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血】
作者:罗森/浮萍居主 远方出版社 出版年: 2002
《朱颜血》是许多年前罗森以浮萍居主这个名字开创的一个系列H 小说,属 于重口味的H 文,虽然其中包涵了乱伦、鬼畜、虐待、调教以及更加重的肢解和 秀色之类元素,但它稳坐黑暗系第一把交椅的原因还是黑暗压抑的整体风格,正 义、友情、爱情、亲情等被反复讴歌的情感纷纷在仇恨、嫉妒、欲望面前被一一 轰炸,然后结局之前通常会把最为微弱的希望之光也给泯灭,第一篇洁梅在99年 发表之后就十分轰动,随后几位其他作者的参与也进一步扩大了这个系列的影响 力。题材方面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但是这个系列在H 文里的确是一个让人无 法无视的作品。
虽然第五篇紫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新作,但是风月的2006征文有三篇以 朱颜血为题,也算是重出江湖了。题材方面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但是这个系 列在h 文里的确是一个无法无视的作品。以我一向衡量轻小说的标准想象力、逻 辑、文笔来说,朱颜血的大部分作品这三个方面都可以至少打上9 分的分数。
【朱颜血】第一部 洁梅 作者:浮萍居主 【朱颜血】第二部 夜莲 作者:浮萍居主 【朱颜血】第三部 芙蓉 作者:抱残 【朱颜血】第四部 红棉 作者:RKING 【朱颜血】第五部 紫玫(又称[月冷寒玫])作者:紫狂、浮萍居主 【朱颜血】第六部 苍兰 作者:小悴 【朱颜血】第七部 雪芍(又称[朔月房心])作者:紫狂、浮萍居主(接朱颜血·紫玫) 【朱颜血】第八部 海棠 作者:寒江 【朱颜血】第九部 丹杏 作者:紫狂 【朱颜血】第十部 百合(上半部暂用名[美菊])作者:白纸 【朱颜血】第十一部 清菊(又称[菊隐云香])作者:紫狂 (注:以上信息摘自百科)
(1-5)
01
柔软的麂皮擦过飞叉。那柄飞叉齿长三寸,两股,柄四寸,铜六铅三锡一,重四两九钱。叉尖呈现出锋利的光泽。上面刻有他的名字:鹳辛。
"我们是鹳鸟的后裔。"鹳辛说:"它是我们的神灵。"
"你们崇拜鹳鸟,夷南人崇拜水蛇,姑胥人崇拜鱼,离人崇拜火,我们郦渚崇拜的是白鹤。所以我叫鹤舞。"
鹤舞轻盈地飞起来,白衣飘飘,仿佛一只洁白的雪鹤。她躯体纤柔,细黛的眉枝婉约如诗,只有这以土为母,以火为父的南方大地,才会有这青瓷般的姣美女子。
一直没有作声的祭彤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团火焰,几乎烧到鹤舞的白衣。
鹤舞惊叫着飞开。祭彤发出"嗷嗷"的怪笑声,一边作了个鬼脸。
鹤舞很生气,她从衣袖里甩出一枚鹤针,刺向祭彤的手腕。那针中间是镂空的,破空时会发出悦耳的声音。被它刺中的时候,鲜血会像小鸟一样悦耳地歌唱着,飞快地流干。
破空声突然一凝。子微先元两指挟住鹤针,眼睛看着前方,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远处的山坳中,一股浓黑的烟雾直上晴空。树叶上闪烁的阳光渐渐黯淡下来。
"那是什么声音?"祭彤问。
"歌声。"颧辛说。
"女人的歌声。"子微先元说。
"女人们在唱一首高兴的歌。"鹤舞说:"但她们的声音很悲伤。"
明净的阳光突然变成变成暗红色,仿佛黏稠的鲜血浸入森林。受惊的鸟雀纷纷飞起,发出嘈杂的叫声。
鹳辛抬起手掌,邪恶的光线与他的手掌一碰,缓缓朝两边流开,在他们身周留下一片空白。
树叶仿佛承受不住光线的重量,一点一点弯折下来。飞鸟和兽群都奔走殆尽,耳朵里传来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远处飘渺的歌声。透过血红的阳光,那歌声越来越清晰。"月满天心兮,百草伏畦。琼枝满庭兮,入奉君虞。流光莹度兮,丹渥荚席。采采女心兮,悦尔君析……"
忽然间,枝叶弹起,弯折的枝叶恢复正常,光线中的血色像烟雾一样消失了,阳光重又变得明亮。那些歌声也杳然远去。仿佛胸口搬开一块大石,四个人都松了口气。
"他走了。"子微先元道。
"是哪里?"鹳辛放下手。
"铜鼓呢?"祭彤说。
"那些女人是谁?"鹤舞心有余悸地问。
子微先元收起腿,想了想,又把另一条腿也收起来,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躺在半空中。
"喂,崇拜龙的家伙。"祭彤脸色不善地说道:"如果你睡着,我会把你的头发和眉毛都烧光。"
"我在思考。"子微先元闭着眼,手指轻轻敲了敲脑袋。
"你们的问题都很好,刚才是哪里?为什么没有听到铜鼓?那些唱歌的女人是谁?"
"峭魃君虞,那个吃掉卢依所有长老的魔王已经伸手向夷南。夷南的辰瑶女王接到书信,枭魔要求她把金杖玉牒送入枭峒,并在铜鼓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这个我们知道。"祭彤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刚从夷南城离开,银翼侯亲自告诉我们这些。"
子微先元换了个姿势,"据说峭魃君虞每次出征,都要敲响他的铜鼓,召唤幽灵为他作战。每个在铜鼓上刻下名字的人,法力都会被巫鼓吞噬。现在我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根据我的判断……"
"那是一个村落。"鹳辛低着头说:"位于森林边缘,属于夷南。"他把脱编的竹简一枚一枚排好,拼出一幅完整的地图。
"与我的判断一致。"子微先元毫不脸红地说道:"那么祭彤的问题就很好回答了。占据一个村子不需要使用巫鼓,枭魔的枭武士已经足够摧毁它。现在我猜想,那个村镇所有人都被屠杀。这是峭魃君虞在向夷南女王示威。"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祭彤从树上跳下来,"我们该立刻追上去,像宗主吩咐我们的那样,杀掉他!"
"我在等天黑。"子微先元道:"所以你们最好像我--你们尊敬的小师叔一样,趁峭魃君虞的武士还没有发现我们,立刻闭上眼睡一觉。"
"先元!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些女人是谁?"鹤舞气急败坏地说道。
"枭御姬。"子微先元睁开眼,认真对鹤舞说道:"在你听师叔的话睡觉前,最好向你的神灵祈祷,不要因为粗心被峭魃君虞抓到。否则他的枭御姬会唱着歌把你吃掉,连一根脚趾都不留。"
鹤舞恨恨瞪了他一眼,"你胡说。"
子微先元板起脸,"不尊敬师长是要被罚削木简的。"
祭彤打了个呵欠,嘴巴里冒出一股火苗,"太可怕了。我宁愿削一车竹简也不愿意削一根木简。鹤舞,你不用担心,如果受罚,先元会很高兴帮你削的。"
子微先元也打了个呵欠,意兴阑珊地说道:"我会记下的。回山时我会尽量客观地向墨宗主反映我所受到的不公正,同时也是缺乏礼仪的待遇。"
鹤舞气恼地踢了子微先元一脚,"你还没说完。我不信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会吃人。"
子微先元翻了个身,感兴趣地看着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那些女孩子很漂亮?"
"她们的声音很好听。"
子微先元叹了口气,"你记得海上那个女妖吗?她的歌声就像天籁,连聋子水手都会被她的歌声迷惑。可她的脸……天龙在上,简直就像被一条掉牙的老鳄鱼啃过,然后被一匹瘸了腿的野马狂踩,最后还……"
鹤舞打断他,"你还没告诉我她们为什么吃人!"
"因为峭魃君虞不给她们任何食物。"子微先元平静地说道:"没有人肉可以吃的时候,她们会吃彼此的肉。"
鹤舞脸色渐渐变白,最后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子微先元同情地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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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印证了子微先元的猜想。村里所有男女全部被屠杀,房屋被烧毁。村子中央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夷为平地。尸体堆放整齐,显示出屠杀者独特的细致与耐心。
面朝着北方夷南城的方向,所有的头颅被砍下堆在一处,垒成一座尖塔,然后是手臂、手掌、躯干、大腿、小腿和双脚,就好像所有人被集合起来,然后按照身体部位,重新分成七份。
死者包括老人、儿童、成年男女,甚至还有婴儿。所有鲜血被收集在几只巨大的陶罐中,用木柴煮沸以后,还被人好心地加入皂荚,避免发出恶臭。
鹳辛立在一道残存的墙壁上,警觉地望着四周。子微先元很庆幸鹤舞没有来,否则她会作恶梦的。祭彤在山下陪鹤舞,如果他看到这一幕,会愤怒地直接冲入枭峒。
相比之下鹳辛表现得最冷静,事情交给他也最令人放心。但子微先元知道鹳辛一旦冲动,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他。这样看来,鹳辛最不应该成为宗主,他可能对一万次,但只要一个错误,就可能毁掉云池宗。
"这是什么?"鹳辛拔开浮土,用飞叉挑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链子。子微先元接过来仔细审视。银链作工很精致,不像是这村子能够拥有的物品。
"有人抢到我们前面了。"子微先元拍了拍手。
"是法器吗?"鹳辛道:"我感觉到它残存的力量。"
"你解不开的。"子微先元说:"除非放到碧月池的祭坛上,由祭司亲自施法,才会知道他们的月女为什么会把秘法护链丢在这里。"
"碧月池的月女?你确定吗?"
