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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行云录】(2.9-2.16)作者:正在离婚中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08-18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二集 第九章 聚英   岳玄机沉默一会,正当众人渐感不耐之际,突然道:“不知大师可还记得十年前极乐帮之战?”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  十年前,少林、峨眉、五台等六大正派高手数十人,在江南楚家
第二集 第九章 聚英

  岳玄机沉默一会,正当众人渐感不耐之际,突然道:“不知大师可还记得十年前极乐帮之战?”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
  十年前,少林、峨眉、五台等六大正派高手数十人,在江南楚家的策划率领下,奇袭当时在江湖上凶焰冲天的极乐帮,扫荡群魔,“极乐帮”帮主、一代大魔头“极乐真人”也于那一役中力战当时名斐武林的“三艳双飞琴箫掌”中的“九音箫”和“折情掌”二人,在震惊天下的“九音红影箫”无铸绝学下败逃,二十年来邪道第一大派的“极乐帮”从此烟消云散,江南楚家因此更是势盛,隐然成为白道领袖。在场之人中,法华大师和卫虚子都曾亲身历经此战,想起当时的血腥凄厉之处,兀自凛然。
  法华上人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此战老衲今生一日不敢或忘,若不是楚临川楚宗主指挥若定,我等白道中人只怕早已在此役中骨肉化泥了。只不知岳施主在江湖中散播夺魄魔君身怀至宝与此事何干?”
  “大师当知昔年的‘极乐帮’帮主极乐真人一身诡异绝学,玄微精奥,不类中原各派武功。但他是何出身来历,大师可知否?”
  岳玄机不答反问道。
  法华寿眉紧皱,迟疑道:“这个……”
  少林高手是役中死伤无数,纵是“四秀七英”之一、被誉为少林近年来最杰出传人的“无机和尚”亦被极乐真人重创,以致如今只有当年颠峰时期的七成功力,但众人虽为各派精英,尤其是少林立派已千余年,向称为武学发源之地,却至今仍无法得知极乐真人武功的来历,此际闻得岳玄机问及此事,法华不由大为尴尬,一时无从答起。
  楚行云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却听祝凤翔抢先道:“莫非岳大侠已经知道了么?”
  “正是如此!”
  岳玄机拍掌赞道,“祝姑娘不愧冰雪聪明,一猜便着。楚家经过十余年来的查证,现在已可确知,这极乐真人实是西域奇人夺魄魔君的弟子。”
  他脸上掠过一片阴影,沉声续道:“那极乐真人本为一孤儿,自小便为夺魄魔君收养,授以武功。自从三十年前魔君失踪后,便独自下得阿尔泰山,纠合一帮凶残之士组建极乐帮,不意竟创成诺大局面,十多年来凌驾于江湖各邪魔黑道而成为第一大派,流祸武林,荼毒苍生。”
  众人暗自心惊,想不到昔年造成漫天风雨的大魔头竟只是夺魄魔君的一个弟子,想那极乐真人已然如此厉害,那么其师夺魄魔君的成就该更是惊天动地了,难怪近日来能造成如此血劫!
  岳玄机神色一整,紧接道:“当年夺魄魔君几近天下无敌,虽为‘慈心羽士’管前辈击退,却是全身而退,一直是中原武林的一大隐患。此番率领东瀛杀手挟恨而来,声势非同小可,有鉴于此,楚宗主自得到确切消息后,为避免再度血劫防患于未然,逼不得已想起一法以便激起武林人同仇之心,这多日来极力宣扬那据说载有当年媚情教主屠行空一身无敌武学精华的《媚情签》一直藏在这夺魄魔君身上!这魔头不知为何踏足中土后便脱离了跟随而来的扼中东瀛高手,单骑北上,不论他武功如何超凡脱俗、盖世绝伦,但如今在中原各家各派无数高手的轮番袭击下总不能安好无恙吧?再加上我等在此最后一击,必能消弭这整个中原武林的饿大祸患!此法虽略嫌阴毒,好在这魔头也是满手血腥,如此作为当不算太过。”
  众人一时无言,难怪风云骑、天地盟、四海帮等各派不顾悬殊,前仆后继的伏击绝世高手“夺魄魔君”了,原来是为夺取罕世秘籍《媚情签》楚行云暗中冷笑不已,忖道:“楚临川这老贼平日里总是一付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城府深沉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之极,嘿,老贼呀老贼,你为了提高楚家的威望势力以增加争夺江湖霸权的把握,却是太过心急了啊。嘿嘿,如今这番不择手段的作为虽是打着为天下除害的幌子,但这向称神算的岳老儿却无意中暴露出了你的真面目,有心人一见即知,看来今次你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栖霞观卫虚子沉思须臾,似是自言自语般的道:“贫道曾听与管三白前辈交好的武当掌教浮芥道长所言,夺魄魔君那厮所练的内功乃是天竺佛门分支的‘大天罡霹雳神功’!以此魔几近百年的修为,内息之雄浑凝厚想来已是举世罕有,却不知他现今将这门神功修到了第几重?”
  武当历来是道门至尊,他身为栖霞观的主持,与武当有交情自不奇怪,况且近百年来佛道两门积怨颇深,浮芥真人对佛门各派武学自是了然于胸。他一直一言不发,此话一出,却直指事端的关键所在。
  岳玄机突然转向代表镜水山庄前来的“乾坤圣手”方青言,凝视一会,忽然石破天惊般的道:“方兄昔年曾四战极乐真人。对那厮的武功,想必再清楚不过。自弟子而观其师,方兄有何看法请说来听听如何?”
  众人心中大是震惊,想不到这乾坤圣手虽然近十年来声名极盛,但他竟和十多年前凶焰盖天的极乐帮主交手四次,也可谓是一大武林秘辛。
  方青言双目直直看着前方,射出复杂的神色,犹豫着不知是否要说出自己的糗事,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说出,缓缓道:“极乐真人的‘大天罡霹雳神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其威猛刚烈处简直难以想象。当年我初出江湖,因师门之故曾经几次和他交手。第一次,只战十招便即告负。苦修半年本派武功后又与他交手,便走了三十余招。后来,方某因机缘得以参破家传秘学,融会了师门绝技后第三次交手时,已可与妖道战到百招之外。此后一年间,方某日夜苦练,终于自认本身武学修为已至化境,短时内再难寸进。便又向他挑战,哪知此次再度交手,却反而只接了十余招便受伤落败,且败得无话可说。”
  “如此说来,弟子已然如此厉害,那么夺魄魔君的的武功很有可能到了当年媚情教第一护法‘鬼手夺魄’无敌中原的地步了?”
  法华大师面带忧色道。那鬼手夺魄当年便凭着修至第八重的“大天罡霹雳神功”横扫中原,无人可挡。直至六大高手联手发起歼情之役,方与峨眉派百年来最杰出的高手李妍真两败俱伤。
  方青言露出回忆的神色,肯定的道:“极乐真人和我交手时曾言道,其师在阿尔泰山苦修五十年,已将大天罡霹雳神功修至第七重,但其后一直无所进展,待得与”慈心羽士“交手败返后,在失踪之前终于再进一步突破了第八重。想来这三十年大概已将‘大天罡霹雳神功’修至前无古人的第九重至境了吧?而今此魔重临中原,依我看即使峨眉李真人重临人世,也未必能胜他一招半式!”
  “澜沧煞神”厉残神色甚是不屑,面笼寒霜冷冷道:“夺魄魔君如何我不知道,但以极乐真人足以抗衡‘箫掌’两大高手的盖世魔功,方大侠竟能从他手中四次脱身,看来方大侠的修为定是远在我等之上了。”
  要知他是国师府门下,而发起此次行动的帧王向来对嘉靖帝宠信的国师陶仲文看不顺眼,以为是陶仲文以道教妖术迷惑圣上,致使政事荒废、奸臣掌权。方青言是帧王派来执行此次歼魔行动的代表,厉残因故参与了这次行动,本就暗存着与之较劲的心理,此刻见他如此推崇对手武功,当然大是不满了,是以耐不住出言讥刺。
  方青言面无表情,哼道:“厉煞神过誉了!方某本就武功平平。倒有一人,总喜欢自称为百年来的第一宗师高手,诸位可曾听过?”
  一向以‘见闻广博、消息灵通’着称的丐帮帮主向天啸此刻也忍不住惊呼道:“风乍起,云飞扬,碧空闪,刀屠佛——屠佛刀!”
  在场之人都觉耳中嗡嗡作响,也不知是因为向天啸的声音,还是这个名字!
  “莫非,应不屈曾经败在魔君手上?”
  法华大师急问道。那“屠佛刀”应不屈亦癫亦狂,刀法绝世,曾发愿屠尽天下出家之人,死在他手中的佛门高手不计其数,可四十年来从未有人胜他一招半式。白道高手数次围攻,都被他杀得落荒而逃。
  三大世家中的慕容家主慕容远山亦曾败于他手,因而决意苦练绝情绝性灭绝人情的“红尘斩”多年来不理家族事务,以致慕容世家的大权渐渐为其后妻李妙音控制掌握,使得内部矛盾丛生,人心渐乱,无力对江湖形势加以影响,声名已经暗淡了许多。
  “正是。三十年前应不屈携妻出游,其妻独自观月时竟被尚未出道、性好渔色的极乐真人调戏,交手之下,应不屈的惊梦刀竟不敌却被魔君的青天戟!”
