噗的一声,一直刺到了坚硬的床
板上。

  " 啊!" 万彩云忍不住惊叫出声,当即也顾不上那么多,伸手往滴水床里一
探,猛地将褥子揭开。但见藏在褥子下的,竟是一床被卷成人型的毯子。

  " 不好!中计了!" 万彩云大叫一声,急忙退到卧室门口。

  万彩月见姐姐一脸惊慌的神色,忙问道:" 怎么了?" " 别问那么多!快走!

  " 万彩云一把拉住妹妹的手,正要往楼梯下去。忽然,原本黑漆漆的庭院,
这时已经变得一片通明,数十名手握火把的土军士兵正鱼贯地从门口照壁两侧涌
了进来,将小楼团团围困起来。

  " 哈哈哈!" 一个清亮得意的笑声不停地震颤着万家姐妹的耳膜,穿着一身
短打的汤嘉宾被七八名土兵簇拥着,走到小楼下," 彩云姑娘,我早就看出你今
晚会对我不利,便设下伏兵在此!你若是识相,速速缴械,投降认罪,免受皮肉
之苦!" " 啊!姊姊,怎么办?" 万彩月虽然跟着她的姐姐杀了不少人,但这种
阵仗还是第一次见,不禁乱了方寸,大声地尖叫起来。

  " 跟着我!" 万彩云可不是会如此轻易便投降的人,紧紧地拉着妹妹的手,
重新推入卧房之内,想从卧房另一侧的窗子里逃命。可她在卧房里转了一圈,却
惊讶地发现,唯一透光的窗子,已被人从外头用木条钉得死死的,怎么也推不开。

  啪啪啪!一连串如鞭炮般的炸响,卧房的木门和走廊的窗棂顿时木屑横飞,
飞溅在身上,生生作痛。

  " 他们有火铳!" 万彩月更加慌张,尖叫不止。

  自大明第一代黔国公沐英将火器带到云南之后,经过三百年,火器已经逐渐
在土司和土兵中普及。可是,汤嘉宾不过是区区一典史,手下的那些公差衙役,
还远没有到配备火器的地步。这时冷不丁的一串火铳激射,让已经自以为久经风
霜的万彩云也感到惊愕不已。

  " 跟他们拼了!" 走投无路的万彩云只能把心一横,拉着妹妹,突然一个箭
步,冲出卧房,朝着走廊外的窗子一头撞了上去。

  窗子的木棂已经被刚刚一轮火铳弹子射得千疮百孔,被万彩云姐妹二人的身
子一撞,顿时哗啦一声,碎了一地。窗子外往下两丈,便是庭院。当万彩云姐妹
破窗而出,一个翻身落地时,那些土兵正在慌慌张张地填装火药和弹子,见姐妹
二人如神兵天降,全都吓得乱了阵脚。

  万彩云一个鱼跃,手中的钢刀左右翻飞,转眼间,便割断了四五名土兵的脚
筋,疼得他们惨叫连连,躺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就在她还没站稳脚跟之际,忽然耳旁生风,一柄柳叶刀已经挨着她的后颈削
了过来。万彩云急忙反手一架,铮的一声,格开刀刃。

  使柳叶刀的是汤嘉宾,为了捉拿凶手,他已经全副武装。手中的兵器刚和万
彩云的雁翎刀相磕,火花四溅,便立时使出了浑身力气,大吼一声,往前逼近两
步。

  万彩云是反握着雁翎刀的,虽然能够避免引颈受戮的悲剧,但手上却使不出
太大的劲来。而且,她刚刚的一个鱼跃前滚翻落地,还立足不稳,顿时被汤嘉宾
逼得后退几步,直到背靠在照壁上,这才停了下来。

  " 彩云姑娘,想不到你的身手竟如此了得,还是我太小看你了!" 汤嘉宾咧
嘴笑了起来。

  万彩云目光漂移,见妹妹彩月正和土兵们缠斗在一起,脱不开身来救她,急
忙将腰一扭,身体软软地从侧旁斜了下去。她的腰就像腿上的蛇,仿佛能够随时
弯曲一般,当她整个上身往侧边一斜,汤嘉宾的柳叶刀使力落空,顺着她的脸颊,
呛啷一声滑了出去,在身后的照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汤嘉宾岂能如此轻易就让万彩云走脱,见一刀落空,又紧忙一个箭步追赶上
来,柳叶刀上下翻舞,转眼间便挽出三朵刀花来,分上中下三路,直逼万彩云的
要害。

  万彩云无心和他缠斗,眼下之计,还是脱身要紧。见汤嘉宾步步紧逼,急忙
将手一扬,袖子里一道寒光乍现,直取汤嘉宾的咽喉。

  汤嘉宾怎么也没料到,这女贼竟还藏着暗器,叫声" 不好" ,忙凌空一个后
翻,袖箭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滑过。若是慢了半分,只怕那英俊的鼻梁便保不全
了。

