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爻木大
第25章记得 “醒了？”雾雪也见落十三睁眼，又伸手摸了摸十三受伤的头顶：“还疼么？” “疼？为什么要疼？”落十三话音刚落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按着头顶：“哇！真是疼死了！” 雾雪的眼神朝着朱思看去，落十三这才发现还有其它人在场。 “大人，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朱思也是一脸为难，当时情况确实是自己见巨蜥已死，自己心里总算轻松了些，才想喝口水歇会，哪知去失手把水袋落了下去，砸到了落十三。 “你……你是谁？”落十三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留着一个寸头，脸上带着伤疤，再看穿着，原本有些瘦小的身体穿着一件非常不合身的作战服。 “大人，我叫朱思……”于是这男孩又将前因后果娓娓向落十三道来。 落十三听得一脸认真，频繁的点着头，最后说道：“那朱思你有吃得么，我好饿。” “……”雾雪扶额。 “有的，”朱思立即从自己的包里递来一盒肉罐头，估计也是他身上最奢侈的食物了：“大人请用。” 落十三正想伸手去拿，却被雾雪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落十三又老实的把手收了回来，她看着雾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饿……” “先洗澡。”雾雪将落十三拉了起来。 “为什么要先洗澡，我饿了。”落十三唠叨着，眼下四处寻着吃的。 “是你说要先洗澡的。”雾雪想到刚才落十三执着的样子，于是拉着她朝海边走去。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大海也是风平浪静的样子，虽然西方还是一片深沉的黑暗，但东方的海平面上已隐约能见到红光，黎明并不遥远。 “它死了吗？”路过巨蜥的尸体，落十三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雾雪有些诧异，还是拉着落十三继续朝着海边走去。 “记得什么？”落十三收回眼神，不再看那个可怜的尸体，毕竟那只巨兽死成了四分五裂的样子，就连它那颗大脑袋也被钊开了一个洞。 “真是傻了。”雾雪摇摇头，又接着问道：“你不记得你杀了它吗？” “我！”落十三有些吃惊，她这时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确实是脏死了，衣服上全是未知的黏液，还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我只记得我被它一口气吞进嘴里了，里面很热，让我呼吸困难，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 “怎么总在关键时刻失忆啊。”雾雪道：“别以后把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二人走到了海边的一块浅滩，雾雪让落十三把自己清洗一下，自己则去那个被砸死的猎人身上扒衣服，落十三身上那衣服看是洗不干净了。 来到那具尸首面前，雾雪还是说了一句‘开罪了’，便豪不客气的开始去脱那尸首的衣服，这位逝者看样子也上了些年纪，两则的头发已经有些斑白，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身上唯一看起新一点的就是他胸前的一块纹身，纹身还在结痂，应该是在一周内纹上去的。 纹身的内容是一只蓝色的狼，雾雪没见过这个图案，估计是哪个新建的猎人组织吧，脱下了逝者的衣服，雾雪习惯性翻了一下衣服上的兜，看看有没有还能用的东西。让雾雪失望的是除了衣服最内侧的一张照片，兜里什么都没有。 顺手拿起照片看了看，照片上正是这位男子和他的亲人，背景是男子的家，看起来倒像是来自中产阶级，他的两侧分别站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三个人笑得都很开心。翻过照片，照片后则写了几个字：拥有既是幸福。 雾雪不知道这个男人身后有着怎么样的故事，但她知道幸福在这一刻已经撕碎了，鬼使神差的，雾雪将照片收进了自己的包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回到落十三洗澡的地方，这女人已经洗干净了，此时正穿着一件背心蹲在岩石旁洗着那件发臭的外套。雾雪第一次注意到落十三的身材，在凹凸有致这点上和自己比是差了些，但她身材极为匀称，虽说营养不良显得单薄了些，但并不让人觉得瘦弱。 “别洗了，这件先凑合。”