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1首发于第一会所
第三十一章 弄寒潮屋毁栋摧,出符拓家破人亡 潜真头脑一阵恍惚,心中一惊,知道又要陷入幻术。 忙换出仍在手中的阴水二符,在堪堪迷失之际释放一道极细的阴寒水汽,汇入雾团之中。 果不其然,周围一切争斗痕迹再一次消失不见。 屋子恢复了平静安宁。 他的心却更加不安起来。 索性闭上眼睛,凝神感应那缕阴寒水汽。 后心寒毛忽而竖立。 潜真急急侧偏身子,顺势向身后施放烁砂。 高温猛炙后背。 那缕烁砂竟诡异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他紧急操控分开火星,这才避免了骨肉销熔的下场。 后背传来尖锐的疼痛,寒意如蛆虫般钻入伤口深处,温热的鲜血慢慢滑下皮肤,与之前涌出已凉的血液交融。 很痒。 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但依然留下了很深的伤口。 他深吸口气,感应着适才以烁砂掩护着,沾上那划过后背兵刃的阴寒水汽。 忽远,忽近。 于左边游移,又突然从右边冒出来。 消失。 潜真倏地全身寒毛一炸。 阴寒水汽直接从自己怀里出现,直指咽喉! 狠咬钢牙,那看不见的森寒刀刃划开空气,劲风分开颈间寒毛的顷刻。 他左挪一步,将那缕缠在刀刃上的阴寒水汽推送,凝聚。 森寒贯入左肩,剧痛入骨。 “啊啊啊!” 邋遢汉子的痛呼打消了潜真的幻术。 潜真浑身冷汗直流,但却一声不吭,强忍着左肩剧痛,抬臂抓住了汉子急急回撤的冻裂腕口。 对他狰狞一笑。 汉子眼底的恐惧吞没了贪婪与愤恨。 涌出的红亮火星蔓延着,又覆盖了他眼中的恐惧。 “嘶嘶”连响中,两人间的火光里腾起了浓重的水雾。 焦肉的味道弥漫着。 “当家的!” 站在屋角的妇人惶急呐喊。 原本猛烈撕咬攻击无猜护罩的巨熊也停了下来。 “啊!” 坐在小方桌前摆弄透明筹子的全老声音颤抖,大张着嘴,老脸煞白。 “老东西,快……快把我和……分开!” 邋遢汉子声音又虚又急。 老全这才回过神来,从方桌上颤颤巍巍又拿起一块筹子,却怎么也和原本手中的那块对不齐。 妇人焦急怒骂:“你要是救不了我当家的,我先杀了你!” “啊啊!” 老头一个激灵,这才对齐了两块筹子。 筹子紧挨的间隙亮起一抹白光,黏在一起。 他对准汉子,以指作刀,快速将筹子剖为两半。 随后将手中的筹资拍在了方桌一侧的方位上。 “啊啊啊啊啊!” 汉子凄厉的惨叫从潜真身前的水雾中消失,而后出现在了远离他一侧的屋子对角。 “嘣噔”闷响,一焦黑缩小的残臂砸落于地。 潜真收起金火二符,以水阴二符将周围汉子身上炙出的水雾转化提纯,以自己为中心布了一道寒幕。 左肩上插着一把奇形怪状的弯刃,刃柄上紧捏一只断手,断处青紫,血液冻结。 一时之间无法止血,只得任它插在那里。 邋遢汉子已颓然坐倒,断臂处连带半边身子已焦黑缩小。 不见半点鲜血,早已蒸干。 其上不住渗出股股水雾。 潜真知道,是他体内的水雾保其一命。 否则他哪能捱到老头作法。 趁着几人怔忡的时机,潜真挪近那呆愣的大熊。 水雾中一道寒气罩下,径直将之冻为冰尸。 分开寒幕将无猜纳入。 关切地检视她的身体。 “没事吧无猜?” 无猜看到他肩头的弯刀,眼中泪水涟涟,恨声道:“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潜真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要冷静啊。此战的关窍,在于那老头的阵法。我们试试能不能先弄死他。” 无猜拱拱小脑袋。 “能送我过去吗?” 潜真明白,没有轻身符,让她以气送度自己很是吃力。 但目前也只能狠心一搏了。 无猜咬牙送气。 