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格 第四章 夕阳西下,倦鸟都该归巢了。 裴安伦拿着已经空了的马克杯,走向茶水间。 走廊很安静,事实上,整栋大楼都渐渐静了下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大部分的同事都离开了。当然,她所在的这一楼主要是会议室,和几间高级主管的办公室,包括她自己的,和季以肇的,除非开会,否则,本来就很安静。不过今天…… 她跳过了咖啡――晚上睡不着,可不是件有趣的事――转而挑选茶包。公司对员工福利一向重视,小地方也不例外,架上随时有琳琅满目的选择。等到茶香开始在小小的茶水间里弥漫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裴安伦,这才缓缓回到现实。 最近常常是这样,季以肇不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发呆。有时是一瞬间的闪神,有时,却像现在,思绪飞得老远,抓都抓不回来。 捧起热烫的马克杯,温暖的红茶香淡淡萦绕着。她想着那些日子,她和他办公室就在对门,却除了几句寒喧、公事之外,没有交集的日子。 每天她一上楼,不,是一踏进大楼,就觉得全身开始慢慢绷紧,好像拉满的弓,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就会绷断!那双总是像在研究着什么的俊眸,似笑非笑的嘴角,高大的身材,毫无缺点、几乎连皱摺也没有的笔挺西装……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她非常、非常紧张。 整整一年多,她观察他,他也观察着她,两人维持着客套而冷淡的互动。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意外―― “咳,你、你还没下班?”一个突如其来的、犹豫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裴安伦吓了一跳,手上的杯子险些滑落。 “小心!”一只年轻的臂膀探出,迅速地稳住了她的马克杯……以及她的手。是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凌彦东。 两人眼光相遇,裴安伦心中便是一凛。 年轻俊美的脸上,有着异常的专注,最惊人的,是他那双漂亮眼睛。那样的炽热眼神,仿佛要烧穿她一般,她曾经在另一个男人眼中看到。而现在,那个男人几乎天天分享她的床。 “你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事?”裴安伦稳住自己,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 “没什么,把今天专案会议的简报送过来给你而已,办公室门没关,我就放在你桌上了。”然后一路没头苍蝇似的找到这里。凌彦东在心里默默加了最后一句。 “怎么是你在送公文?”她故作轻松地问,“老大们又把你当小弟差遗啦?” 其实他们建筑设计部门并没有这样的陋习,好歹他也是个崭露头角的年轻建筑师,虽还不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不过绝对不可能被当作送公文小弟看待!若是换成别人讲这样的话,好胜的凌彦东一定会心头火起,不过,要怎样解释自己三不五时当跑腿小弟,只为了见她一面这样的行为? 所以凌彦东没有反驳,顺水推舟地默认了。 裴安伦没有看他,像大姊姊一样亲切地说:“都几点了,你还没走,最近在忙什么?有大案子要竞图吗?” “就是市立图书馆,以及国际会议中心的案子。”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还有就是马来西亚的那个案子,不过要看总监这一趟回来,会不会……” 说到这儿,凌彦东突然打住。是因为这样,她精致的脸蛋上,才会有那股非常淡,却让总是仔细观察着她的他察觉、而且完全无法忽视的寂寥吗? 不,不是这样。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那样的神情……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她不快乐。季以肇没有好好疼惜她,没有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捧着,没有尽其所能,让她时时露出开怀笑颜。不可原谅! 察觉了凌彦东略带愠意的沉默,裴安伦却误解了。 她微微一笑,“忙一点是没办法的,忍耐一下吧。公司一直有接东南亚的案,参与海外的案子虽然很累,不过,能学到的东西也很多,对你帮助会很大的,你过几年就会知道。” “你一定要这样吗?”蕴藏怒意的话声突然爆出。 “啊?怎么样?”裴安伦有点讶异,摸不着头脑。 “老把我当小孩子。”凌彦东挡在茶水间门口,不让她经过,灼热的眼神,炯炯地锁定她明媚的水眸。 他们在小小的房间里对峙。 在逐渐紧绷的突兀沉默中,突然,水眸微弯,笑意染上了裴安伦的眉眼。“彦东,你讲这话的样子,跟瑶瑶好像。”她笑着说:“瑶瑶也老是嚷着要人家别把她当小孩,可是一转头就开始撒娇。” 凌彦东爬梳过微卷的头发,俊秀的脸上充满了挫败,他沮丧得想放声嘶吼。 不解风情到极点的佳人,还轻叹着继续说:“瑶瑶回美国也好几天了,可是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她有没有跟你联络?” “没有!”凌彦东的回应,不由自主地粗暴,“她为什么要跟我联络?” 裴安伦露出诧异的表情,“我以为她至少会打个电话给你。” 眼看这个死结越缠越紧,根本没办法打开了,凌彦东决定放弃。谁能想像,这样一个优雅、美丽、成熟的现代女子,居然会这么笨、脑筋像是铜墙铁壁一样,认定了就听不进去别人的解释。算了! “她没打给我。”看来,要跟她多说几句,就得利用裴若瑶这个话题了。 凌彦东看着她走过面前,在一股极淡的幽香中几乎窒息。 他随便接了下去问:“她……这次回去,是升大四?” “是啊,明年夏天就毕业了。” 果然奏效,裴安伦本来已经走出茶水间了,听到他的问话又回首,嫣然一笑,“很难想像对不对?她总是那个长不大的样子,不过,学校成绩很好呢。” “真的吗?”凌彦东不太有兴趣地反问。 那个古灵精怪的捣蛋鬼裴若瑶,谁能忽视她惊人的小聪明? 是啦,裴若瑶长得也算过得去,事实上,很多男人觉得她很亮眼、很有青春活力;是啦,她确实聪明伶俐,又开朗活泼,不过,那又怎么样?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成熟的、充满魅力的优雅女子…… “是啊,她上学期拿全A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每天都嚷着好累好累、她要回台湾,结果表现还是很好。” 讲到堂妹,裴安伦话就多了。她思念瑶瑶,而身边却没有人倾听她的想法,就连季以肇都漫不经心地跳过这个话题。而现在,凌彦东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愉快,不过至少他有反应,而且他跟瑶瑶熟识,可以一起分享。 “真的很难想像。我以为她是开辆火红色的跑车,每天晚上都去party喝酒,隔天睡到中午,早上的课都没办法去上的那种学生。”凌彦东喃喃说。 裴安伦被他的话逗得噗哧一笑,“不是,不是,瑶瑶不是那样的。” 她的笑容好美,凌彦东忘情地盯着那动人的笑靥,几乎无法呼吸。如果,如果她是他的……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她永远保持这样的笑靥。如果。 “她在美国念高中的时候,虽然是啦啦队,在学校又很受欢迎,可是从来没有缺过课,也没有因为课外活动而耽误功课。”裴安伦骄傲地说。 她眉宇间的落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飞扬的神采。 凌彦东看着那红润的唇,一面入神地想着,根本没有认真在听。 “她申请大学的时候……咦?”说着说着,裴安伦突然打住,随即转头,好像听见了什么似的。“啊,抱歉,是我的手机,我去接一下。” 那手机铃声似乎有魔力,把前一秒钟还在愉悦谈笑着的裴安伦给勾去了魂魄。她急步奔回了房门洞开的办公室,先扑过去接起手机,才走回来关上门。 