雾雪将衣服扔给落十三。 衣服有些偏大，至少和刚才比干净得多，落十三似乎挺满意的，对雾雪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雾雪一愣，却有些脸红，落十三笑起来真的很撩人，她看起来有些纯真，但眉目间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 “谢谢雾雪，你真是个好人。”落十三踩着浅浪走到雾雪身边，像一只月下的精灵。 “不客气。”雾雪道。 本想转过头去不看十三，谁知又被落十三一把牵住了手，大概是才泡了海水，落十三的手有些冰凉，被紧握着又觉得十分的踏实。 “雾雪，你刚才给我找衣服的时候，我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经过，头都想痛了，但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落十三道。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雾雪说道。 “嗯，我确实就没有再想了，”落十三乖巧回答道，她接着又说：“后来我又想了你说的第二个问题。” “什么问题？”雾雪道。 落十三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低下头看着雾雪，用一种非常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你刚才说我有一天会不会忘记自己是谁，其实我真得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再次把自己都忘记了，我一定也不会忘记你。” 这话如果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雾雪一定肉麻死了，但落十三本性善良，她这样说反而让人心头一暖。 “干嘛突然那么悲观，而且我有那么好么？”雾雪自己都怀疑着，她对落十三确实与寻常人不一样，但并没有好得到无法忘记的程度。 “你对我很好啊。”落十三回答道：“其实我真的忘记了我是谁，我不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样的，当我睁开眼时已经在红铁平原了，修女们说我是天上掉落下来的，所以叫我落十三。” 没想到落十三真的失忆过，雾雪有些吃惊，但却没有提问，只是继续听着落十三讲。 “其实修女们对我也很好，”落十三又摇摇头：“但又并不是那么的好。” “为什么又并不是那么好呢？”雾雪道：“我看十二和你都过得不错。” “好是很好，但好像她们看谁都是一样的，我与其它人在她们的眼里没有任何的区别，我们的生活每天也是一样，没有区别。”落十三道。 “但遇见你以后，好像又不一样了。”落十三咧嘴笑道：“我们认识的第二天你就在我床上哭鼻子来着，还死不承认，后来你还骗了你的姐姐，说我们是朋友，不让我说出你的姐夫是要杀你的人，接下来我们一起被绑架，一起又逃了出来。” 雾雪想着这些，也觉得有些好笑，落十三说的全部是事实，但她并不像落十三想象的那么好。 “我只有最近一年的记忆，但认识你这段日子里好像把我遗失的记忆找了回来一样，无论喜怒哀乐，每天都很精彩。”落十三道。 “以后会更精彩的，我的猎人大人。”雾雪学着朱思的语气说道。 二人又在海岸边走了一会，全程落十三都拉着雾雪的手，看她的样子并没有打算放开的样子，落十三心智淳朴，雾雪也不阻止，就任由着她牵着到处走，直到太阳快升起二人才回了集装箱。 回到集装箱时，朱思已经做好了早饭，不知道从哪里捉的虾已烤得金黄，正散发着一股香味。 见二人回来朱思还是一脸崇拜与恭敬的样子，他急忙将虾送到十三与雾雪手上。 “大人们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看着还一脸稚嫩的朱思，雾雪倒想起自己入行的时候了，大概也是这么大的年纪，于是对朱思也少了往日的那种冷漠。 “不用那么客气，一起吧。”雾雪接过虾，又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罐头分给其它人。 刚才海边雾雪与落十三已经说了不少废话，而朱思与她们不熟也安安静静的，一时这里倒安静了起来。 一向闹腾惯了的十三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主动调起了话题，她戳了戳那少年。 “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呢？” 被落十三这么一问，朱思也是一脸的难过，他愣了一会对落十三说道：“我家凌云之地，家里是种药的，家里人让我来做尾巴就是想让我能过好些，但我的老板死了，凌云之地那么远我也回不去了。” 