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4） 作者：兮夜

【我的母亲】 （4）

作者：兮夜
2022年4月26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第四章

　　天昏地暗！我几乎分辨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
出的那个院子，一路上踉踉跄跄的回到家中，一头栽倒在床上，嗅着床单上我妈
留下的熟悉的芳香，强忍着的泪水就控制不住的汹涌而出，刚刚在院子里听到的
声音，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扎进我的心中！

　　我死命的攥着床单，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不停的一阵阵悸动！不
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自己浑身变的滚烫，好像身处于熊熊燃烧
的火炉当中，这炽热的火焰仿佛要把我彻底焚烧，仿佛要把我燃烧殆尽！

　　「明阳……明阳你怎么了...明阳你别吓我啊...」迷糊当中我仿佛
听见了我妈带着哭腔着急的声音，然后我就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事后我才知道，
我妈回来后看到我躺在床上，叫了我两声我也不说话，我妈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发现我烧的厉害，顿时就慌了神，不顾自己疲惫的身体背起我就向医院跑去。

　　我不敢想象我妈这瘦弱的身体哪里来的力量，能把我这个一百多斤的身体背
到医院！我想假如是我的话，面对病倒在床上的我妈，我能做到像我妈这样吗？
我不确定！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我猜自己大概率会打120的急救电话，而不是
像我妈这样突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第一时间把我送到医院。

　　网络上一直有句话，说假如一个孩子和一个母亲面对危及到生命的疾病的时
候，孩子想的是怎么筹钱给母亲治病，而母亲想的则是能不能用自己的命换自己
的孩子命，可能这就是为人母和为人子的区别吧！

　　当然，正昏迷中的我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我本来的身体就比较虚弱，加
上下午时听到的一些东西对我的刺激实在是太大，才让我突然发起高烧来。

　　虽然说起来我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但对于深爱着母亲的我来说
，依旧让我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说实话一开始知道我妈给那老头做饭，我还天
真的以为我妈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今天下午，我从我妈说的只字片语当
中，明显感觉到我妈和那个白发老头不寻常的关系，当我从我妈口中听到我妈说
的那句我现在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我差一点当场昏死过去！

　　虽然当初得知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我曾经对我妈说过，让我妈重新找一个
爱她的人，可那只是我放心不下我妈的临终遗言啊！我怎么会舍得把我最爱的母
亲分享给别人？

　　天知道当我重新醒过来，知道自己死不了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的高兴！我
终于又可以跟我最最深爱着的母亲在一起，那种从心底不断涌出的满足感，没有
经历过的人根本体会不到！

　　可能人性都是自私的，从小被母亲照料到大，我早已习惯了和母亲在一起的
生活，我本以为妈妈只属于我一个人，妈妈的爱也只属于我一个人。可现如今突
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要分享我的母亲给我的爱，他要硬生生的夺走原本属于
我的母亲，我怎么能接受？我绝不能接受！

　　「妈...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半昏半醒之间我不断的喃喃自
语，紧闭的眼角不断的有泪水流出来，直到母亲握住我的手，疼爱的看着我，轻
轻抚摸着我的额头，在我耳边不断的轻声说着绝对不会离开我，我才慢慢平息下
来。

　　人在昏迷的时候有没有知觉以前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可以肯定的说有！因
为当母亲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昏迷的我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身处于无尽
黑暗中的我，看到了一丝的光明，让我不再那么害怕和无助，我仿佛一下子回到
了小时候，笑着跳着扑进妈妈温暖的怀抱里，看着我妈满是爱意的眼神在我妈怀
里撒娇！

　　「妈...」不知道昏睡了多长时间，我终于睁开了眼，第一时间用有点沙
哑的嗓子喊了一声妈，然后就感觉到了手心的温暖，我轻轻扭过头看去，看到我
妈一手拉着我的手，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睡觉。

　　看到我妈后瞬间感觉安心了好多，我扭过头看向窗外，忍不住咧开嘴开心的
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笑容就逐渐的变的苦涩，我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那
种揪心的失落感突然就袭上心头！

　　再次扭过头看着正在沉睡中的我妈，我忍不住想要跟我妈说，让我妈别和那
个老头在一起，可是一时间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先不
说我怎么得知的这个消息，单从昨天我妈话里的意思，我感到我妈并不是被迫的
，我凭什么阻止我妈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妈作为一个丧偶多年的女人，她难道就
不能找一个自己心仪的爱人吗？她非要守着我过一辈子吗？

　　可是我不甘心！一想到我妈要和那个老头在一起，我的心就忍不住的疼的厉
害！

　　老头！老头？对了，我突然给自己找到了借口！我妈虽然丧偶多年，但我妈
还这么年轻漂亮，我妈才三十八岁啊！那个老头凭什么配跟我妈搞对象？那个头
发花白的老头哪里配得上我妈？我...我一定要阻止那个老头和我妈交往！