凌彦东于是听见了,房门关上前的一小段对话。 “喂……嗯,没,我还在公司。那你吃了吗……” 完全不用怀疑这是谁打来的,那样轻柔、娇软得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声调,绝对不会是在接一通跟公务有关的电话。 凌彦东咬咬牙,在胸口隐隐的疼痛中,回头走向电梯。 “嗯,我知道,你也快去吃晚饭吧。”收了线,那甜美的嗓音似乎还在耳际萦绕。坐在饭店宽大舒适的床沿,季以肇望着手机发愣。 他应该要整理一下仪容,准备下楼到餐厅,和这次投资兴建案的业主们一起吃饭的,可是他不想动。 认识快五年,交往三年了,他对裴安伦的迷恋,居然还是有增无减。 相识之初,季以肇本来以为她只是个千金大小姐,在家族事业里随便当个特助玩玩,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公司晃,不到三个月就会嫌累,会吵着要离开,所以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他看得入眼的,只有那些在工作岗位上奋斗多年,资历与能力都与男人不相上下的女强人。没想到,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时光飞逝,待季以肇惊觉的时候,已经整整一年过去。裴安伦不但没有任性离开,没有在公司要过大小姐脾气,甚至完全没有迟到过,几乎每天都留下来加班―― 因为季以肇自己也是,所以他看在眼里,清清楚楚!数不清有多少个晚上,他从一笔笔资料、一卷卷图稿中抬头,就可以看见从门缝中透过来的灯光。对门是她的办公室,而她总是在。 两人就算几乎天天在会议室见面,也知道对方常常是最后走的两个人之一,可是他们除了交换客气的寒暄,和公事上的讨论以外,完全没有其他交集。 他那时有女友――某位乖巧秀丽的名媛,不用上班,每天只需喝下午茶、参加各种宴会派对那种――而裴安伦,谁也知道她家财力雄厚,加上…… 好吧,季以肇承认,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定她绝对是个花瓶,因为美得不像会认真工作的样子。这是成见,没错,但能怪谁?谁要她有一双明亮如宝石的大眼睛,红润的樱唇,粉嫩雪白的肌肤,和那让所有男性同仁都心猿意马的窈窕有致身材?男朋友一定成打成打的让她挑,绝对被宠坏到极点,这种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季以肇决定。 所以,生疏而客气,在暗中默默观察……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多。 一年多之后的那个冬天,他巡视完工程进度,连夜赶回台北时,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司机以及坐在前座的秘书都受了伤,他自己左手挫伤,骨头有裂痕,也有轻微脑震荡。住院一天半后,季以肇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迳自决定要出院,回公司上班。然后…… 才短短两天就堆积如山的公文、案子,加上秘书还在休养的关系,季以肇在左手还被层层绷带缠绕,根本不能灵活使用的情况下,挫折地对着满桌的公事发脾气,甚至还摔了几份卷宗。 不过事后,他只承认自己可能“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绝对不是摔卷宗以引起她的注意。 “季总监?”有人轻敲房门。“你……需要帮忙吗?” 对门的裴安伦闻声过来,走进他的办公室,轻柔而和气地询问着。问完,她咬住下唇,好像在忍笑。是在笑一向呼风唤雨的季总监今日如此狼狈,连翻开公文或图稿都有问题? 季以肇一脸阴霾地望向她。“我看起来像需要帮忙吗?”他冷冷反问。 没被他的阴沉给吓跑,裴安伦还是微微笑着,点点头。 “我帮你先整理一下,分出轻重顺序好了。”她走过来,纤白素手迅速移动,当着他的面开始帮忙分类。 她是董事长特助,公司大大小小的专案都一清二楚,做起这样的事情来,当然驾轻就熟。有她帮忙,只剩一只手的季以肇效率果然大增。 可是,他还是不愉快。 她的如云秀发,为什么下班之后就要放下来呢?在他身边的时候,淡淡的香气严重干扰着他。她一定要把套装外套脱掉吗?不能穿着,把紧俏的腰线、诱人的翘臀给盖住吗?还有,她讲话的声音为什么要那么悦耳?偶尔陷入沉思时,轻咬下唇的小动作,偏偏又该死的性感! 之后,每天晚上,只要那轻轻敲门声响起,季以肇就开始烦躁。 叩叩叩! “季总监……” 被敲门声再度千扰,沉浸在回忆中的季以肇这才惊醒,搞清楚自己在饭店房间,有人在门外叫他。 他硬生生把自己从过去拉回现在。 “季总监,大家都在等你。”来人是对方业主的特助,这几天来,里里外外都靠这位能干的特助Jason打点。此刻,皮肤黑黑、长得不高却一脸精明样的Jason,正笑咪咪地看着季以肇。 “哦,时间到了?”季以肇有点汗颜,他还真是忘了时间。 “跟女朋友讲电话?”Jason瞥了眼季以肇手上的手机,笑问着。 “什么女朋友?”这是季以肇一向避重就轻、打哈哈似的回答。 可惜Jason不是台湾那些了然于心,知道不可乱问的熟人,他眼睛转了转,有点贼地笑道:“季总监别说笑了,谁不知道你跟名城的裴大小姐是一对?” “有这样的事吗?”他还是不肯正面承认。 “怎么没有?大家都知道。裴大小姐我也见过一面,长得好漂亮。”Jason说。 这两人可以说是郎才女貌,非常登对,为什么不承认呢?何况,潇洒的季总监,不管面对什么事,总是谈笑用兵似的一派轻松:可是此刻,显然是刚说完电话――手机还拿在手上――表情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眷恋。看一个如此强悍的男人不经意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精乖敏锐的Jason忍不住露出会心的一笑。正是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季以肇不肯接这话题,迳自放好手机,关了房门,和Jason一起下楼。 Jason还在热络攀谈,季以肇却只是随口回着话,漫不经心。他的心已经飞回台湾,回到那个精致清丽的人儿身边。 还有一天半。将近四十小时之后,才能把她抱在怀里,轻吻她的眉眼、鼻、迷人的樱唇;把脸埋在那柔软如云的秀发中,深深呼吸那沁人心肺的清香,然后满足而放松地沉入梦乡,好好休息…… 奇怪,为什么如此度日如年?他恨不得此刻就是四十小时以后。 “我们知道季总监一个人来开会,很寂寞啦!”两人出了电梯,准备要进贵宾包厢时,Jason压低声音说:“所以我们李董有特别交代,要好好招待季总监,绝对让你宾至如归,彻底放松一下。” 还能怎么样呢?不就是美酒、佳肴?长年过着这样的生活,季以肇以为自己已经习惯,甚至不在意了,不过近来,也许是年纪稍长,他开始有了倦意。 尤其,在一走进豪华的贵宾包厢,看到除了有头有脸的业主、投资主之外,还有几位打扮亮眼,稍嫌暴露的浓妆美女在座时,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季以肇沉声低问。 “放松一下嘛!台湾有,我们马来西亚当然也有!”Jason嘻皮笑脸回答,还暗拐了一下季以肇,挤眉弄眼,做个“你一定了解”的表情。 “来来来,我帮大家请下来了季大总监,赶快来欢迎一下!” 一声令下,两个穿着亮红色紧身小礼服的小姐便上前来,一左一右,亲热地揽住季以肇的手臂。 “这边请啊,季总监!” “要点什么?Brandy好不好?我帮您倒!” “谢谢,我自己来。” 几位董事长级,年纪足够当季以肇父执辈的人物,看得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季总监,你在商场上打滚多年,怎么在小姐面前还害羞啊?” “是不是怕被‘家里那一位’发现啊?放心啦,我们不会讲的。” 美酒在握,身旁是脂粉温柔乡,有人敬酒又有人劝菜的,招呼得舒舒服服,季以肇却只是虚应故事,一阵阵透骨的疲惫不断冒了上来。 一整天都在开会、看工地,与投资主讨论短期长期的收益比、报酬率……到了晚上还不能休息,换了一个地方,依然在“办公”。 没错,这段时间以来,连喝酒都像在办公了。他无法回忆起以前到底什么时候,他曾经觉得这是放松的方式。 “季大哥,来,吃吃看这个,很甜喔!”旁边一位长发、水蛇腰的小姐,娇滴滴地说着,纤手拈了一块切好的哈蜜瓜,送进季以肇嘴里。