  方青言沉声道。
  向天啸豪迈的脸上已不在有丝毫轻松的意味,他虽然是武林着名高手,但自忖却非当年的极乐真人的对手,何况如今面对的还是其师夺魄魔君。他心理沉重,转首注视他人,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的阴霾,知道魔君的强悍已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
  岳玄机见众人神色消沉,凛然振声道。“今日我等势将有惊天动地的一战。为沿海百姓不再受倭寇之苦,为大明天下千万苍生计,受帧王和楚宗主所托发起这次歼魔行动,便是岳某战死于此,也决不可让此魔肆虐江湖,使倭寇阴谋得逞!眼下各位都是江湖上两代中最为杰出的高手,参与此役,何况还有离恨阁的竹盈小姐适逢此会,离恨阁为武林圣地,武学玄奥高深莫测,当是我等一大臂助!”
  众人心头沉重,却又隐隐感到热血沸腾。萧竹盈一直默默地痴望着楚行云俊伟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形,十多年来清冷自持的芳心摇荡不能自已。突然听人提及自己,娇颜上泛起一抹嫣红,极是动人,樱唇轻启道:“竹盈不过一介小女子,恭逢盛会,自当为各位前辈摇旗呐喊,敢不尽力!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能歼此巨獠!”
  众人一起点头称是,当下细细商议细节起来。
  流霞经天,柏韵松涛,白云掠空。这里是距离紫竹林外里许的临竹谷内,万枝翠竹纷落的枝叶逐渐掩盖了谷中那凌乱的足迹。楚行云以手支腮,百无聊赖的欣赏着一树树耸天翠竹。他和萧竹盈、朱韵妃、祝凤翔、祝龙仰四个年轻人一组,听令于镜水山庄的方青言,潜伏在峡谷左方峭壁上,而其余之人则为另一组,埋伏在右边。他们所伏之地离谷口约百余步距离,两壁间甚是狭隘。此刻只等夺魄魔君入谷行到此处,他们便将从两侧进行蓄谋的突袭!
  楚行云忽然转过头来,望着身畔清雅若仙的“离恨阁”传人萧竹盈,只见那翩翩翠叶落于她如云秀发上,宛如暗夜中的栀子花,清雅袭人,一时不由看得痴了。
  萧竹盈回过头来,不由娇靥生晕,亦喜亦嗔地横了他一眼。祝凤翔将二人亲热神态看在眼中,暗忖多年来自己对师兄芳心默许,但他却一直若即若离,何尝有片刻两情相悦的时光?念及于此,心中不由一阵酸楚,珠泪点点暗滴,旋即悄悄试去,虽未为他二人察觉,一旁的祝龙仰却是看在眼里,心中不断暗暗的叹气,虽然一是亲妹一是师兄,但对此“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男女感情之事,却也无他人置掾的余地。
  与楚行云关系颇为微妙的“乾坤圣手”方青言此刻冷冷注视着阴沉沉的天空,仿佛那里正演绎着什么,也不知是否知晓旁边那几个年轻男女的情态。突然间微微做了下手势,侧耳倾听,楚行云等人见他神态,知道有异,也都分别运功听去。只闻那天边传来一阵缓缓马蹄声响,先是若有若无,随即便清晰起来。三人心中都是一紧,方青言毕竟是上代高手,果然身怀绝学,光是在六识上就已是在诸人之上了!但此时已无暇细思,听及马蹄声响,知道夺魄魔君已经来到这临竹谷内,不由都蹲伏下来,从石隙中望去。
  只见从那大地的尽头,孤零零一骑乘着风叶迤逦而来,在枯叶旋舞掩映下,那种孤独似要立时将整个天地充塞。待到更近一些,各人才发现那人骑着一匹瘦黄马,四腿长健,鬃长盖目,显然不是凡物。马上骑士面目粗犷丑陋,长发披散双耳垂肩,身形魁伟,让人半点都看不出他其实已是个年过百龄之人。不过片刻间,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了谷口。
  虽然这几年间亿不知闯荡过多少龙潭虎穴,经历了多少次刀光血影诡谲阴谋,但此刻楚行云依旧感到自己一阵前所未见的紧张,因为即将面对的毕竟是一个修为已近百年的盖代大魔头,不禁暗自运功敛息,眯起双目,对方既是绝世凶邪,当会察觉身周光线气温的异常,想要伏击于他自当极为小心谨慎。
  那骑士催马前行,到了谷口处几丈远时,突然伸掌在那马头上一拍,黄马蓦地止步。楚行云心中一跳,凝神望去,见那骑士似乎颇为欣赏谷中奇景,因而驻马停补。他身披一袭黑色大氅,鞍后马包卷毯,马侧悬挂一枝青色长戟。
  “夺魄魔君!这就是那个横行千里杀人无算的大魔头!”
  更为年轻的祝龙仰心中一阵激动,旋即暗忖:“他为何把马停住了?莫非已发现我等了?”
  见妹妹凤翔脸有疑惑不安之色,转目朝他望来,知道她心内亦和自己有相同想法。正思忖间,却见那夺魄魔君又将双腿一夹,黄马便缓缓踱入临竹谷中。不由心中一宽,暗呼了一口气:“原来他并未发现,倒是我多心了。”
  马行入谷约百步,夺魄魔君翻鞍下马,将青色长戟摘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黄马唏溜一声,跑入疏林中转瞬不见。峭壁上众人心头霍霍跳动,只等他再前行几步便一齐出手。
  魔君却静静立于当地望着谷中翠竹,动也未动仿佛木雕石塑般。片刻后,突然转过身来,长戟纵横,竟在坚硬异常的山石岩地上划出几行深深大字:“青戟抖叶,竹林深邃。噫嘻高人,云胡生怯?”
  遒劲有力笔锋刚健,大开大合,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气势!
  楚行云心中一惊:“他果然已经发现我们,因而先给一个下马威。”
  与萧竹盈对视一眼,心中均想:“此魔武功果真惊人。”
  却听右侧岳玄机一声朗笑道:“好眼力!晚辈等毕竟瞒不过前辈灵耳!”
  说罢,身形轻灵,迅速从峭壁上飘落下来。众人知道无法暗袭,纷纷现身,从峭壁上腾身而下。
  离得近了,越发觉得夺魄魔君身形之巨,众人中的“龙行天下”向天啸已是身材异常高大,人所罕见了,但他比其竟还要高出一个头去。此刻挺戟而立,恍若天神一般,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之意,淡淡扫视着众人。他显然是对中原武林局势做过一番深刻了解,知道各个着名高手的形态特征,但此时独自对上这许多闻名白山黑水的高手侠士,却似是依旧毫无所动,只是精光眸子注视到陵阳郡主朱韵妃时,深深看了一眼,似是颇为意外。当他转目注意到文士装束的“乾坤圣手”方青言时,神情亦是不禁一怔露出深思的神色。

第二集 第十章 惊世

  众人被他看时,心头都是一颤。领头的“玄机妙算”岳玄机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内惊惧之情,环顾众人一眼,朗声道:“前辈自踏足中土,一路北进,戟下无情赤地千里,所造杀孽抵得上常人千生百世。不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废武功后随少林法华大师出家修修来世,也可免了今日里的杀身之祸。”
  法华大师听了,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两声佛号。
  夺魄魔君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蓦然抬起头来,手中青天戟纵横,喝道:“假仁假义,不知自量!毋庸废话啦,想杀我为武林除害,只管放下道来!”
  语声低沉嘶哑,极是特别,摆明要和众人一决生死。
  众人听到他沉喝声中蓬勃催发的功力,都不由暗感心寒,气势上顿时落于下风。惟有心高气傲、未曾受人轻视过的“紫衣鸾凤”朱韵妃突然“呛”的一声,拔出负身背后的意麈剑,此剑与祝龙仰的“天魂神剑”一起被誉为七大名剑,是她为此行特意从帧王府武库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此刻她如雪皓腕微震,地上倏然出现几个细细的篆字:“寒既不着意,何必苦争春?”
  这几字写得快极,以场中诸人眼力也很少能眼力看出她是如何在弹指间写出来的。虽然没有夺魄魔君适才那几字的气势雄壮,但字迹清秀笔画纤丽,且带着一股淡淡的禅味儿,并不为魔君的字所压倒。虽然早闻“紫衣鸾凤”的芳名,但众人多以为只是因她朝廷郡主的身份之故,此刻见她为了争回被夺魄魔君压倒的气势而故意露了这一手,不由看得众人暗暗称奇,心下均叹“离恨阁”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弟子便竟有这等功力。
  对面的夺魄魔君亦是微露诧异之色,又复细审她玉颜,似是想不到如此风姿绰约、身位娇贵的绝色丽人,却会身怀这等不俗武功,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了一丝赞赏之意。
  “澜沧煞神”厉残突然抽出那条驰名京都的残龙鞭,健腕轻抖,那粗若儿臂的长鞭立时伸得笔直。这残龙鞭鞭身乃银丝合着牛筋人发所造而成,柔韧而又沉重。但在厉残内力催动下竟可化柔为刚,实是非同小可。众人心下都暗暗叹服:国师府果然卧虎藏龙!这厉残与“鬼鞭”曹齐文为闻名京师的江湖双鞭,果然手段不凡,不可小视。
  厉残持鞭在手上打了个圈儿,厉声道:“老魔,你可还记得三十二年前雁门关外丧于你手的那个中原使鞭高手?”
  夺魄魔君抬起头来,仰天思索道:“三十二年前,雁门关外?哦,‘孤鞭’厉廷之?”
  厉残刚牙崩咬,缓缓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道:“那就是家父!这么多年来我以为你早已恶贯满盈,天可怜见让我重遇杀父仇人,哼,家仇国恨,夺魄魔君,你我不见生死不罢休!”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这国师府的高手会不请自来,远来是有着这么一段血海深仇夹杂其中。这厉残还是厉廷之的儿子,当年厉廷之号称天下第一鞭,想不到还是丧身在夺魄魔君手中!