将潜真吹度而出,自己再次跌撞于地。 围拢着潜真的寒幕如飘摇轻纱,在其身后曳出一道残影。 转瞬已至老全身前。 潜真张开双臂,向前猛推,大开手中阴水二气符。 周围寒汽一阵翻腾,如滔滔大潮一般凝聚,涌流而出。 蛇雾雀跃凝结,但却根本抵挡不住声势浩大的潮流。 面对压顶而来的寒潮,老全面无人色,急急以手中筹子对准,而后随便扔了一个方位。 寒潮倏忽消失,而后轰隆声自左后起。 半间屋子顿成齑粉。 寒意使得屋中一切罩了一层轻霜。 老全胡须头发也凝了厚厚的雾凇。 整个人惊魂不定。 唯有那围着他的蛇雾兴奋异常,纷纷直立起舞。 另一半屋子消失不见,夜幕围拢。 潜真赤裸的身子自夜幕中缓缓走了出来,双眉紧锁。 拿出那两张金气火气符想要再次冲上。 另一边萎靡的邋遢汉子在妇人搀扶下挣扎坐起,对老全喝了一声。 老全这才清醒,连忙拿起筹子对准潜真。 潜真停下了脚步。 心中憋闷不已。 邋遢汉子费力地从怀里取出一张八开大的灰纸。 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想办法控制住臭小子,我来弄死他!”说着,长长一叹,“这次可是把家底都用光了,没想到这张家传符拓竟用在这里。” 言毕,以食指中指夹起灰纸,口中念念有辞。 那张纸慢慢挺直伸展。 潜真心头顿时仿佛压上一块大石,直感觉那上面散布出令人喘不出气的威压。 “无猜,快过来!” 无猜一个纵跃来到身前,潜真抓起她的手想要奔向夜幕。 然而迈开一步,却发现又踏回原地。 只见老全一手拿筹子对准潜真和无猜,一手在方桌上排布什么。 无猜向他伸手,送出气流想要干扰。 却被他将手中筹子随意扔个方位,那气流便从其他地方吹过。 老头奸邪一笑:“小家伙,乖乖等死吧!” 手中筹子“啪”地拍在方桌中心。 潜真和无猜只觉得周围的空间开始涌出乱流,反转变化。 不一会,两人便头晕目眩。 无猜拼命将黄玉牌护罩打开外扩,却发现被空间乱流挤压扭曲。 透过空间乱流缝隙,可以看见另一侧邋遢汉子的扭曲身影。 他指尖的灰纸此时已然散发出刺目的银光,且不住震动。 明明是一张纸,却给人一种这是一座牢笼的感觉。 而里面紧锁的物事正在邋遢汉子的呼唤中抬头苏醒。 活物一般锁定了潜真和无猜。 “开!” 他目眦尽裂,七窍血涌,猛地大喝。 那银光一黯,其上“乌”地闪出一黑色方型物事,似砚非砚,似石非石。 若一道虚影。 那黑方物事刚从银光中闪出时还只巴掌大小,等到浮至半空已大如车斗。 潜真心知不妙,一把将无猜紧紧搂住,手中金火二气符大开。 一团如耀日般的光流自符中涌现,脱手而出的同时便轰爆开来。 无数烁砂自膨胀爆发的光球上如太阳风暴一般席卷肆虐。 空间乱流尽管拼命压缩,仍然被这强大的爆发力轰开无数宽大的裂缝。 烁砂风暴从中股股挤出,火焰是其肆虐留下的足迹。 以潜真和无猜为中心,四周一丈之地尽皆火洗。 地面熔成道道岩浆洪流,冲刷成九曲沟壑。 妇人尖叫着瞬间蒸干。 那围拢老全的蛇雾凝成一道冰墙,才稍稍阻住了烁砂的侵袭。 然而,还不等老全松一口气,仅仅自他头顶房梁上掠过的烁砂,便掀起高温将他脑袋熔成了肉浆。 身子瞬间焦黑。 蛇雾冰墙连带蛇群也于此化为毒雾蒸尽。 整个火中废墟的地面上阵文一亮而灭。 潜真和无猜周围的空间乱流恢复了正常。 只是此刻他们却感觉到了巨山凌顶般的压迫感。 那原本车斗般大小的方形物事,此时已然完全覆盖了整个火海。 光是其上释放的威压,便让两人匍匐于地。 暗夜,火海,熔浆,烁风,巨物。 邋遢汉子此时全身爆血,仍不住催发巨物。 已然疯狂。 虽然有黄玉护罩保护,可两人渐感呼吸困难。 两次大开合用符箓之后,潜真胸如火烧。 尤其是刚刚大开的金火二符,可能由于威力过大,竟然当即反噬。 如果护罩被砸破,不说两人会被巨物砸扁,光是这四周的高温也足以致命。 潜真咬咬牙,从包袱中取出了仅剩的一张符箓。 