　　我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借口有一丝欣喜，同时又为自己的自私有一点愧疚，然
而这一点点的愧疚感很快就被自己忽略，我甚至有点兴奋，觉得自己终于能为自
己的母亲做点什么，想到能帮助母亲摆脱那个恶心的老头，我甚至感觉自己有点
伟大！

　　「明阳...」我妈可能察觉到我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瞬间就惊醒过
来，猛地抬起头向我看来，当我妈和我的眼神对视的一刹那，我明显感觉到我妈
眼神中流露出的惊喜之情，不过这一丝惊喜紧接着就变成了激动，我妈捏着我的
手有点后怕的说道，「明阳，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昨晚你要吓死妈妈了！」

　　「妈，我没事...」看我妈关心着急的样子我心里一暖，忍不住对着我妈
呲牙一笑，我妈看我傻乎乎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刚想说去找医
生过来检查一下的时候，我的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这时候我才想起，从
昨晚到现在自己一口饭都没吃，忍不住脸上微微一红，「妈，我好像饿了...
」

　　「你饿死鬼托生啊，刚醒了就饿！等着，妈妈去给你买饭去。」说着我妈打
着哈欠站起来，打算去给我买饭，我笑着看着我妈，眼神一点也不舍得从我妈身
上移开，只是当我注意到我妈眼神中的疲惫，还有那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外卖衣服
，我又忍不住的一阵心酸，自己好像又给我妈添麻烦了...

　　很快我妈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刚买回来的肉火烧和豆腐脑，这是我们这个地
方早餐的标配，我们这边早饭不在家吃的话，一般都是出去吃这个。

　　「明阳，你自己能起来吗？」我妈一边把早餐放到桌子上一边对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我妈刚买回来的早餐狼吞虎咽，其实我的身体没
什么大碍，主要是昨天受到的刺激太大，才会突然昏倒，现在休息一晚体温又降
下来了，当然就没事了。

　　我妈笑眯眯的看着狼吞虎咽的我，眼中的温柔仿佛要把我融化，吃到一半我
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着我妈问道，「妈，你怎么不吃啊？」

　　「好孩子，妈妈刚才在外面吃了，你自己快点吃吧！」我妈笑着摸了一下我
的头对着我说道，听我妈这么说，刚才还狼吞虎咽的我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我妈
就出去那么几分钟，加上买早餐的时间，哪里还有时间在外面吃？想起家里最近
的窘境，我知道我妈肯定是不舍得花这份钱，刚才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安心
而已。

　　我想要让我妈一起吃，可是看着眼前一人份的早餐，我又不忍心开口揭穿我
妈，眼前这哪里是简单的早餐啊，其中更是包含了我妈对我浓浓的爱意，这种深
沉的爱让我几乎落泪，我低着头忍着泪，直到把最后点残渣吃完，才抬起头笑着
看着我妈，拍着自己的小肚子满足的说道，「妈，好饱哦！」...

　　等医生上班过来给我检查一下，确认没事了之后我就跟着我妈出院了，临走
之前医生提醒我们，说我刚换了心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让我平时多注意
休息，保持一个开朗的情绪，千万不要有过大的情绪波动，要不然对心脏的恢复
不好。我和我妈自然点头答应，出院后在路上我妈更是不断叮嘱我刚才的医生说
的注意事项。我跟在我妈身后，丝毫没有因为我妈的唠叨而厌烦，反而觉得无比
的温暖，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还有谁会这么在意我呢？

　　虽然今天早上我醒的很早，但因为找医生和办理出院等耽搁了一些时间，所
以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虽然我妈耽误了一上午时间，不过好在并
没有耽误我妈下午上班，我妈给我做好饭菜，陪着我一起吃完饭，又嘱托了我几
句之后，就匆匆的赶去上班，而我在我妈走了之后，马上就开始盘算着怎么阻止
我妈和那老头的事。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妈愿意和那个恶心老头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但这并不妨碍
我从我妈和那个老头的对话中展开联想，我记得我妈曾对那个老头说过我还没准
备好，我想如果我妈不是因为某种原因的话，大概自己也不愿意和这种恶心人交
往吧！

　　至于我妈准备什么，什么时候准备好，这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我现在要做
的，就是在我妈准备好之前，彻底把这一切扼杀在发生之前。

　　当然，这件事虽然说起来简单，但真的要实施起来，却让我一时间感觉无从
下手。为了顾全我妈的脸面，我不能让我妈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甚至不能让我妈
知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她跟那个老头有交往的事，那么这一切我只能在背地里偷
偷的进行。