朱思又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有朋友是铁匠，要不你去学个艺，也总比当猎人来得安全，”雾雪这些话发至真心：“毕竟你还小。” “如果做个铁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回家了。”朱思低头说道，如他所说正是如此，从金冶之国到凌云之地如果往东要走上一整年的时间，如果往西又横跨太平洋，除非有钱能坐上飞机，否则这生离和死别真的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朱思知道自己没得选择，他走到落十三跟前单膝跪下，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左手高高抬起露出自己的掌心，这表示自己的顺从与无害。 “请大人收我做您的尾巴吧。” 落十三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朱思和他高高抬起的手掌，心脏突然猛跳起来，这熟悉得动作她始终无法回忆起在哪里见过，但却又常常烙印在自己的脑海，她控制不住的想去击打朱思的手。 我……赦免你的罪。 第26章古老的礼仪 我……赦免你的罪。 落十三在心里默念起这几个字，朱思的跪姿让她回想起了些什么，就连眼前都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画面里是一个纯白的房间，一人也像朱思那样跪在自己的向前，落十三看见自己轻轻击打了对方的手掌，接着大脑猛的一疼，又什么也回忆不出来了。 “大人，收我做您的尾巴吧。”朱思再次说道。 “我有尾巴了。”落十三说着，又一把抓住朱思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她指了指雾雪：“有她足够了。” 朱思已经见识了雾雪的身手，他也非常明白自己完全不能与雾雪比较，但他没有放弃的选择。 “大人，我不要工钱的，给口吃的就行。”朱思说得诚恳：“除了当猎人，我真没得选择了。” 落十三看看雾雪，雾雪一脸严肃，她心里也十分明白，自己哪里是猎人，完全就是帮雾雪打杂的，雾雪不开口，她哪里能做主。 “这个……不当猎人你也可以去捡垃圾嘛，这个捡垃圾也是挺好的。”落十三不知道怎么拒绝，都不敢直视朱思的眼睛。 雾雪在旁一言不发，她并非如落十三以为的那样严肃，她只是从朱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当年做尾巴的时候比朱思还要年少一些，琼娜也是这样苦苦哀求着别人收留她，一连找了好几个猎人，最后雾雪才被她的老板收留，这一路走来也快十年。 朱思一直苦苦哀求，落十三始终拿不出魄力去拒绝。 “一个猎人，一个尾巴。”雾雪道，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听者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 相比落十三雾雪则显得更有侵略性，这也让朱思不敢再说话。于是这顿早餐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就连落十三也不敢再说话。 已经取到了蜥蜴的脑髓，任务也算圆满完成，雾雪又重新爬上悬崖上将余下的行装收拾好，回复任务还是越早越好。朱思被拒绝后倒也没有特别沮丧，还主动的把他们来时的车捐献了出来，自己驾着车把她们送回铁炉镇。 落十三主动提出坐副驾，上车前还默默的念叨着自己的那车拖拉机，雾雪本也不想坐前面，她坐在后坐上又清点起自己的装备来。 车子开了一会，雾雪就又听到前方的落十三话又多了起来。 “你说你是哪的人呢？”落十三道。 “凌云之地，”朱思答道：“不过我的家乡是个小地方，不足挂齿。” “哦，”落十三点点头：“那，你刚才……跪在地上的姿势是你们家乡特有的吗？” “大人不知道吗？”朱思有些诧异：“这确实是凌云之地特有的礼仪，但我以为人人都知道啊。” “啊？”落十三回头看看雾雪：“雾雪你知道吗？” “知道。”雾雪简单回答。 “在你们那见人都这样打招呼吗？”落十三接着问。 “也不是，这个礼仪原本是对凌云之地的公爵使用的，以表臣服。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尾巴对猎人之间的礼仪了。”朱思道。 “哦，”落十三恍然，接着道：“那我打个比方，如果我是一个猎人，那我的尾巴就得这样同我行礼？” 朱思想了想，回答道：“在特殊场合会这样，当然也不一定是尾巴对猎人才行这样的礼仪，像某些仪式上，也会行这样的大礼。” 听见落十三的那些对话雾雪也抬起眼，她知道以落十三的性格，跟钱无关的东西她很少关心，但在这件事情她的关心好像有点过了。 