  擒贼先擒王!万彩云虽然没有读过兵书,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今天自己身陷
重围之中,若不将汤嘉宾的狗命拿下,只怕她和妹妹谁也别想走脱。趁着他凌空
后翻躲避之机,顿时旋身,如俯冲的鹞子一般,一头撞在了汤嘉宾的胸口上。

  汤嘉宾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仰天栽倒在地。

  万彩云用力过猛,来不及稳住自己的身形,索性往前一扑,将整个人都扑到
了对方的身上,用膝盖牢牢地压住他的胸口,喝道:" 狗贼,纳命来!" 说罢,
举到便要刺下。

  " 姊姊,不要!" 万彩月见状,惊声大叫。她虽然被十余名土兵一起围攻,
但由于武艺了得,显得游刃有余,尽管脱不开身,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向。一
方面,她担忧姐姐的安危,另一方面,也在挂念着汤嘉宾的生死。如果是单打独
斗,毫无疑问,汤嘉宾一定不是万彩云的对手。果然,当她替彩云缠住了那些土
兵之后,汤嘉宾瞬间成了俎上鱼肉。

  万彩云一愣,手中不禁颤抖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忽的一柄巨大的板斧,
劈头盖脸地朝着万彩云的太阳穴砍了过来。如果不是妹妹的那一声喊,此时汤嘉
宾哪里还有命在?但也正是她的那一下迟疑,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把板斧来,直接
威胁到了她的性命。

  万彩云不得已之间,只能放弃结果汤嘉宾的打算,举刀招架。

  但凡步战,兵器皆是轻便为上。至于长兵重兵,都是战场的家伙。也不知是
谁,竟冒冒失失地一板斧砍来,纵然万彩云已经用雁翎刀招架,可那几乎有千斤
重的劲道砸在手上,还是令她虎口一阵刺痛,兵器差点没有脱手飞出。

  万彩云忍着剧痛,握紧双手,这才没让雁翎刀脱手,可是整个上身已经在巨
斧的重击之下,砸得她一头仆在了地上。

  汤嘉宾顿时一个翻身,反骑在万彩云的身上,一手紧紧地锁在了她持刀之手
的腕上,一手牢牢地掐住了她的咽喉。

  万彩云顿时感到一阵窒息,眼前不停地发黑发暗。在混乱中,她看到了一名
身高九尺的彪悍大汉,从照壁后面走了出来。她认得这名大汉,也算是翠月楼里
的常客,阿迷州土司普名声麾下的兵头铁志虎。由于出身行伍,所以使的兵器乃
是一柄巨斧,刚刚的那一斧子,便是他砍过来的。

  " 姊姊!" 万彩月见姐姐被汤嘉宾制服,急忙虚晃一刀,甩开围着他缠斗的
土兵,想要上前来救。

  可是铁志虎已经将巨斧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

  " 彩月,不要管我!快走!" 万彩云眼见自己脱身无望,唯一能动的左手扳
在汤嘉宾锁着她咽喉的手臂上,这才让她稍许能够喘过一口气来。她用尽身体里
唯一的一丝力气,对妹妹喊道。她视人命如草芥,唯一的挂念,却是她的妹妹。

  " 不!" 万彩月不依,还待拼死冲杀,可是此刻,火铳兵已经填弹完成,开
始列队。只能队形完成,铺天盖地的枪子便会如同雨点一般袭来,纵使她有天大
的能耐,也是万万躲不过去的。万彩月见状,用力地跺了跺脚,含泪一个纵身,
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2、刑房里的女犯

  阿迷州土司衙门。

  几乎整个开远县城的人都在夜里听到了枪声和打斗声,现在虽然川东和水西
两路战火连天,但在黔国公的守护下,云南大地还算太平。一夜之间,突然枪声
骤起,将那些平民百姓都吓得不轻,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就连开市的时辰到了,
街上也依然冷冷清清,只道四川和贵州的兵燹已经燃烧到了阿迷。

  衙门的刑房里,光线昏暗得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四处弥漫着的腐烂气
味在到处肆虐。挂在屋梁上的链子咯咯作响,仿佛下端坠了重物,由于重物的左
右摇晃,铁环和铁环之间互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万彩云在这里已经被吊了整整一个晚上,双手被高高地举过头顶,两个手腕
同时被一条精钢索链捆在一起。索链像成年男子的大拇指一般粗细,却深深地陷
入了万彩云看似娇弱无力的腕部。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千斤重,
不停地将她往地面上拖拽,使得她的双臂被拉伸得笔直,将脑袋夹在上臂中间。