  夺魄魔君嘴角轻轻一撇,似乎极是不屑,旋即露出回忆的神色,低沉的道:“厉廷之鞭上功夫不坏,当初还颇让老夫费了一番手脚!想不到其子却是懦弱无用之人!哼,你既是其子,想来得到了他‘残龙鞭法’的真传,今日且让老夫鉴赏鉴赏,看看是否还够火候?”
  厉残脸色通红一片,喉中嘶鸣有声,显是愤怒之极,跨前一步,却又停住,显是不敢单独对魔君出手。岳玄机看厉残须发怒指,额上青茎隐隐,不住粗喘,怕他耐不住怒火,他可万万不是这魔头的对手,单独出手下必有损折,当下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务必忍耐。急忙转移话题,别有所指道:“我看前辈眉宇间青气毕露,定是中了‘毒弥勒’了凡大师的五毒散奇毒!在下听说此物乃用金叶菊、黑心莲、瘴毒桃花、苗疆寒碧潭中的紫藤,再加上碧蚕蛊五种毒物烧灰炼成。中毒后不时发作,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如再得不到解药,便会全身溃烂而亡,死时的痛苦比之万毒噬咬更甚。前辈虽然神功盖世,运功将毒性压住,但动手时却难免要大受影响。前辈莫仍要执迷不悟,免得多费我等多一番手脚。“此话甚是无礼,但众人均知他说此番话的目的,只是要点出魔君已身中奇毒而已。夺魄魔君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大声道:“生死成败,一战而决!”
  众人突闻这雷鸣般大吼,吃惊下心中均是大跳了一下。
  卫虚子眼中杀机一闪,怒道:“你这厮如此不识好歹,待会便让贫道好好教训教训你!”
  口中虽是如此说,毕竟给自己及同伴壮胆的成分多一些,和厉残一样同样不敢抢先出手。
  朱韵妃妙目瞟了岳玄机一眼,却见他神色自若。但那只按着着身后酒葫芦的两手却在不断抚摩着。她对家中这个极得父王称道的人,虽然所知不多,但这个动作她却知是岳玄机内心极度紧张的显示。不由心中一惊,岳玄机号称“玄机妙算”纵使以她身为离恨阁冰魄神妃门下的眼光,亦是窥测不出他的武功修为深浅,只是这几日相处的印象中他常常谈笑风声,从容自在,从未曾表现得如此紧张不安,难道这气势不凡的夺魄魔君果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可怕?
  其余各人虽也都心中暗凛,但他们均为名震一方的高手,平生经历风波无数,所以表面也都现得异常冷静。楚行云和萧竹盈对视一眼,彼此都可看出对方的骇异之情,那边祝市氏兄妹亦依在一起,全身贯注。向天啸一直未曾作声,他心中对楚临川和岳玄机处心积虑的做法深感不满,认为行使阴谋诡计对付对方堂堂正正的单人匹马,不是一个武人的作为,何况这也给了东瀛倭寇耻笑中原武林无人的借口。但在此时刻却也不便表示什么,是以一直静静观望着,不置一词。方青言眼中射出旁人不明白的复杂神色,紧紧盯着夺魄魔君那看不出岁月痕迹、此刻略浮一丝青色的脸庞,身上气势不住攀升,显然正在凝聚着全身的功力。法华上人和卫虚子聚在厉残身旁,手按兵器,准备随时出手。
  冷冷的空气中杀气弥漫,大战一触即发!忽然只听楚行云一声长笑,越众而出,朗声道:“晚辈蝶衣会楚行云,欲向前辈讨教几招,不知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变色。要知到这刻为止,岳玄机此前的言语已将夺魄魔君的无敌形象深深种于众人心中,为的就是让众人同仇敌忾,齐心合力围攻于他,哪想到这楚行云竟有此一招?真是年少气盛、意气用事!
  一时间,法华上人、卫虚子、厉残等人均诧异之极,向天啸眉头大皱;满是钦佩之色的朱韵妃对着祝凤翔暗吐了一下香舌,后者则面带忧色,黛眉轻蹙;而此地临竹谷的正主萧竹盈,望着楚行云年轻轩昂的雄伟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
  夺魄魔君微微颔首,瞥了几个女子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楚行云哈哈一笑,转头向萧竹盈深情一瞥,双掌一错,摆开庄清音所授的独门“碎雨相思掌”的架势。他望着这血战千里未曾一败、当今之世硕果仅存的绝世大魔头,心头实在亦是紧张万分。
  实际上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自己为何会甘冒奇险,单独与夺魄魔君交手。只是见了他那睥睨天下、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豪情气概,而那让他见惯殊色丽人的不羁之心也情思难抑的绝世佳人萧竹盈盈盈美眸盯望着那雄壮的身影,显露欣赏赞叹的神色,胸中禁不住热血沸腾,便脱口而出要独自挑战。他生性好花惜色,虽与帧王妃方心依相爱经年,但当见到清雅若仙的绝色佳丽萧竹盈,却仍忍不住心动。其实不论是谁,国师府娇女李雁影、同门师妹祝凤翔,还有那哭命女子商筱叶,他都深深喜爱着,为了这些深爱的女子,便是抛却性命不顾,亦是无所畏惧。此际但觉说出此话后,有说不出的痛快,心中豪情翻涌,对岳玄机和楚临川计谋的顾忌再不念念于心,只觉这世上再无自己可惧可忌之事,一颗心向着无限的云天拔去!
  夺魄魔君笑意收敛,屹立不动矗若山岳,气势凝然。楚行云细查之下却觉毫无破绽可寻,暗忖道:“先发制人而后发者制于人。此刻他虽无破绽,但我却可以引他露出破绽!”
  心念方动,身形已腾空而起,凌空便对五丈余外的魔君连发三掌,掌势如幢幢碎雨般疾快狂涌而去。
  这三掌力道轻重不一,刚柔各异,旨在引对方接掌后露出空门,以便连续进招争取上风。夺魄魔君左手长戟不动,右手顺势轻拨,那掌风立时被引得偏了,击在右面空地上,将层层铺地的竹叶击飞碾碎。
  楚行云万万没有想到夺魄魔君竟不硬接自己掌力,后继招式一时竟发不出来,身形微微一滞。便在这一刹那,魔君伸指戟点,一缕锐利至极的指风怪啸着袭向他额头!此际楚行云脚尖刚刚着地,立足未稳,且此刻两人相距仅三丈余,正是指力最有威力的范围之内!
  指风一响,沉默已久的丐帮帮主向天啸已脱口惊呼道:“小心!是天玄玉阳指!”
  祝凤翔芳心一震,花容失色。旁边祝龙仰也是神色紧张,抽出了“天魂神剑”执在手中,随手准备出手支援师兄。他们的师傅“琴剑逸仙”庄清音曾在讲述江湖掌故时说过,“天玄玉阳指”乃绝传武林近百年的上官世家的独门武学,指力之强可洞金裂石、穿玉腐铁,但却极难练成,上官世家族谱上记载能练成此项神功者寥寥可数。
  自在七十年前六派歼情之役中,一手振兴颓废家族的天才高手上官笑天失踪后,整个上官世家又复势微下去,而且几十年后的今日甚至沦落到了局促一隅的地步,再无争雄天下的实力,在同为没落豪门的三大世家中都排在了末位。上官世家成为一个曾经辉煌的绝响!众人万万想不到,上官笑天的“天玄玉阳指”绝学,此际竟又重现于江湖,而且是被西域奇人夺魄魔君所使出!
  楚行云当然也知道“天玄玉阳指”是什么东西,但此刻无暇多想,只觉劲风微动,指力已至面门之前,危急中身子一软,笔直地顺着指风向后仰倒。那指风“嗖”一声划过面门,将他鼻尖刮得隐隐作痛。
  夺魄魔君点出的食指不动,其余四指萁张,手掌向下虚按,一股巨力似无形的大锤般凭空捣向正向下倾倒的楚行云胸膛!此际楚行云已然重心全失,这一股沉重如山的内家真力,已是万难避过。萧竹盈失声娇呼之际,诸少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朱韵妃纤手一挥,意麈剑“铮”声出鞘过半!
  未待她出手相助,却见楚行云业已贴近地面的身子,就象被一只无形之手在旁边拉了一把,轻巧地一转,硬生生以脚跟为轴划了个半圆,从左面斜立起来。夺魄魔君那当胸压来的真气登时击空,随之竟将他身后地面撞出两尺余深的大坑。
  “好一式‘金莲邀月’!”
  向天啸大声喝彩道。这“金莲邀月”乃是“琴剑逸仙”庄清音从女子婀娜体态中触动灵感独创的绝技,讲究以腰腿脚踝之力配合内家神功,原地做出迅急摇动以避对方攻势。此际这一式“金莲邀月”使得恰到好处,潇洒已极。
  采声未毕,只见夺魄魔君向前按出的右掌化掌为爪向后虚抓,狂风起处,四周空气仿若卷入了一个巨大漩涡,向着他五指收拢的方向涌去。方自庆幸脱险的楚行云突觉身子飘浮,竟似要被那漩涡吸去,大惊下忙施展千斤坠将身形定住。夺魄魔君将巨掌在肩膀后侧收拢成拳,一拳势若雷霆霹雳般当胸击来!
  这一拳之势比之先前的一指、一按强上岂止数倍,拳风呼啸声刺人双耳,漫天碎叶聚拢成一条枯绿色巨龙向着楚行云的胸前劈来!楚行云见此拳如此威势,知道万难挡架,但此刻刚施用千斤坠,一口真气竟提不起来,无法用轻功闪避。情急生智,大叱一声,双掌全力劈出!这双掌之内灌注了他苦练了十数余年的“水云诀”真气,虽不及夺魄魔君那强极霸绝的第九重“大天罡霹雳神功”威势之万一,但确也非同小可,掌力到处硬将魔君的拳力在身前尺许处一割为三!
