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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游戏】(第三卷 120-123)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04-03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 someguy1 2023/04/01发表于:SIS,禁忌书屋 是否首发:是 字数:23,770 字 ***********************************   《康城雨夜》圆满落幕,撒花撒花。 ******
作者: someguy1 2023/04/01发表于:SIS,禁忌书屋 是否首发:是 字数:23,77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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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城雨夜》圆满落幕,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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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康城雨夜

           第一百二十章:不正常的教堂

  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并不总是分隔得泾渭分明的。有时候这条线会在特定 的场合,特定的时间,或者在特定的人面前模糊,透露出那暧昧不明的面貌来。 而行走在这条缝隙之间,许多常理中不应该,不可能发生的东西都有机会显现。 这种违背世界观和常识的现象对少数的人来说新奇而惊险,但对绝大部分的普通 人来说,只会令他们无比地恐惧。

  而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建筑,正是跨坐在这条界线上,让我无法不疑神疑鬼 的景象。这座约莫两层楼高的教堂半是砖石半是木板建成,通体灰白色,外层白 色的木板看起来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油漆剥落,褪色严重,并且染上了许多 灰暗的斑点。

  若是奥丽维娅在此的话,也许她能从这座教堂的样式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然而在场的三位却没有她那么丰富的学识,我只知道这大概是某种基督教的教堂。

  除了实在有些破旧之外,这座小教堂并无出奇之处。然而在这么个地方出现 这么一栋建筑,便已是最反常的现象。

  在它的全貌映入视野的那瞬间,我便感觉到呼啸的寒风与铺天盖地的雨水忽 然安静了下来。而随着我们一步步地接近,突兀的寂静愈发明显。这片天地仿佛 被隔离了出来一样,教堂的外表虽然有些雨水的痕迹,但并没有承受倾盆大雨之 下湿透的样子。没有了风声,没有了雨滴的扑打声,没有了脚步声,只剩下我们 三人伫立在入口十数米外的空地,低沉的喘息。

  这样从怒风暴雨到一片寂然的转变怪异得令人难受。但更怪异的是,明明空 气中那无形的压力强得让我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手中的辟邪符却只是 时灵时不灵地闪烁着,而没有我想象中那般耀眼地亮起。

  我们无言地站在入口等待了数分钟,平复了心情后,颜君泠首先开口道: 「怎么样,进去吗?」

  谭箐啧声道:「任务目标就在眼前了,肯定得进去。准备好了吗?」

  「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家小心,辟邪符的反应好像不是很灵敏, 这里可能有压制符箓的力量。」

  来到不起眼的棕色双扇门前,我走在最前面,颜君泠在我身后用念力将门推 开。门没有丝毫阻碍地打开,露出了内里被黑暗笼罩的轮廓。

  「啪。」我打开手电筒小心地踏入一个类似于门厅的空间。从这里可以看到 前方不远处的中殿,中央的走道两旁立着一排排的长椅。中殿的尽头便应该是祭 坛,但是仅仅在二十米外的祭坛却模模糊糊的,完全看不清楚。饶是我将手电筒 直直地照向前方,那强烈的光线仿佛行走到一半便失去力量了。

  从周围陈旧的环境来看,我们可能是多年来第一批进入这座教堂的来客。脚 下的木地板有些腐烂,黑色的暗斑遍布,空中更是漂浮着大量的灰尘,让我不禁 皱起眉头,谭箐更是毫不客气地招来一阵清风吹散那大片的浮尘和陈腐的空气。

  中殿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又长又宽的彩色玻璃窗户,但是上面的图案色调暗 淡,既不是常见的耶稣画像或者圣经故事的绘画,也不是五彩斑斓的优美图纹, 而是意义不明的破碎格纹,像是一面玻璃被打碎后再泼上各种颜色的油漆那般, 没有规律也没有美感,看得让人有些头晕。

  谭箐来到我身旁,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左右张望了一番。我顺着她的视线说 道:「看来这里有两层楼。在我们后面是可以上到二楼的楼梯。前面是祭坛,然 后应该也会有忏悔室和牧师的私人房间。然后……应该也会有地下室的吧?」

  我的话语在这片音响效果堪比舞台的空间里远远地传了出去,声音从中殿另 一边回荡到耳边时,有些变形了,带上了些许非人的特质。

  谭箐歪头又打量了一圈,皱了皱眉,但没接话,只是跟在我身后。

  颜君泠在我身旁深深地叹气道:「该死的,在这种场合如果有地下室的话, 那我们肯定是逃不了,一定得下去了。这地方……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本能地瞅了眼袖口的辟邪符。它还是那副接触不灵的样子,每隔几秒才会 稍稍亮起。这让我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持续放大。符箓的力量是我们这个团队最大 的依赖之一,而若是它被压制的话,那仅有的可以安慰自己的安全感,也会被剥 夺了。

  「先去祭坛和忏悔室看看,然后再上楼。最后……唉,最后也得下地下室看 看。速战速决,越早离开这鬼地方越好。」我迅速地做出了决定,一马当先地往 前走,手电筒不住地往左右照耀。

  「在哪个方向?」谭箐似乎有些迷糊地问道。

  「正前方,就在最前排的凳子前啊。」我随口指示了一句后,忽然想起胸前 的运动相机还在摄影呢,便加了几句低声的解释,「这座教堂哪里都不对劲。除 了突然出现在这么一片原始野林里,诡异得不得了之外,周围和内里的氛围也都 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这里有种非常强大的威压,还没有上升到阴煞的地步, 但也不远了。」

  我们缓步顺着走道来到教堂的中心之地,牧师的讲台与祭坛。祭坛后面的墙 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祭坛则以石料砌成,面对走道的那面石壁雕刻着图 案。一般这种祭坛雕刻的图案都会是圣经里的各幕场景,但是这座祭坛如同两侧 的彩色玻璃一样,画像看不出有任何形状和主题,只是一团毫无规律,令人烦躁 的扭曲线条。

  石台平坦的表面铺上了一面白色桌布,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这层老旧 的布料已经脏得泛黄,黄到有些发黑了,以至于在右手边角落,脏黄色的桌布点 缀了几团黑色的污渍,让我乍看时没有注意到不对。但是我仔细一看后,倒吸了 口冷气。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那黑色的污渍透出几分深红,看起来不像是污垢或墨水, 而是……血液。