本来她已经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偎着季以肇,现在一扭腰,乾脆坐上他的大腿,涂着艳色指甲油的手在他宽阔的胸膛大胆轻抚着。“季总监,身材好好喔,平常有去健身房的习惯对不对?” “你没看到的地方更好啦!”一旁的黄董故意调笑,“不信你继续摸下去!摸了才知道。” “讨厌啦,黄董,怎么这样,人家才不要!”虽然发着羞答答的娇嗔,这位花名“桑桑”的小姐却一点都不害羞,灵活的手一路摸到季以肇劲瘦的腰际…… “哎,别这样,让黄董、李董他们知道我怕痒的话,我这脸可就丢大了。”季以肇轻轻松松拆招,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给拉住,不让她继续“探索”下去。 在座的老狐狸们都大笑起来。“你哪是怕痒,是怕老婆吧!” 扬起眉,季以肇不置可否。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解释也下澄清。这是他一向的原则。他在想什么、在想谁……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第五章 夜深,人静。 季以肇如愿以偿,在出差回来之后,把娇软人儿抱在怀里,满足了肆虐好几天,逼得他在五星级饭店依然夜夜辗转的渴望。人儿还不安分,在他怀里磨磨蹭蹭,动来动去,好像小猫在睡觉前,得先在窝里绕一绕,确定主权和位置的舒适度之后,才能放心入梦。季以肇也由她,反正,他也很享受那丝滑娇躯厮磨着自己的感觉。 “嗯……”好半晌,她终于静了下来,乖乖依偎着他。 “好了?”他低头问:“舒服了?” 她点点头,满足地把头靠在他胸口,叹口长气。 “那就睡吧。”轻吻落在她额际,季以肇打个呵欠,闭上眼,一面喃喃自语,“好几天没睡好了。” 裴安伦没答腔,只是仰起脸,安静地望着那张充满成熟男人魅力的性格俊脸。惯常的佣懒和嘲谴笑意都下见,总是微锁的浓眉也舒展了,均匀的鼻息告诉她,拥着自己的男人已经沉沉入睡。 她好喜欢这样看着他,看他毫无防备、放松自在的样子。醒着的时候,优游在各种场合的他,眼神太锐利,线条优美的薄唇总是带着一点点讽意,好像冷眼看着世界,什么都动摇不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影响不了他似的。可是此刻,他只属于她,没有对他猛抛媚眼的莺莺燕燕,没有烦人的八卦批判眼光,更没有长辈们透露着不满意的重重压力。 他说好几天没睡好了,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没有对方的陪伴,就无法安稳入梦吗?他是不是也像她,辗转彻夜,想的都是枕边人,几乎无法忍受独眠的孤寂?如果是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大胆的梦想,梦想他也开始渴望一个承诺,能让彼此紧紧相系、相属的承诺?一定是的。 裴安伦轻吻一下他线条俐落刚毅的下巴,带着甜甜的微笑和无尽的幻想,她也沉入了梦乡。 不过,她在夜色浓暗得化下开的时刻,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发烫,呼吸不规律,轻喘着。都是因为一双粗硬的,不规矩的大手,在她身上点燃了一簇簇的火花。 “啊……” “吵醒你了?抱歉。”虽是这样说,季以肇却一点歉意都没有。 “坏蛋!色狼!”她的娇嗔软软的,也是一点愠意也没有,换来他低沉性感的低笑声。 仿佛还在梦中,昏昏沉沉,全身又软绵绵的,裴安伦根本无力,也无意抗拒,任着他褪去她的丝薄睡衣,恣意妄为。 他逐渐浓重的呼呼拂在她敏感耳际,她开始轻轻颤抖。不过,她也敏感地发现,季以肇的动作并不粗鲁,他像是赏玩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仔细而温柔地抚着、吻着她,这一切像梦一般甜美。 “以肇……”她唤着他的名,嗓音甜腻入骨,简直要在他指掌问化成一摊水。 他一直是个好情人,百分之百男性的刚硬、霸道,总是让她狂乱而晕眩,只能依顺,让他带着自己,一次次在激烈的缠绵中沦陷。可是今夜,他却好像有全世界的时间一样,慢条斯理,逼得她难耐地扭动着细腰,头在柔软枕头上左右辗转,呻吟着,乞讨着他的占领。 “乖,我想好好疼你。” 也许是为了可笑的自尊,他鲜少在欢爱之际说出甜言蜜语,甚至不常唤她的名,总是用狂猛的索求侵占,来表达他对她的深深依恋。 好笑吧,纵横业界的季以肇,在床上,却是这么拙于表达。 他用缓慢的速度要着她,明知她已经被推到高潮边缘了,却不肯让极致太快爆发。低头吻住她呻吟抗议着的甜蜜红唇,季以肇强忍着想要猛烈冲刺的强大欲望,尽力延长着这销魂时刻,享受着,珍惜着。 雪白的修长玉腿紧紧盘圈住他有力律动着的腰,一阵阵酥麻快慰奔流在全身,她无肋得秀眉微蹙,又难受又舒服地娇吟着。当一切都无法再延长拖延之际,她攀紧他汗湿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用力迎合,让惊人的浪潮淹没她,夺去她所有的神智与力气。 “啊……” 她娇媚迷人的反应,让季以肇仅存一线的克制力也绷断了,无法顾及她还在高潮间翻滚的敏感,他抛开了刚刚的温缓速度,开始猛力冲撞。然后,在她忘情的娇啼中,季以肇给了她所有。 心跳疯狂,喘息浓重,他重重压上她柔软而滑腻的娇躯。在她抗议似的浓浓鼻音轻哼中,他翻过身,不过,还是霸道地搂紧她,让她待在自己怀中。 抓过床头的薄毛巾开始料理善后,季以肇全身像是被温泉冲刷过,热呼呼又懒洋洋,他困倦得像是可以睡上一整个月。 他都这样了,那怀里那个被他肆虐过的娇人儿呢? 低头检视,季以肇忍不住微笑。雪白脸蛋上,激情的红晕犹存;双手搂着他的腰、修长玉腿和他的纠缠着。她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像只被主人宠爱的猫咪,已经自顾自地跌回了梦乡。 “累坏你了?”他拉起薄被,密密盖好光裸的娇躯,在她头顶心印下一吻,他也被睡意重新掳获。 就这样纠缠着,睡到时间的尽头也无所谓了。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 “啊!怎么已经七点多了!” 惊呼声扰醒了在黑甜乡中沉浮的季以肇,他一睁开眼,就看到身旁人儿从床上弹起,随便抓过一件衣物套上,然后冲向浴室。 “完了、完了,我要迟到了!”裴安伦喃喃自语着。“完了、完了。” 季以肇嘴角扯起微笑,无法解释自己四肢百骸那餍足佣懒的舒适感所为何来。黝黑精壮的身子伸展,伸个懒腰,翻过身,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小姐发急。 裴安伦用惊人的速度冲完澡,长发还湿答答地滴着水,便又披着浴袍冲出来,打开衣橱门选好套装,然后迅速移动到梳妆台前,开始用大毛巾猛擦头发。早晨的她, 清爽娇嫩得像朵带露玫瑰,散发动人香气,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急得团团转的模样也好可爱,一点也不像平常端庄大方的裴大小姐。 “你还笑!还不都是你……”想到昨夜如梦似幻的温柔缠绵,她从镜中溜了身后大床上的他一眼。 季以肇懒洋洋半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打量着她,性感得叫人气息一窒,她的心跳不听指挥地漏了一拍。老天!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你还不起来准备?上班会迟到!”她试图掩饰自己的闪神,只好随便找个话题叨念着。 “急什么,才刚过七点,八点半到公司绰绰有余。”裴安伦不太甘愿地又瞟他一眼。 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他通常只要冲个澡,换上西装,就清爽潇洒得好像刚被世界顶尖设计师关照过一样。而女人就得辛辛苦苦搽保养品、搽身体乳液、吹头发、化妆、穿丝袜、换套装……至少得忙上四十分钟,才能走出家门。 “真不公平,男人都不用化妆、吹头发。”她边嘟囔边找着她的化妆品。 “你也不用啊,有没有化妆还下是差不多。”季以肇还是保持佣懒姿势,眼神却贪婪地盯着那忙个不停的人儿。 “不行,上班怎么可以不化妆?这是礼貌,也是专业的象徵。”裴安伦无奈地对镜中的他说着。“我也觉得这种习惯挺讨厌的,不过大家都这样,我也没办法。” “所以你本来就得比我早起,不能怨我。” 他打个呵欠。