  双掌甫发,楚行云已闪电般将双手在胸前结成印状,此印乃江南楚家“万象归元”神功中集密宗真言法印大成的绝技之一,称为“大日如来印”以结印而将心意神气在瞬间结为一个整体,将全身功力集中于一点之上发出,威力强绝一时。待到那拳劲及身,楚行云身形若风摆扶柳般玄妙之极地微幌,同时手中结引奋力捣出。
  “大天罡霹雳神功”御使的如山拳力,被他早先的掌力劈偏,左右两侧拳风擦着他身子掠了过去,将其衣袂振得老高,而与此同时那正中的拳力却与大日如来印撞个正着。“砰”一声交击在一起,劲风带起的竹叶瞬间结成了半个径有丈余的圆罩,蔚为壮观!
  楚行云只觉胸膛一热,不及多想,连换九口真气,方才压下翻腾的气血,借着那袭沿双臂经脉而来的巨力向后飘飞,直至十余丈远。他人在空中之际真气已顺,竟不落地,借着余势一声长啸,身形翩转直飞而回,在原地落下。双手抱拳道:“老前辈功力盖世,晚辈败得心服口服,并谢过手下留情之恩!”
  他虽然落败,但那独自挑战魔君的豪情,以及三招应变的机敏,落败后坦承技不如人之风度,均令众人暗暗心折,萧竹盈更是芳心可可。岳玄机露出了不自然的笑意,而方青言脸上阴晴不定,惊诧不已的注视着楚行云的背影,微微摇头。
  夺魄魔君脸上毫无得色,似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三招是另一人所使,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嘿嘿道:“你小小年纪,已能挡得老夫五成神功的一击,今日若得活命,他朝前途不可限量!”
  楚行云微微一笑,倒跃而回,心中一松之际,便闻到三种品性不同但同样柔静淡雅的清香,直沁入心脾中去。他知道是三女靠近自己身边,不禁暗忖道:“女孩子身上体香各有所异,韵妃高洁而凤翔清艳,竹盈呢,则是淡雅,嘿嘿!”
  他在那里一时胡思乱想,就没听清岳玄机紧接着朝魔君说了些什么。
  “前辈功力果然不凡,但我等既然敢在此恭迎大驾,自然是有万全之策,若前辈肯将身上《媚情签》留下,晚辈可以做住任前辈离开。”
  众人自然清楚这是岳玄机故意如此说来,以激怒魔君使其自令众人心寒的无铸气势中落于下乘,方可一敌。
  夺魄魔君闻言果然双目寒光暴涨,须发无风自动,踏前一步。岳玄机为他气势所慑,不禁退了一步。众人纷纷兵刃出鞘,神色紧张地望着这盖世魔头。魔君适才那威力惊人的连环三招,已暗自折服了这一众名震武林的高手,此际人人均知这域外奇人夺魄魔君确实非自己能敌。众人中只有向天啸肃立不动,脸上虽染掩惊容,但却露出了见猎心喜的不屈神色。

第二集 第十一章 凶焰

  夺魄魔君斜了众人一眼,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的笑意,身形晃动,长戟在地上一撑,天魔似的魁伟身躯向着众人直扑下来!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会抢先出手,心头大惊。
  因未动而突前的向天啸首当其冲,见着了魔君的惊世身手,因以众欺寡而一战的念头插翅而飞,况且此种形势下纵不欲动手亦不可得,右手一扬独门兵刃“再世斧”迅捷莫名地来至手中,闪着青冷的寒芒硬架挟着惊天声势而来的“青天戟”两条兵刃一撞之下,登时轰雷似的一声响!历来以神勇着称的“龙行天下”向天啸只觉得斧上一股强横之极的劲道逆着经脉直攻上来,一时间站立不稳,蹬蹬蹬连退三步。刚想立住,那力道大潮似的又反扑而上,顿时又退三步,猛提一口真气,将身子定住。刚想喘口气,陡然间发现那力道尤未停歇,先前那一口真气竟抗拒不住,又是连退三步。这次连退三步之后,双腿一软,竟要跪倒,大惊之下,怒吼一声,手中再世斧向地疾劈,靠着那股反震之力将身子立起,免了跪倒之辱,从未受此凌辱的脸上已是涨的通红。
  夺魄魔君长戟横扫,满足的道:“早看出你是这一群人中最为高明的,想不到竟讷讷感接我八成功力的一击!丐帮帮主果然不凡啊!”
  他显然位临中原前就已将当今天下个大高手记在心中,此刻说来,方才使得众人知晓对方果然有备而来,不可轻侮。
  岳玄机纵身避开“青天戟”不敢硬接。少林法华大师大吼一声,将禅杖一横,静擅的佛门降魔大能力“般若禅功”提到达到的最顶层,意欲挡开这一击,但他虽为少林监院长老,是寺中五大高手之一,但显然比之向天啸颇有不如,情形更为不堪,亦如向天啸般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他虽所受之力远较向天啸为少,却比他更加狼狈。
  这时众人哪里还有半分怀疑轻敌之心,不约而同地齐齐将夺魄魔君围住。朱韵妃玉腕轻摇,“意麈剑”化成五道细细剑芒,刺向魔君背后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索”四大要穴。夺魄魔君轻哼一声,身形不动,长戟尾锥从肋下反刺。不知如何,这一刺竟后发先至,“意麈剑”一转,避开“青天戟”但这一剑便也刺空了。
  厉残大喝一声,“残龙鞭”挺直如长枪,刺向魔君肋下。夺魄魔君看也不看,左手戟张,硬抓鞭稍,厉残吃了一惊,手腕一抖,长鞭鞭稍跳起,不敢让他抓住。卫虚子一声道号,抢前一步长剑挑出,击向魔君两肋。同时祝氏兄妹身形闪进,瑶琴、长剑同时一晃,分别点向魔君双目。“青天戟”自后而前蛇蹿而出,扎向卫虚子小腹。卫虚子未及近身,只得后退一步。长戟再顺势横扫,祝龙仰挡在妹子身前,两人一闪,只能无奈地退出八尺开外。
  一时间众人连环出击,竟无人近得夺魄魔君身前半步,心中大感气馁。同时亦越发心惊,均暗想:“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人物!”
  岳玄机一向从容自若的脸上露出骇色,顾及己方士气大为低落,眉头暗皱,突然纵身而上,擎在手中的随身折扇化成一缕缕蒙蒙青光,恍若风吹乱云飘向对手而去。
  夺魄魔君长戟一挺,直刺迎面而来的对手左胸,以他去势之急,便如同撞上去一般,万无幸理。突然间只见岳玄机身子鱼游般闪了一下,竟从戟尖下滑入,尺长许的折扇点向对方小腹!夺魄魔君不及变招,身子左移,长戟尾锥顺势点他右肩。岳玄机折扇上扬,在那戟身一点,飘身退开,姿势极是潇洒飘逸。
  他不想自己竟能轻易抽身退出,看来声势骇人的夺魄魔君亦并非想象中那般可怕,精神不由大振,扬声喝道:“请方兄正面攻敌,法华大师和厉兄左右夹攻,向帮主攻其背后,公子和祝小弟兄妹闪击策应,郡主娘娘、竹盈小姐、卫虚子道长和岳某在外围相护。”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均是一震:“江湖传言‘玄机妙算’岳玄机智慧灵心、算无遗策,极得楚临川宗主的倚重,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要知众人除离恨阁二女以及祝氏兄妹外,江湖经验都非常丰富,眼光自是厉害,此际自是知道岳玄机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实包含了精到的眼光和超卓的智慧。
  “乾坤圣手”方青言的武功究竟如何众人并不清楚,但显然并不是此处最高强之人,但若他所说四次独斗极乐真人皆能全身而退的战绩是真实的话,那他当然清楚夺魄魔君一脉武学的脉络,应付起来可比蝇头苍蝇般的众人有经验多了,由他正面主攻,或可勉强抵挡那可怕之极的“青天戟”于一时片刻;而少林法华和京都厉残,则一个禅功深厚,一个鞭法诡厉,正是主攻的良助。向天啸虽然身手是在场诸人之冠,“再世斧”也以霸道强猛着称,其他地方或可称雄,但此情况下若由他正面强攻,从刚才的功力比较来看,决计攻不破魔功深厚难测的夺魄魔君那长戟的守势,但若自后近身袭进,却显然可构成对方摆脱不得的致命威胁。
  楚行云和祝氏兄妹均是师承轻功佳妙、别有蹊径的蝶衣会主“琴剑逸仙”庄清音,配合默契的师兄妹做为闪击策应自然得心应手。而朱韵妃剑法静中有动,可于那间不容发的空隙中突袭。萧竹盈未曾出过手,不知其深浅,但身为离恨阁弟子,陵阳郡主又经常夸赞于她,想必不会差到哪里。道教名门栖霞观剑术最擅以柔克刚,于众人有危险之际当可撑得一时,卫虚子护在外围可大大减轻众人心中后顾之忧。
  若是仔细思忖,众人暗忖自己也可做出这般安排,但岳玄机于这弹指间便做出如此妥善决定,正可将众人长处发挥极致,各人哪得不心服。纵是别有情怀的楚行云亦不得不暗中赞叹。
  霎时众人脚下一急,换形易位,迅速将夺魄魔君困在当中。魔君面色冷漠,任由几人将自己团团围住,显示出绝对的自信,手中长戟斜指于地,瑟瑟北风吹舞他满头的长发,直若修罗出世凶魔再现,益发增添了他倾霸天下无人堪敌的气势。
  突然间方青言挺身上前,仰空长啸声如龙吟,脸上青气大盛,奇异地绽开一片诡异的莹目光彩;双目微合,右掌当胸推出,左掌抛翻成圆,自这圈无形的弧圆中,百千掌影激荡标射,如蔽空浊浪扑天卷地而来,又如万千雨丝滂沱洒落,刹那间只见无数掌影飘荡如暴雨狂风卷袭,悍然扑向魔君而去!