  颜君泠轻轻地抓住我的手臂,在我耳边细声道:「如果这里的存在是想要刻 意吓我们的话,那不得不说,它已经很成功了……这是邪教么?」

  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不能直接把我们干死的存在才需要吓我们。 这样想的话,是不是安心一些?」

  「嗯……还行。」颜君泠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谭箐抽出寻龙符仔细地感应了一番后,无奈地说道:「不行,这里的反应太 强了,完全分辨不出到底哪里才是核心之地。」

  我将桃木剑四处挥舞,试图借着桃木的灵性感应出任何奇异之处。可惜我学 道法的时日太短了,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和精力又都放在了符箓和炼气吐纳上面, 上清符录里的诸多剑诀和术法都只有粗浅的理论了解。这把桃木剑仅是凡物,而 且我也没机会和材料将其祭炼,完全只是靠桃木本身的灵性和贴上去的符纸来起 作用。

  我们各施手段,在祭坛边上试了几分钟后,不得不放弃了:「唉,看来只能 用笨方法了。上下走一遭吧。」

  我来到祭坛东边的忏悔室看了看把手。与长椅和祭坛一样,盖着厚厚的一层 灰尘,久未有人进入过。两间静室一间是为忏悔者设立的,另一间则是牧师聆听 的地方,中间隔了一道薄薄的木板,不是为了隔音,仅是为了遮蔽忏悔者的身份。 我小心地将左边的门打开,探身进入那狭窄的空间。这里只有一张凳子,右边的 木隔板上还挂了一道老旧的黑色窗帘。

  我将帘幕掀到一边,瞅了一眼对面牧师占据的房间。同样空空荡荡的。

  「啥也没有。」我对神色戒备的两个队友说道。

  我正欲离开,已经一脚踏出门槛时,忽然从隔壁的牧师室听到一声极为轻微 的咳嗽声。我猛然转头一看,隔壁的房间却依旧空无一物。

  我问道:「刚才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颜君泠摇了摇头。

  我眯眼道:「刚才我在隔壁的房间听到一声咳嗽声……」

  两女面面相觑,均是拉着我往二楼的方向走:「走吧走吧,越早从这鬼地方 离开越好。」

  我们小心地走上木板有些腐烂的楼梯,耳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我甚至 运用起异能减轻了我们三人的重量,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整片崩塌了。上到二楼, 我们转身在入口的上方眺望一楼。止住脚步后,这栋建筑里便再无其他声响,唯 有仿佛被凝固在时空中的教堂景物模糊地在阴影下显示出轮廓。谈不上狰狞,但 总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劲。

  二楼的空间除了两边供给信徒坐下的座位之外,只有一间卧室和厕所。卧室 似乎是牧师居住的地方,但除了一张破烂的床垫之外,空空如也,连被褥、椅子 都没有。书桌上覆盖着一层有些油腻的污垢和灰尘。

  「你有没有注意到?」颜君泠忽然说道,「这里的所有污渍和脏物都是污垢, 灰尘之类的东西。其实像这种地方应该会有蛀虫或者蛛网,还有树藤,霉菌之类 的东西。但是这里却一点那样的痕迹都没有……一点正常昆虫或者植物的存在都 没有。」

  「生命禁区是吧。嗯……这里显然不是自然存在的地方。」

  颜君泠和谭箐去探查隔壁的厕所,我则在观察卧室。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 教堂外的森林。我瞅了一眼时,有些愕然:「咦,怎么已经傍晚了?我们在这里 呆了多久啊?」

  无星亦无月的天空阴云重重,存在感本就不高的太阳快得不寻常地消失了踪 迹。明明我们进来时才下午五点不到,照理来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日光的。

  是因为这里的时间被扭曲了,还是进入了不同于外界的空间么?还是我们自 身的感知被干扰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好事啊……

  这时,颜君泠和谭箐也从隔壁的厕所里走了出来,脸色不佳:「什么都没有。 看来是时候下地下室了。」

  我们下楼再次回到祭坛附近,走过宏伟庄严但老旧的黄铜色色管风琴,来到 西面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颜君泠道:「根据『我』儿时的记忆,很多教堂都会有供以社交、举办活动 的空间。有时候会在礼堂外的房间里,有时候会在地下室。不知道这里通往哪里。」

  我试了试门把手,并没有被锁上,很轻易地便被推开了。我用手电筒照了照, 里面的黑暗几成实质,手电筒的强光在五米外便大打折扣,到了大约十米外直接 就被阴影吞噬了。用运动相机的夜视模式也理所当然地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来吧。」

  我将一张辟邪符拍在门框上,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握着手电筒,走在前面。 两个队友紧紧地跟在我身后,缓缓地往下走。

  走了几秒后,我立刻感觉到不对。正常往地下室的楼梯都是直来直去的,而 且两边都会是墙壁和栏杆。这栋教堂的规模若有正常的地下室的话,最多也应该 就在十来道的台阶之下而已。然而我左右摸索时,空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碰到, 而且隐约感觉到这绵延向下的楼梯遥无尽头。

  我往左右的地板照了照手电筒,发现原本只有一米半宽的楼梯不知不觉扩大 了一倍多,但是两边的墙壁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若一个不小心踏空了……

  「不知道拍不拍得到,前往地下室的楼梯忽然扩大了许多,两侧的墙壁也消 失了。建筑设计上来说,这样的设计根本完全不讲道理……但是我本来就在一个 不讲道理的地方。已经走了有一分钟了吧,快一百米了,还在往下……这里到底 有多深啊?」

  我对相机讲解了几句后,停下脚步,小心地伸着脖子往楼梯外的深渊张望。 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外,再无其他。回头一看,短短几步外也是一片黑暗,什 么都没有。

  这时我心里已经有点打鼓了。前后一片摸黑,也不知道一直这样往下要走多 久,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实际上只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而已。

  在黑暗中靠着极为细微的角度转变可以让人明明在同样一片空间里转圈子, 却误以为自己一直在直线前进。这是几何与心理作用结合的一种手段。但除此之 外,我还知道一种能达成类似效果的现象,那就是鬼打墙。虽然我身上带的数十 张符箓都没有反应,但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没有陷入类似于鬼打墙的陷阱里。

  我思考了片刻后,拿出一张符纸贴在胸口。这是我最早开始学会制作的符箓 之一:清心符,属于基础中的基础符箓,效用也仅如名字所指,助人清心凝神, 镇压杂念。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无形中中招了,若是着道了这么低级的符箓也 估计没啥作用,但也聊胜于无。

  清心符在我默念了咒语激发之后,果然传来一阵安神静心的凉意,让我原本 被诡异的教堂和无处不在的压抑感搞得相当焦躁的心态平静了不少。

  而此时,我也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

  队,友,呢?