这样一个寻常早晨,懒洋洋地看着她整装,随口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让他觉得好安稳,有种老夫老妻般的默契。这是他要的吗?一向以为自己不适合稳定关系的季以肇,也到了停泊的时候了?可是,她的温柔娇媚,她的善解人意,毫不保留的依恋与热情,像是一张网,慢慢的,慢慢的朝他聚拢,让他无路可逃…… “还不快点!”她的娇嗔又传来了,“你要赖床到什么时候嘛!” 赖床?季以肇露出一个带点嘲讽的苦笑。他这辈子……也只有在她床上,才会这样赖着、懒着,流连不去,舍不得离开吧。 季以肇承认自己离不开裴安伦。 但他也必须承认另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痛恨别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包括董事长在内的几位公司大老。 准时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秘书神情带点焦急的在等待,看他出现,就松了一口气。 季以肇扬起浓眉,“怎么了?一早就这个表情。” “总监,董事长要找你,刚刚已经来过一次了。”秘书尽职报告着,“他要你一进来就过去他办公室。” “董事长找?”季以肇皱眉,“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秘书镇定地说,不过,她不由自主转头看了看门口。“嗯……董事长有问……” 他的秘书很少这样吞吞吐吐,所以季以肇成功地收到了她的讯息,“问什么?’ “他……他说……他问裴小姐来上班了没有。” 简单一句话,伴随那吞吐尴尬的态度,让季以肇本来还不错的心情立刻蒙上阴影。 “我先过去一趟。” 他根本还来不及坐下,就又重新往外走,一路上楼,到气派十足的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的秘书一见到他,虽然尽责地帮他通报了,却也用一双饱含笑意的眼睛,多打量了他几秒。就那几秒,已经足够让他仅剩的一点点好心情,统统都付诸流水。 “季总监,来。”宽敞透亮的办公室里,裴董事长――也就是裴安伦的父亲,他越来越没办法忽略这件事――对着他招招手。“你刚从马来西亚回来,我想在主管会报之前,先听听你的想法。” 虽然是桩钜额投资兴建案,可是有必要这样一大早就召见他吗?还亲自到他办公室走了一趟?在名城工作了八年多,季以肇跟董事长却没有太多交集,只知道他严肃、冷静,在业界虽然不像他弟弟――也就是名城的总经理――那么长袖善舞,却有着相当可观的影响力和财力。 季以肇和总经理可说一见如故,在公事上有着相似的积极、大胆态度,沟通起来也很容易。这几年来,建筑设计部门在季以肇的带领下,表现一直很亮眼,总经理非常信任他。 不过,说到董事长,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季以肇总是觉得,董事长一直在用一种冷冷的,谨慎的态度在测试、观察他。 “咳。”他清清喉咙,整理一下紊乱的思绪,开始条理分明地报告此次出差的结果。 “关于马来西亚的加美大楼案,银行方面已经全部敲定。企业投资的方面,这次过去,‘原智’的黄董、‘信谊’的李董都把第一阶段的合约签好了。” 裴董证许地点点头,“华侨在马来西亚,还是掌握着部分的经济大权。他们对合约的内容有怎样的反应?” “关于收益比的疑问,我把我们之前在香港、深圳的案子目前的状况报告书都带去了,李董本来的意思是……” 他们专心讨论着公事。裴董显然对于这次季以肇出马的公差还算满意,除了偶尔问问题以外,对于季以肇的决策和做法,都没有多说或评论什么。 待这个非正式的报告告一段落时,裴董灰白的眉毛扬了起来。“看来,你对这个案子还满有热情的。” 季以肇抬眼,望着若有所思的董事长,不是很理解他话中之意。身为建筑设计部门的总监,他负责、监督的案子数都数不完,不知道为什么董事长会对这个在马来西亚兴建住商两用大楼的案子这么有兴趣,还觉得他很有热情? “动工以后,大概需要你常常过去看进度,这样飞来飞去,辛苦了。” 顿了顿,裴董看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昨天晚上回来的?有没有好好休息?” 只是很简单的问句,却让季以肇沉默下来,他全身绷紧,开始进入备战状态。 他觉得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好像自己的隐私被窥探了。赢得上司的器重已经够不容易,如果上司又刚好是自己女友的父亲――古今中外,从来没有准丈人会喜欢要抢走自己宝贝女儿的混蛋――情况还能更糟吗? “多放点心在这个案子上,对你有很大的帮助。”裴董继续说,“我也会找个时间过去马来西亚看看。台湾的房地产最近几年都不见起色,国际性的案子对公司来说越来越重要,多花点精神绝对是值得的。” “是,我知道。” “对你自己的未来……也有很大的帮助。你记住了。” 一直到忙碌的会议、工作都接近结束,夜色降临之际,季以肇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董事长要对他这么说?而且,他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很有深意,不像是随口说说。 他照例留下来加班。七点多,他肚子开始饿、注意力开始不集中的时候,像是呼应他的想法似的,俏丽的人儿翩然出现。 虽然已经忙了一整天,裴安伦的铁灰色套装和浅粉红色的丝质衬衫,以及整整齐齐,盘成优雅发髻的秀发,几乎一丝不乱,脸上淡淡的妆,还是那么细致美丽。 “听说你一早就被董事长召见?”她微笑着,明亮眼眸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季以肇从电脑萤幕前抬头,盯着她。 她的外表无懈可击,完全是个粉领丽人。不过,季以肇想着,他居然更渴望看到她早晨起床时,长发披散、只套着他的衬衫、刚洗完脸,在房间里团团转的样子。 “邱秘书跟我说的。怎么样,董事长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马来西亚的案子。” “马来西亚的案子,有什么好问?主管会报的时候不就都讲了吗?干嘛还要特别找你去问?”裴安伦靠在办公桌旁边,随手拿起一支笔把玩着,不解的问。 还在想着她各种动人面貌,季以肇没有回答这个他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长指一弹,对她勾了勾,示意要她靠近。 “做什么?”她反问,有点困惑。 他还是勾勾手指,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裴安伦只好俯过身去,试图要听他的高见。 结果,高见没听到,倒是得到了一个吻。温柔中带点索求,他贪恋地品尝了她的甜美,让她气息开始急促,阵阵红潮涌上了雪白的脸蛋。 “怎么了?”好不容易找回语言能力,裴安伦轻问。 “没事。”他又轻吻一下她温软的唇办,这才肯放开她。 “出差一趟回来就变了,你以后可不要乱出差。”她摸了一下他的脸,笑说:“要不要吃饭?你可以走了没有?” 虽是无心的调笑,季以肇本来也带着微笑的脸,顿时僵住。他终于知道,困扰他一整天的事情是什么了。 董事长的话和态度,对他的期望……调虎离山!董事长在含蓄地表达意愿,想让他把重心转到国外,然后…… 然后还能怎么样?就是要把他和裴安伦分开! 他怎么会到现在才领悟到?! “到底怎么了?你的表情变得好严肃。”裴安伦回头看着他,诧异地问:“你没事吧?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吃晚饭,如果忙的话,那我先走罗。” 他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握住她的。“不,不要先走。”他还没有准备好放开她啊! 裴安伦柔顺地任他扯住自己,只是用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静静看着他。 可是,为什么他开始觉得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几乎让他窒息……
【再见情人】(4-5)作者:舒格
作者:舒格 第四章 夕阳西下,倦鸟都该归巢了。 裴安伦拿着已经空了的马克杯,走向茶水间。 走廊很安静,事实上,整栋大楼都渐渐静了下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大部分的同事都离开了。当然,她所在