  夺魄魔君脸上微微露出凝重之态,双目暴睁,长戟反挑,身形猝矮急旋,寒芒舒卷,青虹灿升如龙,豪不忧郁地刺向漫漫掌影中心。澎湃的气流在接触的瞬间被震向半空,彷佛百千道流星划过,又好像朝阳的万千光芒展现,一下子冲散撕裂那满天密布的乌云;当剑光与掌影消逝,才听见空气中锐啸如嘶!
  方青言脸露骇色,显是想不到这盖世魔头竟能轻易窥破他这路掌法的奥妙,抛开幻像一戟直指真如。在双方毫无花巧地直接碰撞之下,他显然万万不是有百年修为的“大天罡霹雳神功”的对手,一时只觉力道沉重如山,感觉中已是手腕酸软若废,肩膀痛彻心扉肺。便在此时,法华上人和厉残已从左右两侧双双攻到!
  夺魄魔君长戟横于身前,向外推拒。两人不敢硬接“青天戟”各施身法退开。向天啸趁机挺身而上,“再世斧”携带一股惊人的厉风袭其背后。魔君不及转身,左腿向后反踢。他身高腿长,未等“再世斧”近身,他的腿便已到了对方小腹,迫地后者长啸一声以示心中的郁闷,却只能万般无奈地向后纵开。祝氏兄妹和楚行云趁机腾身而上,剑、琴、掌一齐施开,疾攻而上。
  场中各色光华猝扬电闪、飞戮如雨,漫空璨璨,诡谲如幻,锋刃破风之声满盈耳际。众人此起彼伏,连番进袭,夺魄魔君虽然魔功盖世,但面对的却是中原武林新老两代之中最杰出的一群高手的围攻,此刻已感压力渐增。尤其是圈外三人,予他极大心理上的威慑,让他不敢使足力道,以免露出破绽。可如此一来,十层功力中便只剩七层,纵使以他的近百年修为,应付起众人来亦是颇感吃力。
  飘身疾进疾退的的楚行云向身侧的祝氏兄妹一使眼色,祝凤翔臻首轻点,突然退后,将瑶琴倾摆厕身坐下,祝龙仰在旁仗剑相护。须知祝凤翔弹奏之际若是对手突破音律的封杀而来直身前,她可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为防万一,两个男人心有灵犀的采取了默契的动作。众人都知她要施展“琴剑逸仙”名震天下的音杀绝技,不由都精神一振,更出尽全力狂攻。但不知为何,“乾坤圣手”方青言此刻亦悄然地退出了场中。
  旁人无暇理会,却见祝凤翔敛眉低目,其姿容若垂柳傍水,清丽与俊秀并陈,豪气与婉约皆备。一缕琴音随纤指微拨骤起虚空,飘渺却又清晰,如传自千山之外,又彷若对座相弹,一连串铿锵激昂的曲调荡漾开来,合着众人攻击的节奏忽高忽低,时起时伏,似在为众人助威一般。
  朱韵妃婷婷玉立一旁,凝目远望,似在望天又似在听琴,其实却是正细查虽处环攻之中、依然声势惊人的大魔头那可怕的武功,此人能令父王和威风八面的戚继光大将军极端重视,果然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比之自己避世不出的师尊冰魄神妃那如同天人一般的武道至境怕亦是不遑多让哪!只见“青天戟”似若巨龙舞动般风雨不透,凌厉至极点,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出剑的间隙。她最擅的离恨阁“寂灭莲花”剑诀极其讲究静心定神,心浮气燥下使出便无甚威力,当下也不急于出手,暗运“守玉诀”尽力使一颗芳心静闲得宛若平湖落花一般,自在如意,无有丝毫波荡。
  忽然间盈耳琴韵突然一颤,而夺魄魔君戟势随之微缓,朱韵妃不及细思,飘身而进,“意麈剑”自具灵性地疾刺魔君“中枢穴”此刻长戟刚刚横至身前,魔君对这觑准自己微露的一暇破绽迅疾刺来的一剑已经避无可避,危急中闷哼一声,左手食指自左肩上方向后疾点,一股锐利至极的指风破空声在空中响起——“天玄玉阳指”再度出手!
  这一指几乎是在“意麈剑”锋锐无比的剑尖及体一刹发出的,朱韵妃清秀的双眉轻轻一蹙,秀眸蓦然射出寒刃般的厉芒,“意麈剑”化刺为挑,“叮!”
  的一声将那指力弹开,但却已失去机会剑伤此际首次有些狼狈之态的夺魄魔君,无奈下收剑纵开。
  但众人看得明白,这一剑实在已令魔君无法招架,只得使出同归于尽的招式,可见朱韵妃这一剑时机实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方令对手自出手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离恨阁”能与传世千年的武林圣地“沧海剑宗”并列齐名,号称“世外双宗”果然英杰辈出,武学佳妙,不负天下人对它的美誉!
  朱韵妃自己却心中明白:人身血脉运行真气流动,均依天数之律而行,祝凤翔以上乘内力将琴音送入夺魄魔君耳中,打乱了对手真气运行的节奏,使他的戟法出现本不可能有的破绽。果然随着琴声连摧,戟法更见散乱。
  突然间诸人互使眼色,一直躲避游击的厉残,长鞭突然一抖扫向对方左肋。夺魄魔君左手后抓,而他此次却故意不避,任对方抓个结实。待他抓牢时,吐气如雷,一股内力顺鞭急攻而去!与此同时,法华上人、向天啸禅杖和“再世斧”以及自方青言退出后替代上场的栖霞观卫虚子的青钢长剑,此刻各施绝招,齐齐攻到!
  夺魄魔君咆哮一声,左手一振,一直有所保留的“大天罡霹雳神功”蓦然提到第六层,两道巨力一撞,厉残只觉胸口一热,踉跄后退时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仰天溅洒。同时夺魄魔君长戟急抖三次,分别迎上其余三人攻势。金戈交鸣中,各人皆闷哼退开。
  蓦在此时,一直在旁游走寻觅机会的“怜花公子”楚行云长啸一声,身子拔至六丈,借下扑之势双掌急袭夺魄魔君。此际,魔君左右手和长戟分别应付着身周前后的攻势,那头顶之上正是一大空门。见此情形,场外遥控指挥的岳玄机不由脸现喜色,大喝一声:“好!”
  就在楚行云双掌离头顶还有三尺之遥时,夺魄魔君大吼一声,吐气如雷,满头须发根根倒立,宛若一蓬妖异金针刺向夺命而来的双掌!楚行云暗道不好,未及撤招换式,掌、发交击下,空中爆出“啵”的一声闷响,他立时口喷鲜血,一个空翻身子向后跌落。而夺魄魔君则须发于端处齐齐崩断寸许长一截,凌乱的发丝在猎猎北风中狂舞不休,诡异至极!
  就在楚行云踉跄后退之时,一道阴森冷厉的指气冲天透地的排空袭至,才生出警觉时指气尖锐处已到了咽喉险地,相隔不过半尺短距,突兀之余,更是险恶万分。楚行云心思急捷,想也不想,连忙强运仍自动荡不已的真气,蹬足弓背,在不可能中,希冀还可以稍稍拉远一点距离,右臂斜竖如刃,电光石火间已竖挡在咽喉面前。
  “当”的响起一下奇异玄幻的交击声,楚行云立感血气翻涌,难受异常,若非“大日如来印”内蓄满两大高手浑厚无伦的内劲,这番行险招架,恐怕早要了他的命,饶是如此,也震得他臂弯一阵阵酸麻,失足错步。更诡谲的是,内力澎湃的指掌在相触的一刹,笼罩二人周围的真气团蓦地破碎,爆出满目涟采的琉璃指影,填满自身周匝的每寸空间。如此妖邪魔异的指势,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指气临身至今,他连魔君的半点衣角也瞧不着,就像跟一个影子对打般,但感细碎劲气阳意弥漫,杀势威凌,已无暇辨识个中的真伪,惟有展开庄清音嫡传的绝学“碎雨相思掌”奋力抵抗。在他掌势甫张,千军砍伐的杀音同时散播整个战场。倘若有乐门宗匠在畔聆听,必可听出杀伐之音乃由琴、瑟、琵、琶、箫、笛、竽、笙等诸般乐器组成,但摆在眼前,那只是挥舞弥漫的一只手掌而已。
  在那能统御万音的掌势开展下,碎雨急速滚远,再不存一丝狂傲气焰。影响视线的障碍一去,四周却是空汤汤的阒不见人。发出细碎剑雨的夺魄魔君竟仍在半百步的距离外,与法华上人等人短兵接续,就像从来没有动身一样,心底一寒,一道电光凝于半空,在自己眼前乍现出来,但楚行云可以断言,那不是天上的电光,而是一道气势凌人的可怕气机。
  千军杀伐之音立时大盛,楚行云尽倾浑身解数,刺出一道依乎乐理的掌势,朝那追魂夺命的电光扫去。萧竹盈娇颜变色,知道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万不能抵敌夺魄魔君此是里厉若雷霆的一击,果然见他雄躯猛震,在同样大惊之下蓦然停止奏琴的祝凤翔起身之前,抢步而上,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楚行云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不碍事!”