  「艾米莉?杰西卡?」我试探性地往后看了看,将手电筒照了过去。

  身前,身后。

  空无一人。

  这下我开始冒冷汗了。什么时候跟丢了?我们进入这楼梯才五分钟不到吧? 我甚至还记得几分钟前颜君泠偶尔会刮到我身后背包的触感。现在两个大活人竟 然就没了?

  我连忙拿出卫星手机,试图拨打两人的号码。不出意料地,不仅是队友联系 不上,在格伦威公园的三女也打不通。

  操!呼,呼,冷静,冷静。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是这个教堂本身的诡异之处,一旦进入地下室 便会被无声无息地分开。她们如我现在一样,迷迷糊糊地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甚至忘了什么时候与队友走丢的。另一个则是……她们已经遭遇不测了。后者的 可能性虽然让我背脊发凉,但是理智却告诉我应该概率极低。她们同我一样,被 各种各样的符箓武装到牙齿,并且均是精神修为比我深厚,不可能就这么中招的。 最重要的是,脑海中的超越空间信物告诉我,两个队友确实还在这个位面,算是 确认了生死,但是除此之外,凶吉未卜。

  而且这不知不觉中让我完全忘却了队友存在的力量,太阴险了。若不是我足 够谨慎,准备得足够充足,可能一直走到地心都没有意识到不对。不过,我也没 有想到清心符竟然能真的派上用场,只是象征性地画了十张平摊给了自己和两个 队友。而以我目前的功力,每张最多只能维持半个小时而已。若是清心符失效后, 我又中招了,那就麻烦了。

  我一身上下近百张符箓,桃木剑在身侧,却浑身力气使不上用处,真的有点 心慌。若我甚至意识不到问题在哪里的话,又从何破局?

  想到此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里袋所在之处。

  不,不行,还没到那个时机。再等等看。

  我再次往楼梯的两头看了一阵。往回走,还是继续前行?

  我犹豫了片刻后,咬牙继续往下走。好吧,看看这个迷宫的终局在哪里。

  但是在此之前,我先抽出了一根小棒子,将其对折了几下之后,它便发出莹 莹的蓝光。我随便选了个方向将荧光棒丢了下去,然后紧紧地盯着它落下的方向。

  那一小团蓝色的光芒降落,降落,再降落,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虽然没有指望这个小手段能探查出什么结果,但是还是有点失望。只能迈开 步子慢慢走了。

  之前我意识到不对时,感觉时间离我们开始下楼梯才过了十分钟不到。如今 我感觉自己顺着这条漫长的楼梯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手表却卡在五点零七分, 再没动过。只有半个小时效力的清心符也依旧在作用,看来比我的手表更值得信 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觉像是走了一个小时了,但是现实里应该半个小时 不到……」我轻声对相机说道,「回看这段录像的时候,应该会非常枯燥吧,除 了手电筒的灯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等到清心符也失去效用时,我按捺不住了。贴上一张新的符箓之后, 我再次往两边的黑暗眺望。还是看不到任何诸如墙壁,地面,或者任何实物迹象。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根新的荧光棒,将两张驱魔符贴了上去。唉,要是我修为 再深一点,学习道法的时日再久一点,就能做出破幻符或者真视符,没必要什么 事都靠驱魔辟邪这两张万金油了。

  我选了右边的方向,将荧光棒掰亮,叠成一个团。然后催动真气激发了符箓, 再加上异能推动,右臂拉开,狠狠地抛了出去。

  荧光棒像炮弹一样射了出去,迅速地在黑暗中缩小,缩小,然后那团绿光便 没入了虚无。

  但是我并没有失望,反而精神一振,因为我感觉到了,荧光棒在划破空气的 同时,也扰动了某种无形无质的丝弦,让这片空间的能量波动忽起波澜,甚至以 我不算尤其敏锐的精神力都感应到了。

  我正准备再接再厉,将水搅浑时,忽然听到什么声音,连忙停下动作仔细聆 听。

  那是……水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地底的世界

  耳边的水声越来越大,直至让我分辨出,有一条规模不小的溪流就在附近。 但是在这么深的地底,这是暗河?

  我皱了皱眉。这不可能。

  奥丽维娅在来之前为我补过功课,罗切斯特州包括整个格伦威保护区的一大 半地域,地下是一层极厚的基岩。保护区地表有戴安娜湖和几条溪水,但地下是 没有什么空间积水的,全是厚实的岩石。

  甚至在格伦威这块地儿上存在这么深的地下室也是闻所未闻。要在如此硬实 的岩层里挖出这么深的通道,不花个几年时间,上亿经费,是做不到的。但是在 这种高规格的野生保护区想要进行大工程所需要满足的许可和文书简直无法想象。 在我和奥丽维娅查阅的资料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正式工程在格伦威森林里 进行过,更别说这等规模的项目了。

  不过,既然都在格伦威森林中心出现这么个完全违背常识的教堂了,那也别 谈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了。

  这时,脚下从平整的石板楼梯变成稍微有些崎岖不平的冷硬泥地,楼梯两侧 的边缘也扩开,延伸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来终于到底了。

  我看了看在身后升到高空,延伸直入黑暗中,至少上公里长的楼梯,有些麻 木了。像是游戏里出了漏洞,或是现实被复制粘贴了一道楼梯一样,这道在地底 洞窟里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楼梯仿佛是个独立于外界的存在,在这片黑暗的地底世 界里如此地不合群。

  我向前走了几步,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我抛下来的两根荧光棒。

  回头看时,我又是一惊。原本就坐在几米外,直入天际的楼梯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一片荒凉的空地。

  看来唯有往前走这个选项了。

  「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根据符箓的作用,应该是大半个小时左右吧?以我 步行的速度,那也走了两公里左右了,而且至少感觉上是直线下降的楼梯,而不 是环形楼梯。终于来到底了,这里怎么也在地表的一公里之下,然后回头一看, 楼梯也不见了。我有种预感,快要到核心地带了。」