透过后视镜雾雪观察着落十三，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人竟然会有一些面色拘谨。在与落十三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雾雪对她是逐渐放下了防备，她看似身世简单，为人单纯，平日相处确实也是与自己真诚相待，但她又真的如雾雪感受到的这样简单吗？ 昨天落十三从内部杀死巨蜥的这件事真得太诡异了，首先她什么记忆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巨蜥吞进肚子之后，还要保持冷静对巨蜥进行反击，与此同时更要在巨蜥的肚子里精确的扔出炸|弹，并确保它的爆炸范围并不伤及自己，看起来简单的行为背后，其实隐藏了很多。 雾雪清楚知道，就算在巨蜥肚中的人换做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想到落十三昨天说到的失忆，雾雪突然之间觉得这真是一个迷一样的人物，倒有些好奇这个捡垃圾的在一年前究竟是怎么样的身份了，又是怎么从天下掉落下来的。 “也就是说这不一定是猎人与尾巴之间的礼仪了，也有可能是其它的关系？”落十三接着问道。 “是的，有可能是其它的关系。”朱思道：“大人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 “没有！”落十三马上否认道，那样子一看就是在撒谎。 落十三的笨拙让雾雪有些无语，这人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即使朱思是个孩子那也只才认识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雾雪也不明白为什么落十三对谁都那么自来熟，想到这里对她还有些生气。 “昨天一夜没睡，你们能安静会吗？”雾雪道。 “哦……”落十三应道，她又给朱思使了个眼神：“不说了就是了。” 走公路比走铁路要快很多，当然石油也比车票贵很多，现在这车子也没有主人了，朱思连自己的未来都确定不了，这车自然也不打算要了，这往回的一路也算狂奔向前，居然一天的时间不到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直奔猎人营地，雾雪再次拽着落十三的手放进那个手环里，三两下将任务完成，拿着凭证和那管脑髓，雾雪让落十三去工作人员那里交还了任务，当然也拿回了报酬，一张有着两百万欧布的支票，和一件防弹衣。 雾雪将防弹衣塞给了落十三，自己则提了五十万欧布给到朱思。 “这是要让我走了？”朱思怯怯的说道。 五十万欧布不算多，但也足够一般家庭半年的生活了。 “钱不多，但也足够你在这里找个铁匠学门手艺，”雾雪说道：“猎人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一时看不出来落十三与雾雪的关系，但朱思能看出二人之中雾雪说话比较有分量。猎人与尾巴之间虽然有着从属关系，但也可以同时存在其它的关系，有的猎人与尾巴之间是亲人，有的甚至成为了恋人。 “谢谢落大人，谢谢苏大人了。”朱思捧着那一叠钞票，朝着落十三与苏雾雪鞠了个躬。 “那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落十三道。 朱思也很诚实，他道：“我准备在这呆几天，看看有没有愿意收留我的猎人。” 许是怕雾雪生气，朱思又说道：“雾雪大人，我出身贫困，家里人还等着我赚钱，实在没办法，让您失望了。” “你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雾雪又板起了那张脸：“这个钱是你应得了，打巨蜥你也出了不少力。” “我和老板还有事，你请自便。” 雾雪没有急着接下一个任务，拉着落十三离开了猎人营地，二人朝着琼娜居住的旅馆走去。 见到琼娜时，她已经憔悴了许多，整个人消瘦了不少，雾雪在垃圾筒里看到了带血的纸巾，想来也是琼娜用过的，而托雷还躺在床上，手上才换了绷带，看起来他还是要好些了，本想着要带着琼娜过点好日子，没想到到头来因为自己的原因，琼娜夫妇越过越差了。 这样的景象雾雪怎么又不内疚，如果她当年没有走向猎人这条路，这一切或许并不会发生。看着琼娜还在假装着自己没病，一边抄持着家务一边照顾着托雷，雾雪隐隐自己尚没有琼娜那种韧劲与坚强。 雾雪将剩下的十五万欧布全部给了琼娜，让她就在铁炉镇先找个房子住下，再带托雷找个好点的医生看看，两人先把日子过好些，琼娜本想着推辞，雾雪解释说现在任务金的金额不大，但这种金额的工作每周也能做一次，日后钱应该不是问题，琼娜最终才将钱收下。 接着琼娜买了些新鲜的食材，肉鱼都不缺，为雾雪和落十三做了一炖丰盛的晚餐，最近太多的颠簸，总算能静下来好好的吃个饭。 托雷手还是用不上，琼娜就给一勺勺的去喂他。 “来，雾雪，啊——”落十三也学着舀了一勺饭送到雾雪的嘴边。 “我有手。”雾雪别过头去。 “来嘛来嘛，”落十三把勺子往雾雪嘴上送：“最近都是你照顾我来着。” 琼娜回过头加入了她们的对话，她笑道：“我们的雾雪都会照顾人了吗？那你还不接受别人的谢意。” 雾雪看着琼娜，无奈的张开了嘴，落十三一勺子满满的送进了雾雪的嘴里。 “弱……十三，这么达一口换，”雾雪吃里的嚼着，已经吐词不清了：“你是在喂猪么？” “我怕你吃不饱。”说着落十三又拿起勺子送到雾雪嘴边。 “我自己吃！” “雾雪，不许对朋友这么凶！” 面对琼娜的话雾雪只有委屈巴巴的点头：“知道了。” 街道逐渐黑了下来，房间里一盏黄色的小灯亮着，那些玩闹声、笑声和这曦阳一般的颜色充斥在这个房间，仿佛一家四口的感觉，在这个荒凉的世界竟显得如此的温暖。 第27章故人 猎人营地里发放的任务都具有地域性,往往是以营地为中心方圆两百公里内,猎人营地也不是每一个城市都有,它只存在于市区人口一万以上的城市,铁炉镇商人繁多，贸易促进了人口流动,自然也算得上重镇。 虽说这是个重镇，但对猎人来说值钱的任务并不多。主要原因是这里的职业构成以铁匠与商人为主,铁匠的工作单一,缺什么材料就往商人手上买。商人的需求确实要多些,但商人算得也精，在猎人营地里挂任务会被猎人委员会收起佣金,所以他们会私下找猎人来为自己办事儿。这也很对那些初级猎人的胃口,毕竟商人的工作更安全，也一样有钱赚，只是没有晋升的积分而已,对于多平庸者来说，钱往往比积分重要。 雾雪和落十三从营地走了出来,在她们身后的任务派发机上,除了那个鲸鱼呕吐物外已经没有别的值钱的任务了,其它的任务来钱太慢并不能满足她们的需求，这意味着她们得跑到另一个城市去看看。 “今天没看到朱思了诶。”落十三的目光扫过营地门口的台阶，她记得前天过来接任务时这个孩子还坐在那里，估计盼望着哪个猎人能将自己领走。 “可能找到好老板了。”雾雪直径走着：“这孩子底子不错，如果他坚持要走这条路,只要不死，做个顶级猎人是没问题的。” 落十三跳到雾雪前面，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呵呵……”雾雪干笑一声：“你别托我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 “可每次都是我救你啊。”落十三道，这个是实打实的真话。 “……”雾雪不是第一次被落十三这么打脸了，她加快脚步，不想与十三说话。 “诶？怎么又生气了，你等等我。”落十三跟着雾雪身后追着，雾雪懒得理她，她索性又厚起脸皮从身后一个熊抱。 “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真是个狠心的家伙。”落十三不仅抱着还不忘在过雾雪背上蹭起来。 “放手……”雾雪吃力的说道：“……要被你掐死了。” 落十三听话的放手，但还是抓住雾雪的手牵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落十三觉得牵着雾雪有种踏实的感觉。 雾雪则看看被拉起的手，之前还会毫不客气的甩开，似乎也是习惯了落十三的厚颜无耻，倒也习惯了，就任由她拉着。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呢？”落十三问道：“现在已经没有可接的活儿了。” 这也是雾雪意料之中的事，她也早做了准备，继续往北走就会到冬泉城，那里虽然任务不多，但猎人也很少。 “我们北上，去冬……”雾雪说着却被其它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在她视线所及的方向，正有两个黑衣人朝着自己走来。 雾雪本能的扫过其它的街道，发现接到附近都停黑色的车辆，都是高档的轿车，轿车上有着玫瑰样式的纹章，雾雪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些车辆出现在这里显得异常扎眼，雾雪首先想到的就是马基，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家伙猎杀自己的原因，但除了对方她暂时想不出谁会对自己这样大动干戈。 “你快走。”雾雪收回被落十三牵着的手，一把将落十三推到一旁。 “怎么了？”落十三道。 “带着琼娜她们走！”雾雪命令道。 落十三不解，但看雾雪的样子十分认真，于是转身离开朝着小旅馆走去，可没还没等她奔跑起来两个暗哨便冲到了她的身边，一左一右的将落十三架起又扔回了雾雪的跟前。 雾雪将落十三拉在自己身后，警戒的看着来者们，这时这群黑衣人中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她体态优雅，看上去却不像能打的。 “苏雾雪女士和落十三女士吗？”