咫尺符。 “无猜,抓紧了!” 无猜脑袋已经有些糊涂,只是依言紧紧搂住潜真。 “一起死吧!” 邋遢汉子疯狂嘶吼。 巨物铺天盖地下压。 方圆三丈地面瞬间塌陷,火海也蓦然窒息。 五丈范围内的房屋树木尽皆被吸压而入巨物压出的大坑之中。 巨物压实。 天地重归一寂。 第三十二章 疗伤渐眠初阳里,寻宝竟得焦迹中 似若天地间第一声鸟鸣响起,东阳洒下一片阳光。 照亮了天地。 林木之中渐渐热闹起来。 动物们根本不在乎夜间是否发生过天崩地裂。 四五丈方圆的大坑还在不断蔓延,坑边土流如洪水下陷。 眼看着紧挨的一片池塘就要决堤。 一只山雀扑棱棱落于那极薄的土楞,低头梳理翅羽。 池塘水面泛起涟漪。 山雀偏侧鸟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圈一圈漾开的波纹。 忽而振翅远遁,留下一串鸣嘤。 其原本所立之处突地拱起,土流慢慢滑落,露出一条赤裸的腿。 泥水决堤,终于从腿弯向着大坑流泄而下。 那腿于泥水中一阵挣扎摆动,随后两个被掩埋入土的人坐起身来。 两人甩甩脑袋,激起飞扬尘雾。 迷蒙的眼睛渐渐清明。 “潜真,你怎么样?” 无猜费力地扶起潜真,从泥水中站起。 潜真胸口仍然普通火流滚过般疼,全身肌肉不自觉颤抖。 相比之下,肩背上的伤倒没那么痛了。 他微微检视自身,不知是倒霉还是走运,尘土和着血水竟然止了血。 否则一夜晕厥,恐怕会失血而死。 “找……找个地方,先清理一下。帮我……把这把刀拔出来。” 说过话才感到喉咙干涩,牙根都酸软。 无猜扶着他淌水而过,来到池塘另一头。 以清水略作清理后,开始小心翼翼地以蘸湿的布按压住弯刃刺入的伤口周围。 她小脸苍白,手颤抖起来。 “没事的,越狠越快,越快越好。” 潜真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她软嫩小脸,鼓励着。 无猜咬着下唇,眼波流转,满是心疼。 “你……你忍一下。” “拔吧!” 她深深吸一口气,小手握拳在空中轻捶几下,给自己打气。 猛地握住刃柄,生拔了下来。 按压在伤口周围的湿布转瞬血红。 潜真咬牙瞠目,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无猜用力甩臂,将那弯刃远远扔进了池塘中心。 激起层层水纹。 剧痛和肩头猛烈的出血感使得潜真头脑木然,他望着池中心的涟漪,不得不想些东西来对抗眩晕和疼痛。 还好那柄上的断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不然无猜更下不了手。 无猜换洗了几次湿布,擦洗过他伤口后,抹上伤药,总算止血。 帮他包扎过后,从包袱里拿出一身粗布破衣。 “这是我从那里拿出来的,先凑合穿吧。” 潜真看了看无猜身上的粗布衣衫,又摸摸自己身上的粗麻布料。 “这样下去不行。这种农人穿着太容易暴露了,农人哪有离开土地远游的?除非是面黄肌瘦的流民。” “啊?那怎么办啊?” 无猜紧挨他坐下,扶着他靠在自己肩膀。 感受着她身躯的娇柔,嗅着独有的体香,潜真阖上双目,声音慵懒。 “我们得找座大点的集镇,买衣服,打听消息。” 东阳升到高大林木的顶端,几缕阳光斜斜洒在两人肩头颈项,暖暖的。 一夜凶险战斗,最后虽用咫尺符逃离压迫范围,但仍被其吸起的尘土洪流冲击掩埋。 身心俱疲的两人渐渐进入梦乡。 肩头有什么东西轻轻弹拨,耳边时不时响起一声“咭儿”脆鸣。 如一串铃铛。 潜真深吸口气,浓郁的草木味道灌入肺部。 他瞬间清醒。 阳光有些刺眼,短暂适应之后,才发现已到正午时分。 眼前池塘干涸,塘地淤泥上尽是躺毙的鱼虫。 那个大坑又扩大一丈方圆,此时才止住势头。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想起昨夜那老人摆弄的筹子,还有邋遢汉子最后使用的灰纸。 