子微先元扬了扬眉头,"看起来很相似。除了她们,很少有人会用这种护链。"
碧月池是南荒碧月部族崇奉的圣地,拥有月神血统的大祭司,是部族至高无上的神灵,她身边的少女被称为月女,意思是月神的女儿。碧月族相信,他们是月神的后裔。每年七月,当映入池水的月光变成碧绿,除了被选中侍奉神灵的圣女,每个年满十六的月女都将登上祭台,把贞洁之血洒入碧池。月女没有固定的丈夫,却可以养育子女。因此其它部族往往讥笑月女是妓女的别称,但在碧月部族,每一位月女都受到崇敬。
"碧月池也受到邀请?"
"你知道,"子微先元道:"百越的诸侯与来自北方湖泽的强国已经战斗了十年,他们不希望在自己背后出现一个无法控制的魔王。在玄司阁的会议上,诸侯向邀请来的各秘御法宗宣布了足够丰盛的赏格,甚至包括这样的承诺--杀死峭魃君虞的人,将获得他占据的所有土地和子民。同时夷南也声称,会另外支付一部分土地作为酬劳。"
"我们需要土地吗?"鹳辛问。
"当然……不是,"子微先元叹了口气,"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这样给你解释吧,它的意思是:杀死峭魃君虞,意味着你会取代他,成为一位合法的南荒王者。记住,是被百越和南荒诸族共同承认的。云池宗当然不会反对门下出现一位王者。其它秘御法宗也抱着同样的心态。至于碧月池。看她们的行踪,心情似乎比我们更迫切。"
越过川泽密布的百越平原,再往南,森林越来越茂密。连绵不绝的大山,会在暗夜移动的沼泽,无处不在的瘴气,大片大片未曾耕耘过的土地,鳄鱼、鸩鸟、数不清的野兽与毒蛇……这一切构成了南方最神秘的区域--南荒。
这里生活着数十个不同的部族,几乎每个部族都有自己崇拜的神灵或者魔鬼,有自己的巫师和祭司,同时还流传着许多被称为秘御法宗的神秘教派。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昊教和翼道。与根基深厚的南方教派相比,源于北方的云池宗属于后起之秀,但也因此少了许多负累。
昊教是百越国教,势力凌驾于南方诸秘御法宗之上,门内多是百越贵族。翼道长于医毒巫术,在南荒曾经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但由于与昊教交恶,随着百越的兴起,势力已经越来越弱。其它大多数宗派则像碧月池一样,属于某个部族。
南荒诸秘御法宗,以云池宗门下弟子最为繁杂。就像他们四人,鹳辛来自渠受,鹤舞来自郦渚,祭彤是离人,而子微先元则来自遥远的东方。同一宗派内,能够汇集这么多不同种族的弟子,在南方绝无仅有。
经过无数次战火,南方诸族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无论夷南、姑胥、离族、渠受、郦渚、碧月,还是被毁灭的卢依,都承认百越是整个南方的主人,百越也因此以南方的保护者自居。而峭魃君虞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
百越觉察出失衡的危险,但与北方强国的战争使百越无法抽出足够的力量除掉峭魃君虞,因此抛出这样一个足够诱惑的条款,希望能借助诸秘御法宗来化解威胁--至少不用担心那些心怀异志的宗派往自己背后再捅一刀。
鹳辛收回飞叉,"墨宗主说,我们是为了铲除邪恶。"
子微先元惊讶地看着他,"当然了,我们正这么做,这与酬劳冲突吗?当然,有酬劳大家会更积极一些,这样很好。而且我认为,如果让云池宗成为南荒王者,会更好地铲除邪恶。你可以想象让碧月池的月女来当南荒王者吗?"
"不好么?"鹳辛说。
子微先元张口结舌。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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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微先元流星般划过树梢,大声道:"村子里的人都死光光了,连一个能喘气都没有!"
"我们该往哪边追?"祭彤望着周围漆黑的森林。
"来吧。"子微先元在空中一个转折,毫不停顿地朝另一个方向掠去。
鹤舞轻盈地飞起,她张开双袖,丝一般柔滑的长发在白衣上飘舞。祭彤迈开大步,疾奔几步之后,突然跃起,攀住头顶的横枝,翻到树上,他手脚并用,仿佛一团火焰在林中跳动,速度丝毫不逊于鹤舞。
鹳辛猛然停住。他高高站在一棵巨松顶上,挺拔的身形仿佛明月中的剪影。
他拔出背后的飞叉,右手捻出一个奇异的法诀,微微侧过身。一阵微风拂过,他的身形仿佛被月光渗透,融化在空气中。
黑暗传来气流振动的声音,接着一头巨大的夜枭出现在空中。它的翅膀长度超过一丈,硕大的眼球在月光下发出碧绿的光芒,枭爪和钩状的巨喙上都带着锋利的钢套。在它背上,骑着一个浑身甲胄,只露出双眼的高大武士。他左手拿着一只团盾,右手持着一支石矛。
武士一挣腕上的缰绳,夜枭张开巨喙,发出金属般响亮地鸣叫声,展开双翼停在空中。武士两眼缓缓扫视四周,片刻后,他扯住缰绳,夜枭无声地转过身,朝来路飞去。
一柄飞叉从虚空中疾射而出,穿透了武士的胸膛。夜枭"嘎"的大叫一声,斗然拔高丈许。就在它前方巨松顶部,蓦然现出一个身影,鹳辛腾身跃上半空,不等夜枭飞起,就抓住了枭爪。他腰身一拧,抬腿把武士的尸身蹬开,接着翻身跃上枭背。
夜枭往下一沉,坠落少许,接着奋力拍打翅膀,一边试图把背上的不速之客甩下来,一边大声鸣叫。鹳辛抖开缰绳,在夜枭颈中缠了数圈,然后用力一勒。
夜枭叫声被勒住,但这只凶禽性子勇悍,仍拼命掀动背脊,试图从他手中挣脱。
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出现在松枝上,他挽起衣袖,大声道:"鹳辛!狠狠揍它!这死鸟!太不老实了!"
鹳辛挥拳打在巨枭颈中,夜枭头被打得歪到一边,仍没有停下。鹳辛换了部位,对着枭翅根部一顿暴揍,夜枭翅膀摆动得越来越艰难,它挣扎着飞了片刻,最后像一块巨石坠入密林,撞得枝叶纷飞。
那名武士心脏被飞叉刺中,早已毙命。他长相凶恶,没有留胡须,头发也被切断,鼻上带着一只粗大的铜环,额角和脖颈都刻着黑红的花纹。祭彤撕开他坚硬的犀甲,只见他身上也有同样的纹身。
"应该是南荒深山的部族。"子微先元审视着武士的纹身,"这样奇特的花纹,我从来没有见过。"
没有人知道峭魃君虞出自哪个部族,崇拜什么样的神灵或者魔鬼。一年前,他突然在大山深处出现,开始了对卢依的征服。经过几场一边倒的屠杀,蒙受了巨大损失的卢依长老们提出议和,将峭魃君虞当成能带来和平的贵宾请进城市。
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一天内,卢依的主城就沦为一座地狱。骑着巨枭的武士盘旋在城市上空,投下毒火和利箭。所有幸存的居民沦为奴隶,长老们则被当成食物,供卢依新主人食用。
"有人相信,枭武士是不会死的妖魔。看来那只是一个被夸大的谣言。"子微先元放下尸体,饶有兴趣地观察那头巨枭。
02
鹤舞上下打量着鹳辛,"你遁术那么好,站在旁边他们居然都没有看见。"
"枭眼看不到正前方,武士的头盔也影响了他的视线,所以用一点点遁术就够了。"鹳辛解释道。
鹤舞露出不满的神情,显然对这样平淡的答案并不满意,但紧接着,子微先元的声音就吸引了她的心神。
"我一直以为能够骑乘的枭只是传说,原来真的存在。"
子微先元伸手去抚摸枭首的黑翎。夜枭突然偏过头,钢钩般锋锐的巨喙朝他手上啄去。
子微先元的手掌微微晃动,似乎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地掠过枭喙,按住了夜枭两眼之间。夜枭头颅慢慢沉重下来,碧绿的眼睛一点一点合上,似乎变得困倦。
"你做了什么?"鹤舞好奇地问。
子微先元轻声道:"哄它睡觉。"
半刻钟后,子微先元松开手,解开缰绳,翻身骑上枭背,"祭彤,把甲给我。"
接过武士的甲胄,子微先元一振缰绳。夜枭睁开眼睛,巨爪蹬住地面,展翅飞起。
山林里闪动着火光,方圆二百丈的草石都被清理干净,数十名乘枭持矛的武士环绕在周围,中间是一座巨大的营帐。南荒很少能见过这样豪奢的营帐,用三重犀牛皮制成的帐幕漆金绘彩,镶嵌着玳瑁、胡珠、金玉、莹石,宛如一座华丽的宫殿。
营帐两侧跪着一群少女。她们戴着精致的羽冠,手腕和脚踝围着厚厚的雪绒护圈,但除此之外,身上再没有任何蔽体的衣物。这些些眉目如画的美貌少女,肌肤细嫩,面露微笑,但月光下看去,那笑容却有种阴森诡异的气息,仿佛在夜间出现的妖魅。