女人走在雾雪身前说道，她站得中规中矩，也是面无表情，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这么一问苏雾雪反而松了一口气，马基得人可不会蠢到确认自己的身份。 “是。”雾雪回答道，不再透露过多的信息。 “我家主人想见你们。”女人道，随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家主人是谁？”雾雪问道。 “你家主人会请我们吃饭吗？”落十三跟着说道。 女人依然面无表情，她说道：“我家主人二位是认识的，前来邀请二位叙旧。” 雾雪是觉得车上的玫瑰纹章颇为眼熟，女人又提到是旧识，对方是谁她心里大概有了轮廓。 “那劳烦带路了。”雾雪道。 雾雪跟着女人走上一辆轿车，落十三自然也跟了上去，此时其它的轿车也开了过来，总共有四辆车，还是个小小的车队。女人坐上副驾，将身后的位置留给了她们，车队并成一排整齐得朝着城外开去。 也是开了好一会，到了离铁炉镇五十公里外的郊区，相比颓废的城镇，这里青山绿水倒是显得格外清新，平原上还能见到几匹上好的骏马，一座庄园坐落于此，这是附近贵族们日常消遣的地方。 车队一路无阻的开了进去，直接到了庄园的后院，车平稳停下，从另外的车上下来的黑衣人将雾雪把车门打开，副驾的女人先下了车，她带着雾雪他们朝着后院深入走去。这是个极漂亮的花园，里面种植的多数是玫瑰，园丁机器人辛勤的灌溉着这里。 鸟叫虫鸣演奏着自然的音乐，蜜蜂与蝴蝶也飞舞着，无不让人感慨这里是否还是铁炉的地界。 “主人在里面等你们。”女人不再向前，只是指了指花园深处。 雾雪带着落十三朝着那方向走去，落十三对周边的环境一脸兴奋，但同时又怯生生的躲在雾雪身后。两人只走了一小会儿便见到一个白色亭子，亭子中间泡着茶，而一个女人正往茶里加着糖。 不出雾雪所料，邀请自己确实是那个人。 “薇诺女爵。”雾雪欠身说道。 “原来是你啊？”落十三满脸写着高兴，她跑到薇诺跟前上下打量道：“你伤好些没？” “好些了。”薇诺笑道，她指了指桌面的板凳，也对雾雪说道：“请坐吧。” 落十三坐下后拿起桌上的饼干，她虽然不知道薇诺找她们做什么，但她还是清楚大小事情雾雪做主，于是自己只顾着吃了起来。 “女爵找我可是兰香的事。”雾雪开门见山的说道。 将红茶递给雾雪，薇诺点点头：“苏雾雪，久闻大名，原来就是你。” “看来女爵没少调查我的事。”雾雪说道，想来薇诺也知道她曾经杀掉顾主这件事了。 薇诺抬眼，直勾勾的看着雾雪，和上次相遇时比，这个女人仿佛冰冷了许多。 “调查了，才敢用。”薇诺优雅的端起茶杯。 “任务是什么？”谈生意雾雪向来直接。 “铜须郡的伯爵……夫人。”薇诺说道这个名字时，她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 落十三一口茶叶喷了出来，她用袖子擦擦嘴道：“要杀兰香的不是伯爵吗？冤有头、债有主，关伯爵夫人什么事？” 十三不明白，但雾雪却是清楚的，其实从头到尾要杀兰香的根本就不是伯爵。 薇诺放下茶杯，她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还是微微颤抖着，薇诺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伯爵干的，当时也让斯考克去为我报仇，后来斯考克被你杀了。” 说到这里薇诺看了看雾雪，赞扬道：“真是厉害呀，一个人竟然干掉了银蛇组的所有人。” 雾雪不答，只继续听薇诺说着。 “你杀了斯考克后，我唯一线索就算断了，于是我从新找了线人去伯爵府上打探，结果才知道伯爵那段时间并没有铜须郡，而是在帝都里为皇太子府上做幕僚，于是线人又深入打听，原来那几日斯考克一直与伯爵夫人的侍女来往。顺着线索走下去，才发现最终的凶手是伯爵夫人。” “这真是太残忍了。”落十三感叹道，还不忘朝自己的嘴里扔一颗干果：“兰香不是她的爱人吗？” “谁说是她的爱人！”薇诺将面前的茶杯推到在地，她激动的站了起来：“我才是兰香的爱人，只有我才是！” “女爵息怒。”雾雪将落十三拉在自己身后：“十三也不知道。” 薇诺坐了回去，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接着说道：“我也以为她深爱着兰香，我也并想知道她是如何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那女爵的意思是？”雾雪道。 薇诺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她握紧拳头向雾雪说了三个字：“捉活的。” “好。”雾雪回答道，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她又接着道：“你给斯考克开的价是二千五百克黄金……” “五千克黄金。”薇诺毫不吝啬。 