潜真有些激动,不知道还留没留下一星半点。 肩头微动之下,弄醒了靠他而眠的无猜。 “嗯哼~” 小丫头有些不满。 潜真俯下身,在她微有涎水的口角深深吸吻。 发出“啵儿”的响亮空腔声。 “讨厌~” 娇声如媚,无猜睁开了迷离的睡眼,小嘴撅得老高。 潜真巴咂着嘴,品尝含入的涎水。 伸手捏住她撅着的小嘴,指尖温热,肌肤嫩弹。 “宝贝无猜,你的口水真甜!” 无猜面现微红,狠狠摇头,将他捏着嘴的手摇掉。 “哼!刚睡醒的口水,哪有香的!臭死你才好!” 潜真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嗓音温柔。 “在我这里,你身上没一处不香的。” 无猜朝他怀里拱了拱,细嫩嗓音传来。 “那,你把人家吃了怎么办。” “吃了,我们就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无猜拔开他胸襟,轻咬胸膛一口。 “讨厌~说这种恶心话儿~~” 而后软唇又亲亲嘬吻。 温软的触感直透潜真心头,他不由轻呼口气。 “不过人家喜欢!” 无猜将脸紧紧贴着他心口,听那加快的心跳。 一脸满足。 这是爱她的心跳。 潜真轻轻摩挲着她飘垂的秀发,丝滑从指尖流淌。 “好啦,我们去找宝贝。” 无猜一下站起身来,眼睛一亮。 “宝贝?” 潜真向大坑偏偏头。 “昨夜那些人花样可不少,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件还能用的。” 无猜连连点头:“对啊!哼,让他们赔了命又赔宝贝!” 眉心一褶,转头轻轻抚了抚他肩头伤口。 “你感觉怎么样?咱们再休息休息吧。” 潜真搂着她站起身来,朝着大坑呐喊一声。 回声从林野传来荡去。 “一觉醒来,我感觉精神百倍呢!好无猜,我们走!” 两人下了大坑,在软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 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些破屋残屑。 只是不知道是那巨型方物威力太大,村民俱都尸骨无存,还是这本就是一座废村。 潜真希望是后者。 又跌跌撞撞搜寻好久,才来到了巨坑中心。 这里一片焦黑,倒是没被掩埋。 老远就能看到焦土地上的方桌桌面。 潜真奔了过去,惊喜地发现,这方桌竟然完好无损! 只是桌腿都插入了地底。 桌面上的透明筹子仿佛紧吸其上,也安然无恙。 他沿着桌子向那老头方向寻找。 只见焦土上一佝偻人迹,想是被烁砂风暴给蒸干了。 不由有些惋惜。 若是能从他身上搜到这玩意的用法就好了。 脚下一蹭,一角破土而出。 潜真瞳孔一缩,心跳加速。 想什么来什么? 俯身捡起,焦土流尽,果然是一本完好无损的书册。 只是每页四角有些焦痕而已。 说是书册,其实也只有寥寥数页。 他吹散其上的黑灰,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这确是那方桌和筹子的操控之法。 更确切地说,是一名九地坤锁的阵法。 凡入此阵者,天地倒置,九宫移位,八门重锁,生死无由。 精研此阵者,可破宇为剑,陷阵者如五马分尸,死于无地。 想起老头情急之下将邋遢汉子与其焦臂断开,应当就用的这个法子。 只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将自己这么分尸? 必定是因为他习阵不精的缘故。 要施展破宇为剑,恐怕要经过那人同意。 再往后翻,潜真不由一怔,愁眉深锁起来。 只见两页中心是一幅阵纹图,密密麻麻,初看之下,毫不理解。 而四周的文字却更是从未见过的。 似蝌蚪而又像分开的阴阳鱼,歪歪扭扭却自成一体。 