  有了清心符的帮助,一路向下的路途除了乌黑的环境有些阴森之外,并没有 再出现什么让我不安的事物,我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然而到了底之后,空中再 次开始弥漫着仿佛在我胸口压着重物的无形压力,让我不得不开口为摄影的录像 讲解,分散注意力。然而除了这无形的压力,更是有着某种隐藏在水声下的低语, 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但持续不断地在呢喃,让我无法忽视。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后,水声越来越大,直到我手电筒的灯光照到了看似是土 地的边缘。我凑上前往下一看,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流在奔腾。一眼望去,单凭手 电筒,甚至看不到另外一边的河岸。

  这片地下洞窟除了手电筒之外没有丝毫光线,因此入目之处,这声势不小的 流水漆黑如墨,根本看不到任何在水面之下的事物。不知深浅,也不知范围,让 我有些头皮发麻。我故伎重演,取出一根荧光棒,贴上驱魔符,将其激发后,轻 轻抛在水上,目送那团微弱的绿光迅速地被水流带走,然后消失在视野边缘。

  这次没有感觉到任何元气波动……难道这真的是现实里格伦威森林下存在的 一片地底空间?怎么可能?

  这里跟在大燕位面时,太屋山下的地底洞窟不一样。青莲圣城所在的洞窟虽 然隐秘,却充满了野生的活力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并且有着数不尽的阳光从地 面的缝隙穿透进去,提供了不可思议的自然光。

  而这个地下洞窟没有一丝一毫生命的迹象。没有动物,没有昆虫,没有植被, 甚至没有太屋山下那由千奇百怪的石型造就的瑰丽景色,只有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的泥地与这条幽暗的河流。

  在一个接近完全黑暗的环境待了这么久,尤其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是很 容易出现幻听与幻觉的。哪怕我有清心符的帮助,也开始有点疑神疑鬼了,有时 在用手电筒照亮前方时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屏息,生怕突然看到什么不该出现 的东西。

  到底还要走多久?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当第二张清心符也被消耗尽了之后,我暂停下来,准备将符箓和手电筒的电 池换一换。关掉这唯一的光源之后,便真真正正地伸手不见五指。

  我借着手机的灯光将电池换好后,试探性地打开了开关。

  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一张惨白的人脸忽然闪过,似乎有着鼻子和眼睛,但又 形容不出容貌是什么样的,只是平静地在观察我。我浑身一激,险些将手电筒掉 在地上。

  等我稳住手电筒抽出桃木剑时,那人已经消失了。

  惊鸿一瞥之下,那张脸的五官和相貌完全没有留下印象,唯有那没有任何表 情的目光刻在脑海中,挥之不散。

  我暗骂了一声,平复了心情之后,再次启程。

  越多这样的怪异现象,便越接近任务目标,是吧?还是说,我在这个阴森恐 怖的地底洞窟里呆了太久,已经开始出幻觉了?

  虽然我们三人尽可能地轻装上阵,但也各自携带了二十多公斤的物资。哪怕 吃了不少食物,我背后依然背着近二十公斤的器材和装备。走了这么久,我已经 有些腰酸背痛了。

  就在我准备坐下来歇息一阵时,我忽然在远方看到微弱的光亮在闪烁。

  嗯!?

  总算出现什么不同于之前一成不变的景色,让我精神为之一振。我擎着桃木 剑,快步走近那越来越显眼也越来越众多的亮光。

  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成千上万的银白光点映入视野,像是夜空的繁星散 落在大地上,又像是置身于纯白的沙滩里,莹白的尘沙逆反重力地漂浮在空中, 行走在其中便是漫步在银河里。

  我屏息欣赏着这份不可思议的光景,只觉得这是平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幕。

  虽然理智对我发出红色警告,告诫我不要接近这些未知之物,但是同时却有 另一道声音告诉我,这一行所寻之物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银色海洋中。在这道声音 的促动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入银光所笼罩之地。

  哪怕这些小小的星辰就飘扬在身旁,我细看之下却也分辨不出这些细小的光 团到底是什么东西。似乎不是萤火虫,也不是孢子。甚至柔和的银光内里,看不 出有任何实物的样子。它们舒缓地漂浮在空中,轨道变幻不定,闪烁的柔和光芒 带动了我的心跳和精神,仿佛在就着天地间的某种无声韵律,翩翩起舞。

  不知不觉中,我忘记了任务,忘记了心中的不安,忘掉了世界上所有的其他 事物。甚至在大燕位面便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压抑,都在这一刻消散溶解,令我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祥和。一种温暖得像是家中的被窝一样的幸福感从心头蔓 延而出,有如游子归家,又像是夙愿终得偿那般圆满而美好,只愿自己永远不会 失去这份感觉。

  我不知何时流下了两行眼泪,满足而感恩地笑了,步子也轻快了不少,并且 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隔着手套抓住一团大概有核桃大小的银光。光团在我抓住 它之后,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一样四处散开成一片素白的尘埃,然后消失不见。

  然后,那自从下到这个地下洞窟便未曾静止,却始终被流淌的河水盖过的低 语声忽然音量放大了十倍,百倍。原本只能在仔细聆听时才能捕捉到一星半点的 悄语猛地爆开,化作比在森林里呼啸的寒风还要尖锐的轰炸。

  我发现自己甚至可以理解一点那原本毫无意义的呓语,脑海中挤进了千千万 万的强烈欲望和情感,像是巨浪般排山倒海地将我淹没。

  「唔!!」

  那宁静欢愉之极的心境被瞬间粉碎,我的脸庞扭曲,痛苦地弯下腰,捂脸颤 抖。

  这美轮美奂的银色海洋隐藏的竟然是如此致命的东西!我试图堵住耳朵,却 徒劳无功,感觉鼓膜都要被被捅穿了。

  不行,得离开这里!