  汤嘉宾在平时就是这样对待犯人的,不管那人有没有冤屈,只要进了土司衙
门的大门,就先吊上一晚再说。他的吊法很有讲究,捆住犯人的双手,往上拉起,
直到犯人刚好能踮起脚尖够到地面。犯人全身的重量都被加持到了左右手腕上,
坚硬的铁索会勒得他腕部生生作痛,仿佛要被拧断一般。为了减轻身体上的痛苦,
他不得不始终绷紧脚尖,让身体保持平稳,减轻手腕上的疼痛。现在的万彩云,
正处于这种生不如此的境况之中。

  好几回,她都想着要放弃,因为足足使了一晚上力的小腿又酸又麻,像是要
断了一般。可当她双足一卸力,捆在她手腕上的铁链便勒得更紧,手掌和小臂之
前,已经被拧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仿佛早就脱臼一般。不得已,她只能重新使
力,继续和逐渐变得沉重起来的躯体斗争。额头上和身上冒出的汗珠,已经浸透
了她的夜行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更包裹出她曼妙动人的娇躯来。

  " 唔……可恶,汤嘉宾要杀便杀,何故如此折磨于我?啊……我快受不了了
……" 痛苦万分的万彩云不停地轻声咒骂着。

  犯人们被这样子吊上一整夜,即便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会没有了脾气。万
彩云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地祈求,汤嘉宾能够早点回来审讯,到时候她签字画押,
供状上呈到国公府,国公府在呈报朝廷,只等秋后问斩。如此一来,也能让她少
受点苦。万彩云虽然身世凄惨,可因为长得美貌,一进翠月楼,便成了头牌,也
算没怎么经历太多的苦楚。让汤嘉宾这么一折腾,她哪里能受得了?

  汤嘉宾和土兵头目铁志虎是好兄弟,这次请他来帮忙捉拿要犯,也算了卖了
许多面子。万彩云既然已经归案,汤嘉宾免不了要请铁志虎到翠月楼里去走上一
回。一则,答谢铁志虎的相助之情;二则,在那里设下天罗地网,只等逃走的万
彩月归来,顺便将她一并擒获。

  可是两人玩乐了一整夜,却不见万彩月的身影。不过,这也在汤嘉宾的意料
之中。在云南,万家姐妹也算得上是大盗了,万彩月见姐姐被擒,绝不会再傻乎
乎地回到翠月楼里来,等着被官差逮捕。

  天刚亮,汤嘉宾和铁志虎已明显有了醉意。撇开武夫出身的铁志虎不提,汤
嘉宾生来酒量就不怎样,之所以时时流连于青楼,只是贪图这里的美色。说实话,
他自己也想不到,如果真的遇见万彩月,到底要不要放她一马。

  阿迷州的街道上,居然人影寥落,全然不像往日开市时的热闹。汤嘉宾被铁
志虎扶着,跌跌撞撞地回到衙门刑房。擒住万彩云之事,他并不打算立时向守备
普老爷禀报,这其中同样有两个原因。其一,要拿到犯人的供状,才能继续上报,
请求守备大人定夺;其二,汤嘉宾知道,普老爷对万彩云情有独钟,如果事先让
他知晓了,难免对他的审讯有所干扰,白白误了他一件大功。因此,他打算先去
审讯万彩云,让她在罪状上画押了再说。

  汤嘉宾刚推开刑房的门,便听到万彩云对着他大喊:" 放开我!快放开我!

  " 万彩云一开始的时候,视汤嘉宾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既已遭擒,
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被吊缚于此。工夫一久,脑中的念头在放弃和坚持
间不停反复,早已令她接近崩溃边缘,此时再见汤嘉宾,有如救星一般。

  这汤嘉宾倒是不急,喷吐着满嘴的酒气,晃晃悠悠地走到万彩云的跟前,用
手托起她的脸蛋,嬉笑道:" 怎么?才这一会儿工夫,你就受不住了?嘿嘿,我
可告诉你,前些日子,衙门擒住了一名女盗,可足足坚持了三天三夜才招的呢!