凝神多看一会便觉心浮气躁。 后面几页都是如此。 潜真不由长叹。 这不是干瞪眼么? 抬头望着远处重叠的山峦,他去清宁观的决心更加坚定。 也许那里就有破解这文字的书籍。 “潜真,你看你看!” 无猜手里抓了一片焦黄的破纸,小跑过来。 潜真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那灰纸给烧成了这样。 连忙接过一瞧,长舒口气。 是那妇人的卷轴残片。 “这里有活物的气息。” 无猜嫩指戳了戳。 潜真将纸片上的灰尘抹掉,露出了一圈符文,呈圆环状。 环心写着一个斥字。 这符文就要简单得多。 镇邪符、金锁符等在那本《证玄符箓要旨》上较为进阶一些的符箓上就有这种符文。 潜真只借助那鬼妇凝聚的阴气施展过一次镇邪符。 之后别说用,就连画都画不了。 此时回忆着那日的手法,将手指按在了破纸上。 无猜摆出架势,凝神应对。 那环形符文果然一亮。 一灰色活物“嗖”地蹿到地上,动作迅速。 无猜送出一道气流,将之倒卷而回。 “唧唧唧唧唧!” 狂叫不断。 待两人看清,原来是一只灰毛兔子。 “咦?” 无猜将之抓起,掰开后腿。 潜真蛋底一凉,后退一步。 “无猜,你……你不用再噶兔子蛋了。” 无猜嘻嘻一笑,将那兔子的肚子朝潜真亮了出来。 “当然不用,因为它早就没了。” 潜真瞳孔一缩。 “这是……昨夜的那只兔子?” “嗯呐!”无猜点点头,掐着兔子脖颈的指尖用力,“咔嚓”捏死了它,“想必这兔子早就跟上了我们,这才有了昨夜的一场埋伏。” 潜真点头,不由长叹:“人心险恶,竟至于斯。” 用过一次之后,那破纸再无半点灵气。 潜真思索片刻,将衣摆撕下一块,取出笔来,以朱砂于其上绘了一环形符文。 一指符门,将地上的方桌筹子纳了进去。 “好神奇好神奇!” 无猜兴奋大叫。 “可惜这符文不论大小只能纳入一件,不过好在竟可收纳活物,想必灵气耗费甚多吧。” 干脆依样画葫芦,将身上包袱绘成这种收纳卷轴。 只留下一些常用物品,其余都收入卷轴之中。 两人顿时轻松许多。 “好了,咱们再去找找那灰纸。” 无猜抓着潜真的胳膊,撅起小嘴。 “昨天那个大东西好可怕哦!” “若是咱们的,就该坏人害怕了!” “就是就是!” 小丫头当先朝那邋遢汉子所在位置溜去。 潜真不由暗暗祈求,但愿能拿到这件宝物! 第三十三章 得符拓无猜添宝,见高城众人候门 潜真以方桌位置为中心,估测邋遢汉子的所在。 那里除了焦土之外,毫无痕迹。 只见无猜跑过去,踮踮小脚,准确无误地踢出了那张灰纸。 朝他撅噘嘴,炫耀似地一偏头。 “那股可怕的气息还在啊!” 潜真赶忙拾起,吹去上面的浮灰。 虽看似薄薄一张纸,拿在手中却总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再细细一感应,却又变回纸张的重量。 他抬头看了看无猜,欣慰之余又有些羡慕。 她能准确找出这张纸,必定是因为对其上气息的精准感知。 而自己只有捏在手中之后,才隐隐感觉到其上隐藏的沉厚气息。 无猜从他臂弯钻入怀中,一起看那张灰纸。 “上面都是什么啊?” 感受着怀中的温软,潜真俯首轻轻吻了下嫩软小脸。 与她一块细看纸张。 正中是一方方正正的黑色图像。 如一块雕镂古朴花纹的老砚。 虽处于纸上却不像以笔绘就,而更像是这件物事被生生挤压入了这张纸中。 他伸指摩挲,竟能清晰地感觉到图像的各处棱角花纹,微微凸起。 纸上右题头以朱砂楷体书两列大字: 灵宝龙涎沉砂神砚符拓。 赊砚山人福赐子孙盛。 无猜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 “符拓?” 潜真摇摇头,也不懂这是什么。 虽说是符,不见符文,就更谈不上符门了,他无法应用。 “你能催动它吗?” “我试试。” 无猜伸出秀指,将之拈住。 