  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片银色平原的中心地带,周围无处不是那 美丽而危险的莹白光芒,便只能慌不择路地选定一个方向狂奔。

  「咚咚!咚咚!咚咚!」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响得甚至不比那已在耳边成了狂吼、尖叫的 磅礴声响弱上多少。无数个不同的声音在我脑中狂笑,嘶吼,喊叫,杂乱而压倒 性的巨量信息几乎要让我的脑组织融化。

  就在我快要被这无止境的轰炸击破理智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一片熟悉 的黑暗里,周身无处不在的千万道声音也一下子安静了一些。还未来得及喘气庆 幸时,我一脚踏空,猝不及防地栽入水中。

  暗河的水不知有多深,但我和装备加起来有近百公斤的分量,迅速地在往下 沉落,那近百公斤的分量吸了水之后在一瞬间至少翻倍加重了。刺骨寒冷的河水 灌入我的口中,填入我的衣物,让我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便被呛死。

  然而,冰冷的河水也隔绝了那令我发狂的的声音,让我立刻反应过来,试图 自救。

  落入低于十五度的冷水后,人的体温会迅速下降,并且很容易进入冷休克。 冷休克有三个阶段:首先是打颤、肌肉抽搐、与换气过度,心率和血压会被这份 刺激迅速地拔高。第一阶段之后心率和血压又会因低温而开始降低,落水者的动 作和协调性会大大地迟钝。最后阶段时,呼吸和脉搏会非常薄弱,通常到了这个 阶段落水者都已失去意识了。大概百分之二十的落水者在水中的第一分钟便会因 冷水对身体的冲击,失去身体控制能力被淹死。

  我被狠狠地灌了几口水之后,拼命地将自己划到水面,双臂不住地拍打,大 口大口地喘息。过去三年深入骨髓的吐纳修行在此刻成为了救命的绳索,让我能 够本能地控制住呼吸,而不让自己过度换气,虚脱。右手的手电筒已经丢失了, 只有左手还死死地握着那把桃木剑。仅是这样勉强地踩水让头脱出水面,哪怕体 内的真气已经急速运转了起来,也在十数秒后便让我感觉有些晕头转向了。而被 这巨大的冲击刺激,进入疯狂自救模式的心脏跳得如此猛烈,以至于我的胸口传 来了阵阵刺痛。

  暴露在外的脸蛋几乎被冷水冻僵了,而更令我警惕的是,不住地涉水的双臂 和双腿已经有些麻痹了。

  不行,我得立刻找办法上岸。冷水降体温的速率比空气快上二十五倍,在这 么冷的河水里待上十分钟不到便会让手脚都冻僵了,运动能力大幅度降低。十分 钟之后还无法出水的话,便会面临冷休克的第三阶段和低温症的双重打击。虽然 正常人体在冷水中过上半个小时后,低温症才会完全降临,但是在这期间体力和 行动能力是不断地被剥夺的。尤其是在这种环境里,若是不能在半个小时内自救 的话,那基本上只能等死了。

  「救命啊!!!!」

  我尽己所能地吸了口气,拼命地喊叫,希望两个队友就在附近。

  在这目不视物的黑暗中,我有些沙哑的喊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然而话音刚 落,我便想起了背包里的紧急信号枪。我鼓动真气,挣扎地将背后那有如岩石般 沉重的背包换到身前来,然后哆哆嗦嗦地在一片漆黑中将信号枪摸了出来。

  还好我预见到类似的情况,将每个袋子与准备的装备都牢牢地记住了位置, 不然的话要在黑暗中从被塞得满满的背包里找到需要的东西,难度也太大了。

  信号枪已经上好了弹,我将它直直地举过头,扣动扳机。

  「砰!」

  艳红的信号弹冉冉升起,在这重新安静下来的天地里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也让我能够在这短短的数秒内看清楚自己的方位与两旁的河岸。

  将信号枪塞回背包里后,我再次尝试游到岸边,看看能不能止住自己。反应 过来了之后,我这才有意识地用上异能帮助自己稳定身形。可惜我的精神力不够 强大,不然能够靠着异能将自己的重量大幅度减轻,同时让河水的表面张力升强 到足以托起我,甚至能够直接在水面上步行的地步。此时我的异能强度只能够让 我不是那么挣扎地游向河岸,并且稍稍将那死重死重的装备减轻一些。

  当我终于抓到实物时,我已经有点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了。左手握住的桃木 剑徒劳地对着冷硬的泥土捅了几下后,我狠下心来,附加了异能之力,一寸寸地 将木剑推入泥土中,形成了一个足够让我倚着而不必时刻划水的小栏杆。而本来 就并不尤其坚韧的桃木剑被我这么大力地当成铁棍用,发出了细微的破裂声。还 好菲莉茜蒂为我定制的这柄法剑选材和做工都相当精良,暂时没有大碍。

  我靠着木剑缓过气之后,眯眼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出河岸的边缘,看看能否爬 上去。然而离开了那片银色的平原,丢失了手电筒之后,我是真的一丁点儿都看 不着,完全靠着信号弹发出的那短暂几秒抓住了方向游,却没能分辨出河岸到底 有多高。唯一知道的是,绝对比我手臂能够着的地方还要高。

  又与背包搏斗了一番后,我终于将备用手电筒找了出来,再次点亮了视野。

  河岸极是陡峭,从我的位置到地表的边缘,大概有五六米的距离,而且不是 那种舒缓小坡式的地形,而是像屋檐一样突出,几乎形成了一个倒钩的形状,不 可能就这么爬上去。

  「操他妈的!」

  我在心中咒骂了一句后,开始仔细思考该如何上岸。思来想去,也似乎只有 一个办法足以尝试。我将背包里的数根扎帐篷用的精钢细柱子抽出,然后将其中 一根地用力地嵌入泥土中。

  确认了第一根支柱足够稳固之后,我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位置处于最低处的 桃木剑,然后伸出手抓住钢柱,在水中踩着湿滑的河岸将上半身拉了起来。我半 只脚卡在水面下被自己狠狠地踢河岸凿出来的小空档,另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踩在 桃木剑上,全力运起异能将自己的重量减轻,然后再如法炮制地插上第二根支柱, 最后是第三根。

  爬到足以用手臂够着边缘的高度时,我先是将手电筒抛了上去,然后将背包 解下,使出吃奶的劲,奋力将其翻过边缘。之后我借着这最后一把劲一前一后地 将两只手死死地抠进地面,稳住上半身后,双腿猛然发力,将一只脚翻了上来。

  如此匍匐着像个恐怖游戏里的爬虫生物那样一点点地从河岸边缘下爬上来时, 已筋疲力尽,心力交瘁了。但是我却不能就这样躺着歇息,因为我在水里已待得 太久了,必须立刻取暖。也因此,我并没有卸下那重得要死的装备,而是拼着老 命也要将它一起带上岸来。