　　我知道我妈上班时间肯定是不能跟那个老头见面，也就是说我妈现在只是在
自己兼职送外卖的间隙去见一下那个老头，我原本想的第一个方案是跟我妈提出
，要跟着她一起去送外卖，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自己打消了，因为我知道我
妈肯定不会同意。那么我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自己想的第二个方案。

　　我知道我妈下班的时间是五点，而我妈下班之后，就会骑着电动车去送外卖
到晚上九点半左右，也就是说我妈会在这个时间里，抽时间去那个老头的家中。
而我的方案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去那个老头家附近蹲守，然后假装和我妈偶遇，
打断我妈去那个老头家的可能。

　　我也知道这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一次两次偶遇我妈还说得过去，但时间长了
我妈肯定会怀疑。但就目前而言，自己只能做这么多了，至于后面再怎么做，自
己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知道我妈并不是每天都会去那个老头家中，至于间隔几天去一次，我现在
还没有找到规律。我甚至还不知道，我妈跟那个老头到底是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
，还是我妈偶尔去那个老头家中，这一切都不知道的我，只能每天都去蹲守着。

　　闲话说少，眼看快要到我妈下班的时间了，我简单收拾好复习的书本之后，
就匆匆的出门而去，赶去小胡同旁边蹲守我妈！

　　说实话头一次做这种事的我的心情很紧张，路上好几次想要打退堂鼓，只是
一想到我妈和那个白发苍苍的恶习老头见面，我就又变的无比坚定。

　　十分钟左右，我来到那个老头所在的胡同口，向胡同深处看了一眼没发现我
妈的电动车之后，我放下心来，找到一个稍微隐蔽一点的地方坐下，注视着来往
的行人。

　　最开始自己设想着，不就是每天蹲守三四个小时，对正在暑假当中的我来说
应该很轻松，但真做起来却根本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刚开
始的时候我还能饶有兴致的看着路过的人群，但我忽略了这是个盛夏，很快我就
热的汗流浃背，慢慢的，我感觉眼睛变的有点酸涩，心情也有点莫名烦躁。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我妈依旧没有出现，时间已经快要
接近晚上七点，大概因为过了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我一边不
停的用手扇着风，一边烦躁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在我以为我妈今晚可能不
会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我妈还是来了！

　　「妈！」我顾不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在我妈即将拐弯的时候嗖的一下站
了起来，大声的冲着骑着电动车的我妈叫了一声，然后装出一副兴奋惊喜的样子
，向着我妈的电动车跑了过去。

　　「咦，明阳，你怎么在这儿啊？」这次我妈听到了我的叫声，迅速的停下了
电动车扭过头惊讶的看着我，这时候我已经来到我妈身边，我妈疑惑的看着我问
道，「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家多休息吗？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走近之后看着我妈脸上细密的汗珠，还有那因为汗水而黏在脸上的秀发，我
心中忍不住的一阵心痛，却依旧笑着看着我妈，把早就准备好的托词说了出来「
妈，我这不是休息了一下午，然后刚出来散散步活动活动，没想到就遇见了你。
」

　　「哦，也好，不过时间不早了，你逛一会儿就早点回去吧。」我妈抬手擦了
一下前额细密的汗珠，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跟我说道，「妈妈还要
去送外卖，就不陪你了。」

　　「妈...」看我妈想要走，我赶紧着急的拦住我妈，对着我妈说道，「妈
，我还没吃饭呢，你...你能陪我一起去吃个饭吗？」

　　「呃...妈妈的外卖还没送完呢！」我妈有点犹豫，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十
块钱递给我，对着我说道，「明阳，你要是不想自己回家做饭的话，就在外面买
点吃吧。」

　　「可是...可是我想跟妈妈一起吃！」我没有接我妈递过来的钱，装作可
怜巴的看着我妈，我妈犹豫了片刻，然后轻叹一声宠溺的看着我说道，「那好，
那你先在这儿等着，妈妈送完这一单后，再出来陪你一起吃，好不？」

　　「好哟！」我兴奋的叫了一声，知道这次算是阻止了我妈和那个老头的见面
，心情很好的我忍不住对着我妈撒娇，「妈，现在这一单你去哪里送啊？能带着
我一起去吗？」

　　「呃...不用，你就在这儿等着就行，这一单的地址就在这个胡同里面.
..」我妈抬起手，指向胡同深处，而我却随着我妈指的方向心情沉落到谷底，
即使我在这儿，我妈还是要去吗？

　　「很快，我给人家送下东西就出来，你在这儿乖乖等着哦...」我妈说着
话骑上电动车，很快的进入到胡同最深处。我痴痴的看着我妈的背影，随着电动
车越走越远，感觉我妈仿佛逐渐离我远去，一阵无助失落感涌上心头。

　　我妈停下电动车，扭过头冲着我微笑着，然后从后座的外卖箱里拿出一大包
蔬菜，提着蔬菜站在那深红色的大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后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