闭目凝神。 不一会,她身上发丝微微飘动。 那灰纸渐渐抻直。 “好了,无猜,不用再动了!” 想起那邋遢汉子催用这纸时的惨状,潜真连忙打断无猜。 “看来,这东西你可以用的。真是太好了!” 无猜抓着灰纸,兴奋地摇了摇。 小脑袋一歪。 “哼!这次让那些害我们的坏人都变成肉酱!” 潜真摸摸她头发,有些担忧。 “不知道那邋遢汉子是什么修为,看他使得吃力。你最好先不要用。” 无猜摇摇头,蹭动他掌心,不以为然。 “他虽然可以驱使一些水气,但气海虚浮,根本就没到冲气境,当然吃力啦!” “这些人这么难缠,竟然还没你境界高?” 听了无猜的话,潜真眼睛瞪得老大。 无猜只是点点头,小手指了指老全所在位置。 “那老头恐怕连望气都是刚迈入一个门槛。” 潜真刚刚因为得宝泛起的喜悦烟消云散。 光是这些境界低微的修士,便招架如此吃力。 以后无论如何都要隐藏身份! 无猜知道他的担心,在他怀里转过身,双手捧着他的脸颊。 柔声道:“没事的!他们虽然境界低微,但是配合得很好啊!不见得就是什么小角色了。” 潜真将她手握住,轻轻把玩摩挲。 “但愿如此吧。听他们的对话,应当是打算夺走我们的符箓。为什么会想着夺符呢?难道,他们和清宁观没有关系?” 无猜痴痴望着他越皱越深的眉头,低声送气。 “不论如何,我都陪你。” —— —— —— —— —— —— 自前水镇北行,八九百里山路,寻常不见人迹。 放眼望去,皆是深山大木;竖耳而听,尽为虎啸猿啼。 潜真和无猜自废村遇袭,幸而得宝后,便急急而行。 本以为前路俱是荒山野岭,欲寻村镇而不得。 烦躁之时,却见崎岖荒径陡然西折,放宽起来。 再行二三里,时不时便能遇到骑马行人,架牛商贾,于其它四处小路来来往往。 这时也无需开口多问,有大路则必过城镇。 顺路而行即可。 只是此时路上行人纷杂,为免麻烦,不便再用轻身符。 两人往西又行三十里,经过数座村庄。 天已全黑。 正当潜真想要到村中借宿时,却发现村口立起了鹿角。 四名大汉扛锄带镐地守在那里,火把熊熊下,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意味。 “站住!太阳落山后宵禁,按清宁观规,不得留宿过往路人。” 潜真无猜对视一眼,不再坚持,转身退回大路。 “看来,我们现在才算踏入清宁观地界。” 无猜点点头,娇哼一声。 “只是这臭道士们也太霸道了些,俨然自成一国的模样。” 潜真揉揉她脑袋,郑重叮嘱。 “从现在开始,我们更要小心再小心,否则很容易就陷入重围!” 无猜重重点头。 二人于大路外一座深林中觅了处山洞,对付一宿。 一整晚,狼嚎虎啸不绝于耳。 比之那走过的近千里无人山林,更让人觉得凶险万分。 按道理说,人群聚居,野兽一般自会退避。 这里的野兽却甚为嚣张,若非无猜以黄玉在洞口设下禁制,就会有不少野兽闯来食人。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匆匆回到大路,接着西行。 “不对劲。” 潜真越想越奇怪。 “怎么不对劲?” 无猜百无聊赖,以气为笼,将一只黄莺罩于掌中。 藏在身后,偷偷玩耍。 被潜真吓了一跳,生怕他发现训斥自己。 连忙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小眼睛却滴溜溜乱转。 潜真自然没有注意到,接着说话。 “若清宁观威权这么重,定一条规矩,周围村农无不凛遵。那么治安自不会差,宵禁何用?” 无猜偷偷将掌中气笼收回,黄莹唧唧振翅而逃。 伸出嫩指点点额头。 “为了防我们?” 潜真想了想,缓缓摇头。 “不对。要抓我们,只需将路人放入村中。