  虽然这地底世界并没有任何寒风,但本身也有零下三四度的样子,更遑论我 在近零的冷水中泡了快十五分钟,已经危险地接近低温症发作的地步了。

  我哆嗦地将毛巾和睡袋取了出来,并且掏出了打火机。但是周围一片荒凉, 除了泥土之外毫无他物,根本没有能让我生火取暖的东西。

  「君泠!!!!!谭箐!!!!!」我再次竭力地嘶吼,这次语气带上了几 分无法控制的绝望。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有些怪异地,寒冷在慢慢淡去,明明还未生火,我却开始觉得身体有些 暖了起来。我有些迟钝的思绪忽然惊醒,意识到这是极其糟糕的迹象,说明低温 症开始发作了。若是我感觉到浑身发烫的话,便是低温症严重到血管开始膨胀以 试图使身体组织升温,从而产生的幻觉。

  这时我也顾不上其他,将浑身上下湿嗒嗒,又湿又重,冰冷得发麻的衣物一 件件地剥下,很快便赤身裸体地在这荒芜的平原上瑟瑟发抖。我将水分尽可能地 擦干后,只来得及将内衣、裤子、与长袖上衣换上,然后再发出一记信号弹,便 受不了那加剧的寒意,哆嗦着爬进了睡袋。

  体内的真气在之前为了守护心脉和激发手脚已消耗了大半,我只能在睡袋里 缩成一团,竭力地静心吐纳,并祈祷自己能撑到队友发现我。

  而哪怕我拼尽全力地试图保持清醒,数分钟后,我脑袋昏沉地感觉自己仿佛 在空中下坠,下坠,直到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二十二章:真实与虚幻

  我在一片美丽而荒凉的白色平原上默默地行走。

  因为只穿着一件卫衣和牛仔裤,有点冷,但并不难受,反而沉浸在这无与伦 比的宁静中。

  不知何时,开始下雪了。

  比鹅毛还大的雪花片片地落下,却没有堆积在地上,而是落到素白的草原上 时便消失了。

  甚至,落在我身上的雪花也没有融化,而是在接触到身体的瞬间便消散了。

  但是如此壮观的大雪,哪怕是在北境生长的我也未曾见过,不由得止下脚步, 怔怔地观看这壮丽的风景。

「很̸͚̳̘͖͚͇̱͉̱̠͚͈̰̱̜̫͔̆͂̔̆̇̀͐̌̾̎̓̇̿̄̏͊̉美̴̥̙͖͈͎͉̤̬͍̰͔̟͇̽̈͂̐͂͗̂͂̏͊͐̌̀͋̐̿̚丽̶͚͇̞̯̟͚̗̙̟̯̰̠̭̯͉͈̪̪͔̐̄͐̋͆̓́̓͆̐̓͋̾̊̚吧҉͎̬͔̤̟͈͎̥̞̘̥̞̤̰̘̭̲̝̫̍͊͌̿̓̌͊̈͑̆́̓͂͂̌̉̌͆̎̓̌͆̚ͅ」

  在我身旁忽然出现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说着某种我从未听过,但却不知为 何能够理解的语言。

  我看向他,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男人没有理我,只是继续地自言自语。

   「让̵̙̣̦͙̝̿̍̎̀̔͊̿ͅ这̶̢̯̥̠̲̤̲͉̂̀̋͌̽̋͂̀̕场̷̨͈͓̞͕͎̬͕҇͒̾雪̸̨̲͈͎̳̽̋̅͌̈́̊̏͝一̶̧̭̥̞̯̥͎͙͇̀͑͋͊͋̔́͠直̸̨̨̛͉̙͓̣̟̠̜̯̣̦̗̌͐͐́̏̾̑̍҇͊͒́͂ͅ下̷͙͕̤̳͔̗̄̐̎͒͢͠」

  我忽然感觉到不对了。

  我在哪里?

  这是谁?我在干什么?

  这些问题浮现出来的同时,我便感觉脑袋炸裂了。像是头盖骨被扒开,大脑 被搅散那样的剧烈痛苦让我失力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我摔倒在地上,神情扭曲地不住抖动的模样, 面无表情。

  然后我便醒了,回到了那寒冷而黑暗的地底世界。

  但是虽然我头痛欲裂,依然冷得在不住地打战,却发现自己似乎状态好了一 些。至少,那酷刑般的剧痛不再。

  「周铭!周铭你没事吧!?」

  一道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让我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是颜君泠。

  「我……昏了有多久?」

  「我大概半个小时前找到你的。我看到你的信号弹了,但是迟迟没能发现你 的位置。你没事吧?这是掉进河里了?」

  「嗯……等下我再解,解释。谭箐呢?」我疲惫地蜷缩在睡袋里,感到一阵 热意隔着睡袋传递过来,甚是舒服。应该是颜君泠将我们准备的暖贴用上了。

  「还没见到她。我有些担心……」

  「等我,恢,恢复过来,我要立刻用上那,那张符。」

  颜君泠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这身体状况……真的没问题么?」

  「此地太诡异了,不,不能久留。」

  颜君泠耐心地陪在我身旁,时不时喂我喝一些她暖瓶中的温水,并且换下耗 尽的暖贴。

  不幸中的万幸是,我只在水中待了不到二十分钟,体质经过六个月的精心锻 炼也比较健壮,并且有着真气护着心脉,因此在醒过来,又休养了一个小时后, 便能够起身行动了。但是我知道,若是不能在一两个小时内找到灵异根源,离开 这个诡异而危险的地底世界,那么哪怕我有真气护身,低温症的作用也会卷土重 来,并且更为伤身。

  虽然我背包里准备了换洗的衣物,但大衣只有湿透的那一件,因此只能靠着 多穿几层衣物和暖贴来抵御寒意。

  颜君泠搀扶着我,低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脸色麻木地答道:「去一片应该是核心之地的平原。那里漂浮着无数个银 色的光团,非常漂亮,但是也极其危险。我好奇地碰了碰其中一个光点之后,周 围的低语忽然变成了尖叫,让我脑子快炸了。」

  「……低语?」颜君泠疑惑地问道。

  我转头看向她,皱眉道:「你没听到么?就算是现在我耳边还听得到,仿佛 有无数个细小的声音在悄悄地对我说话,但我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颜君泠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摇头道:「你可能被这个地方影响得比我更深。 而且我自从见到了教堂之后便一直在用异能隔绝外界的波动,保护我的心神。这 便是我对你提过的精神屏蔽。」