营帐前方燃烧着一堆篝火,两名枭御姬跪在篝火前,一边唱着歌,一边捧着银罐,将调好的蜜汁淋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赤条条跪在地上,容貌秀美,红唇含笑翘起,唇角有一颗嫣红的小痣,她明净的眸子透出一层碧色,显示出异样的血统。但此时她的目光却像被人抽尽精魂,空洞地看着前方。
一头巨枭从天而降,披甲的武士跃下枭背,跪在营帐前,用粗浑的嗓音说道:"主人,我们在东面山林发现了另一名月女的踪迹,我们会尽快把她带到您的座前。"
那名武士朝营帐虔敬地拜伏行礼,然后跨上枭背离开,继续追踪逃逸的月女。
帐帘一动,一名和枭御姬相同装束的女子四肢着地,从帐内爬出来,扭动的身体仿佛一条美艳的蛇。她扬起脸,用妖细的声音对枭御姬说道:"主人说,不许弄伤她的脸。"
两名唱歌的枭御姬将蜜汁淋遍那女子全身,然后轻轻按住她颈后。那女子顺从地俯下身体,金黄的蜜汁在她雪白的胴体微微闪动,顺着乳房柔美的曲线缓缓流淌,从殷红的乳尖滴落下来。
旁边的枭御姬取来一根长长的银杆,把油脂涂在杆上。另一名枭御姬取来果盘,拿出一只红甜果,示意那女子张开嘴。那女子乖乖把甜果咬在齿间,一面露出一个痴滞的笑容。
身边的枭御姬扶住她的腰身,把她圆翘的雪臀掰开,将那只流淌着蜜汁的嫩穴暴露出来。另几名枭御姬抬起银杆,对准那女子白美的雪臀,将锋利的三棱状杆尖插进蜜穴,缓缓送入。
枭御姬们齐声唱起歌来,她们的歌声婉转动听,带着南荒独有的轻柔韵致,仿佛石间的流水般清丽悦耳。这是一首充满喜悦的歌,但她们的声音中却有着一丝无法化解的悲伤,就像是妖精美丽而凄迷的挽歌。
带着白色羽冠和皮腕的枭御姬们抬起银杆,笔直的杆身插在浑圆的雪臀内,锐利的杆尖没入蜜穴,从那女子最柔嫩的部位刺入。那女子两手撑着身体,口中咬着浆果,唇角含笑,似乎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中,无法醒来。
忽然她身体一颤,银杆穿透了蜜穴,刺到尽头的嫩肉。枭御姬们歌声扬起,一起推动银杆,杆尖依次刺穿了女阴和子宫,进入腹腔。那女子仿佛不知道痛楚,仍微笑着翘起屁股,一动不动地让坚硬的银杆穿透她的下身。鲜血并没有大量流淌,只在银杆与蜜穴结合处渗出少许血迹。
涂过油脂的银杆顺利刺入圆臀,穿过那女子光洁的胴体,最后从口中探出,挑住她齿间的浆果。那女子扬起脸,红唇含住银杆,在她身后,一截相同的杆身从她流淌着蜜汁的大屁股中穿出,夹在两片柔美的阴唇间。
枭御姬们将那女子双手缚到背后,抬起她双脚缚在杆上,然后举起银杆,把穿在杆上的女子架到一堆红红的炭火上。蜜汁从她洁白的胴体滴落,掉入木炭,发出嗤嗤的轻响。她腹下的阴毛迅速蜷曲,化为灰烬。
枭御姬挽起她的长发,淋了些水,避免被炭火烧损。另外的枭御姬则分开她的臀肉,将一支青竹筒插进她菊肛,往她肠内小心地灌入蜜汁。
炭火烧炙下,蜜汁渐渐渗入皮肤,两只圆润的美乳变得金黄,散发出甜香的气息。那女子凌空穿在银杆上,屁股里插着竹筒,蜜穴红艳的嫩肉在银杆上微微抽动。她眼神渐渐涣散,直到最后失去光亮,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等到肉体烤熟,两名枭御姬跪在炭火旁,一边唱着歌,一边用雪亮的银刀割下她两只乳房,盛在银盘里,由旁边的枭御姬一路传递到帐内。
营帐内没有任何声息,片刻后,一团咬过的乳肉被扔了出来,那些美貌的枭御姬立刻围过去,争相抢夺,就像一群抢食的野狗,啃着主人吃过的剩肉。
如果是祭彤,看到碧月池的月女就会跳下去,与帐内那个人决一生死。鹳辛会冷静一些,他会先看好退路,然后利用夜枭的速度,冲过去救人,尽量避免与帐内那个人交手。如果是鹤舞,她会攻击篝火,把营地弄得鸡飞狗跳,再趁乱救出那名月女。
但子微先元始终停留在二十丈的高空,眼看着碧月池的月女像母畜一样被烧炙啃食,而没有任何动作。
他年纪不比鹳辛等人大多少,可作为云池宗最年轻的秘御师,他能清楚感受到营帐内那个强大的存在。从他来到营帐上空,一直到碧月池的月女被虐杀、分食,那个人就像一块冷酷的岩石,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子微先元终于没有去动他的古元剑,他提起缰绳,朝东面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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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淡绿色的身影在林中飞驰,在她身后,四头巨枭不时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叫声。枭背上的武士挽起铁弓,利矢尖啸着朝她射来。
那少女鬓发散乱,一侧衣袖被箭矢划破,露出一道血痕。她倏然止步,胸口不住起伏,在她面前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断崖,闷雷似的水鸣声隐隐传来。
四头巨枭围拢过来,在空中缓缓振动翅膀。那少女只有十六七岁,提着一把短刀,她回身看着四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名武士举起石矛,"跪下,扔开刀!"
那女子眼中露出一丝绝望,她慢慢松开手,扔掉短刀。武士们催动巨枭,从空中降落。忽然那少女胸口白光一闪,秘法护链光芒大作,接着她抬脚踢住刀尖,那柄短刀未曾落地便斜飞起来,刺向一名武士。少女曼声吟唱,虚空中凝出一只莹白的月牙环,她操在手中,朝一头巨枭劈去。
几名武士同时举起石矛,挡住了短刀和护链的光芒,巨枭却被月牙环扫中,羽毛纷飞,鸣叫着向后退去。唯一没有遇袭的武士张开铁弓,一箭射透了那女子的大腿,接着又搭上一支箭,对准了她的喉咙。
那少女腿上中了一箭,痛得几乎晕倒,月牙环的光芒也暗淡下来。她虽然竭力抵抗,但跟四名武士的实力还是差了许多。危急中,她握住腰间的玉佩,用力捏碎。一层青光闪过,少女身周的空气迅速析出细小的光点,接着连结起来,刹那间形成一道月光般的影障,护住身体。
武士从受伤的枭背上翻下,石矛疾射而出。黑曜石制成的利矛落在冰上,击出一片细碎的银光。要不了几下,她的月影护身就会被粉碎。
那名持弓的武士停在空中,长箭对准少女。月影粉碎的瞬间,他的利箭会像毒蛇一样,钉在她身上。
一个毫无重量的影子从高空飘落到武士身后,他一手扳住武士的下巴,一手握着剑鞘,放到他颈中。长剑悄无声息地跳出数寸,露出寒凛凛的锋刃,然后轻轻一划,便切断了武士的喉咙。
他的动作从容而又细致,似乎并不快,却在那名武士作出任何一个微小的反应之前,就完成了一切。
子微先元压住伤口,免得疾喷的鲜血惊动其它人。在他脚下,一名武士还在攻击月影,另两名武士则拉开一张黑色的巨网,准备擒下这个少女。
子微先元握住武士还没有冷却的手,把两支利箭扣在弦上,然后拉开铁弓。
箭矢射出的同时,子微先元一跃而起,他用尽全力,暴起时生生踩断了枭背,以比箭矢更快的速度掠到持矛武士的背后。
巨枭脊骨断成两截,耷拉着翅膀从空中坠下。异响惊动了持矛的武士,他回身一矛刺出,子微先元错身抓住长矛,古元剑跳出尺许,顺势斩断了他的脖颈。
另外两名武士一个肩头中箭,一个被射中腰背,再无力出手,他们立即拉起巨枭,没入夜空。
月影如同碎裂的冰晶散落下来,星光般消失,那少女单膝跪地,良久呕出一口鲜血。
子微先元把一块丝巾递给她,"喝点水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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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映照在少女苍白的面孔上,她年纪与鹤舞相仿,一双明媚的眼睛又圆又大,如水的眸子透出一丝碧绿。
"我叫夜异,来自碧月映照的池泽。"
"我叫鹤舞,云池宗的弟子,来自崇拜鹤的郦渚。"
"鹳辛。"
"祭彤。我是崇拜火的离人。"
"我是子微先元,东方天龙的后裔。"
周围响起一片嘘声,子微先元板着脸辩解道:"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我的祖先是天上的神龙。"
鹤舞道:"可是我们谁都没有见过龙,南方也没有龙。"
"你见过吗?"祭彤问。
夜异摇了摇头,"没有。"
祭彤说:"你看,从来都没有人见过龙。"
"但是……我相信他说的。"夜异小声道。
子微先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你识货!来,再吃块肉。"说着殷勤地把鹿肉递到她手中。
祭彤扯着一条鹿腿,一边大嚼,一边说道:"先元,你怎么不吃?"