凡是相似者,村民一拥而上,或暗中下药,岂不是更加方便?” “哦——”无猜夸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状,搂住潜真胳膊,“管它呢,反正我们也要去,走走没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呢?” “还有昨天晚上林中的野兽,不觉得比外面所遇的更加狂暴吗?”潜真揉揉眉心,心中大石越发沉重,“或许这清宁观比咱们想象得更加复杂。” “复杂复杂呗,反正都来了,你去哪我去哪!” 无猜毫不在乎地摇着小脑袋。 潜真看着她可爱模样,俯身重重在她脸上吻了一口。 “啾儿”地一声。 “呀!” 无猜大羞,捂着脸连忙四处张望,发现没人后才咯咯笑了起来。 还不忘挑逗潜真。 “香不香?” “香死了!我要亲个够!” “咯咯咯,不要!” 无猜娇笑着,小鸟一样轻快地从潜真狼吻下脱身。 此时她境界已固,于体内御气而行要比施用轻身符更加灵活便捷。 一眨眼便脱出数丈之外。 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潜真哪还能抓得到,不由觉得有些气闷。 虽然可以符箓致用杀敌,但毕竟外物,哪有自身境界来得踏实。 正愣神间,背后“噼啪”脆响。 一道鞭影挟裹劲风狠狠抽在了他的背上。 潜真吃疼,回身怒视。 黑栗色高头大马,哕哕而叫,粗大的鼻洞中,热气扑到他的头上。 马后拉着一辆木车,车门以木制封条封得严严实实。 隐隐能听到其中透出闷闷的女子哀泣声音。 赶车的是一身穿道袍的粗大汉子。 一脸横肉,倨傲已甚。 见抽了一鞭,潜真还无动于衷。 手一抬一甩,鞭子又一声脆响,直接兜头而下。 若是抽到眼睛,势必爆烂眼珠。 “找死!” 无猜不知何时已到近前,一送手,鞭子偏移,落到空处。 又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那粗大道士乜斜着眼,以鼻孔看人。 “哪里来的贱农,看不见道爷的打扮?与我速速滚开!延误了给观中送贡,小心道爷扒了你们的皮!” 无猜桃花眼怒张,戟指他。 “你!” 潜真握住她手,站到她身前,让开了道路。 “道爷请。” 道士看清无猜的脸后,嘴张了张,但环顾四周渐渐多起来的行人,并未说话。 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一甩鞭,架车而行。 经过潜真时,潜真的手指有意无意蹭在他身上。 道士一个激灵,怒视而来。 潜真连忙作揖赔礼。 道士怒哼一声,这才作罢。 “自作孽不可活。” 无猜望着马车,淡淡说了这么句话。 “走吧!以后咱俩还是得注意一下,人多的地方少玩闹。” 无猜小嘴一撅:“还不是你个大色狼!偷亲人家!” 潜真将手里的嫩手抬到嘴边香了一口。 “太香了,忍不住啊!” 无猜扭扭身子,瞧了瞧周围行人,含羞低嗔。 “讨厌~” 跟着行人一起,沿大路一折,山岩遮住的一座大城展露出来。 青灰色的巨大砖石紧砌,城墙高达十丈。 其上密密麻麻的箭垛,如同蹲伏巨兽亮出的牙齿。 墙上几座四角塔楼指天而立,也有数丈之高。 视线随之而上,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心胸紧缩,呼吸加快。 城墙下的人群车马,如同巨兽脚下的小猫小犬。 高墙蜿蜒,依山随势,只此一角,也将从未见过这等人力雄伟的少年少女震撼得呆愣半晌。 走到近处,青天都像是被那密密麻麻的箭垛吞掉一半。 “好高好宽啊!” 无猜左顾右盼,由于近前,已经无法看到城墙隐于山势的两边。 此时两扇高大的城门未开,人群聚拢着。 那道士赶着马车也等在那里,却无人敢靠近他车旁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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