  " 言语之间,似乎对万彩云这么快就打算招供有些失望。

  可万彩云感觉自己的身体着实已到了临界点上,她几乎连片刻的工夫都坚持
不住了,绷着脚尖踮在地上的双腿像打摆子似的,不停地摇晃起来。她用几乎带
着哭腔的声音道:" 我说!我全部都说!你让我承认什么,我就承认什么!" 一
旁的铁志虎突然打了个饱嗝,目光在万彩云玲珑有致的胴体上扫了一遍,对汤嘉
宾道:" 汤公子,如今这翠月楼没了头牌姑娘,也无甚意思!好在这彩云姑娘此
时在我们手上,不如先让咱们兄弟俩快活快活如何?" 铁志虎身材高大敦实,肤
色如锅底般漆黑,远远望去,便似一座铁塔般魁梧强壮。如今朝廷虽有浙军和辽
东军双柱支撑天下,却也是腐朽遍地,当官的贪生怕死,当兵的杀良冒功,全是
一帮兵油子。铁志虎食朝廷的俸禄,在阿迷当兵头,也和朝廷的那些当兵的一样,
声色犬马,一样都没落下。他早已觊觎万彩云的美貌,无奈云南地处偏僻,油水
不丰,自然容不得他日日去翠月楼寻欢作乐。今日万彩云成了阶下囚,一旦在罪
状上画押,免不了身首异处,想想也是可惜,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就这么折了,
不如在她死之前,再好好享用一番。

  听了铁志虎的话,万彩云更加害怕,连连摇头喊道:" 不!不行!使不得!

  " 一整夜的折磨,早已耗尽了她体内最后一丝体力,再也禁不起任何折腾。
她几乎不敢想象,凭着自己此时的身体状态,如何还能承受那大肉棒的疯狂抽插?

  汤嘉宾从翠月楼出来的时候,吹了早晨的凉风,感觉此刻酒性正在蹭蹭蹭地
往上窜,直逼脑门,身体亦是乏力得紧,便拍拍铁志虎的肩膀道:" 铁兄,这刑
房乃是我汤嘉宾的地界,账房和兵房的人没事绝不会随意过来。你想做什么,便
做罢!" 说着,便摇摇晃晃地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屁股瘫坐了下去。

  " 嘿嘿!" 听汤嘉宾一说,铁志虎顿时心花怒放,眼中冒出两道淫光来,咧
开厚厚的嘴唇,露出五黑的牙床和牙齿,对着女犯人笑道," 彩云姑娘,算来有
些日子没见你了,甚是想念!今日你既自投罗网,恰好能慰了我的相思之苦!"
说着,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起了身上的衣衫和腰带。

  皮甲和短打眨眼之间,便让铁志虎从自己的身上剥了下来,变得赤条条,光
溜溜的。失去了衣衫遮挡的身体,看起来更加骇人可怖。几近丈高的身子,到处
布满了一块块隆起的肌肉,光是那手臂,便比万彩云的大腿还要粗壮。漆黑的皮
肤就像每天在树干上蹭过的一般,粗糙得像一层砂纸,浓密的胸毛在身前呈倒三
角分布,一直蔓延到小腹,和坚硬的耻毛连成一片。在杂乱肮脏的耻毛中,露出
一根比小孩子的手臂还要粗的肉棒,肉棒足有一尺长,从肥厚的包皮见剥出来的
龟头上布满了青筋和血丝。

  " 不……不……" 万彩云见识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早已不是
三年前的良家妇女了,见到男子的性器,更是脸不红,心不跳。可是此刻一见到
铁志虎的大肉棒,顿时感觉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心乱如麻。

  每次铁志虎光顾翠月楼,指名道姓要万彩云作陪时,万彩云都得使出浑身解
数,才能服侍到他满意。可今时不同往日,万彩云自忖已是没有半点力气,再来
应付他的胡搅蛮缠了。

  铁志虎的一双大手握住万彩云的衣衫,用力一撕。薄得像纱织般的夜行衣顿
时应声而裂,藏在里面丰满诱人的胴体也跟着裸露出来。云南素来天气炎热,即
便寒冬,亦如中原的仲春时节,所以织物和衣衫往往都制得较薄。铁志虎凭着他
过人的膂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万彩云的夜行人撕成了两半。

  不等万彩云反应过来,铁志虎粗糙的掌心便紧紧地握住了她胸前的两团乳房,
使劲一捏。万彩云的双乳丰满却坚挺,比起寻常姑娘来,更要大上一号,平时在
翠月楼穿的绫罗衣裙,几乎包裹不住她的双乳,每每看得男人垂涎三尺。

  纵使铁志虎手掌大如蒲扇,却不能一手全部握住万彩云的乳房。只见他双掌
发力,一边紧捏,一边将那两团沉甸甸的肉球使劲地往上一提。

  " 哎唷!" 万彩云顿时惨叫起来。娇弱的身子在铁志虎蛮力的举托下,又被
硬生生地抬高了几寸,让她几乎拼尽全力绷直的脚尖再次离开地面,同时拴在手
腕上铁链的分量也仿佛被无情地加重,双腕如脱臼般刺痛起来。出于身体的本能,
她拼命地蹬直了双腿,想要再次让脚尖够及地面,谁知本已麻木的双腿一时间用
力过猛,竟抽了筋。