子微先元咳了一声,"我不喜欢吃烤肉。"
"胡扯。除了祭彤,就你吃得最多。"鹤舞说。
子微先元脸色不变地说:"是吗?那么是因为我这会儿不饿。"
鹤舞嗤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子微先元扭头问夜异,"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夜异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我们准备去枭峒。"
枭峒就是卢依的故城,夜异对她们的目的不愿多说,只首:"我们遇到枭武士,被他们打散了。"
鹤舞好奇地说道:"你的族人眼睛都是绿色的吗?你的身材好高哦。"
传说月女的绿眸是月神的赐福,碧月族的男子眼眸褐色的,而且身材也不及女子高挑。所以在碧月部族,女子地位比男子更高。
"我眸子的绿色很淡,我们的大祭司眼眸是碧绿的,"夜异声音里透出一丝骄傲,对于碧月族的大祭司月映雪,每个族人都有种近乎神明的崇拜。
子微先元点了点唇角,夜异这里也有一点红痣,"你的族人是不是都生有红痣?"
夜异一怔,"那是我姊姊,你见过她吗?"
子微先元矢口否认,"我随口说的。你说你们遇到了枭武士?"
夜异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垂下眼睛,"我们一共九人。在村子边缘遇到了他们……"
"他们在空中对着我们放箭,带领我们的碧琳祭司用弓箭还击,然后我们听到女人唱歌。他……他出来的时候,整个天空都变成红色……"
子微先元紧接着问:"他是谁?峭魃君虞吗?"
夜异露出恐惧的表情,"我不知道。"
碧月族的弓手是南荒翘楚,带领她们的又是碧月池四位女祭司之一碧琳,面对乘坐夜枭的枭武士,仍丝毫不落下风。但那个男人出来时,一切都变了。
夜异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孔,甚至连他在哪里出现都没有看清。一瞬间,天空变成血色,空气仿佛浸满鲜血,变得沉重无比。周身的血液都激荡起来,似乎在应合那个血腥的存在。更难以想象的是,她竟然有种感觉,那股浓烈的血腥竟如此熟悉,如同远古的祖先在召唤自己的血裔。
然后她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她脑海中猛然张开,瞳孔是无尽的血红。
夜异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看到年轻的女祭司碧琳,还有她亲生姊妹,在那片血红中无力地跪倒。她本能地感到恐惧,然后拼命逃走。
夜异抱着肩,脸色变得苍白。她并不是一个胆小的女子。但她没有丝毫勇气面对那片血色。
鹤舞道:"先元,你找到了他们的营地吗?"
"找到了。"子微先元坐直身体,"差不多有五十名枭武士。"
"也许来的不是峭魃君虞。"祭彤猜测。
"是他本人。"子微先元想起营帐里那个强大的存在,"否则不会有枭御姬。"
"你见到我的族人了吗?"夜异问。
"营地里没有其它人。"子微先元安慰道:"也许她们和你一样逃走了。"
夜异怔怔看着地面,忽然涌出泪水。子微先元扶住她的腰身,温和地说道:"别担心,月神会庇佑她们的。"
鹤舞问:"先元,我们怎么办?"
"回去吧。"子微先元沉吟道:"我们打不过他。"
鹳辛抬起头,"不去枭峒了吗?"
"我一个人去。"子微先元道:"祭彤,你跟鹤舞回去。鹳辛,你把夜异姑娘送回碧月池。"
"那怎么行!"三个人异口同声说道:"宗主吩咐我们一起到枭峒,现在怎么能回去呢?"
"情况不同了,峭魃君虞比我们想象中更厉害。我们几个去枭峒挑战他,等于送死。我一个人远远去看一眼,"子微先元板起脸,"没有你们拖累,我肯定能逃命。"
鹤舞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子微先元翻了翻眼睛,要说服鹤舞和训练鱼上树一样困难--假如不是更难的话。
"鹳辛,你呢?"
"我也去。"
子微先元拉下脸,"祭彤!"
"我当然要去!"祭彤的声音比他更响。
"好吧,"子微先元无奈地说道:"我们一起去。但你们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手。"
三个人对视一眼,"没问题。"
"我也去。"夜异说:"知道族人的下落之前,我不能回去。"
03
天色将近黎明,鹳辛、祭彤、鹤舞在火堆旁入睡,子微先元斜躺在松树高处,闭上眼,感受着晨风拂过的清新。
"你知道她们在哪里。"
子微先元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一样。
夜异固执地说道:"你见过我阿姊。"
子微先元叹了口气,"我又不知道她是谁。"
"不。你肯定见过。"
子微先元无奈地干咳一声,忽然道:"碧月池有几位祭司?"
夜异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有一位大祭司,还有四位祭司,碧琴、碧韵、碧津、碧琳。"
"月女有很多吗?"
"不多。"
子微先元翻了个身看着她,好奇地问:"我听说还有圣女。"
"圣女由大祭司指定,她是未来的大祭司。"
子微先元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祭司由圣女充任,而祭司出自月女。"
夜异不依不饶,"告诉我,她怎么了?"
"她死了。峭魃君虞杀了她。"
夜异闭上眼,把手放在胸口,小声念着什么。然后她抬起眼,看着子微先元。
"其它人呢?"
"我没有看到。"子微先元说:"我当时在上面,离得很远。"
"你为什么能乘夜枭?"那种凶猛的巨禽给夜异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学过一种法术,能够短时间操控禽鸟。"
夜异沉默下来。
第一缕阳光透过林叶,映在夜异脸上,那双眸子的绿色变得浓绿起来。子微先元道:"你长得真美。"
夜异脸上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伏到子微先元身上。她连忙直起腰,与子微先元拉开距离。
夜异掠了掠鬓发,"云池宗也是为峭魃君虞来的吗?"
"没错。在这里我们是朋友。"子微先元做最后一次努力,"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先回到碧月池,把昨天的遭遇告诉给祭司。"
夜异说:"月女的生命属于月神,即使她们死了,我也要把她们的尸骸带回圣池。"
夜异起身离开松枝,临走时,她回头看了子微先元一眼,"你们那个像白鹤一样的女孩儿,长得才真美呢。"
子微先元笑着说:"谢谢你的夸奖。"
************枭峒位于南荒深处,这座原本叫卢依的城市,曾经拥有过五万人口,位于南荒已知世界最南端。
为了防止野兽和野蛮人的侵袭,整座城市建在一个锥形的山峰间,禇红色的峭壁像一个巨大的屏障包围着城市,只有北面留出一个狭窄的缺口。一年四季,这座城市都被笼罩在山峰的阴影下。只有每天中午,城市中央能享受一个时辰的阳光。
沦为奴隶的卢依人被迫背起石料,像一群蚂蚁在峭壁之字形的小路上攀爬,在能够俯览整座城市的山峰顶部,为他们的新主人建造宫殿。
乘着夜枭的武士在天空盘旋,脚下的城市在阴影遮蔽下,如同一座阴森的鬼域。卢依人祭拜神灵的圆台,吊着卢依长老们的骨架,他们的肌肉被饥饿的幼枭啄食殆尽,只剩下骷髅的头颅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眶看着天空,似乎在嘲笑他们把魔鬼引进城市的愚蠢。
子微先元涂黑脸和手脚,然后解开头发,像一个做苦工的卢依奴隶一样,把混着泥沙的油脂抹在上面。
鹤舞捏住鼻子,囔着声音说:"离我远一点!味道好难闻。"
子微先元抖着身上褴褛不堪的破袍子,快乐地说道:"我前生一定是卢依人,你瞧这件衣服多合适。上面还有金丝的花纹……"
鹤舞疑惑地说道:"你从哪儿找来的?"
"在路边拣的,大概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子微先元闻了闻衣袖,"上面有死亡的味道。你闻……"
鹤舞连忙道:"你别过来!"
"那是卢依贵族的衣服。"夜异道:"那个人进入城市,召集卢依的长老和贵族们举行和谈,然后他的枭军包围了会所,屠杀了长老。所有的贵族都成为奴隶,被驱赶到山上,给他修建宫殿。"
"天上的神灵,求你们庇佑我,不要被他捉到。"子微先元合上手,虔诚地祈祷道:"我背不动石头,也不会盖房子,我不想当奴隶……"
鹤舞嗔道:"还不快去!这里都被你熏臭了!"