  幸好刚才魔君分力应付前后两波攻势,他又借吐血化去部分摧心裂肺的真气,这才未受重创,但百年魔功毕竟不是如此容易消受,他此刻已惊暂时失去了动手的能力。

第二集 第十二章 鏖战

  萧竹盈秀目微闭,顾不得女孩子的羞涩,玉手贴在他的胸前,默运离恨阁的傲世绝技“太素神功”在那可包容一切的先天真气的运行下,将仍有部分在他体内横行肆虐的“大天罡霹雳真气”引导流泻,散经归脉,潜伏体内,混融于他自己本身包含了“水云诀”、“万象归元”、“诸天大兜罗玄功”等内力的奇异真气之内,直至确无大碍时方才睁开美眸,纤手松开了他。
  夺魄魔君虽将第八重的大天罡霹雳神功化入发中,破了楚行云的奇袭。但他一口真气同时应付五名绝顶高手,亦是大感吃力,雄伟的身躯终于再难以耐受震动冲击,一阵摇晃。全身贯注于他的向天啸受其气势吸引,暴喝一声,一直狂风暴雨般猛攻的“再世斧”划出一道玄傲难测的精妙曲线,飘忽不定地刺向对方肋侧。
  魔君此际一口真气未及提聚,闷哼一声后退一步。交战以来,这尚是他第一次后退!向天啸精神大振,“再世斧”仿若急电穿梭,一改先前大开大合的威猛气势,瞬间迅疾劈砍三十七斧!夺魄忽然魔君不再后退,“青天戟”带起一地叶尘自下而上斜挑,尚在半空,已令向天啸感到那一股强劲之极的罡风迎面而来,心中一凛,错步退开,不敢硬接长戟。
  只这一瞬间,卫虚子、法华上人和重投战圈的祝龙仰又已纷纷攻到。前两人均是内功精湛经验老到之辈,祝龙仰的“天魂”神兵也对魔君的有极大的牵制力。夺魄魔君淡漠的脸上杀机陡现,狂吼一声,青虹带着强烈的旋转冲天而起,长戟在“大天罡霹雳神功”的催动下横扫开阖纵横,舞动飞闪出淡青萤光灿烂辉芒,点点如鬼火散飞,朵朵如流星曳击,有如绽放青白辉芒的龙卷风般向三人压迫而至。
  三人各自默运独门内功,舞动兵刃,破除这力墙的拦挡。同时心中大是讶异:魔君此等做法极耗内力,且除了将三人阻挡片刻外,别无他用,他虽然已有百年修为,但在这群雄环伺之际,亦实为不智。而就在这三人被阻心念惊异的刹那,魔君已是左脚点地,魁伟身躯山般向后疾撞!
  他所撞方向正是刚与向天啸交换位置不久,此际尚孤伶伶一个的“澜沧煞神”厉残的所在!众人大吃一惊,朱韵妃和已自挺身跃起的祝凤翔,默守在侧的岳玄机都纵身而上,不约而同地从正面出招,试图围魏救赵。
  夺魄魔君身在空中,双手持戟招架三人攻势,但后背仍向厉残撞去!厉残心中又怒又喜,怒的是对手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中,喜的是对方既然全力应付身前攻势,自己正是有机可乘。“残龙鞭”一抖,带着凄厉风声抽向劲敌背脊而去!夺魄魔君大吼一声,长戟迎上三人兵刃,“叮叮叮”三声连响,三人踉跄后退。同时“啪”的一声,自己也为“残龙鞭”抽在背上,留下一道半尺长的殷殷血痕,更带起大片淋漓的血肉!
  就在那鞭稍及体刹那,夺魄魔君右手猛挥向后,疾指厉残小腹之处!厉残大吃一惊,怕他的“天玄玉阳指”力疾进迅弹,慌忙收腹向左急闪。他身形方动,魔君握刃的左手一弹食指,一道锐利指风如同来自九幽的魔锥,迅速洞入他肩窝,只差些微便将伤及他的颈侧“天突”重穴!——果然又是上官世家的无双绝技、妙用无穷的“天玄玉阳指”厉残惨嘶一声,殷红鲜血汩汩涌出,那一指已破了他护体神功,使他剧斗之后顿感再无力支持,双膝缓缓跪倒。众人大是骇异,想不到在被如许高手围攻之际,夺魄魔君却仍是如此轻易的伤了己放之人。
  忽听一声道号,一直肃立于后的卫虚子蓦然一剑挑出,去势虽甚缓,而剑尖到处竟发出丝丝异响,显然其中蕴藏了极其深厚的内力。众人皆心中暗赞:这卫虚子能在五台派的“十衍大阵”中全身而退,实是有其真实工夫,决非浪得虚名之辈。
  夺魄魔君面色一变,露出凝重之色,双手握住长戟,向外横拨。卫虚子并未撤剑,手腕一转,长剑搭上了戟身。魔君大吼一声,将“青天戟”一振,卫虚子顺势划个圈子,长剑似直实曲,反刺对手右肩。魔君闷哼一声,来不及横戟架开,只得退了一步。卫虚子长剑收回,亦不追击。
  众人看得精神一振,想不到他武功如此之高,因厉残伤残的气馁之情一扫而空,除去萧竹盈和伤重的楚行云、厉残二人,及那自祝凤翔席地奏琴后即飘身后退跃出斗场、不知作何打算的“乾坤圣手”方青言外,其余各人都齐身而上团团将魔君围住,战在一处。诸般兵刃发出轻重不一的破空声,变幻出万千诡异的弧线,挟带着凛冽的罡风,疯狂的向着那一个焦点——夺魄魔君汇聚。
  “青天戟”点拨、刺挑、扫挂、劈荡,硬拒众敌急风暴雨般的攻势。众人联手渐感默契,攻势逾急,夺魄魔君长戟更见凝涩。微一迟缓,左肩已中了朱韵妃一剑。怒吼喝骂声中长戟以雷霆之势横扫,朱韵妃闪身而退,法华上人上前一步,挺起禅杖招架。向天啸的“再世斧”趁机疾劈对手右肩。夺魄魔君沉肩闪避之际,祝龙仰趁着刹那空挡闪入,身形起处如激烟流泄,“天魂神剑”微微一闪,已在魔君左肩上挑起血花一溜!
  岳玄机大声喝采,手中折扇玄妙无比地点向魔君胸前大穴。夺魄魔君左手长戟斜挥,迫退右侧的卫虚子,对袭向胸前的折扇看也不看,右手当空一掌疾劈而去。岳玄机大吃一惊,不待招式用老,折扇急抖一圈,化去魔君如山掌力。祝龙仰突然飞身而至,双腿暴风般连蹴魔君后背,使其不及回身下挫身急避,但右肩已着一记!这一脚力道显是颇重,夺魄魔君魁梧的身躯骤失重心,侧退三步。卫虚子踏前一步,长剑点出,魔君右肋血光又现。一时间,他已经连连受创!
  突然间一直负手仰视苍天的“乾坤圣手”方青言化身一团青影电射往前,身子尚在半空时,双掌一错,拍向夺魄魔君后脑,掌离目标尚有一丈之距,便已带起一团淡淡紫气,鬼魅般向敌手涌去!仿似丝毫不把这位惊天动地的武学宗匠放在眼内。
  这一掌推出时极缓极慢,与其快若奔雷的身法形成强烈的对比。夺魄魔君头也不回,身行恍若不觉地微妙摆动,已让开掌势一侧,“砰”的一下闷响,方青言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斩在一株竹枝上。纤细的枝干竟出奇地分纹不动时,魔君讶然唤道:“大轮回斩!”
  手中掣着的“青天戟”朴实无华的斜击出一道充盈着肃杀气息的戟势,朝他疾劈而去。方青言衣袍无风自动,饱受着对方怒潮狂涛般隔空传来的气劲,右掌则似实犹虚的自右袖露将出来,彷彷佛佛推出一掌,向来袭青天戟推去。
  “哗哗沙沙”的一阵脆音,这时才竹枝脆摇竹叶纷落,显示出方青言开首那一掌的潜劲威力非同小可,延宕至今方悉数爆发。掌、戟隔空相碰,竟发出一声金铁互鸣的清音,响彻整个临竹谷。“大轮回斩”阴柔的掌劲和夺魄魔君刚猛的戟势以交击点为中心爆出漫天气劲,迅速向四方八面急泻开去。
  方青言此刻体内蓄积的先天真气生出感应,瓦解了掌、戟交击后随之传来的强横余劲。足尖点地,紧蹑适才右掌划出的轨迹,双掌缓缓平推而出,腾身追击兀自虚空中的夺魄魔君。
  对反震气劲视若无睹,魔君冷哼一声,突然喝道:“好!想不到事隔多年,今朝还能重见本教绝世武学!方青言你果是不负本人所望啊!”
  在众人对他言语摸不着头脑之际,魔君已经巧妙地借气劲反震之力将自己送上更高虚空,避过对手平推而来、杂夹着漫天劲气的“大轮回斩”的掌劲,同时回戟直刺。
  众人都未听说过夺魄魔君口中所说的饿“大轮回斩”的名称,但观其掌势气魄,与向天啸齐名的双飞之一、铁鹰黑龙堂之主的“南鹰”赵文华最擅的“六阳裂天掌”之刚猛至极、无坚不摧,峨眉派的“菩提禅掌”之绵泊无尽、威力宏大,似乎比之这两最为着名的掌法更胜一筹,阴阳并容,圆转混合,纵以夺魄魔君的无敌神功,此刻看来亦是不敢轻敌!