  胸口的剧痛和小腿肚子上肌肉被拉伤的刺痛同时袭来,万彩云的额头上禁不
住又泌出一层冷汗来,脸色变得如死人般煞白。

  铁志虎低下头,疯狂地将那两颗如葡萄般艳翠欲滴的乳头还在口中,用力地
吮吸起来。

  在几乎被掏空了身子的万彩云,痛觉已让她雪上加霜,此时乳头间竟忽然传
来一道如电流般酥麻滋味,她已无法形容自己体内究竟是何感受,嘴里一边惨叫,
一边呻吟,仿佛肉身和魂魄同时在天堂和地狱间徘徊,分不清到底是在受罪,还
是在享受。

  铁志虎滋吧滋吧地舔了万彩云的乳头足足有一炷香的光景,这才将手松开她
的双乳,蹲下身来,对着她腿上的裤子也是用力一撕。

  在酒性和欲火作用下的铁志虎,对万彩云屈辱的肉体已经痴迷到了极点,他
甚至来不及脱去女犯套在腿上的裤子,直接从裆部将裤子撕开。巨大的裂缝一前
一后,撑断了裤腰,让一条完整的夜行裤变成了两条破碎的裤筒。

  万彩云整夜都在紧绷着浑身的肌肉,姿势虽然保持不动,却比干了一整天的
苦力还要吃力。不知是额头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冒着汗珠。此时,她的
身上已被汗液沾得湿漉漉、黏糊糊的,但少女的汗液,却透露着一丝如花香般的
芬芳。不,比花香更淳厚。

  女人特有的体香愈发刺激了铁志虎敏感的神经,他不顾一切地将已经变成两
条裤筒的夜行裤顺着万彩云的大腿往下褪,一直剥到了她的小腿处。由于女犯的
脚上仍穿着薄底快靴,要扒下来很是麻烦,铁志虎已是片刻也等不及了,眼看着
她双腿间最神秘的花蕊裸露出来,便停了手。

  由于父亲常年行商,商帮里最少不了的便是镖师和武师。万彩云从小就被父
亲带在商帮里生活着,与那些镖师、武师也学了不少武艺和江湖门道。只是那的
每一丝肌肉,都练得恰到好处,因此不像铁志虎那般,满身肌肉疙瘩,让人瞧了
心生惧意。但踮着脚站立一夜后,肌肉都被绷到了极限,当铁志虎将她的裤子褪
下去后,裸露出来的玉腿看上去比平时要更结实一些。

  铁志虎盯着万彩云的私处,在黝黑结实的小腹下,微微隆起的耻骨上分布着
一小撮如杏叶状的毛发,算不上浓密,也算不上稀松。万彩云虽然是万人唾弃的
娼妓,可在这种情况下袒露身子,连最简单的遮羞都成了奢望,顿时让她感到万
分屈辱,硬邦邦的大腿紧紧地夹在了一起。

  铁志虎早就想从那迷人的私处一探究竟,不顾万彩云的一边哀求,一边反对,
将一只又粗又厚的手掌插到了她的膝盖间,五指扣住她的右边膝弯,使劲地往上
一抬。

  " 呀!" 万彩云惊叫一声,麻木的双腿间忽然感觉一股凉意,右腿已被对方
无情地搂抱起来,脚尖离开地面,大腿几乎贴到了身子一侧。虽然这个姿势令她
感到无比羞耻,可当身体半边的力气都分担在了铁志虎手掌上时,却又感觉勒在
手腕上的铁链分量轻了许多,忍不住将整个人往铁志虎的身上靠了过去。

  铁志虎似乎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反应,趁着万彩云的娇躯朝他贴来,急忙用另
一只手握紧肉棒,将硕大的龟头高高挺起,迎着她毫无防备的肉洞,猛的将虎腰
往前一挺。

  噗嗤一声!那手臂般粗细的大肉棒顿时插进了万彩云干燥的小穴里。由于铁
志虎的阳具实在太过巨大,当龟头捣入小穴时,肥厚的阴唇瞬间被撑得翻向两边,
露出里面粉色的嫩肉。

  万彩云艳名在外,每天争着来一睹芳容的客人不计其数,就在到汤嘉宾宅子
里行刺的半个时辰前,她还和一名从昆明行商而来的客人缱绻在绣床上。尽管已
经一个晚上过去了,但她的阴唇和阴蒂似乎还有些肿胀,充血成了暗红色。被铁
志虎的大肉棒一顶,皮下的血色褪去,又还原成本来的粉色。然而,万彩云虽然
妖艳放纵,可在此时此刻,却没有半点兴致。铁志虎肉棒上的包皮,如他身上的
皮肉一般,也粗糙得像一层老树皮,紧紧地摩擦着她的阴道内壁,让那娇嫩的淫
肉几乎磨出血水来。