子微先元跃出洞窟,回手把石板盖好。这是一座废弃的宅院,洞窟原本是卢依人用来储藏粟米的,现在成了他们的藏身之所。
扇形包围着城市的崖壁仿佛被利斧劈出,陡峭之极。唯一的入口被卢依人建起城墙挡住,使整座城市固若金汤。纵使能够飞翔的枭军,想攻克这样天生的坚城,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卢依人一次冒昧地举动,使城市未经战斗就陷落了。
子微先元把耳朵贴在冰凉的岩石上,等枭武士飞过,他闪身从石后走出,混入队伍,顺手把一位老人背上的石头拿过来,放在肩上。不等那名老人反应过来,他疾走几步,然后佝偻着腰,装出吃力的样子,消失在人群中。他的外貌和服装看起来和卢依人一模一样,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山路越来越窄,再往上,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通过。此时已经是深夜,山壁的石隙中插着火把,不时有精疲力尽的卢依奴隶失足坠下山崖,在黑暗中发出沙哑的惨叫声。
子微先元前面的男子艰难地迈着步,裸露的小腿被山石擦出道道血痕。看到他身体摇摇欲坠,无法支撑地朝山崖另一边歪去,子微先元连忙拉了他一把。
那人跪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喘着气。一名乘枭的武士停在山崖边,阴狠的目光透过头盔的缝隙落在他身上。那人几次用力,都没能站起来。枭武士举起石矛,一矛刺透了他的心脏,把这个失去了劳动能力的奴隶挑下山崖。
武士指了指石块,命令后面的子微先元背上,然后乘枭飞开。子微先元尽量放松身体,不去接触那名武士的目光。旁边的卢依人神情木然,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死亡。
山顶的天幕透出星光,已经建成的殿基平整而又巨大,上面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堪比宫殿的巨帐。那顶帐篷比子微先元曾见过的更大了数倍,帐后树着一杆长旄大纛,黑色的旗旌上绘着一只赤红的双头巨枭,在夜风中猎猎飞舞。
宽达百丈的平台上摆放着许多巨大的方形物体,上面盖着厚厚的黑色帷幕。
虽然看不到守卫的武士,但贸然走上平台,绝不是一个好主意。子微先元摸出一块边角锋利的石片,等寒风袭来,枭旗飞扬的一刻,挥手射出。
石片还在半空,旗杆的绳索便"崩"的一声断开,沉重的枭旗掉落下来,传来一声闷响。子微先元看得清楚,切断绳索的是一柄飞刀,显然今晚来到这里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踏上平台,他头戴高冠,相貌清瘦,衣袖又宽又大,腰间佩着一柄古朴无华的长剑。虽然行走在平台上,那人却仿佛步上朝堂般气度不凡。他缓步走到帐前,两手平举齐胸,朗声道:"百越申服君,拜见枭王。"
帐内沉默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可是宗阳申服君?"
子微先元神情微动,申服君封地为宗阳,是百越世袭贵族,同时又是昊教主掌占卜的神官,身份非同小可,没想到他会亲身来此。
申服君道:"正是。"
老者道:"君上夤夜来访,斩旗立威,先声夺人,莫非是欺我王帐下无人么?"
申服君扬声道:"枭君王,本君奉王命而来,敢问枭王,卢依何罪之有,为枭王所灭?"
老者道:"南荒无主,有力者自取之。不劳君上动问。"
申服君寒声道:"卢依虽远,犹为百越属国,枭王自取,置我百越于何地?
百越万乘之国,岂容枭王放肆!"
老者淡淡道:"君上可是恫吓我王么?百越与北方湖泽之国鏖战十年,兵连祸结,早已自顾不暇,还敢如此大言?烦君上回复百越熊君,我王峭魃君虞一年立都,两年扫平南荒,三年之后便提军北上,与百越王猎于江右。"
申服君一拂衣袖,厉声道:"狂悖!区区一个枭君,何劳百越军士,我昊教与翼道二宗,便可取其首级!"
老者讶道:"百越竟匮乏如斯?要邀集诸秘御法宗与我王为敌?昊教与翼道向来势同水火,今日竟能联手么?"老者长笑一声,"君上既是百越封君,今日之来,想必是昊教之首。敢问翼道来的是哪位大巫?"
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翼道巫耽,见过尊驾。"
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平台另一侧,那人身材高瘦,穿着件宽大的巫衣,衣上挂满长短不一的布缕。他头发乱糟糟披在身后,耳上垂着一对硕大的金环,衣袍上镶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铜镜,手里拿着一根木杖,看上去就像南荒部族那些神秘可怕的巫师。
"翼道十巫,巫甲、巫辰、巫羽、巫除……"老者忽然道:"不知巫癸可曾安好?"
巫耽道:"巫癸十年前入山采药,至今未返。"
老者道:"我倒听说巫癸是犯了禁律,被翼道诛杀。"
巫耽翻起眼睛,透出一丝寒光,"绝无此事。"
老者一笑了之,接着高声道:"昊教法天,翼道法地,今日能领教两宗绝学,幸何如之!"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近,忽然帐门掀开,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昊教和翼道的弟子紧盯着帐门,看到那人,呼吸顿时一乱,他们听到声音,原以为说话的是一个耄耋老者,没想到出来的却是一个赤裸的艳女。
那女子戴着白色的羽冠,除了手脚的皮圈,全身赤裸,耸着一对肥滑白嫩的雪乳,体态丰艳诱人。
她美目扫过全场,然后开口道:"昊教十二人,翼道七人,区区十余人,就想取我王首级么?"
她脸上全无表情,娇艳的红唇吐出的却是老者苍老的声音,朦胧的星光下,仿佛有一个老人寄居在这具妖艳的躯体里,显得诡异之极。
申服君眉毛缓缓挑起。他原以为峭魃君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蛮族首领,这种蛮族在南荒车载斗量,玄司阁竟然颁下裂土分封的赏格,令申服君大为愤懑。他不与昊教六大神官商议,便即南下。到了此间才发现枭族未可小觑。
他与翼道并无交情,只不过势成骑虎,才勉强联手。申服君原想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杀峭魃君虞,但等了良久,帐内全无动静,虚实难测,于是斩旗示威,想逼峭魃君虞现身。谁知帐内说话的老者,现身时却是一个赤裸的艳女,令他再度失算。
巫耽一顿木杖,衣袖上一面铜镜突然放出光华,射向裸女的眼睛。
那名枭御姬表情僵硬,目光却大为异样,虽然美眸黑白分明,却有着与她妖艳外表完全不同的眼神,就像另外一个人正透过那双眼睛俯视众人。接触到铜镜的光华,枭御姬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然后她手指一弹,一粒明珠划过一道白光,击碎了巫耽袖上的铜镜。
巫耽衣袍膨胀起来,衣上的布缕无风而动,仿佛一堆虬曲的黑蛇。申服君此时已看出那老者是用异术在操控这名枭御姬,他踏前一步,沉声道:"你是何人!"
枭御姬用老者的声音淡然道:"无名之人,就不劳君上和大巫动问了。"
申服君道:"原来枭王座下都是些蝇营狗苟之徒,连名姓都不敢出口,教人齿冷。"
枭御姬神情木然地说道:"君上今夜若侥幸被老朽生擒,自然知晓。"
申服君闻言大怒。旁边一名昊教弟子跃到场中,挥剑刺出,喝道:"妖人!
敢出狂言!"
枭御姬有些迟钝地避开剑锋,她退后一步,反手取出一支长矛,朝那名弟子挥去。那名枭御姬身体柔弱,挥矛的角度、力道更是平淡无奇,就像一名娇怯的侍女拿着武器嬉戏。那名昊教弟子挺剑斜挡,接着顺势削向枭御姬的纤纤玉指。
长剑刚递出半寸,矛身突然爆出一股巨力,那名昊教弟子手腕格的一声折断,整支长剑被石矛生生砸入身体。他喷出一口鲜血,颓然跪倒,胸口肋骨尽碎,长剑从肩头斜斜切到肋下,嵌入体内,几乎将他身体整个剖开。
枭御姬木然收回长矛,她脸上、乳上溅上几滴殷红的鲜血,宛如一串红梅绽开在雪白的肌肤上。
剩下的昊教弟子都变了脸色,等枭御姬退开,连忙冲过去抢回同伴。那名弟子心脉尽碎,胸前血流如注,早已气绝。
巫耽面色阴沉,他一顿木杖,身后走出三名弟子。翼道源自南荒巫术,装束也与南荒的巫师相近,一般都佩有面具,穿着缀满布缕的巫衣,用铜镜、皮鼓、木杖作为法器。这三名弟子用的都是弧形弯匕和分叉的丫状木杖,未戴面具,他们赤着脚,缓缓逼近枭御姬,一面用怪异的声音念诵巫咒。
帐内隐约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枭御姬挥起长矛,划出一个圆弧。首当其冲的翼道弟子用弯匕挡住长矛,另一名弟子趁机挺起木杖,丫状的杖头分击枭御姬高耸的双乳。
昊教一出手就吃了大亏,申服君不禁面上无光,但看到翼道如此作派,不仅上了三名弟子,招术也不怎么光彩,不免对翼道又多了一分鄙薄。
枭御姬长矛被挡,怔了一下才回过长矛去档格木杖,但她反应慢了少许,"啪"的一声脆响,木杖重重打在乳上,那两只光溜溜的肥乳被打得弹起,枭御姬退后一步,几乎跌倒。
最后一名弟子鬼魅般绕到枭御姬身后,蓝汪汪的弯匕朝她腰间刺去。离匕刃还有寸许,帐内突然传出一声刚劲的鸣响,枭御姬的身体应声停住,然后手臂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扭转过来,一把拧住他的手腕。
翼道分明暗两翼,出自暗翼的弟子都是从各种妖异阴毒的巫术中修习而来,性子坚毅阴狠,虽然手腕被那只纤纤玉手拧断,却一声不哼。他抛开木杖,左袖几面铜镜同时飞出。那些铜镜嵌在衣袍上,锋利的边缘犹如利刃。枭御姬躲闪不及,白皙的手臂和大腿被铜镜划破,现出几条笔直的血痕。
04枭御姬目光微一散乱,接着又变得冰冷。她展开柔美的手臂,像一个妖媚的情人拥住翼道弟子的脖颈,将高耸的乳峰贴在他脸上,接着"格"的一声拧断了他的颈骨。
枭御姬转身时,背后空门大露,两名翼道弟子几乎同时举起淬毒的弯匕,刺向她枭御姬的粉背。枭御姬拧断了那名弟子的颈骨,似乎算准了他们的动作,头也不回地俯下身,两条光洁圆润的大腿向后扬起,贴在两人手臂上。两柄弯匕同时刺在枭御姬腿间的空处,接着手臂一紧,已经被她丰腻的玉腿缠住。
枭御姬松开被拧断脖颈的弟子,然后腰身弯折过来,仿佛没有骨骼般将身体反弓,柔颈低垂,高耸着两只沾血的雪乳,展臂拥住那两名翼道弟子。
"我当时都看傻了。"子微先元捂着胸口,似乎可怜的小心肝这会儿还在怦怦直跳。
"那名枭御姬就像变成了一条大白蟒,把那两个倒霉的翼道弟子死死缠住,越缠越紧。"子微先元啧啧道:"那可是条白花花的大肉蛇啊,翼道那两个弟子被她缠住,浑身的骨头就像炒豆子一样,格格崩崩直响……"
"怎么白花花的大肉蛇?"鹤舞不悦地说:"你不是说她穿着一条又厚又大的狐裘,连身材都看不出来吗?"
