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猞猁佬
2023年3月17日发表于：Pixiv
织田有纪总感觉坐在斜后方的同班同学今川遥在偷看自己。 绝对不是错觉或自作多情，每当她从笔袋里拿出梳妆镜整理仪容，总能倒映出那家伙的脸——戏谑的，轻佻的笑容定格在对方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今川是高二B班的边缘人物，黑色长发，长相普通，打扮风格也如同她的样貌，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找不到任何值得夸奖的点。 衬衫和校服外套一定会扣上最后一粒扣子，领带也会系得整整齐齐，毫无特色的黑框眼镜，以及土气的单马尾，脸上还有雀斑，这些都成为她被人忽视的原因。 不论是班上的男生还是女生，有人问起班上是不是有一位叫今川的女生时，他们的回答都是“有这号人吗”。 （那是什么眼神，好可怕，像生鲜市场被摆在冰上的死鱼……） 有纪被那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难不成那家伙对她有意思？不可能，整座学校知道她真实性取向的人只有一个，哪怕是玩得最好的几位朋友。 在不清楚对方的性取向之前，贸然出柜只会让自己变得尴尬。 朋友们的话题也多围绕着毫无营养的内容展开，比如班上或隔壁班的男生，哪位高年级的男性前辈长得很帅，周末要举办联谊。 每当朋友问有纪要不要参加联谊，她都会以“周末要参加补习班”为理由拒绝。 她对和一群臭男人尬聊喝酒的场合没有半点兴趣，女人就该喜欢又软又香的女孩子，而不是男人。和男人交往和生活只会变得不幸，母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转头，有纪发现化妆镜里的今川并没有在盯着自己看。 （可能是错觉，因为昨晚没睡好，看花眼了也说不定。） 离下课还有两分钟，老师讲课的内容已经完全听不进。学习成绩处于班上中下游水平的人，怎么学也是学不会的。 更重要的是，今天是星期五。 星期五对有纪有特殊的意义，下午放学到晚上八点钟这段时间，她能够独占一个人。这段时间短暂却宝贵，也是她在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里唯一的盼头。 和男人恋爱很无聊，和女人恋爱很有意思，所以她从来没和任何一个男人恋爱过，哪怕是身体接触，目光相对都会觉得恶心。 （三点到晚上八点，吃顿饭再去酒店做一发，简直不要太愉快。那个家伙的手指实在是太爽了，光是想一下内裤都会湿。） 有纪丝毫不想压抑自己的性欲，学习那么累，每天过得那么辛苦，喜欢做爱又怎么了？ 大概没人能想到曾经当众怒怼学生会长的吊车尾女学生，在背地里和学生会长在搞姬，如同偷情的刺激和兴奋感让她欲罢不能。 她们甚至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大行淫乱之事，众人用来商讨学校重大事项的会议桌变成交媾的场所，两人互相舔舐，抠弄对方的淫穴，将滚烫的爱液洒在桌上…… 她是个欲求不满的人，每周一次的性生活，有纪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满足。 （要是能天天做爱就好了。） 正思考今晚的玩法，下课铃适时响起，打断妄想。有纪塞在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邮箱里收到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署名上杉留里，恰好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有纪兴高采烈地点开邮件，接着两眼一黑。 【今晚有个重要的宴会，合作伙伴家的小姐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父母要我和她多聊聊，今晚的约会我来不了，抱歉，下次会补偿你。】 看起来冷冰冰的文字，一点都没让人感受到愧疚之情。 “这算哪门子道歉啊，混蛋……” 自己自顾自地期待，又自顾自地不爽，简直像个蠢货。 像这样随便爽约的情况也不是一两次，有纪早就习惯了。虽说上杉和她是女女朋友关系，两人在学校却几乎不打招呼，像没有交点的陌生人。 上杉来自大户人家，家教甚严，从小就被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被父母寄予厚望，每天的时间几乎都被安排好，除了星期五下午有一点自由，其余时间都如同遭到监视。 她像一台构造精密的仪器，每一步都被人预设好，到规定的时间必须走到规定的位置，这样的命令不可违逆。 跟这样的人交往真的有未来可言？ 有纪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到底是看上对方哪一点？