  众人齐齐凝目望去,只见方青言狂风骤雨般的掌劲在对方身形一展、人去楼空下悉数无功,但他随即猱身直进,补上另一股掌劲,紧贴无间的连环击至,与夺魄魔君反客为主直刺而来的“青天戟”凌空对上。
  方青言神光湛然,看出对方这平平无奇刺来的一戟实是大巧若拙的颠峰之作,暗自骇异魔君武功精深莫测,手中则丝毫不让,右掌掌心送出一股方块状的掌劲,犹如一堵墙壁般,打斜往那柄阔巨的“青天戟”碰去,便要改变戟势的方向。掌风声中,夺魄魔君霍然收戟,左掌一挺,自肩后反伸,奇准无比的和他掌力撞在一处。波的一声,“大天罡霹雳”神功与“大轮回斩”正面碰撞一决雌雄。
  方青言于对手身形摇动中一个空翻从其头顶跃过,立于七丈外一动不动。卫虚子长袖飘扬,神目绽芒,彷佛看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手中利剑倏收背门,眉目间突然杀气暴盛,左掌斜斜划了一个正圆,右掌紧接着从虚圆的核心一点平推而出,毫不含糊直奔夺魄魔君顶门。
  夺魄魔君断喝一声:“好!”
  暗藏七道潜劲的“玄天玉阳指诀”疾聚食指,迎上卫虚子这虚实相生的“太清掌”卫虚子深吸一口长气,九分虚一分实的掌劲爆起漫空的先天真气,充斥在彼我之间,宛若一团浓雾般将二人都涵盖了。
  法华大师禅心如镜,对战局变化分析入微。此刻见战友排除魔君神指,闯入其危险范围里,直撄他的杀诀,知道他准备用最是绵泊无尽的道教内功缠斗对方,牵制魔君真气所指,为他们制造杀敌的契机。方思及此,再不顾及损折内力,立时禅杖一挥,其上所附即是他一直有所保留的至高无上的佛家神功“般若禅功”这边夺魄魔君只觉佛道两境从天而降,把他完全笼罩起来,端的非同小可,而且卫虚子的精、气、神悉数集中在他的气门处,大有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的气度,“玄天玉阳指”也许能把对方身体洞穿,甚至震伤法华大师的奇经八脉,却难保“大天罡霹雳神功”全力御使玉阳指后,护身真气会变的薄弱不堪,为其他虎视耽耽的众敌所乘。
  魔君虽计算出自己凶险万状,仍是夷然不惧,身体倏移,硬是撞开“太清掌”中蕴涵的先天真气,一双魔手开阖成天地之势,接上法华大师后发先至的禅杖。“蓬蓬蓬!”
  连串爆竹般的声响,“大天罡霹雳神功”御使的“玄天玉阳指”的霸道气劲已有三重破入了卫虚子躯体内,其余四道则被他精修数十载的先天真气弹开老远。
  “嗤!”
  声响起时,“般若禅功”亦洞穿了魔君右掌掌心,迸出数道血箭。而卫虚子此刻脸如白纸,本是红润的脸庞霎时之间出现了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皱纹,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五六步,稳下了身形。
  祝凤翔飞扑上前,五指贯劲,顿时崩崩之声连响,手中瑶琴七弦尽断,疾取魔君丝竹空、听宫、颅息、€€脉、风池、玉枕和下关此等周绕两耳的七处大穴,便要以《筝音摧魂》的余音震碎其脑门。黄衫一幌,楚行云身形一转,已挺掌抵住卫虚子的背门枢纽,输入真气。朱韵妃叱喝一声,一剑刺出,如一缕不灭的轻烟直追魔君前额,与“再世斧”所取的下盘和岳玄机所攻的胸膛,三者各走极端。
  夺魄魔君怒火中烧,狂吼一声,右掌收戟单负身后,左指连弹,四道无坚不摧的指劲几乎不分先后击在众人兵刃上,最后握指成拳轰然挥出,则是堵塞法华大师势若天龙的佛门禅杖。他方才低估了卫虚子毕生精气所聚的先天气劲,在硬闯气网的一刻,身体如遭电殛,“大天罡霹雳神功”的真气罩破去,结果给法华大师的禅杖趁虚而入,损了他右掌心。但他自忖,卫虚子的情形会比他糟得多。上官世家的玉阳指专破内家高手真气。昔年横行天下的媚情教主屠行空亦曾在上官笑天手下大吃苦头!因此可以预计,名震武林、栖霞观重振的大功臣卫虚子此刻已是命不久矣。
  楚行云这时兀自将真气送进卫虚子体内去,那知掌心一热,一股暖烘烘的热流竟倒回他自己的经脉去,不由大是惶恐,张口叫道:“道长……”
  前面传来卫虚子虚弱的声音,道:“贫道无能,已是无救之身……当务之急,赶紧对付大敌为要,快点!”
  楚行云望着这初逢在秦淮楼的道门奇材,此刻那绚烂的生命已经堪堪走到了尽头,心中伤感,汩汩热泪再难忍住,倾泻而下,看到他至死念念不忘的还是为了中原武林的除魔大计,大是感动,想不到武林传言孤僻不尽人情的栖霞观主持竟是这么一个热心之人,不由大感悲痛,但此刻却非是忧郁的时候,终于权衡利害,尽数吸纳了自己刚才输送出去的真气和卫虚子毫无保留反送回的先天真气,一振右臂,但觉气脉充裕,真力激荡,直欲溢出脉外。
  谷内竹枝迎风摇曳飞絮似雪,寒风瑟瑟,空中依旧冷冽,仍然站立着的谷中诸人却似完全无所察觉,动也不动。
  楚行云缓缓运转凝聚体内真气,虽然仍些艰涩,但因得到卫虚子残存的真气之助,比之方才已然流畅了许多。转眼瞥见萧竹盈和祝凤翔都露出关切的神色,暗自心感。今日有两位如斯红颜知己相伴,纵死亦无所憾。只是一想及那万斛柔情温柔似水的心姨,以及失踪的母亲,还有为叔叔楚临川所败后抑郁而终的父亲楚覆水临终前的嘱咐,还有大江南北那些无数情深的名姝美眷、佳丽婵娟,还有……还有……
  原来自己竟尚有这么多未了之事!那自己即日就绝对不可这么轻易死去!想到这里,楚行云心中涌起强大的生机,长吸一口真气,一声长啸,双手结印“大日如来”全力发出!真气鼓荡下,令人窒息的劲风充沛了三丈余的空间,向对面夺魄魔君卷去!
  与此同时,岳玄机的折扇和祝龙仰的天魂剑亦双双袭到!夺魄魔君左掌一翻,硬接楚行云的“如来印”真力,右手持着戟中间玄妙的轻轻一摇,化去岳祝二人的攻势。向天啸大喝一声,犹如半空之中响起一个焦雷,直有翼德威勇,“再世斧”硬是激起一道横劲,厉风呼呼,宛似西天极电疾劈魔君后脑!但随着对方的身形猛然下挫,后腿旋风般的后扫,声势惊人的一斧已走空,双足点地后向后空翻,避开反击过来的一腿。朱韵妃银牙暗摇芳唇,轻叹一声,挺剑而上,刺向魔君右胸。
  几人走马灯似的此起彼伏,又将夺魄魔君困在当中!气劲穿射,飙风如雷,转眼间百余招过去,混战中岳玄机一招“笑指天南”手中折扇点向对方颈侧。祝龙仰及时接应,“天魂剑”化成一道精电,猝袭肋下!
  夺魄魔君突然一声怒吼,诺大身形竟陡然间翻转倒立!岳祝二人攻势登时落空!魔君双腿倒踹,岳玄机向右急闪避开。便在这时,魔君撑在地上的右手突翻,一大片积叶带着“大天罡霹雳神功”的强劲真力暴袭祝龙仰面门!
  祝龙仰万万没想到以夺魄魔君的身份竟会使出这近乎顽童般的招式,双眼一花,急忙后仰闪躲。他虽未见魔君紧接着身子一翻,右手长戟就势挑向自己小腹,但听及兵刃风声已知道来势所指,暗道不妙,心下大惊下勉力向左一挪,但一条右臂却避不开去。眼见那闪亮的戟刃就要将他右臂卸下,一道黄影一闪,已挡在了他的身前!

第二集 第十三章 寂灭

  那人影是“怜花公子”楚行云!冰冷刃光一闪,尖锐戟尖正中他的小腹!在旁边祝凤翔凄尖叫声中,他的身子便如同断线纸鹞一般飞至七丈开外,扑倒地上寂然不动,汩汩鲜血从他的身下流出,殷红大片。
  岳玄机、向天啸、萧竹盈等齐声惊呼,他们万没想到楚行云为了师弟的一条手臂,竟会舍身相救!萧竹盈本是一片清淡的美眸中珠泪盈盈,芳心欲碎,为了他的生死未仆,亦因为他的情操,一时热血沸腾,清啸声中,首次出手之下就是离恨阁的旷世绝功“九转乾坤先天无极正罡”不顾一切狂攻魔君而去!