  " 啊啊!不要!" 万彩云被坚硬的大肉棒一直顶插到子宫内,小腹内冷不丁
地一阵剧痛。她忍不住惨叫一声,垂在地上的左腿也跟着凭空弯曲起来。

  铁志虎索性用双手抱起万彩云的右腿,高高举起,将她的小腿直接扛到了自
己的肩膀上。在放稳了她的右腿后,铁志虎又腾出双手来,一把搂住了万彩云前
后摇晃,像是随时都有被折断可能的柳腰,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狠狠地朝着自己
身亲一抱。

  万彩云整个人往前扑去,当她的身体靠铁志虎越近,被架在对方肩头的右腿
也就越顶得越高。在她赤裸的双乳贴到铁志虎毛茸茸的胸口上时,修长的右腿也
被举过了头顶。她虽然人尽可夫,却从没有遭遇过这样的磨难,也没有在这种姿
势下遭受奸淫。脑中立时一片空白,混乱慌张得不知所措。

  铁志虎如黑熊的强壮身躯往前一撞,把缠贴在自己身上的万彩云差点没整个
撞飞出去,栓在女犯手上的铁链嘎嘎作响变得愈发刺耳,令人忍不住直起鸡皮疙
瘩。从小习武的他练就了一身结实肌肉的同时,也早就了他异于常人的体魄,每
一次向前挺击,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凿在万彩云的身上。

  " 啊……" 在痛苦中的万彩云感觉到小穴被扩撑的滋味,几乎不能承受的饱
胀感让她愈发崩溃。硬邦邦的龟头几乎挺进到她的腹腔之中,使她整个下半身既
酥麻,又震痛连连,仿佛体内的回肠都被搅在了一起,无法自拔。

  铁志虎摆弄万彩云,就像摆弄一个小物件般轻巧。在接连不断地数十次冲击
之后,又将手往下一捞,捞到了女犯的左腿膝弯下,将她的左腿也擎了起来,扛
在自己肩头。紧接着,再次将两条粗长的臂膀箍在万彩云的后背上,继续抽插着
他的大肉棒。

  如此一来,万彩云的双腿都上了铁志虎的肩膀,丰满结实的臀部沉沉地往下
坠着,可是铁志虎完全容不得她发力乱动,一边毫不留情地挺插着肉棒,一边手
臂发力,把万彩云整个人使劲地朝着自己的身前按压。万彩云在前后两面的挤压
下,身体几乎从腰部折叠起来,遭受了一整夜蹂躏的柳腰感觉像是要被折断了一
般。

  " 下贱的婊子,还没有尝过这样子被男人玩弄吧?" 铁志虎对自己替万彩云
摆出的姿势感觉十分满意,如牛一般粗喘着淫笑道。咧开的嘴角边,一缕黏糊糊
的唾液流淌下来,落在万彩云光滑的大腿上。饮酒后喷吐出来的气息,就像脏腑
在腐烂一般,恶臭无比,他的口水似乎也沾染了这股恶臭,熏得万彩云几乎透不
过气。

  口水在大腿的肌肤上滑动,万彩云恶心到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可她依
然无法改变自己此刻的处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娇弱的身子承受着一次次的无情
撞击。

  " 唔……停下来,停下来……放开我……" 万彩云凄惨地哀求着。她本来可
以说得更大声一些,可体力早已被消耗得一干二净,此时从朱唇间流露出来的话
语,变得又轻又柔,就像在耳边浅浅地轻唱一般。

  这让五大三粗的铁志虎感到更加亢奋,按压在万彩云背心上的大手不停地摸
索着,往上箍住了她的后脑,将她整个脑袋往自己面前使劲一按。毫无反抗之力
的万彩云脑袋被对方有力的大手从臂膀间挤了出来,却又被塞进了她自己高举的
小腿之间。

  铁志虎也将身子微微往前一俯,想要去亲吻那迷倒整个阿迷州的朱唇贝齿。

  还没等到他厚厚的嘴唇贴上万彩云的脸蛋,万彩云又被一股迎面扑来的腐臭
味差点熏出眼泪来。她情不自禁地将脸朝着旁边一拧,试图躲避对方的强吻。

  可铁志虎哪能如此轻易便让她得逞,有力的五指紧紧地扣在万彩云的后颈上,
强行又将她的脑袋扭了过来。转眼间,他粗暴地吻了上去。

  " 唔……" 万彩云不仅被对方蛮横的行径吓到,更被他强行索吻的无礼惹怒,
出于女人对自己的保护本能,一口狠狠地咬在了铁志虎的嘴唇上。

  " 啊!" 铁志虎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将万彩云用力地往外一推,用手一摸自
己的嘴角,手上满是鲜血。