作者:舒格 第四章 夕阳西下,倦鸟都该归巢了。 裴安伦拿着已经空了的马克杯,走向茶水间。 走廊很安静,事实上,整栋大楼都渐渐静了下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大部分的同事都离开了。当然,她所在的这一楼主要是会议室,和几间高级主管的办公室,包括她自己的,和季以肇的,除非开会,否则,本来就很安静。不过今天…… 她跳过了咖啡――晚上睡不着,可不是件有趣的事――转而挑选茶包。公司对员工福利一向重视,小地方也不例外,架上随时有琳琅满目的选择。等到茶香开始在小小的茶水间里弥漫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裴安伦,这才缓缓回到现实。 最近常常是这样,季以肇不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发呆。有时是一瞬间的闪神,有时,却像现在,思绪飞得老远,抓都抓不回来。 捧起热烫的马克杯,温暖的红茶香淡淡萦绕着。她想着那些日子,她和他办公室就在对门,却除了几句寒喧、公事之外,没有交集的日子。 每天她一上楼,不,是一踏进大楼,就觉得全身开始慢慢绷紧,好像拉满的弓,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就会绷断!那双总是像在研究着什么的俊眸,似笑非笑的嘴角,高大的身材,毫无缺点、几乎连皱摺也没有的笔挺西装……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她非常、非常紧张。 整整一年多,她观察他,他也观察着她,两人维持着客套而冷淡的互动。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意外―― “咳,你、你还没下班?”一个突如其来的、犹豫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裴安伦吓了一跳,手上的杯子险些滑落。 “小心!”一只年轻的臂膀探出,迅速地稳住了她的马克杯……以及她的手。是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凌彦东。 两人眼光相遇,裴安伦心中便是一凛。 年轻俊美的脸上,有着异常的专注,最惊人的,是他那双漂亮眼睛。那样的炽热眼神,仿佛要烧穿她一般,她曾经在另一个男人眼中看到。而现在,那个男人几乎天天分享她的床。 “你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事?”裴安伦稳住自己,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 “没什么,把今天专案会议的简报送过来给你而已,办公室门没关,我就放在你桌上了。”然后一路没头苍蝇似的找到这里。凌彦东在心里默默加了最后一句。 “怎么是你在送公文?”她故作轻松地问,“老大们又把你当小弟差遗啦?” 其实他们建筑设计部门并没有这样的陋习,好歹他也是个崭露头角的年轻建筑师,虽还不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不过绝对不可能被当作送公文小弟看待!若是换成别人讲这样的话,好胜的凌彦东一定会心头火起,不过,要怎样解释自己三不五时当跑腿小弟,只为了见她一面这样的行为? 所以凌彦东没有反驳,顺水推舟地默认了。 裴安伦没有看他,像大姊姊一样亲切地说:“都几点了,你还没走,最近在忙什么?有大案子要竞图吗?” “就是市立图书馆,以及国际会议中心的案子。”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还有就是马来西亚的那个案子,不过要看总监这一趟回来,会不会……” 说到这儿,凌彦东突然打住。是因为这样,她精致的脸蛋上,才会有那股非常淡,却让总是仔细观察着她的他察觉、而且完全无法忽视的寂寥吗? 不,不是这样。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那样的神情……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她不快乐。季以肇没有好好疼惜她,没有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捧着,没有尽其所能,让她时时露出开怀笑颜。不可原谅! 察觉了凌彦东略带愠意的沉默,裴安伦却误解了。 她微微一笑,“忙一点是没办法的,忍耐一下吧。公司一直有接东南亚的案,参与海外的案子虽然很累,不过,能学到的东西也很多,对你帮助会很大的,你过几年就会知道。” “你一定要这样吗?”蕴藏怒意的话声突然爆出。 “啊?怎么样?”裴安伦有点讶异,摸不着头脑。 “老把我当小孩子。”凌彦东挡在茶水间门口,不让她经过,灼热的眼神,炯炯地锁定她明媚的水眸。 他们在小小的房间里对峙。 在逐渐紧绷的突兀沉默中,突然,水眸微弯,笑意染上了裴安伦的眉眼。“彦东,你讲这话的样子,跟瑶瑶好像。”她笑着说:“瑶瑶也老是嚷着要人家别把她当小孩,可是一转头就开始撒娇。” 凌彦东爬梳过微卷的头发,俊秀的脸上充满了挫败,他沮丧得想放声嘶吼。 不解风情到极点的佳人,还轻叹着继续说:“瑶瑶回美国也好几天了,可是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她有没有跟你联络?” “没有!”凌彦东的回应,不由自主地粗暴,“她为什么要跟我联络?” 裴安伦露出诧异的表情,“我以为她至少会打个电话给你。” 眼看这个死结越缠越紧,根本没办法打开了,凌彦东决定放弃。谁能想像,这样一个优雅、美丽、成熟的现代女子,居然会这么笨、脑筋像是铜墙铁壁一样,认定了就听不进去别人的解释。算了! “她没打给我。”看来,要跟她多说几句,就得利用裴若瑶这个话题了。 凌彦东看着她走过面前,在一股极淡的幽香中几乎窒息。 他随便接了下去问:“她……这次回去,是升大四?” “是啊,明年夏天就毕业了。” 果然奏效,裴安伦本来已经走出茶水间了,听到他的问话又回首,嫣然一笑,“很难想像对不对?她总是那个长不大的样子,不过,学校成绩很好呢。” “真的吗?”凌彦东不太有兴趣地反问。 那个古灵精怪的捣蛋鬼裴若瑶,谁能忽视她惊人的小聪明? 是啦,裴若瑶长得也算过得去,事实上,很多男人觉得她很亮眼、很有青春活力;是啦,她确实聪明伶俐,又开朗活泼,不过,那又怎么样?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成熟的、充满魅力的优雅女子…… “是啊,她上学期拿全A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每天都嚷着好累好累、她要回台湾,结果表现还是很好。” 讲到堂妹,裴安伦话就多了。她思念瑶瑶,而身边却没有人倾听她的想法,就连季以肇都漫不经心地跳过这个话题。而现在,凌彦东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愉快,不过至少他有反应,而且他跟瑶瑶熟识,可以一起分享。 “真的很难想像。我以为她是开辆火红色的跑车,每天晚上都去party喝酒,隔天睡到中午,早上的课都没办法去上的那种学生。”凌彦东喃喃说。 裴安伦被他的话逗得噗哧一笑,“不是,不是,瑶瑶不是那样的。” 她的笑容好美,凌彦东忘情地盯着那动人的笑靥,几乎无法呼吸。如果,如果她是他的……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她永远保持这样的笑靥。如果。 “她在美国念高中的时候,虽然是啦啦队,在学校又很受欢迎,可是从来没有缺过课,也没有因为课外活动而耽误功课。”裴安伦骄傲地说。 她眉宇间的落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飞扬的神采。 凌彦东看着那红润的唇,一面入神地想着,根本没有认真在听。 “她申请大学的时候……咦?”说着说着,裴安伦突然打住,随即转头,好像听见了什么似的。“啊,抱歉,是我的手机,我去接一下。” 那手机铃声似乎有魔力,把前一秒钟还在愉悦谈笑着的裴安伦给勾去了魂魄。她急步奔回了房门洞开的办公室,先扑过去接起手机,才走回来关上门。 