  颜君泠确实对我说过她在上一个位面学到过的种种技能。根据她师从的异能 流派所讲,她的异能本质上是「欧拉特克」, 又名「自我意志之力」。所谓的精 神力与念动力只是这种意志之力影响物质,能量,和精神的体现方式而已。而只 要她将这份纯粹的意志之力覆盖在身上,便能隔绝掉绝大多数强度不高的精神影 响。哪怕在法则压制力如此强的西联位面,有这些手段的颜君泠也远比仅靠符箓 抵御外界影响的我顽强。

  「有意思……那我们下来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我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走 了感觉快一个小时才到底。而且走了几分钟之后我就突然『忘记』你们的存在了, 直到我用了一张清心符之后才想起自己身后应该还有两个队友的。」

  颜君泠道:「这我也没有,只是走着走着一眨眼便发现你们不见了。然后感 觉下了十几层楼之后,忽然便出现在这地底洞窟里,一转身楼梯也不见了。」

  我沉吟道:「也许这里是卡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地方。有些部分似乎是真实 存在的,另外的部分则是幻象……」

  我惴惴不安地摸了摸胸口处的内袋。我准备的手段真的够用吗?如果破除了 这里的灵异现象之后,发现我们还是困在几百,上千米的地底之下,又该如何逃 出生天?

  「你有没有发现谭箐的踪迹?」我问道。

  「没有……我在来路上捕捉到一点她留下的元素能量,以为信号弹是她发的, 结果是你。一个半小时前,她离这里不会太远,我也相应地发了一记信号弹,却 没有收到回复。」

  「再发一道吧,希望她没事。我用这道符之前想将大家都聚集起来。」

  颜君泠从背包里拿出信号枪,对着天上发了一弹。亮红的光点在空中逗留了 数秒后,缓缓地下降。等了数分钟后,我们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反应,便只得继续 前行。

  「这个『银色平原』到底是什么?」颜君泠问道。

  我脸色难看地说道:「很难形容它是什么东西……有无数银色的光团在四周 漂浮,仿佛有某种魔力一样,走近了之后便会感到无比地安详。在看着那些光斑 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与……快乐。」

  我疲惫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苦大仇深的人。甚至可 以说,自己在世上的二十年来经历过很多很快乐,很令我满足的事情。但是那些 每次回忆起来都会让我会心一笑的记忆,相对于漫步于银光之中所感受到的那份 极乐,黯然失色。」

  「当我伸出手碰到其中一个光团时,之前我说过的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忽然响 了十数倍,直接在我脑海中炸开,同时也被灌输了无数道不属于我自己的思绪和 情感。若不是我立刻跑了出去,跌进了水里,恐怕再待上几分钟便会发疯了。」

  颜君泠担心地问道:「你现在没事吧?」

  「……其他的倒还好,但是哪怕是现在,我一半的心思都还在回味着被银光 包围时那份无与伦比的快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轻声说道。

  颜君泠思考了一阵后,道:「听起来,这些银光也许是某种能量或者媒介, 放大了这个地底洞窟对你施加的某种无名影响。」

  「也许吧……等你见到了之后可能会感应得比我更准确。」

  我欲言又止,没将自己做的那个奇异的梦告诉她。我还在消化其中的不详意 味,不想在自己充分了解内容之前提起。

  我们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之后,颜君泠忽然「咦」了一声:「前面好像有东 西。」

  我正欲退开几步,让颜君泠腾出手来防备时,她惊喜地大声喊道:「谭箐! 谭箐!是我!」

  眼看失散的队友都到齐了,我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在数十米外的一个模糊 人影走近过来,逐渐清晰,赫然是大半天没能见到的谭箐。

  她如走失时那般,穿着深蓝色的绒线帽和黑色大衣,小脸上有几分疲惫,但 看起来精神尚佳。

  谭箐与颜君泠相隔几米时,忽然止下脚步说道:「等等,不是我不相信你们, 但是在这个地方,总得留个心眼。我们之前决定好的暗号是什么?」

  我与颜君泠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夜来幽梦忽还乡。」

  这句暗号敲定下来的时候感觉还挺妙的,怎么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这么尬?

  谭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扑入颜君泠的怀里道:「总算找着你们了!」

  她紧紧地抱了抱颜君泠之后,走到我身旁咂舌道:「你脸色好差,看起来好 像差点死了,怎么回事?」

  「确实差点死了,说实话。运气有点不好……」我为她讲述了一遍自己的遭 遇,令谭箐的脸色迅速凝重了起来。

  「银色的平原么……我刚才也看到了,就在离这里不到一公里外的地方,但 是没敢上前触碰。你一向是我们之中最谨慎的,怎么那么冒失?」

  我苦笑道:「我可能被这片土地上的力量影响得太深了,一直在撞鬼和发幻 觉。不过有一点应该是没错的,那片旷野上的银光,应该就是这个地底洞窟的核 心之处。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走丢的?」

  「一开始我下楼梯时还没注意到,但是走了几分钟之后忽然发现你们都不见 了,这才有点慌张。」谭箐描绘了一番自己的经历,「往前往后都没辙,咬咬牙 继续往下吧。在这洞窟里晃荡了好一阵之后,突然远远的空中亮起了什么东西, 便往这里走过来了,途中看到你说的那片银色平原。」

  我将运动相机再次打开来,准备把即将映入视野的银色海洋忠实地记录下来, 回去之后再仔细研究。

  「前面那不可思议的美景,便应该是这里的核心之处了。不知道我第一次穿 过那片平原时录下了多少,但是这份风景确实……难以用语言形容。」

  那千千万万的迷离银光再次出现在眼前时,谭箐和颜君泠都看得痴了,唯有 我还能勉强守住心神,对着相机轻声注解。

  「太美了……之前我只是远远地看到了这些光源,但是没敢上前仔细观察。」 谭箐喃喃说道,「难怪你会想去亲自触碰。哪怕知道了其中的危机,我也有些可 惜无法亲自漫步在这些星星之中。」

  颜君泠贪恋地看了数眼后,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了一阵后,神色越来越疑惑与 不安,直到她蓦地睁开双眼,双瞳圆瞪,对我说道:「我感觉到了!你说的那些 声音!还有那浓烈得不可思议的情感……这些不是光源,竟然是,是被人留下的 精神印记!」

  精神印记?