  万彩云被推离了铁志虎的身子,沉重的躯体又失去了依托,在手上铁链的嘎
嘎摩擦声中,像秋千似的往后荡了出去。铁链不仅在互相摩擦,也在无情地摩擦
着万彩云手腕上的皮肉,细嫩的肌肤在因为生锈而变得粗糙的铁链的摩擦下,渗
出了一缕缕鲜血。

  " 啊……" 万彩云惨叫着,试图反手握住腕部上的铁链,借力让自己减轻痛
楚。可她的双手已经在捆绑在变得怪异,宛如脱臼一般,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在
往后荡出三四步之后,她无力的身子又被重新荡了出来。只好趁着这个时机,再
次绷直脚尖,想要踮在地上。

  可前后晃荡的身体惯性太大,而留给万彩云的时机也并不多,无力的脚尖平
贴在长满了青苔的砖石地面上滑过,靴地和地面之间摩擦时,发出哧溜一声轻响。

  紧接着,她的身体又被当到了前面去。

  铁志虎将手上的血迹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愤怒地骂道:" 你这个臭婊子,
居然敢咬我!今天,我非要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 不等万彩云的身子再次
往后荡出去,他伸手一搂,搂到了她的腰上,两条手臂迅速地往下滑去,同时握
住她的膝弯,再次往上一提。

  这一次,铁志虎没有再将女犯的双腿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去,只是双手分别兜
在她的膝弯下,使劲地往两边一分。

  万彩云虽然从小习武,身体的柔韧性很好,却也禁不住双腿被铁志虎这般撕
扯,她的两条大腿几乎一左一右贴到身体的两侧上去,被拉伸到极限的大腿根部
突然一阵酸痛,内侧的内收肌高高地隆了起来。

  铁志虎不等万彩云反应过来,双手托起了她的屁股,身体往前欺进一步,大
肉棒再次朝着那张开的小穴里顶了进去。

  在刚才粗暴蛮横的强奸中,万彩云虽然毫无兴致,可当敏感处遭受到刺激的
时候,身体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此时,她的阴唇和阴蒂已经由于充血而变得异
常坚挺,硬邦邦的富有弹性。而因为双腿几乎呈锥状张开,肉洞也无法闭合。已
经在龟头上沾染了体液的大肉棒,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地再次插进了那可怜的小
穴之中。

  " 啊……" 万彩云惨叫着,脑袋无力地往后仰了出去,露出修长的玉颈。

  铁志虎的这一次挺击,比起刚才来得更加凶猛,几乎使出了浑身力气,砰的
一声闷响,整个壮硕的身躯狠狠地撞击在万彩云的大腿根部上,让她整个人差点
没有散架。

  " 呜……" 愤怒和快感交织在一起,令铁志虎的容貌变得异常可怖,五官狰
狞地扭曲起来。他从喉咙底部爆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大肉棒长驱直入,再次捣
入万彩云的腹腔。

  刚才的蹂躏已让万彩云生不如死,此刻铁志虎使出的力道,比刚刚更增添了
百倍,粗长的大肉棒一时间让万彩云感觉到,像是要从她的会阴刺入,贯穿整个
身体,最后在咽喉里捅出来。

  绝望!万彩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在被汤嘉宾擒获的时候,她就已经做
好了受死的准备。三天两头干杀人越货这种事,万彩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
为了能让自己终老,不得不铤而走险赌上一把。此时,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妹妹
彩月能够安全离开阿迷州。她和彩月每次劫掠来的财物,都被她们埋在了城外七
星湖边的一颗老树下,彩月拿了那些钱财,想来也能好生过活上一阵了。只是令
万彩月想不到的是,自己还没上刑场,在这昏暗潮湿的刑室里,她已经快要被铁
志虎的大肉棒折磨而死了。

  几步之外的衙门前厅,土守备普名声懒洋洋地徘徊在茶厅里,嘴里哼着滇剧
的腔调。今天衙门里没有什么事,这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普名声的宅子在城北拱极门处,昨晚发生在衙门里的打斗,还一无所知。云
南这片地方虽然蛮荒,但有个好处,天高皇帝远,虽然有黔国公世代镇守,但沐
府在很多时候,还是不来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在阿迷州,他就像是一个
土皇帝,只要没人闹事,他便高枕无忧。

  现在唯一需要他操心的事,就是出兵川东,追随朝廷的军队平叛之事。不过,
沐府的出兵令还没下来,他大可以在府中悠哉数日。

  普名声如今已年过四十,须发灰白,但依然精神矍铄。在衙门里巡视了一圈
之后,发现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在茶厅的藤椅上半躺下来,迎着初升的太阳,眯
起了眼睛。只有在白天养足了精神,晚上才能又精力去青楼寻欢作乐。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几天忙着筹备兵员粮草,为出征川东作准备,好像
已经有些时日没去翠月楼见彩云姑娘了。终日对着原配夫人,味同嚼蜡,早该出
门去潇洒一番了。

  就在他躺着享受岁月静好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大喊:" 有刺客!快抓刺客!"