凌彦东于是听见了,房门关上前的一小段对话。 “喂……嗯,没,我还在公司。那你吃了吗……” 完全不用怀疑这是谁打来的,那样轻柔、娇软得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声调,绝对不会是在接一通跟公务有关的电话。 凌彦东咬咬牙,在胸口隐隐的疼痛中,回头走向电梯。 “嗯,我知道,你也快去吃晚饭吧。”收了线,那甜美的嗓音似乎还在耳际萦绕。坐在饭店宽大舒适的床沿,季以肇望着手机发愣。 他应该要整理一下仪容,准备下楼到餐厅,和这次投资兴建案的业主们一起吃饭的,可是他不想动。 认识快五年,交往三年了,他对裴安伦的迷恋,居然还是有增无减。 相识之初,季以肇本来以为她只是个千金大小姐,在家族事业里随便当个特助玩玩,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公司晃,不到三个月就会嫌累,会吵着要离开,所以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他看得入眼的,只有那些在工作岗位上奋斗多年,资历与能力都与男人不相上下的女强人。没想到,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时光飞逝,待季以肇惊觉的时候,已经整整一年过去。裴安伦不但没有任性离开,没有在公司要过大小姐脾气,甚至完全没有迟到过,几乎每天都留下来加班―― 因为季以肇自己也是,所以他看在眼里,清清楚楚!数不清有多少个晚上,他从一笔笔资料、一卷卷图稿中抬头,就可以看见从门缝中透过来的灯光。对门是她的办公室,而她总是在。 两人就算几乎天天在会议室见面,也知道对方常常是最后走的两个人之一,可是他们除了交换客气的寒暄,和公事上的讨论以外,完全没有其他交集。 他那时有女友――某位乖巧秀丽的名媛,不用上班,每天只需喝下午茶、参加各种宴会派对那种――而裴安伦,谁也知道她家财力雄厚,加上…… 好吧,季以肇承认,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定她绝对是个花瓶,因为美得不像会认真工作的样子。这是成见,没错,但能怪谁?谁要她有一双明亮如宝石的大眼睛,红润的樱唇,粉嫩雪白的肌肤,和那让所有男性同仁都心猿意马的窈窕有致身材?男朋友一定成打成打的让她挑,绝对被宠坏到极点,这种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季以肇决定。 所以,生疏而客气,在暗中默默观察……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多。 一年多之后的那个冬天,他巡视完工程进度,连夜赶回台北时,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司机以及坐在前座的秘书都受了伤,他自己左手挫伤,骨头有裂痕,也有轻微脑震荡。住院一天半后,季以肇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迳自决定要出院,回公司上班。然后…… 才短短两天就堆积如山的公文、案子,加上秘书还在休养的关系,季以肇在左手还被层层绷带缠绕,根本不能灵活使用的情况下,挫折地对着满桌的公事发脾气,甚至还摔了几份卷宗。 不过事后,他只承认自己可能“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绝对不是摔卷宗以引起她的注意。 “季总监?”有人轻敲房门。“你……需要帮忙吗?” 对门的裴安伦闻声过来,走进他的办公室,轻柔而和气地询问着。问完,她咬住下唇,好像在忍笑。是在笑一向呼风唤雨的季总监今日如此狼狈,连翻开公文或图稿都有问题? 季以肇一脸阴霾地望向她。“我看起来像需要帮忙吗?”他冷冷反问。 没被他的阴沉给吓跑,裴安伦还是微微笑着,点点头。 “我帮你先整理一下,分出轻重顺序好了。”她走过来,纤白素手迅速移动,当着他的面开始帮忙分类。 她是董事长特助,公司大大小小的专案都一清二楚,做起这样的事情来,当然驾轻就熟。有她帮忙,只剩一只手的季以肇效率果然大增。 可是,他还是不愉快。 她的如云秀发,为什么下班之后就要放下来呢?在他身边的时候,淡淡的香气严重干扰着他。她一定要把套装外套脱掉吗?不能穿着,把紧俏的腰线、诱人的翘臀给盖住吗?还有,她讲话的声音为什么要那么悦耳?偶尔陷入沉思时,轻咬下唇的小动作,偏偏又该死的性感! 之后,每天晚上,只要那轻轻敲门声响起,季以肇就开始烦躁。 叩叩叩! “季总监……” 被敲门声再度千扰,沉浸在回忆中的季以肇这才惊醒,搞清楚自己在饭店房间,有人在门外叫他。 他硬生生把自己从过去拉回现在。 “季总监,大家都在等你。”来人是对方业主的特助,这几天来,里里外外都靠这位能干的特助Jason打点。此刻,皮肤黑黑、长得不高却一脸精明样的Jason,正笑咪咪地看着季以肇。 “哦,时间到了?”季以肇有点汗颜,他还真是忘了时间。 “跟女朋友讲电话?”Jason瞥了眼季以肇手上的手机,笑问着。 “什么女朋友?”这是季以肇一向避重就轻、打哈哈似的回答。 可惜Jason不是台湾那些了然于心,知道不可乱问的熟人,他眼睛转了转,有点贼地笑道:“季总监别说笑了,谁不知道你跟名城的裴大小姐是一对?” “有这样的事吗?”他还是不肯正面承认。 “怎么没有?大家都知道。裴大小姐我也见过一面,长得好漂亮。”Jason说。 这两人可以说是郎才女貌,非常登对,为什么不承认呢?何况,潇洒的季总监,不管面对什么事,总是谈笑用兵似的一派轻松:可是此刻,显然是刚说完电话――手机还拿在手上――表情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眷恋。看一个如此强悍的男人不经意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精乖敏锐的Jason忍不住露出会心的一笑。正是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季以肇不肯接这话题,迳自放好手机,关了房门,和Jason一起下楼。 Jason还在热络攀谈,季以肇却只是随口回着话,漫不经心。他的心已经飞回台湾,回到那个精致清丽的人儿身边。 还有一天半。将近四十小时之后,才能把她抱在怀里,轻吻她的眉眼、鼻、迷人的樱唇;把脸埋在那柔软如云的秀发中,深深呼吸那沁人心肺的清香,然后满足而放松地沉入梦乡,好好休息…… 奇怪,为什么如此度日如年?他恨不得此刻就是四十小时以后。 “我们知道季总监一个人来开会,很寂寞啦!”两人出了电梯,准备要进贵宾包厢时,Jason压低声音说:“所以我们李董有特别交代,要好好招待季总监,绝对让你宾至如归,彻底放松一下。” 还能怎么样呢?不就是美酒、佳肴?长年过着这样的生活,季以肇以为自己已经习惯,甚至不在意了,不过近来,也许是年纪稍长,他开始有了倦意。 尤其,在一走进豪华的贵宾包厢,看到除了有头有脸的业主、投资主之外,还有几位打扮亮眼,稍嫌暴露的浓妆美女在座时,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季以肇沉声低问。 “放松一下嘛!台湾有,我们马来西亚当然也有!”Jason嘻皮笑脸回答,还暗拐了一下季以肇,挤眉弄眼,做个“你一定了解”的表情。 “来来来,我帮大家请下来了季大总监,赶快来欢迎一下!” 一声令下,两个穿着亮红色紧身小礼服的小姐便上前来,一左一右,亲热地揽住季以肇的手臂。 “这边请啊,季总监!” “要点什么?Brandy好不好?我帮您倒!” “谢谢,我自己来。” 几位董事长级,年纪足够当季以肇父执辈的人物,看得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季总监,你在商场上打滚多年,怎么在小姐面前还害羞啊?” “是不是怕被‘家里那一位’发现啊?放心啦,我们不会讲的。” 美酒在握,身旁是脂粉温柔乡,有人敬酒又有人劝菜的,招呼得舒舒服服,季以肇却只是虚应故事,一阵阵透骨的疲惫不断冒了上来。 一整天都在开会、看工地,与投资主讨论短期长期的收益比、报酬率……到了晚上还不能休息,换了一个地方,依然在“办公”。 没错,这段时间以来,连喝酒都像在办公了。他无法回忆起以前到底什么时候,他曾经觉得这是放松的方式。 “季大哥,来,吃吃看这个,很甜喔!”旁边一位长发、水蛇腰的小姐,娇滴滴地说着,纤手拈了一块切好的哈蜜瓜,送进季以肇嘴里。