图她那庞大但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家业，还是祸国殃民的脸？ 抑或是迷上那些做爱时让自己高潮迭起的手指？ 她交往不为钱财，只可能是后面两点。 “下次一定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残酷的现实将有纪彻底打败，女高中生的爱情在大家族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在重要的家族聚会面前，她这个女朋友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没事，以后还有机会”，不满的情绪却迅速发酵，把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期待一扫而空。 放学后的时间空了出来，又不想那么早回家。看着父亲和继母夸赞他们品学兼优的私生女，有纪会觉得厌烦。 那女孩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传说中的全能型美少女，头脑好，学习成绩优秀，运动神经发达，并且人缘好，360°无死角，没有任何缺点。 硬要说缺点，那就是太优秀了，根本不像真实存在的人。 夹在没有温暖的家庭和无聊的学校里，缺乏归宿感的生活让发泄欲望成为唯一的期待，现在连期待也被突发事态给磨灭。 痛苦的人生，晦暗无趣的世界，干脆毁灭掉算了。 有纪痛恨眼前的一切，班级教室里讨论着放学要去甜品店或卡拉OK的女学生，像极了发出嘈杂噪音的鸭子。 据说一个女人的声音相当于五百只鸭子同时鸣叫，教室里在谈论周末活动的女生少说有十个，那就是五千只鸭子。 尖锐刺耳的笑声，没有意义的话题，浑浊的气息充斥在这个长方体里。 “……” 再也受不了教室里的气氛，有纪仓皇逃离。 两位关系好的女生叫住了她。她们分别是家里很有钱的羽柴和不那么有钱的武田。她们平常最喜欢谈论的话题是奢侈品，有纪并不是那么喜欢她们。 尽管那两人性格上没有大问题，缺点却很明显——太爱炫富。 但不融入小团体就会像今川遥那样游离于人群之外，被人排挤。 “织田，要不要去我家？今晚开泳池派对喔，隔壁班有好几个男生要来，长得都蛮帅的，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交个男朋友？” “抱歉，我……回家太晚的话，爸爸会生气的。你也知道，我爸爸并不是那么喜欢我。” “好吧，那实在是太可惜了。等到放暑假你一定要来，别再推辞了。” 羽柴撩起灰色的短发，华丽的耳饰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那是某个知名品牌最新款，单个就要十几万日元，一对加起来就是一个普通日本人一个月的收入。实在太奢侈，奢侈到刺痛穷人的心脏。 有纪钱包里所有的钱加起来，还没到两万日元，简直少得可怜。 纸醉金迷的气息也未必就比喧闹的五千只鸭子来得舒服。 “一定，下次一定。” 羽柴和武田性格不坏，没有为难她，一定要去参加那劳什子的泳池派对。去有钱人家里只会增加落差感，并不会因为享受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事物感到快乐。 她讨厌有钱人。 假如女朋友上杉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她们应该比现在更幸福。 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酸涩的情绪在胸腔里激荡，有纪甚至忘记“不能在走廊上奔跑”的校规。条条框框的束缚让她窒息，家庭是一个牢笼，学校也是。 除了这两个鬼地方，应该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有纪松开领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晃。她摘掉胸前的带名字的徽章，和领带一起扔进书包，寻找能消遣的场所。 “网吧到处都是吸烟的人，不想去。” “一个人去甜品店也太可怜了。” “电影……也不想一个人去啊。” “可恶，我真的不想回家。” 有纪在银座商业区四处乱转，发现一家新开的酒吧。如果是去酒吧的话，应该很能消磨时间。点一杯啤酒，座位费是1000日元，倒也不算很贵。 说不定还能遇到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性，大家一起喝酒聊天什么的。学校没规定学生放学之后要马上回家，所以去酒吧玩一下也很合理吧？ 约会告吹，拿去开房的钱自然省下来，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来人语气轻佻，但长得不错，和有纪穿一模一样的校服。 她们都是上杉私立高中的学生。顺带一提，这学校是女朋友家里开的，她父亲是那所学校的理事长。 “你谁？搭讪免了，我喜欢自己一个人。” 有纪对社交生理性厌恶，不论男女。 遭到拒绝的女生非但没识趣离开，反而俯身在她耳边说到：“织田同学，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是女同吧？” 有纪低头瞥一眼身上的校服，名牌也有取下来放好，见面的第一眼绝无可能知道她的名字，除非是认识的人。 对方和她穿一模一样的校服，无法从领带颜色判断年级。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更像是高年级学生会有的。 完蛋，竟然被邪恶的难缠前辈给盯上了。 日本的上下级和前后辈关系可谓非常严谨，后辈拒绝前辈就会遭到更加严厉的批判和更恶劣的对待。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点点退向马路。既然惹不起，至少能想办法躲开。逃避虽然可耻，却能在不伤害自己和对方的情况下溜走，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办法。 “真令人伤感，你居然认不出我。” 女生撩起飘逸的黑色长发，往前跨出一步，缩短二人之间的间距。 “织田同学，还记得你上次在洗手间和武田、羽柴一起吐槽我，结果被当面抓包的事情吗？” “等等……你连她们都认识？” 有纪那容量有限的大脑更加混乱。 她本来就不是特别聪明的类型，自认为除了样貌长得还算出众，社交能力拔群，其他的方面就比较遗憾，会被不喜欢的人骂“花瓶”和“空有皮囊没有实质的废物”。 不仅学习成绩一般，人也没有梦想，连进路调查表也不知道该怎么填写…… 基本的小事都做不好，更别提怎样应付一个难缠的女人。黑发女生的眼睛如同金色的珍稀矿石，每当眼睛眨动，金色的眼波便会轻轻荡漾，向别人传输拨动心弦的信号。 精致的脸蛋不需要过分化浓妆凸显她的美丽，别人也会多看几眼，在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想忘也忘不掉。 这么有辨识度的人，怎么可能没留下一点印象？ 就算她不去关注，班上的女生们都很爱八卦，多少也会听到一些传闻，诸如“XX班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 转校生？不，绝对没有这回事。 有纪的社交账号上加了很多学校社交圈的人，有前辈也有同级生，从来没看到有人提及这样一个人。 对了，这家伙刚才说了“上次在洗手间”。关键的线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零碎的画面迅速拼凑成完整的一段。发生在洗手间，并留下深刻印象的事，就只有那一件。 ——她和两位好友吐槽班上的边缘人物，同时却是成绩名列前茅的今川遥长相土气，是个不合群怪胎的事。 虽然话题不是有纪发起的，她只是附和武田和羽柴的话，赞同她们的发言罢了。 “你开什么玩笑？” 有纪绝对不会相信，面前这个长得漂亮又有些轻浮的女生就是今川遥。 “今天是愚人节，对吧？” “很遗憾，不是，愚人节早就过去了，下一个节日大概是夏日祭。” 黑发美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型号稍微有些过时，用普通塑胶壳包裹起来的智能手机，点开主屏幕，上面显示的日期是7月15日，离暑假的日期很近，离愚人节倒是很远。 “真可怕……” “到底是什么让你误以为我长得很丑？” “很多地方……比如发型和黑框眼镜，还有脸上的雀斑。总之，你那种行为是欺诈啊，欺诈！” 有纪已经感觉到愤怒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竟然被曾经瞧不上眼的女人给轻易击败，该死的挫败感…… “以貌取人会吃大亏，你没听说过？” 额头被今川用力弹击， “反正你就是肤浅的人，承认吧。别总是想着如何打扮，多花点心思学习，下个星期就是期末考试，别忘记了。” “糟糕……期末考试，我真的忘了。” 比起今川遥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女这件事，果然期末考试的噩耗更加晴天霹雳。要是考得太差，明年就会被留级，和高一年级的后辈们再读一年高一，成为以前同级生们的笑柄。 现在复习还能来得及？ “你还有几天时间，趁现在多抽点时间，混个及格分应该没问题。” 今川宛如一名向败者宣告结局的胜利者，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数学能每次都考班上第一次的人，的确有这么做的资本。不只是数学，英语和其他难得要死的理科科目也能总拿前几名。 学习很看天赋，有的人天生就不具备这方面天赋，比如她。 有纪的梦想是当个漫画家，而不是困在学校里学一些她认为没用的知识。但家里人不支持她的想法，并反问“你确定能靠画漫画养活自己吗”。 来自现实的拷问让有纪不得不老老实实考上高中，按部就班地学习和生活，为考上大学努力。 “说得倒轻巧，你能帮我补习吗？我可以承包你从现在到暑假前一天的午饭和晚饭。”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今晚我家里没人，我能帮你补习。今天晚上和明天的时间，都给我好好利用起来，别让难得的周末浪费掉。” “喂……别命令我。” “你这种人要是不被推一把，自己是绝对不会想到下一步要怎么做的，我很了解你。除了恋爱是主动的之外，其他方面都在随波逐流。” “……” 她的一番话让有纪无言以对。 今川简直像住在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在今川的眼里无所遁形。金色的眼眸，越看越像躲在暗处盯梢猎物的蛇。 一阵恶寒。 为了期末考试能顺利度过，经过几分钟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发现没有第二个选择。要么面临留级和暑期补考全挂然后再留级，要么屈服于这个女人的淫威，接受补习。 来自年级第一的魔鬼训练，想想都觉得可怕。 有纪向父亲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今晚在同学家留宿，表明要为期末考试做最后阶段冲刺。一听说补习的人是年级第一，态度瞬间转变，并回复她【别让我失望。对方连你妹妹拼尽全力都竞争不过的人，有机会也介绍给她认识一下吧，让她们交流彼此学习的心得】。 妹妹织田有纱也长期占据年级前五名的宝座，父亲究竟怀着何种想法不言而喻。 一个【滚】字在输入框酝酿许久，终究是没发出去。 “我们接下来去哪？” “跟我来。” 手腕被今川抓住，今川径直走进了面前的酒吧。 意料之外的展开。 下午的酒吧客人不多，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暂时没有播放。夜生活开始时间是晚上七点半，那个时间段客人最多。 “不是说补习吗，为什么来酒吧？” “这是我哥哥开的酒吧，我下课之后也会来帮忙。房间在三楼，隔音效果蛮不错的，不用担心下面的人会吵到我们学习。今晚的晚饭叫外卖，我要吃八代屋的炸天妇罗和鳗鱼双拼套餐，你请客。” “你脸皮可真厚。” 一个套餐要花掉她一千多日元的零花钱，她只有一万五左右的预算。家里每个星期只给她发两千五左右的零花钱，这一顿就花了一半。 真希望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不要总是吃这么贵的，不然她真的只能去找个漂亮的女人援交才能支付这高额的补课费了。 有纪忍痛为自己的学业买单，一晚上就用掉了三千日元。 等到酒足饭饱，酒吧也迎来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段。灯红酒绿的东京银座，这样的酒吧随处可见，有纪没去过酒吧，今天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踏进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酒吧的三楼是起居室，其中一间是今川的房间。很难想象，高一年级第一的学生竟然住在酒吧里，并且学习成绩没有受到一丁点影响。 房间是很平常的日式起居室，面积很大，带阳台，除了床还能摆下书桌，电脑桌，书架和衣柜。书架分为左右两个，一个摆满了漫画和小说，另一个全是游戏卡带，和学业有关的书籍不怎么多。 这样的人为什么能总是考第一？ 转念一想，自己那个妹妹每天早出晚归，经常泡在房间里学习，书架上全是和学业有关的书，还不是只能当今川的手下败将？ 感觉还蛮爽的，尤其是每次妹妹织田有纱站在排名表前面，看到自己又一次没超过今川，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时。 在等今川的时间里，有纪的目光在书架上移动，突然看到一本格格不入的书夹在两本教辅书中间。 “这是什么？” 她发现一本叫《让纯良班长沦为我的母狗奴隶》的小说。小说被打上了18x的标记，分类在同性文学区。 小说的描写非常大胆，讲述一位班级边缘人女生把备受欢迎的高冷好学生班长一步步调教成性奴的故事。 两人都是女生，因此被划分到同性文学区也很正常。 “年级第一竟然在家里看女同黄书，这要是说出去还得了……” 有纪感到很兴奋。 她也掌握了今川的秘密，这家伙也是个女同，直女是不可能在家里藏女同黄书的。 今川一直站在门边，默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高级的猎人总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她恰好就是一位这样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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