  普名声自幼从军,早已练就了一身本领,听到有人这么喊,急忙抓起摆在茶
几上的柳叶刀,夺门而出。

  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阿迷州也承平日久,正想找个人来练
练拳脚。刚出了茶厅,到得前院,只见十余名衙役正手持长棍,与一名黑衣人缠
斗。黑衣人身法矫健,有如游龙,虽然暂时无法从十余人之中脱身,却也显得游
刃有余。

  普名声的目光何等敏锐,立时看出那黑衣人的身姿有些眼熟,不觉喊道:"
彩月姑娘,你在此作甚?" 一听老爷这么喊,那些衙役便都停了手,呆呆地望着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黑衣人。

  来者正是万彩云的妹妹万彩月,只见她浑身是血,见到普名声,急忙丢了柳
叶刀,跪在地上叫道:" 普老爷,小女有要事禀报!" 普名声一愣。要知道,青
楼女子皆有规矩,风月场归风月场,万万由不得寻到客人的家门上去。他正想呵
斥彩月,但见她一身是血,想来定有要事,急忙对衙役们道:" 这里没你们的事
了,快快退下!" 衙役们这才收起了长棍,退出前院。

  见院子里只剩下普名声和万彩月两人,彩月急忙磕头道:" 求求老爷,救救
我家姐姐吧!" 普名声愈发吃惊,忙问道:" 可是彩云姑娘出了什么事?" 说来
也凑巧,一盏茶的光景前,他还在念想着万彩云的柔情似水,却不料眨眼之间,
她的妹妹便寻上门来。

  万彩月也不隐瞒,将自己和姐姐杀人越货之事,一一向普名声说了。最后才
道:" 前些日子,小女与姊姊杀了从临安府到金陵赶考的张生,惹来典史汤公子
的怀疑。昨日夜里,汤公子已将姊姊捉入衙门,只怕再过几个时辰,姊姊熬不住
酷刑,在罪状之上画了押,必死无疑!" 普名声听万彩月这么一说,不由地目瞪
口呆。想不到,翠月楼的彩云和彩月两位姑娘,竟是这几日惊动黔国公府的杀人
大盗。依照大明律法,只要万彩云在罪状上画押,判决呈报京师,带阁部批复之
后,确实必死无疑。可普名声垂涎彩云姑娘的姿色日久,想起自己平日里与她的
多情缠绵,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丢了性命,急忙道:" 彩月姑娘,你且休慌,
快到茶厅里来!" 身为阿迷州的守备,想要救下万彩云,那还不是他举手投足间
的小事?更何况,典史汤嘉宾不仅是他的心腹,更是远房的表亲,要让万彩云脱
罪,更是容易。只不过,大明言路开放,平民百姓亦可议论朝政,他若是怀有私
心,让外人知晓了,岂不在阿迷州闹出一番风波来?

  虽然普名声在阿迷州如同土皇帝一般,但上头还有黔国公沐府,许多事情,
还是不得不避讳一些,这才将万彩月带进了茶厅商议。

  普名声关紧了茶厅的门,转身问道:" 彩月姑娘,既然是汤嘉宾疑你二人,
为何不早些来跟对我说?" 万彩月不能将她们姐妹二人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杀
死汤嘉宾的事说出来,只好编了个谎言道:" 一开始,小女只道无甚大不了的事,
也不愿惊动老爷。谁知,昨晚汤公子忽然带人来了翠月楼,将姊姊带走,今早尚
未回来,便知出了大事!" 普名声看着万彩月的一身夜行衣,将信将疑:" 是吗?

  " 万彩月昨晚从汤宅之中脱身而逃,自忖翠月楼已是回不去了,本想从阿迷
州一走了之,远走他乡,可又放不下身陷囹圄的姐姐万彩云,这才拼上性命,等
天一亮,连夜行衣都来不及更换,便闯进土司衙门来求助普名声。那衙门里的差
役见大白天的有人穿着夜行衣要擅闯,想也不想,便将她当成了此刻,这才和万
彩云打斗起来。

  万彩月哭诉道:" 普老爷,小女所言,字字属实,还请你快些去就姐姐才是!

  " 普名声想了想,安慰道:" 彩月姑娘,你休要惊惶,我这便带你去刑房找
那汤嘉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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