本来她已经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偎着季以肇,现在一扭腰,乾脆坐上他的大腿,涂着艳色指甲油的手在他宽阔的胸膛大胆轻抚着。“季总监,身材好好喔,平常有去健身房的习惯对不对?” “你没看到的地方更好啦!”一旁的黄董故意调笑,“不信你继续摸下去!摸了才知道。” “讨厌啦,黄董,怎么这样,人家才不要!”虽然发着羞答答的娇嗔,这位花名“桑桑”的小姐却一点都不害羞,灵活的手一路摸到季以肇劲瘦的腰际…… “哎,别这样,让黄董、李董他们知道我怕痒的话,我这脸可就丢大了。”季以肇轻轻松松拆招,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给拉住,不让她继续“探索”下去。 在座的老狐狸们都大笑起来。“你哪是怕痒,是怕老婆吧!” 扬起眉,季以肇不置可否。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解释也下澄清。这是他一向的原则。他在想什么、在想谁……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第五章 夜深,人静。 季以肇如愿以偿,在出差回来之后,把娇软人儿抱在怀里,满足了肆虐好几天,逼得他在五星级饭店依然夜夜辗转的渴望。人儿还不安分,在他怀里磨磨蹭蹭,动来动去,好像小猫在睡觉前,得先在窝里绕一绕,确定主权和位置的舒适度之后,才能放心入梦。季以肇也由她,反正,他也很享受那丝滑娇躯厮磨着自己的感觉。 “嗯……”好半晌,她终于静了下来,乖乖依偎着他。 “好了?”他低头问:“舒服了?” 她点点头,满足地把头靠在他胸口,叹口长气。 “那就睡吧。”轻吻落在她额际,季以肇打个呵欠,闭上眼,一面喃喃自语,“好几天没睡好了。” 裴安伦没答腔,只是仰起脸,安静地望着那张充满成熟男人魅力的性格俊脸。惯常的佣懒和嘲谴笑意都下见,总是微锁的浓眉也舒展了,均匀的鼻息告诉她,拥着自己的男人已经沉沉入睡。 她好喜欢这样看着他,看他毫无防备、放松自在的样子。醒着的时候,优游在各种场合的他,眼神太锐利,线条优美的薄唇总是带着一点点讽意,好像冷眼看着世界,什么都动摇不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影响不了他似的。可是此刻,他只属于她,没有对他猛抛媚眼的莺莺燕燕,没有烦人的八卦批判眼光,更没有长辈们透露着不满意的重重压力。 他说好几天没睡好了,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没有对方的陪伴,就无法安稳入梦吗?他是不是也像她,辗转彻夜,想的都是枕边人,几乎无法忍受独眠的孤寂?如果是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大胆的梦想,梦想他也开始渴望一个承诺,能让彼此紧紧相系、相属的承诺?一定是的。 裴安伦轻吻一下他线条俐落刚毅的下巴,带着甜甜的微笑和无尽的幻想,她也沉入了梦乡。 不过,她在夜色浓暗得化下开的时刻,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发烫,呼吸不规律,轻喘着。都是因为一双粗硬的,不规矩的大手,在她身上点燃了一簇簇的火花。 “啊……” “吵醒你了?抱歉。”虽是这样说,季以肇却一点歉意都没有。 “坏蛋!色狼!”她的娇嗔软软的,也是一点愠意也没有,换来他低沉性感的低笑声。 仿佛还在梦中,昏昏沉沉,全身又软绵绵的,裴安伦根本无力,也无意抗拒,任着他褪去她的丝薄睡衣,恣意妄为。 他逐渐浓重的呼呼拂在她敏感耳际,她开始轻轻颤抖。不过,她也敏感地发现,季以肇的动作并不粗鲁,他像是赏玩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仔细而温柔地抚着、吻着她,这一切像梦一般甜美。 “以肇……”她唤着他的名,嗓音甜腻入骨,简直要在他指掌问化成一摊水。 他一直是个好情人,百分之百男性的刚硬、霸道,总是让她狂乱而晕眩,只能依顺,让他带着自己,一次次在激烈的缠绵中沦陷。可是今夜,他却好像有全世界的时间一样,慢条斯理,逼得她难耐地扭动着细腰,头在柔软枕头上左右辗转,呻吟着,乞讨着他的占领。 “乖,我想好好疼你。” 也许是为了可笑的自尊,他鲜少在欢爱之际说出甜言蜜语,甚至不常唤她的名,总是用狂猛的索求侵占,来表达他对她的深深依恋。 好笑吧,纵横业界的季以肇,在床上,却是这么拙于表达。 他用缓慢的速度要着她,明知她已经被推到高潮边缘了,却不肯让极致太快爆发。低头吻住她呻吟抗议着的甜蜜红唇,季以肇强忍着想要猛烈冲刺的强大欲望,尽力延长着这销魂时刻,享受着,珍惜着。 雪白的修长玉腿紧紧盘圈住他有力律动着的腰,一阵阵酥麻快慰奔流在全身,她无肋得秀眉微蹙,又难受又舒服地娇吟着。当一切都无法再延长拖延之际,她攀紧他汗湿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用力迎合,让惊人的浪潮淹没她,夺去她所有的神智与力气。 “啊……” 她娇媚迷人的反应,让季以肇仅存一线的克制力也绷断了,无法顾及她还在高潮间翻滚的敏感,他抛开了刚刚的温缓速度,开始猛力冲撞。然后,在她忘情的娇啼中,季以肇给了她所有。 心跳疯狂,喘息浓重,他重重压上她柔软而滑腻的娇躯。在她抗议似的浓浓鼻音轻哼中,他翻过身,不过,还是霸道地搂紧她,让她待在自己怀中。 抓过床头的薄毛巾开始料理善后,季以肇全身像是被温泉冲刷过,热呼呼又懒洋洋,他困倦得像是可以睡上一整个月。 他都这样了,那怀里那个被他肆虐过的娇人儿呢? 低头检视,季以肇忍不住微笑。雪白脸蛋上,激情的红晕犹存;双手搂着他的腰、修长玉腿和他的纠缠着。她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像只被主人宠爱的猫咪,已经自顾自地跌回了梦乡。 “累坏你了?”他拉起薄被,密密盖好光裸的娇躯,在她头顶心印下一吻,他也被睡意重新掳获。 就这样纠缠着,睡到时间的尽头也无所谓了。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 “啊!怎么已经七点多了!” 惊呼声扰醒了在黑甜乡中沉浮的季以肇,他一睁开眼,就看到身旁人儿从床上弹起,随便抓过一件衣物套上,然后冲向浴室。 “完了、完了,我要迟到了!”裴安伦喃喃自语着。“完了、完了。” 季以肇嘴角扯起微笑,无法解释自己四肢百骸那餍足佣懒的舒适感所为何来。黝黑精壮的身子伸展,伸个懒腰,翻过身,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小姐发急。 裴安伦用惊人的速度冲完澡,长发还湿答答地滴着水,便又披着浴袍冲出来,打开衣橱门选好套装,然后迅速移动到梳妆台前,开始用大毛巾猛擦头发。早晨的她, 清爽娇嫩得像朵带露玫瑰,散发动人香气,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急得团团转的模样也好可爱,一点也不像平常端庄大方的裴大小姐。 “你还笑!还不都是你……”想到昨夜如梦似幻的温柔缠绵,她从镜中溜了身后大床上的他一眼。 季以肇懒洋洋半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打量着她,性感得叫人气息一窒,她的心跳不听指挥地漏了一拍。老天!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你还不起来准备?上班会迟到!”她试图掩饰自己的闪神,只好随便找个话题叨念着。 “急什么,才刚过七点,八点半到公司绰绰有余。”裴安伦不太甘愿地又瞟他一眼。 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他通常只要冲个澡,换上西装,就清爽潇洒得好像刚被世界顶尖设计师关照过一样。而女人就得辛辛苦苦搽保养品、搽身体乳液、吹头发、化妆、穿丝袜、换套装……至少得忙上四十分钟,才能走出家门。 “真不公平,男人都不用化妆、吹头发。”她边嘟囔边找着她的化妆品。 “你也不用啊,有没有化妆还下是差不多。”季以肇还是保持佣懒姿势,眼神却贪婪地盯着那忙个不停的人儿。 “不行,上班怎么可以不化妆?这是礼貌,也是专业的象徵。”裴安伦无奈地对镜中的他说着。“我也觉得这种习惯挺讨厌的,不过大家都这样,我也没办法。” “所以你本来就得比我早起,不能怨我。” 他打个呵欠。