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1）作者：苏家小九

【雪国】（1）

作者：苏家小九
2023年2月19日首发会所

　　当林夜第一次整理父亲的遗物时，从一堆杂乱的木箱里取出一本封面古朴的
薄书，他吹了吹上面的灰，书的第一页是陶渊明像，「富贵烟云，采菊亦乐」

　　颇有笔锋的八个大字，让林夜想起老父亲夜里提着杆毛笔肆意挥毫的场景，
但他的印象下一秒又转入一个老头提着杆旧烟枪指点江山的滑稽画面。

　　他翻开书仔细查看后续的内容，但毫无疑问的，都是些这些年他侃上天的事
迹，并没有林夜想要知道的东西。

　　林夜有些沮丧地放下薄书，书的最后一页只有父亲预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便散了记录的念头，打了喜字的红绳也挂在了书的末尾。

　　灯光有些灰暗，林夜的眼睛一直在这充满灰尘的房间里，不由地有些干涩他
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这动作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衣袖串入他眼间，
泪水止不住地流了许多出来。

　　他以为是灰尘入了眼，连忙伸手从怀里取出干净的纸巾擦拭，一分钟后，林
夜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右眼依旧胀痛的厉害，估计血丝都充满了眼球了。他
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小虫子撞到眼睛里了，

　　他强睁着眼，拿着父亲留下的古旧遗书放进了怀里，目光所及却发现红色细
绳般的书签已经掉了下来，瞬间退去了颜色，像条失去生机般被秋风刮着的干瘪
白虫。

　　林夜没有多想，锁上门就离开了这间乱糟糟的书屋。林夜父亲晚年自感时日
无多，喜欢一个人躲去村里的房子，种些粮食，浇会菜园，碰上节假日城里务工
的叔叔大伯回来，还会约着一起去水库里钓鱼。

　　这样安贫乐道的人，很符合薄书上的形象。林夜苦笑着，眼睛里有些伤感，
最后一次见父亲是今年暑假的时候。平日里对他放养的父亲居然寻着个由头就让
他陪着他一起在炎热少人的小山村里待了两个月，两人一起帮隔壁家王奶奶割割
稻谷，给自家园地浇浇菜，大夏天的还拉着林夜一起去山上砍了一天的柴。最后
拿出逮到的野山鸡给王奶奶炖了，吃的好不快活。

　　砍来的柴也基本全留给王奶奶了，那时林夜惊诧道，「咋不给自家留点过冬
？」而林夜的父亲当时也只是随意摆摆手说下次再砍，可他现在再看书里的内容
已经明白，父亲已经熬不过冬天了。

　　父亲比一般的同龄人显得更老气，不仅是性格上，容貌上也老的很快。四十
八的年纪就已经满头白发，平时即便剪成寸头的模样依旧像个小老头，不过他也
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依旧热心地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知道王奶奶家柴火不够
，就拉着我给她砍了一年的量。

　　最后父亲走的时候，是在一次雨夜里，他架着一艘小船在一个水库里收网，
风高浪急，桨一个没把好，船盖着人翻了，穿着雨衣皮靴的他没来得及从船里翻
出来，再加上那一晚他在王奶奶家喝了不少水酒，最终没来得及游上岸。

　　听闻噩耗的王奶奶当场就晕倒在地，她和奶奶是好姐妹，待父亲也算半个儿
子，加上这些年林家对她的照顾，已然已经比亲儿子还亲。

　　王奶奶醒来的时候，我则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头， 老人家醒来的时候抓着我
的手摇了几下才将我拉回神，见我泪流满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将我拉入怀中声
泪俱下地哀嚎着，说她没来得及劝住我爹，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
晚去了水库里做活，是王奶奶对不起你们母子俩。

　　听闻她这样说，我正想安慰两句，却突然听到一句冰冷的女声，「他只不过
是个胆小怕死的懦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