而另一旁落十三再一次把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来：“乖乖……那么多钱。” “先付50%的定金。”雾雪道。 “可以。”薇诺回答道。 “还有一个条件。”雾雪扬起嘴角：“事成以后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薇诺道。 “赏金猎人，马基。” 第28章牵手 铜须郡在铁锤堡的西南方,那是一个不太发达的城市,说它落后也并不为过。那里路虽然修得足够宽敞,但路边的土地无处不是坑坑洼洼的,土地上也没有植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看不清的灰尘,它们像幽灵飞荡在整个城镇中。 幽灵之下的那些房屋也十分的老旧，看上去还是文明时代的产物,它们在外墙脱落后裸|露出了红色的墙体,而厚实的窗帘将窗外的世界与屋内隔绝,没人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下出入。偶尔在街上看见一两个行人，他们的脸上也戴着怪异的面具,企图用这些面具过掉那些污浊的空气。在这里看不到蓝色的天,也看不到绿色的大地，只有长龙一般的矿车，它们轰隆隆的离开,又轰隆隆的回来，仿佛没有尽头…… 这里萎靡又毫无生机,如同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贫困又肮脏。 可谁曾想到,这片土地的主人主人却是个富的流油的家伙，在金冶之国这个以出口矿石为主要产业的国家，铜须郡的铜矿产量这几年可是数一数二。而铜须郡伯爵的家族掌握着这里的开采权，已经于此地盘踞了六代。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恨着他们,所有的人都怕着他们。 雾雪合上窗帘，关掉窗外这个肮脏的世界，她今天已经观察了快大半天的时间，除了让自己的心情更糟她几乎一无所获。 这个老练的猎人坐回壁炉旁的沙发，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简单的记录下那些稍为有用的信息，来铜须郡已经一周了，她所记录下的东西也只有寥寥几页。 从接到薇诺任务得那天直至今日，雾雪除了进行了大量的采购和准备之外，在这十天里雾雪没有太大多的行动，她只是像一只蜘蛛一样老实得呆在网上，静候着自己的猎物。至于原因，简单的甚至有些可笑，因为她根本找不到进入伯爵府的机会。 铜须郡伯爵的府邸离他的封地还有很长的距离，在那里的上风上水，空气与土地都充满了生命气息，仅是百公里之隔，却如同天堂和地狱。这个家族不仅吸取着这一片土地的血液，更是蚕食着它仅有的美好。 越是贪心的人越是小心谨慎，兴许是害怕人民有一天终会推翻自己，所以伯爵府的防御可谓如监狱一般的森严，只是监狱所禁锢的人在外面，自由在里面。 正是如此森严的防御，才让雾雪做出现在这样傻等的决定。既然自己一定进不去，但是对方却一定会出来。 雾雪选择的这个房间正好是伯爵府到矿洞的必经之路，根据薇诺的情报，铜须郡伯爵此时还在皇太子身边走动着，铜须郡的矿业要正常进行，势必有人要坐镇家中，伯爵没有兄弟，膝下没有子嗣，这意味着只有伯爵夫人会去打理。 那便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而在来到铜须郡的这段时间里，雾雪除了不断的寻找着有用的信息外，她还在这借用这段时间去训练落十三的能力，这次她拿着那笔定金买了不少装备，得让落十三一一认识。但训练过程中落十三总在接二连三的给她惊喜，而这种惊喜却逐渐变成了小小的不安，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恐惧。 “雾雪，今天我们做什么？”落十三走到雾雪身边，戳了戳这个尾巴。 雾雪合上笔记本，她却是先看了看落十三身后的桌子，上面所有的武器都被擦的油亮，依火力大小摆放的甚是整齐，雾雪却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 就在她们第一天入住这里时，雾雪便将这些武器依次向落十三展示，一开始落十三还只好奇的拿在手上摸摸看，可逐渐的落十三开始把玩了起来，每一把枪她好像都非常的熟悉，打开保险，武器上膛，子弹拆卸，每一步都熟练之极，好像她才是这样武器真正的主人。 雾雪还一直记得她在拿到某个武器时居然念出了它的名字——凯撒之眼。她清楚记得自己从来没给对方展示过那个武器，因为那是她拿着薇诺给的定金买的，她也坚信落十三不可能在红铁平原那样的地方见过那玩意。 那……落十三又是在哪里知道的？ 在这段时间里，雾雪也认真的去回想与落十三相遇的种种，着实有许多诡异之处，在夜百合乐园里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斯考克的家里那些人又是被谁杀的？