这样一个寻常早晨,懒洋洋地看着她整装,随口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让他觉得好安稳,有种老夫老妻般的默契。这是他要的吗?一向以为自己不适合稳定关系的季以肇,也到了停泊的时候了?可是,她的温柔娇媚,她的善解人意,毫不保留的依恋与热情,像是一张网,慢慢的,慢慢的朝他聚拢,让他无路可逃…… “还不快点!”她的娇嗔又传来了,“你要赖床到什么时候嘛!” 赖床?季以肇露出一个带点嘲讽的苦笑。他这辈子……也只有在她床上,才会这样赖着、懒着,流连不去,舍不得离开吧。 季以肇承认自己离不开裴安伦。 但他也必须承认另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痛恨别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包括董事长在内的几位公司大老。 准时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秘书神情带点焦急的在等待,看他出现,就松了一口气。 季以肇扬起浓眉,“怎么了?一早就这个表情。” “总监,董事长要找你,刚刚已经来过一次了。”秘书尽职报告着,“他要你一进来就过去他办公室。” “董事长找?”季以肇皱眉,“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秘书镇定地说,不过,她不由自主转头看了看门口。“嗯……董事长有问……” 他的秘书很少这样吞吞吐吐,所以季以肇成功地收到了她的讯息,“问什么?’ “他……他说……他问裴小姐来上班了没有。” 简单一句话,伴随那吞吐尴尬的态度,让季以肇本来还不错的心情立刻蒙上阴影。 “我先过去一趟。” 他根本还来不及坐下,就又重新往外走,一路上楼,到气派十足的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的秘书一见到他,虽然尽责地帮他通报了,却也用一双饱含笑意的眼睛,多打量了他几秒。就那几秒,已经足够让他仅剩的一点点好心情,统统都付诸流水。 “季总监,来。”宽敞透亮的办公室里,裴董事长――也就是裴安伦的父亲,他越来越没办法忽略这件事――对着他招招手。“你刚从马来西亚回来,我想在主管会报之前,先听听你的想法。” 虽然是桩钜额投资兴建案,可是有必要这样一大早就召见他吗?还亲自到他办公室走了一趟?在名城工作了八年多,季以肇跟董事长却没有太多交集,只知道他严肃、冷静,在业界虽然不像他弟弟――也就是名城的总经理――那么长袖善舞,却有着相当可观的影响力和财力。 季以肇和总经理可说一见如故,在公事上有着相似的积极、大胆态度,沟通起来也很容易。这几年来,建筑设计部门在季以肇的带领下,表现一直很亮眼,总经理非常信任他。 不过,说到董事长,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季以肇总是觉得,董事长一直在用一种冷冷的,谨慎的态度在测试、观察他。 “咳。”他清清喉咙,整理一下紊乱的思绪,开始条理分明地报告此次出差的结果。 “关于马来西亚的加美大楼案,银行方面已经全部敲定。企业投资的方面,这次过去,‘原智’的黄董、‘信谊’的李董都把第一阶段的合约签好了。” 裴董证许地点点头,“华侨在马来西亚,还是掌握着部分的经济大权。他们对合约的内容有怎样的反应?” “关于收益比的疑问,我把我们之前在香港、深圳的案子目前的状况报告书都带去了,李董本来的意思是……” 他们专心讨论着公事。裴董显然对于这次季以肇出马的公差还算满意,除了偶尔问问题以外,对于季以肇的决策和做法,都没有多说或评论什么。 待这个非正式的报告告一段落时,裴董灰白的眉毛扬了起来。“看来,你对这个案子还满有热情的。” 季以肇抬眼,望着若有所思的董事长,不是很理解他话中之意。身为建筑设计部门的总监,他负责、监督的案子数都数不完,不知道为什么董事长会对这个在马来西亚兴建住商两用大楼的案子这么有兴趣,还觉得他很有热情? “动工以后,大概需要你常常过去看进度,这样飞来飞去,辛苦了。” 顿了顿,裴董看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昨天晚上回来的?有没有好好休息?” 只是很简单的问句,却让季以肇沉默下来,他全身绷紧,开始进入备战状态。 他觉得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好像自己的隐私被窥探了。赢得上司的器重已经够不容易,如果上司又刚好是自己女友的父亲――古今中外,从来没有准丈人会喜欢要抢走自己宝贝女儿的混蛋――情况还能更糟吗? “多放点心在这个案子上,对你有很大的帮助。”裴董继续说,“我也会找个时间过去马来西亚看看。台湾的房地产最近几年都不见起色,国际性的案子对公司来说越来越重要,多花点精神绝对是值得的。” “是,我知道。” “对你自己的未来……也有很大的帮助。你记住了。” 一直到忙碌的会议、工作都接近结束,夜色降临之际,季以肇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董事长要对他这么说?而且,他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很有深意,不像是随口说说。 他照例留下来加班。七点多,他肚子开始饿、注意力开始不集中的时候,像是呼应他的想法似的,俏丽的人儿翩然出现。 虽然已经忙了一整天,裴安伦的铁灰色套装和浅粉红色的丝质衬衫,以及整整齐齐,盘成优雅发髻的秀发,几乎一丝不乱,脸上淡淡的妆,还是那么细致美丽。 “听说你一早就被董事长召见?”她微笑着,明亮眼眸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季以肇从电脑萤幕前抬头,盯着她。 她的外表无懈可击,完全是个粉领丽人。不过,季以肇想着,他居然更渴望看到她早晨起床时,长发披散、只套着他的衬衫、刚洗完脸,在房间里团团转的样子。 “邱秘书跟我说的。怎么样,董事长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马来西亚的案子。” “马来西亚的案子,有什么好问?主管会报的时候不就都讲了吗?干嘛还要特别找你去问?”裴安伦靠在办公桌旁边,随手拿起一支笔把玩着,不解的问。 还在想着她各种动人面貌,季以肇没有回答这个他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长指一弹,对她勾了勾,示意要她靠近。 “做什么?”她反问,有点困惑。 他还是勾勾手指,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裴安伦只好俯过身去,试图要听他的高见。 结果,高见没听到,倒是得到了一个吻。温柔中带点索求,他贪恋地品尝了她的甜美,让她气息开始急促,阵阵红潮涌上了雪白的脸蛋。 “怎么了?”好不容易找回语言能力,裴安伦轻问。 “没事。”他又轻吻一下她温软的唇办,这才肯放开她。 “出差一趟回来就变了,你以后可不要乱出差。”她摸了一下他的脸,笑说:“要不要吃饭?你可以走了没有?” 虽是无心的调笑,季以肇本来也带着微笑的脸,顿时僵住。他终于知道,困扰他一整天的事情是什么了。 董事长的话和态度,对他的期望……调虎离山!董事长在含蓄地表达意愿,想让他把重心转到国外,然后…… 然后还能怎么样?就是要把他和裴安伦分开! 他怎么会到现在才领悟到?! “到底怎么了?你的表情变得好严肃。”裴安伦回头看着他,诧异地问:“你没事吧?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吃晚饭,如果忙的话,那我先走罗。” 他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握住她的。“不,不要先走。”他还没有准备好放开她啊! 裴安伦柔顺地任他扯住自己,只是用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静静看着他。 可是,为什么他开始觉得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几乎让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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