"当然。"子微先元面不改色地说:"她长得太丑,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我只是打个胡乱比方。其实他们被狐裘遮住,只能听到骨头响,什么都看不到。"
"然后呢?"夜异问。
子微先元摊开手,"然后他们就死了。"
"我是说你。"
"哦,"子微先元一拍额头,"那景象太可怕了,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所以我就……"
"就回来了?"鹤舞脸色不善地问。
"我就钻到营帐里了。"
"什么?"夜异和鹤舞齐声问道。
除了那名枭御姬,帐内始终没有人出来,空中也看不到枭武士的身影,只有斩落的枭旗被风吹起,在帐侧不时掀动。枭御姬雪白的肢体仿佛一条光洁的妖蛇,不受骨骼限制的任意弯曲,在两名弟子身上越缠越紧。申服君和巫耽都保持静默,神情凝重地看着这一幕,两宗的弟子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趁枭旗再次被风掀起,子微先元游鱼般钻入旗下。然后用古元剑切开犀皮,从帐底爬了进去。
子微先元钻进的是间器皿室,里面堆放着各种各样的金银酒具。他走到门边,放缓心跳,收敛目光,用一种漫不经心地神态朝外面看去。这里离那个操纵枭御姬的老人太近了,自己的循术恐怕还及不上鹳辛,是否能瞒过他的神识,子微先元毫无把握。
帐内的空间比他想象的更大,上下分为三层,如同一座华丽的宫殿,中央是一间穹形大厅。帐内铺满了厚厚的毛皮,光线极暗,只在帐角有一支点燃的牛油蜡烛。虽然知道那老者和枭御姬都在帐内,周围却没有丝毫声息。很奇怪,这一次子微先元没有感受到在夷南边境时那个强大的存在。难道峭魃君虞没有回来?
峭魃君虞吃掉卢依所有长老的壮举,使南荒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位魔王的存在,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来自哪个族落?崇拜什么神灵?
这些都没有答案。但至少子微先元现在知道,有一个老人在峭魃君虞的营帐里,他能够操纵别人的灵魂。
几乎南荒每个巫师都对魂魄具有强烈的兴趣,但仅限于了解,因为这个属于鬼神的领域不仅复杂而危险,而且充满各种禁忌,只有最疯狂的巫师才敢于尝试操纵他人的魂魄。这个不肯透露姓名的老者,显然不忌惮触犯任何禁忌。
子微先元闭上眼,用心神锁定了老者的位置--入口处那间悬着兽头的的小室。他能看到案后那个模糊的身影,在他面前,竖着一柱碧绿的异香,旁边是一只……子微先元心神一乱,脑中浮现的景象立即消失无踪。他刚才看到的是一只鼓,青铜铸成的鼓。圆形的鼓面直径不到两尺,上面镂刻着奇异的花纹。但他无法确定,那是否就是属于峭魃君虞的巫鼓。
子微先元不敢再去窥视,他小心避开老者所在的处置,转而探索其它方位。
营帐外,枭御姬白皙的肉体充满弹性般拉长,盘绕在两名翼道弟子身上,她缓缓伸长玉颈,然后张开口,露出倒生的尖齿,咬在一名弟子颈中。鲜血迸涌,染红了她姣好的面容。另一名弟子被她双腿和手臂缠住,周身骨骼不住断裂。
场内忽然传来一声清啸,申服君拔出腰间制式古朴的长剑,一剑刺向枭御姬的后脑。枭御姬白美的双腿松开那名弟子,然后扬起,仿佛一条白花花的蟒蛇甩起尾巴,重重打在申服君剑上。
戴着高冠的申服君大袖飘飞,硬生生从枭御姬肢体间扯出那名弟子,扔向翼道一边。
忽然间眼前黑影一闪,枭御姬雪白的身体猛然飞出。申服君闪身退开,双目怒视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巫师。
巫耽一把扯住枭御姬的柔颈,面无表情地把她扔在地上,然后抬脚踏住她的背脊。巫耽枯瘦的手指做了几个动作,胸口那面最大的铜镜猛然飞出,旋转着挡在帐前,光亮的一面正对着帐门。
那名枭御姬痛楚地叫出声来,声音恢复了原状,再非那个苍老的声音。顷刻间翼道三名弟子横尸当场,巫耽黑黄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他踩住枭御姬柔软的腰肢,两眼紧盯着帐门,然后举起木杖,对准枭御姬那只肥白圆翘的雪臀用力刺落。
木杖噗的一声,穿透了枭御姬的肉体,将那只香艳白滑的屁股钉在地上。枭御姬凄叫着蜷起肢体,玉腿紧紧盘绕在木杖上,不停扭动。
老者的声音在帐里响起,"知道用铜镜破去我的法术,巫耽倒是长进了。"
巫耽丝毫没有得胜的欣喜,他阴沉地盯着帐门,片刻后,一缕碧绿的细烟从帐内蜿蜒射出,与旋转的铜镜一触,灵蛇般绕开,朝巫耽射来。巫耽浑身的布缕猛然涨起,接着从袖中滑出一只皮鼓。
轻若无物的碧烟击在鼓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响,然后消失无踪。巫耽大鸟般飞起,落在自己一方,伸手拽过一名弟子,张口咬在那名弟子颈中,狂饮几口鲜血,用热血化去碧烟的毒素,然后腾身而起,头也不回地飞向山崖。
平台上零乱倒着几具尸体,那名枭御姬身体折起,仿佛一条被钉在地上的白蛇,痛苦地缠紧木杖。巫耽目光很准,那名枭御姬本身只是个寻常女子,她接连杀死两宗四名弟子,都是老者在背后操纵的结果。巫耽用铜镜破去老者的法术,轻易就把枭御姬钉在台上。但与那缕碧烟交手一记,巫耽就立刻退走,甚至没有理会场内的弟子。
剩下的两名翼道弟子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惧色。还未见到峭魃君虞,翼道七人就折损五人,这一场可以说是大败亏输。相比之下,昊教只折损一名弟子,留在此处的还有十一人之多。申服君怒形于色,显然对巫耽一言不发就临阵脱逃大为不满。他长剑一划,地上腾起一道火光,扬声道:"枭王何在!本君与你一较高下!"
帐内传来抚掌声,老者笑道:"申服君果然老谋深算,这一着以进为退着实精彩,知道我王不屑与你动手,才有胆说得这般口响。但君上太重体面,可谓一失。"老者叹道:"此时君上就是想走,也没那般容易了。"
子微先元正凝神倾听帐内动静,忽然帐外传来一阵异响,他讶然朝外面看去,只见原本沉寂无声的平台一片喧嚣。那些方形物体上蒙着的黑色帷幕不知何时已被除去,纵横百丈的殿基上,一排排尽是巨大的枭巢和兽笼,除了武士们骑乘的夜枭,还有鹰、雕、犀、虎、熊、豹、猩、狮……甚至还有几个巨型蜂窝和蚁巢,似乎囊括了南荒所有的凶禽异兽。
那些兽笼显然都设过某种禁咒,以子微先元的灵觉,都没有觉察到里面会是野兽。殿基周围已经砌了道短墙,显然宫殿建成之后,这些猛兽都会被豢养在峭魃君虞的宫殿内。
子微先元当然不相信峭魃君虞会和某些百越贵族一样,只是一个无聊的猎奇者,但他到底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野兽?
野兽仿佛听到冥冥中的召唤,咆哮着钻出笼子,朝众人围去。被这么多野兽包围,昊教弟子也不禁脸上变色。申服君剑随人走,划出一个两丈方圆的火圈,暂时挡住兽群,一边想着对策。
帐内的老者操纵这些野兽显然也不轻松,他没有再出言讥讽。猛兽潮水般涌上平台,亮出獠牙和利爪,发出骇人的吼叫,夜枭和鹰雕等凶禽展翅飞起,在大帐上盘旋飞舞。
仅存的两名翼道弟子没有昊教的天火遮护,已经被兽群包围。如果是寻常野兽,这些纵横南荒的巫师自然不惧,但眼前这些野兽不仅体型庞大,而且都有变异的痕迹。那头棕色的巨熊甚至长出钩状的獠牙,呼吸时口鼻冒出火花。
子微先元知道那两人是必败的结局,也不再看。他把心神放回帐内,忽然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声音。他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间,轻烟般朝大帐顶层升去。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在大帐顶部环状的回廊上,他只穿了内衣,神情疲倦,看上去像刚睡醒,还没有意识到帐外的喧闹。
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掩住他的嘴巴,顺势把他拖进旁边的房间。那人一个呵欠没有打完,就被生生憋了回去,他反应极快,遇袭的同时,就展开反击。但他手肘一动,还没有挥出,就被一只手掌接住,仿佛不经意地一托,就化解了他的攻势。那武士仍不死心,抬脚后踢,这下背后的伏袭者没有客气,直接一脚踹到他膝弯,踩住他的小腿,然后狠狠一拧。
那男子腿骨几乎断裂,痛叫刚到嘴边,又被那只手捂了回去。接着嗒的一声轻响,男子颈后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虽然看不到,但颈后的寒意告诉他,伏袭者亮出的是一柄利剑,单是剑身的寒气,就说明这是一件锋利而且嗜血的神兵。
"不要挣扎,也不用害怕,"那个声音温文尔雅地说道:"我不是坏人,也不喜欢伤害别人--听清楚了吗?"