  我恍然大悟,拍手道:「对!正是如此,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上清符录有记载,『煞』其实就是聚集起来的元气。自然中的阴阳两气是 流动无常的,日出阳升,日落阴起。但是靠天时地理人和,法器,阵型,还有各 种各样的手段可以改变阴阳二气的流动,从而达成不同的效果,这便是风水和阵 法的来由之一。这里的地势和地脉走向一定非常特殊且险峻,形成了自然而然的 风水凶地。」

  我顿了顿,苦笑道:「但是除了地势之外,还有一样东西是只有人才能提供 的,也是能够制造煞气的绝佳媒介,那就是念头。人心所向,七情六欲,各种心 思情绪,越极端越强烈的,便越能够影响一方天地,甚至聚拢起本该如行云流水 般流转而过,了无痕迹的阴气,形成各种各样的凶绝之地。古代那些惨烈的战场 往往会留下强烈得不可思议的念头,配以大量的死气和恐惧,愤恨,不甘,痛苦, 动不动就会形成百年难见的凶地。」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银色海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但是我也从未 听闻过有这种手段。没有千百次死亡的血腥之气,没有排山倒海的肃杀之意,便 能将念头聚集成实质,约束在一地,举重若轻,若不是天然形成的话,那造出此 地的人修为简直通天彻地。」

  两女各自咀嚼了一阵我的解释后问道:「既然如此,那难道西联位面的能量 波动便是来源于这个自然形成的凶煞之地?又该如何破解?你准备的那道符够不 够用?」

  我迟疑了片刻后,答道:「不知道……这种规模的凶地,不是我这么个小道 士能够破解的。但是……嗯,有点不对。哪怕这里是天然的道场,按照西联位面 的法则压制力来说,也不应该有这么强大的存在感。超越者说过,越是超出规则 的强大存在,便反过来约会被压制,但是这里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是如此。」

  颜君泠思索了片刻后,忽然提议道:「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感知出了问 题?」

  「嗯?」我有些不解,「你是说,我们以为自己看到的,跟实际上在这里的 事物,不一样?」

  谭箐这时也说道:「颜姐说得对,我也注意到了。」

  她看向我,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们还在教堂里的时候,我便发现你描述的 教堂布局,和我看到的景象,并不完全对得上。」

  「比如,一开始你说祭坛在最前排的长凳那边,但是我看到的却不是祭坛, 而只有一个供给牧师发言讲的讲台。而且二楼的房间,我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办 公室,但是我不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谭箐倒豆子一样地将自己之前所见到的 东西都说了出来,让我们面面相觑。

  我们三人仔细地对照了一番自从发现教堂的见闻,甚至拿出运动相机倒回去 翻看录像之后,发现虽然大体上差不多,但是各自看见的细节却千奇百怪,各不 相同。

  我见到的是一座破旧的灰白教堂,两女见到的却是红砖砌成的建筑。而我所 见到的那些破碎诡异的图像,她们则完全没有见到,只看到破败但正常的宗教画 像。二楼上,我看到的是卧室和厕所,谭箐看到的是办公室和杂物柜,颜君泠则 看到了一个空房间和厕所。

  我脸色难看地说道:「等等,君泠,你没有看到祭坛上那摊血迹吗?那你说 的,在祭坛上吓了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颜君泠咬了咬嘴唇道:「我看到的是一张羊皮卷轴,上面用深红字迹重复地 写满了『HE SHALL ARRIVE』(他将降临)……」

  我操。这可比我看到的东西可怕多了。

  我们均是沉默了下来,试图消化这意味恐怖的领悟。

  良久后,我有些艰难地开口道:「看来我们在森林的时候,还未进入教堂的 范围,便已经中招了。但是这也许也是好事,因为若是这样的话……也许这片天 地所形成的凶地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只是我『以为』它强得不可思议 而已。当然,能够隔着这么远,无声无息地透着符箓影响我们,也够厉害的了。」

  谭箐试探性地说道:「那,是时候用绝招了吧?」

  我点头道:「是的。哪怕这仅是幻觉,我们也无从脱困,只能把事先准备好 的东西都用出来,看看用没有效果了。」

  我们在银色平原的十米外迅速地做好了准备。我先是坐下来调养身心,恢复 了一下精神,然后布下了一个由二十七道驱魔符构成的简陋驱魔阵。做完这些之 后,我小心地将一直藏在胸口内袋,被封存的一张黄色符箓拿了出来。

  这张「乾阳破邪符」是我能所制作的最强大的一张符箓,其中的几味材料极 为刁钻,若不是有了哈特曼家的财力和人脉,再加上奥丽维娅远在华国的前辈的 专业帮助,我是不可能将这些制符材料搜集完备的。

  饶是如此,我也是在经历了快三个月的失败后,才堪堪地画出这唯一的一道 乾阳破邪符。

  不过,若这些银色光团确实是缥缈无形的念头思绪聚集而成的话,那我选择 的这道符倒是歪打正着了,因为纯阴的精神念头最怕的便是极阳极盛的阳气冲击, 而我身边的队友,也恰好是个能够聚集阳气的法师。

  将乾阳破邪符交给谭箐后,她闭目开始凝聚阳气。我则虚指银光的方向,步 罡踏斗,念念有词地掐诀:「一步天星回,二步祟恶伏,三步水逆流,四步凶邪 灭,五步雷公呜,六步六丁神,七步青龙加太乙,剔起雷火发万里!」

  周身的驱魔符同时亮起,而我也不住地往这个小符阵灌输真气。颜君泠守在 我们俩身前,紧张地看着前方。

  大概过了三分钟后,我真气耗了大半时,谭箐终于睁开眼,举着乾阳破邪符 疲惫地说道:「就这么多了,再多的我也摄取不到了。」

  我郑重地接过微微发亮的符箓,面向那片银色的海洋。此时它们似乎感觉到 驱魔阵被激发后产生的力量,原本悠闲舒缓的动作快了很多,并且在不断地转折, 改变方向,完全失去了之前那轨迹柔和的美感。

  我抽出锋利的瑞士军刀,划破掌心将鲜血抹在黄符上,高声念道:「元享利 贞,浩荡神君。日月运用,灿烂光精。普照三界,星斗齐并。天罡正炁,散荡妖 氛。九凤破秽,精邪灭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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