那巨蜥之死的细则是如何进行的，每次问到这些时落十三总是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甚至抱头叫疼。 最终雾雪也只能摇摇头放弃那些提问，与落十三朝夕相处了一月有余，她的样子真的不像是装的，雾雪宁愿相信她是真的记不得那些事情，而非是个骗子。 “雾雪，问你呢？我们今天做什么？”落十三见雾雪有些分神，再次问道。 雾雪回过神，她看看落十三认真回答道：“在这一周的时间，你学了我一年才学完的东西，我……真不知道今天应该让你做什么了。” “是吗？”不明所谓的落十三以为雾雪真在表扬自己，倒是一脸笑颜：“那是不是说我一定会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猎人呢？” 雾雪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呢？” 落十三一愣，摇摇头：“这个……没有想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失忆以前是什么人？你的家在哪里？你的家人会不会担心你？”雾雪尝试着引导着落十三去回忆。 再一次的摇头：“没有。” “那你想知道吗？”雾雪道。 落十三抬头想了想，叹了声气：“不想。” “为什么？”雾雪问道。 落十三看看雾雪，表情很是纠结，最后还是松开眉头继续说道：“之前是有想过，修女们也带我去验了DNA，就像你看到的，我是个黑户。红铁荒原里面黑户不少，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从小被父母遗弃掉的……所以……” “所以你担心你曾经也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雾雪小心问道，落十三的这个猜测也并没有错，这个世界上没有户籍的除了死人，就只有从出生便被遗弃的孩子了。 “其实也没什么担心的。”落十三咧嘴一笑：“反正也记不得了，不如现在开心的过，万一回忆起来全是痛苦，那我不是亏大了。” 十三又机智岔开话题：“好了，还是想想今天我们做什么吧。” 雾雪不再深问，无论落十三曾经经历过什么，她相信至少现在对方是善良的，而且换做是自己，她也不愿意回忆起童年时的那些经历，那些回忆就像窗外污浊的空气，一直弥漫着，从来没有散去过。 “今天，休息。” 说到休息，茫然的就是落十三了，往日里只要闲暇，她一定会拉着雾雪去集市里走走，对什么都相当好奇，东看看，西问问，逗逗猫喂喂狗，可铜须郡真不是一个适合玩乐的地方，就算下楼都得戴着沉重的面具。 落十三很不情愿的走在雾雪身后，雾雪的脚步反而有些急，不想跟着，于是各种小心机，一会说自己呼吸不过来了，一会又闹着走累了，总之还没走到五百米就已经装疯卖傻五六次了。 “怎么又不走了。”雾雪看着坐在地上的落十三皱眉道。 “不是说休息吗？为什么又出来收集信息。”落十三道，她极为聪明，雾雪急匆匆的样子就像是去收集情报。 “……”雾雪原本是想走走活动一下身体，可走着走着却犯了职业病，她懒得解释，于是说道：“刚才谁说要当和我一样优秀的猎人，我安排你跟着做就是了。” “……”呛惯了雾雪，落十三第一次被雾雪反呛，倒是一口浓痰吞下肚，吐都吐不出来的感觉。 “别磨蹭，过来。”雾雪像招呼小动物一样伸出手。 雾雪就知道这招有用，落十三立即像个小豚鼠一样蹦哒了过来，两手一握又温暖又踏实。 “雾雪，你现在居然会主动牵我了。”落十三笑道，透过那面具都能听到她得瑟的笑声。 “……”雾雪无语，面具后面脸居然红了起来，与落十三呆得太久，自己都全然没有发现。 “松手，不牵了，自己走。”雾雪甩开落十三的手，可又马上被落十三握住。 “不要，这里雾好大，看不到路。”落十三说道。 “……”雾雪有时候真想弄清楚落十三为什么老黏着自己，她就像一个橡皮糖，让自己甩都甩不开，但是好像这个橡皮糖，挺甜的。 城市里污浊空气让道路也变得模糊，厚重的面具下，二人看不到对方的脸，甚至让交谈都变得吃力，但就是默契的牵着手，好像都没有放开的意思。 “十三，”雾雪突然说道：“你说之前的你是什么样的人？” 落十三却停下了脚步：“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你再问了。” 雾雪很少感受到落十三的严肃，这和她那日杀掉巨蜥后的那种感觉完全并不一样，那日的严肃像是另一个人，今日严肃却像是直接落十三的严肃。 “好，不问了。”雾雪承诺道。 “我们今天去哪里呢？”落十三换了一个话题，如果雾雪真准备去打探一下，那总得有个目标吧。 雾雪看着身边一辆辆巨大的卡车，她回答道：“矿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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