男子点了点头。
那只手慢慢松开,男子额头爆出青筋,吃力地说道:"把脚拿开,别踩了!"
"哎呀,真是太抱歉了,我都忘了还踩着你。"伏袭者恋恋不舍地抬起脚,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我是太紧张了,毕竟我是第一次干这个。"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也是第一次被人偷袭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伏袭者高兴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这样我们就有一个好的开始了。"
男子抬起眼,看着那个眼前浑身破烂犹如乞丐的伏袭者,他看上去很年轻,虽然脸色黑得异乎寻常,仍能看出他英俊明朗的相貌,他身材很高,唇角挂着微笑,脾气似乎很好的样子。
子微先元好心地替他拉平衣角,歉然道:"是不是踩痛你了?不过你很勇敢,一直没有叫痛。我喜欢有勇气的人。"
男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回应他的赞赏。
子微先元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与以前见过的枭武士相比,这名男子强壮的身体毫不逊色,但神情却显得萎靡不振。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眼神多少有些茫然,那种略带忧郁的目光不大像战场杀伐的勇士,倒有些与他魁梧身材相悖的文弱。
子微先元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眼睛,那男子瞳孔是很深的黑色,在两只瞳孔旁边,各有一个细小的红点,像被针刺过一般血红。
"你是谁?"男子问道。
子微先元竖起手指,认真说道:"应该我问,你来回答。放心,我的问题并不多。如果你准备下去方便,只要稍微忍一下就够了。顺便说一下,我对喉咙的动作很敏感,假如你故意提高声音,我保证在你叫出来之前,就能切断它。我想,你最好相信我。"
男子看着他手中跳出三分之一的利剑,点了点头。子微先元也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峭魃君虞手下也不都是魔鬼般悍不畏死的野蛮人。
"第一个问题:峭魃君虞呢?"
"他不在。"
"那么他在哪儿?"
男子眼也不眨地说:"他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子微先元不大相信自己有这种好运气,第一次当刺客,正好碰上主人不在家。
"第二个问题:下面有个老人,他是谁?"
男子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回答说:"是国师。"
子微先元把剑移近了一些,低声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男子看着移近的剑锋,连忙道:"没有人知道,从来没有人提过。"
"是这样啊。"子微先元有些遗憾地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外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野兽?"
"用来打仗的,国师要建一支完全由野兽组成的军队。"
驱使野兽为自己作战?子微先元知道有些巫师可驾驭野兽,但一次驱使成百上千头野兽,而且是不同种类,太不可思议。
"我知道的就这些。"男子说。
子微先元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子微先元道:"我经常撒谎。为什么呢?为了避免麻烦。尤其是一些脾气不好,还顶喜欢嫉妒的小姑娘,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对大家都好。"
男子勉强笑了笑,"谢谢,我会记住的。"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子微先元亲切地说道:"你回答问题的时候,跟我撒谎时一样,毛病都在于--回答得太快了。只有随口搪塞,才会答这么快。"
男子笑容变得苦涩起来。
"你和那些枭武士很不一样。他们是杀人的机器,而你不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能回答我吗?"
男子小心地说道:"我是帐内的扈卫。"
"这次你回答得很慢,但你太小心了。一个扈从不该这么小心。"子微先缓缓拔出长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帐外一声惊雷,震彻天地。
05
申服君大袖飘飞,青凛的长剑仿佛缠着一团烈火。另一侧,两名翼道弟子早已支撑不住,纵身朝山崖掠去。但刚一腾身,头顶盘旋的巨枭便疾飞过来,张开套着铁钩的利爪,穿透了两人的肢体,将他们扯上高空。
两名翼道弟子眨眼间便消失在夜空中。未曾完工的殿基上百兽奔腾,那些变异的野兽瞳孔血红,它们疯狂地嚎叫着,不时喷出毒火和剧毒的汁液。
另外一边,被木杖穿透的枭御姬血流如注,手脚缠在杖上,白皙的肉体在兽群间时隐时现。
老者声音再次响起,"君上一误再误,还不收手么?"他语调从容,显然已大局在握。
申服君面沉如水,从他现身,到老者开口,枭御姬出现,巫耽击杀枭御姬,又弃众逃生,每一个变化都在他意料之外。眼下再不设计脱身,就不用再走了。
申服君厉喝道:"妖人!接我一记昊天之雷!"
他剑光如电,在空中划出一个繁复的图案,然后一手托住。那图案在申服君手上迅速膨胀,化为球形,表面闪动着银亮的电光火花,还未出手便声威骇人。
老者没有开口,但兽群的攻势却徒然加紧。昊教的秘法天雷,任谁也不敢小视。
申服君手指一抹,长剑跃回鞘中,他一手托着昊天之雷,目光如电,大步朝营帐走去。兽群扑来,都被他的袍袖震开。
离营帐还有十步,申服君双手托起天雷,口中念诵着秘术咒语,然后厉喝道:"疾!"
那只白色的光球突然间放射出刺目的强光,接着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巨大的声浪几乎掀倒营帐。
惊雷过后,兽群仍在奔突咆哮,营帐安然无恙,连帐角悬挂的兽牙也未曾掉落,只是申服君的身影却奇迹般消失了。
余下的昊教弟子呆若木鸡,沉默片刻,帐内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好个申服君,竟然是借天雷遁走。"那老者笑着,声音突然大异,变得忽男忽女,方位也不住变换,最后发出成野兽般的嘶嚎。
帐外的兽群应声而起,瞪着血红的兽目,将惊魂未定的昊教弟子扑倒在地。
鲜血与惨叫声同时迸出,未来得及脱身的弟子们被蜂涌而至的兽牙和利爪撕得粉碎。此刻的兽群已经失去操控,甚至连那名枭御姬也被吞食。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子微先元把古元剑架在那男子颈中。申服君一走,剩下的昊教弟子撑不了多久,他的时间不多。
那男子深黑的眼眸凝视着他,唇角缓缓挑起,露出一个充满邪意的微笑,慢慢说道:"吾复姓子微,名先元。子微先元就是我。"
一瞬间,子微先元觉得头重脚轻,面前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的心神吸入其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惚,朝外飞去,耳边回荡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回音,"子微先元就是我……就是我……"
一阵剧痛传来,口中泛起血腥味。子微先元咬破舌尖,灵台顿时变得清明。
他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立即斜身飞起,古元剑"锵啷"一声出鞘,将帐顶划开一条大缝,顺手斩杀了一只白头大鹰,耸身飞出。
"你是说你被人发现了?"鹤舞抓住子微先元的衣领。
子微先元点了点头。
"你这个笨蛋!"
"所以我们现在要立刻离开这里!"子微先元手忙脚乱地把衣物、竹简胡乱包成一团。
鹤舞跺脚道:"可是鹳辛和祭彤还没有回来!"
"他们两个都比我聪明,一定会没事的。"子微先元拉住她,"乖,别闹了,我们在城外等他们。"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三个人离开枭峒,在城外的一处森林等候。天亮时,鹳辛顺着子微先元留下的标记赶来会合,但祭彤始终没有露面。
"还在生他的气?"鹳辛说。
鹤舞坐在一方白色的大石上,用一只贝壳做成的小梳子梳理着长发。"有什么好气的,他就是这个样子。什么事都只干一半,动不动就改主意。喂,你在城里遇见什么了吗?"
"没有。"鹳辛说:"所有人都在给峭魃君虞建造宫殿,制作武器和工具。
我看到他们用黑曜石制成的矛头,非常锋利。"
鹤舞有些好奇,"黑矅石?比铁器还锋利吗?"
鹳辛说:"上好的黑曜石比铁器要锋利得多。但打磨很困难。"他拿出一小块黑曜石残片,轻轻一划就切开了手背上的皮甲,切口平整之极。
"黑曜石比铁器容易碎,更不能锻造,没想到他们还在使用。"
鹤舞接过那片黑矅石,黑色的石片在她白皙的手掌中近乎透明,边缘犹如黑色的玄冰。
"你是说他们是从南荒深处来的?"
"也许吧。"
鹤舞咬住嫣红的唇角,忽然道:"祭彤肯定知道。黑矅石是从火中诞生的,崇拜火的离人肯定知道这些黑矅石来自哪里。"
"是这样的。"鹳辛站起来,没有人比离人更了解火。
鹤舞用丝带束起长发,"我们去找祭彤!"
"行。"鹳辛道:"我去告诉小师叔。"
远处传来女子的笑声,大概是子微先元说了什么笑话,惹得夜异发笑。鹤舞做了个鬼脸,"别理他,我们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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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地方,山没有这么多,也没有这样的森林。到了冬天会下雪,天地间都是白的,到处都结着厚厚的冰,一直到来年三月才解冻。春天来的时候,河里会漂满冰块。每天夜里,那些冰碰撞着从上游滚下,巨大的声音在十里外都能听到。"
夜异出神地听着,良久道:"南方从来都不下雪,也没有冰。"
"不过南方也很好啊。"子微先元指着莽无边际的林海说道:"南方只有春天和夏天,稻粟一年可以熟两次甚至三次,同样的土地能种出更多粮食。有一年我们做栅篱,从山里砍了树枝。谁知道一整排木栅都在土里生了根,长出枝叶,第二年还结了好多梨子。我才知道原来那些树干都是梨木。"
夜异笑了起来。
"还有我们云池宗的吊桥,墨宗主本来是想把中土的机关秘术传到南方,没想到一场雨下过,吊桥两端都生了根,拉也拉不起来。更倒霉的是,梨子都结在桥下,我们还没吃到,就被山里的猴子偷了个精光。"
夜异忍不住放声大笑。
子微先元一本正经地说:"结果墨宗主的机关秘术一样也没能传授,还不得不派人守在桥上,免得猴子吃完梨子,再溜进来偷吃东西。"
夜异笑得肚子都痛了,她扶住树枝,险些从树上掉下来。夜异止住笑声,她看了子微先元一会儿,忽然说:"谢谢。"
"哦?"
"谢谢你让我这么开心。"夜异长长松了口气,良久说道:"你一定很奇怪,碧月池为什么要来枭峒。"
"我是很好奇。但如果你不愿说,我不会问的。"
"我愿意告诉你。但只告诉你一个人。"
"嗯。"
"因为你可能会遇到峭魃君虞。如果你不知道那件事,也许会有危险。"
子微先元正襟危坐,认真说:"我在听。"
"你听说过鬼月之刀吗?"
子微先元摇了摇头。云池宗迁到南方时间并不久,对南方的部族和传说不很了解。
"很久以前,碧月是一个很大的部族,受碧月祝福的大祭司是部族的神明。
在碧月圣池里供奉着一把刀,传说是上古时,由巫觋诅咒的邪魂炼制而成。"
夜异慢慢说道:"依靠鬼月之刀的力量,碧月部族几乎统治了整个南荒。神鸟后裔成为天子那一年,奉养鬼月之刀的大祭司突然被刀里的邪魂反噬。七个月内,碧月部族丧失了九成的人口。最后部族所有的月女以生命和精魂为祭,才把鬼月之刀沉入深渊。"
"幸存的子民迁居到圣池,重新选出圣女、月女和祭司。现在的碧月只是一个小部族,因为族里几乎所有的月女、祭司都在那时死掉了。"
"你是说峭魃君虞得到了那把刀?"
"不。我不知道那把刀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见过峭魃君虞和他用的武器。"
"那么你为什么要找峭魃君虞?"
"因为那只鼓。那只能够召唤鬼魂的铜鼓,它与鬼月之刀一同被沉入深潭。
听说铜鼓出现,大祭司立刻派我们来。如果峭魃君虞真的得到了铜鼓,也很可能得到了鬼月之刀。那么,我们的部族和圣池就有危险了。"
"危险?"
"那把刀会来寻找我们的部族。鬼月之刀还在圣池的时候,每到月圆之夜都会鸣叫。"夜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它需要用鲜血来供奉。"
子微先元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需要血祭的兵刃往往具有不为人知的邪异力量,与这样的妖刀对阵,会非常危险。
夜异道:"这是我们部族和碧月圣池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子微先元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很难向师门隐瞒。这样好吗?我不提你们部族的名字,只把缘由告诉他们。"
夜异叹了口气,"随你吧。"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但你要先答应我,一定要冷静。"
夜异挑起眉毛。
子微先元缓缓说道:"在那座宫帐里,至少有一个人的气息与你很相似。我想,她可能是一名来自碧月池的月女。"
夜异霍然起身,"她还活着吗?是不是受了伤?你看到她是谁了吗?"
"我没有看到。只是感觉到宫帐里有一个女人,气息与别的枭御姬不同。她呼吸的韵律与你很相似。"
"不行,我要去……"
子微先元按住她,"不能去。申服君和巫耽都铩羽而归。"
夜异冷静下来。昊教和翼道联手试探都无功而返,反而枉送了十几名弟子的性命,何况是她。
思索片刻,夜异道:"我要回去。"
子微先元暗自喝了声彩,在南方,无论百越诸国,还是昊教、翼道这些秘御法宗,女人都只作为男人的附庸而存在。也许只有崇敬圣女的碧月池,才会有这样果决的女子。
"等祭彤回来,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记得路。"
"一个人太危险,我让鹳辛陪你。"子微先元站起来,顿时一愣,"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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鹳辛背脊贴住树上,小心地屏住呼吸,他身上黑色的皮甲沾上绿的汁液,仿佛与斑驳的树干融为一体。鹳辛尽量缓慢地撕开皮制护肩,然后拿出飞叉,把叉尖刺进肉中,挑出那枚黑矅石制成的箭头,脸上冰冷得没有丝毫表情。
离鹳辛不远的一棵松树后,白衣如雪的鹤舞跪坐在地上,双手按一个年轻汉子背后。
和大多数南荒男子一样,祭彤也没有束发的习惯。茂密而虬曲的棕红色长发披在肩头,仿佛一头粗犷的雄狮,又像一团烈火。他盘膝坐在地上,气恼地瞪着眼,口中冒出的火苗几乎烧着牙齿间的树枝。
鹤舞在他身后说:"咬紧!"
祭彤"呸"的一口吐掉树枝,低声道:"哪儿有那么痛!鹳辛中了一箭,自己就拔出来了,难道我不如他吗?你尽管动手,我祭彤皱一皱眉头,不是火神的子孙!"
鹤舞板起俏脸,"捡起来!咬住,不然就不管你了。"
祭彤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起树枝,重新咬在嘴里。
鹳辛忽然跃出,飞叉在十丈的空间内一闪而过,笔直朝一名武士的喉咙刺去。
那名武士反应极快,举盾格住飞叉,右手举起石矛朝他掷来,角度狠辣之极。
鹳辛仿佛一只捕猎的水鸟,在空中一旋身,石矛贴着他背后的皮甲掠过,接着反身伸手一抄,将矛尾抓在手里。
追来的是两名武士,他们举起包了皮革的木盾护住身体,一人从腰里拔出短剑,另一人举起石矛,缓步朝鹳辛逼来。
鹤舞低着头,对两边的对峙置若罔闻,她用一把银制的小匕割开祭彤的葛衣,露出他背上一条发黑的伤口。
祭彤在离城时遇到了一队枭武士,他且战且退,缠斗中背上挨了一刀,幸好鹳辛与鹤舞及时赶到,将追来的武士尽数击杀,才逃脱险境。
三人一路进入密林,利用遮天蔽日的树木躲避枭骑。但离会合的地点还有数里,祭彤伤口的毒性发作,他们只好停下来,在林中祛毒疗伤。
鹤舞先给祭彤敷上拔毒的药物,然后助他把毒素从伤口逼出。亏得祭彤体质强壮,支撑到现在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待毒液流出,鹤舞取出一小瓶液体,涂在伤口上。祭彤背后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浑若无事。
鹤舞啧啧称赞道:"真是硬汉子呢,这样都能撑住。"
祭彤不屑地哼了一声,似乎根本不把这样的疼痛放在眼里。
鹤舞把一根细树枝放到祭彤嘴边,"点上。"
祭彤从嘴角吹了口气,引燃了树枝。
鹤舞嫣然笑道:"咬紧牙哦。"接着用树枝在祭彤的伤口上碰了一下。
一层蓝幽幽的火焰突然在黑色的伤口上燃烧起来,祭彤背上肌肉猛然绷紧,口鼻发出一声闷哼,牙间"格"的一声,将树枝咬断,额上冷汗直流。
鹤舞揶揄道:"祭少,这点小痛对你这样的好汉来说,算不了什么吧?"
祭彤瞪大眼睛,脖颈涨起,他吐出树枝,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痛--痛死我了!"
鹤舞扬手拂灭火苗,低笑道:"不充好汉了?"
祭彤痛得七情上脸,恨声道:"死丫头!你用的什么?"
鹤舞掩口笑道:"这是烈酒里淬取出来的,算不得是药,不过能祛毒止血。
瞧,伤口都收住了,连包扎都不用。"
这是鹳辛第一次与枭武士正面交手,这些敌人不仅骨骼粗大,勇力过人,而且招术古怪,每一击都伴随着野兽的咆哮声。若不是能看到他们面甲下凶残的面孔,鹳辛几乎以为他们是能够直立的野兽。
鹳辛左肩中箭,虽然箭上没有淬毒,但也影响他左手的动作。忽然树林上空传来夜枭振翅的声音,一名武士发出尖亢的鸣叫,头顶的枭武士也发声相应。
夜枭无法飞入密林,三名武士随即从枭背跃下,加入战团。鹳辛右手挽住石矛,左手拿着另一柄飞叉,作为近战的匕首,将五人尽数挡在身前。
五人联手,鹳辛面对的压力大了不止一倍。在云池宗,鹳辛一向以身法见长,但此刻他却一反常态,双足陷入土中,以硬对硬,以强攻强,不惜使出搏命的招数死守脚下方寸,不退半步。因为在他身后,就是正在驱毒疗伤的祭彤与鹤舞。
三柄石矛同时刺来,阳光在嵌在柄中的黑曜石上流淌,仿佛一点在矛尖燃烧的太阳火。鹳辛右手横矛,左手用飞叉架住三柄石矛,接着左手一翻,飞叉脱手而出,刺在一名武士胸侧。这是他护身的飞叉,扬手一招便又飞回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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