  朱韵妃则跃至伏卧在地的楚行云身前,先是疾点他伤口周围数穴,止住血流,玉体则俯仰安徐,屈节有伸,遵循师门“太素神功”内存想导引的疗伤法门,把精、气、神三者返本归元,守一于衷,并缓缓举起玉掌,翻转成阴,虚按他胸膛位置。一股至阴至柔的内劲立自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中庭和巨阙这七处胸口关窍微微渗出,当即掌翻阳势,下移至他受创小腹处默默抵抗。
  同时迳运体内连绵不绝的先天真气,百川汇海般沿着脉属手少阳三焦经的右臂诸穴,经清冷渊、三阳络、外关、液门而至无名指冲关,疾点在那七大任带要穴上,以自身那包容一切的太素先天真气循着楚行云体内奇特真气独有的运使经脉体穴透体而入,流转于百骸九窍,阴阳相济,气劲互合,滋润平抚着他受震翻涌激荡的真气。
  在她替楚行云疗伤之际,向天啸,岳玄机等亦随着萧竹盈奋不顾身地攻了过去!祝凤翔望了望还是被“大天罡霹雳神功”的凌厉气机震昏过去的兄长和身负重创的师兄,眼中闪过疯狂之色,瑶琴在空中化做满天凄迷的青影,绝望地向夺魄魔君笼罩而至!
  多少年来,她一直对楚行云情深一片,但心上情郎却始终待自己如同宠爱的小妹妹一般,总少那一分红颜知己的热切。而现在,他却为自己兄长舍弃生命!他死了,她所能期待所能盼望所能向往的,都化成了断肠般的梦幻!现在的她,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夺魄魔君,杀了他!为情郎、为兄长报仇!只可惜,刚才那一轮奏琴太过损耗功力,否则“筝音摧魂”施展开来,纵然自己会精尽人亡,但夺魄魔君身是受之下纵不死,亦决挡不住岳向二人和离恨阁那两姐妹的联手围杀!
  一时间,四人不分先后同时袭到,且多是同归于尽之势!夺魄魔君掌心一翻,冒出一缕寒烟,让它轻轻迎将上去;又以左足为中轴,让右腿得以在空中巧妙地虚转了一个弧圈,弹踢朱韵妃剑网影处;最后轰出两拳,分别封锁了法华大师和岳玄机二人的攻势。立时还以颜色,“玄天玉阳指”隔空袭往向天啸。
  上官世家的玉阳指本已诡幻莫测,加上他百年修炼至第九重的霹雳神功,此际纯凭真气随心所欲的操纵,便能横过虚空,遥遥杀敌,令人防不胜防。且指势虚实难辨,变化无方,待得电光乍现,人亦会随之血飞肉糜,碎裂当场!
  夺魄魔君仍以单手对敌。法华大师的禅杖,充满了佛家虚实并重的意境,使他生出有如锥骨裂肉般剧痛感觉的同时,亦感经络处处受着制肘,蓦然闷哼一声,身子旋风般在原地急旋,“青天戟”似若龙卷风以他的身子为中心盘绕,戟刃与戟刃密密的将空气割裂开来,戟风激荡将众人拒于丈外!
  于是在其余四人无奈退下之际,祝凤翔却依然和身扑上!朱韵妃神情一变,大声惊呼道:“凤翔不可!”
  她知道一些祝凤翔的武功路数,因为她不但是武林圣地“离恨阁”的传人,同时也有个好武的父亲帧王,而金陵王府内有父亲千方百计搜罗来的天下各门各派和武林成名人物的秘技绝学,庄清音身为当代武林大豪,帧王自是不会忽视他独有的音杀绝技,朱韵妃虽未能尽览全豹,却也小有所成,是以清楚知道祝凤翔此刻要做是甚么!
  只见就在那戟刃细密可空间中,祝凤翔那玲珑娇小的身躯奇迹般于瞬间紧缩,流光似地穿越丈许空间,直飞至夺魄魔君身前。而在丈余外,她的身影竟在原地有着淡淡的幻像。那种令人窒息的速度,已超越人类体能的极限!
  魔君此际忽闻一声轻叹,低沉奇异,显然不是场中诸人所发出,厉目一扫,却什么也未发觉。正自疑惑之际,万没有想到祝凤翔速度竟会这么快,显是她因心悲情人将亡,破除生命潜力而成就忽成,纵使以他的盖世魔功,估算失误下亦顿陷危局,无奈中以左掌全力拍出!
  祝凤翔竟不闪避,实际上她也已无法闪避了,方才她所用身法,是庄清音秘传并告戒万不可轻用的“遁天幻影”以极其猛烈至身体不能承受的聚气方法,吸收天地间充盈的真气能量,猛然激发体内潜力,提升速度至极限。但这方法却只有一瞬间的功效,且若没有数十年的内力为根底,一旦真气尽时就会全身无力,无法抗拒任何攻击,且会损折寿命。
  但此刻她一豁出生死,靠这禁止大法获得的这一瞬间,对她来说便已足够!她纤手一扬,右手食指在怀抱的瑶琴上轻点,一根细细琴弦“咻”的一声刺入魔君右肩。琴弦一入人体,附着其上的诡异真气便循血脉而入,直至内脏,实在是残毒无比!此亦是庄清音单独传授于她的最后一招——“水云诀”中以弱抗强、与敌谐亡的“断琴煞”夺魄魔君大吼一声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喷吐而出,霎时之间只觉寒气怒涌,沿右臂太阴肺经直侵全五脏六腑,“青天戟”也歪了一歪,肩内琴弦虽已被他刚猛无比“大天罡霹雳真气”所阻,不再深进,但一股凶戾之气竟不可阻止地蔓延开来,不加思索下左手竖直如刃,猛然下挥,竟然就那么一掌斩断了仍连在他肩内坚韧之极的琴弦。同时食指微跳,一股充沛的“天玄玉阳指”指力倏然弹出,疾射在娇颜一片苍白的祝凤翔“檀中穴”上,将她此刻已无比虚弱的娇躯震飞向五丈开外。
  岳向等人知道若让祝凤翔如此落地,她势必香消玉陨。众人大骇下正欲纷纷起身跃起相接,忽闻一声急切惶然的娇呼“楚公子”一怔时却见一道黄影抢先跃至祝凤翔将要飞落之处,及时抱住了正好落地的娇躯,却因代替怀中玉人承受了那股重猛如山的霹雳真气,满口血雨仰天狂喷,双双无力倒卧在地,一动不动。
  此际众人都看清了那人影正是为朱韵妃扶持着正在疗伤的“怜花公子”楚行云。他经过同源同流的归元神功的疗治,伤势已然大幅减轻,神智一清之际,蓦见祝凤翔为夺魄魔君震飞,知道众人自会跃起相接,但势必为附着玉体的魔君内力震伤,此刻人手损折下再不能有人伤亡,否则战力大减,本就不是魔君敌手的众人将更加危殆。自己既已受伤,已不能再加入战斗,无所谓伤上加伤,是以他决定抢在在众人之前接住祝凤翔。
  萧竹盈见此情形不由手足酸软,浑身无力,立时就要委顿在地,朱韵妃赶忙跃至,将她揽在香怀内。她美眸回飘,只见向岳等人围着的楚行云怀抱着祝凤翔,伏卧在地一动不动,樱唇竟绽出一抹温柔的凄笑,无论接下来生死胜败如何,无论在短暂的相处中楚行云心内是否曾有过她的影子,她芳心中都并无遗憾,因为既已在这里遇到过他,便已是今生最大的幸福。
  向天啸望着手中的“再世斧”心中暗自打算着:今日之局有死无生,自己身为丐帮帮主,责任重大,若是轻易在此丧生是否太不值得?但若一走了之,岂能对得起苦斗至今的江湖同道,也不符自己的个性。他紧了紧手中再世斧,将望向谷外的目光收回来望去。
  岳玄机看了众人一眼,满是焦急之色,鏖战至今,己放伤亡惨重,而夺魄魔君仍然未受重创,形势大不乐观!但此刻已无暇多思,朝个还有余力的几人一使眼色,四人于刹那间又交击于一处!兵刃碰撞着!人影飞舞着!气劲迸射着!鲜血飞溅着!夺魄魔君宛如远古深梦中复苏的神魔,身形不可思议地跃射盘旋,抗拒着四人急风骤雨般的攻击!
  魔君忽然眉头微皱,长戟在身前急速旋动,搅出一个个无形漩涡,化开萧竹盈的“无极正罡”罡气。向天啸见此情形,心内大喜,他的经验如何老到,不待萧竹盈掌力停歇,已纵身而上,吼声如雷,手中斧带着厉啸斜劈魔君肩背!“再世斧”本以大开大阖见长,先前畏惧魔君的“大天罡霹雳”神功,不敢正面发招,此刻全力出招,气势之雄实是生平未有!魔君无法闪避,长戟回撤,硬架他这一斧。巨响声中,两人兵刃交击下,空中火星迸射,向天啸被震出六步开外,夺魄魔君却也身形晃动,立足不稳!
  朱韵妃玉腕一震,剑尖朝天的“意鏖剑”登时发出嗡嗡不绝的激鸣,挺剑直入化做一团光雨,飘渺无方的笼罩了对手胸前大穴。夺魄魔君闷哼一声,长戟点出,正中剑尖。剑光消散处,朱韵妃急退一丈,魔君的身形又是一晃!岳玄机突然发现他面上眉宇间青气不知何时已成酱紫之色,不由失声喜呼道:“他中的‘五毒散’发作了!”
  性格刚烈,早已被己方伤亡弄得怒火攻心的向天啸早已没有了刚开战时的顾虑和忧疑,闻言怒吼道:“老魔,向某今日便要你为楚公子和祝姑娘尝命!”
  话音未落,人已如风扑上!岳玄机和朱韵妃怕他有失,也一齐攻上。
  少林法华上人离的最近,他宅心仁厚,始终不愿伤这个久受围殴且伸负剧毒之人,虽则他是个万恶不赦的大魔头。掌势径指魔君“璇玑穴”却去势甚缓,同时间岳玄机折扇已自他背后袭到!
  夺魄魔君闷哼一声,长戟疾点在朱韵妃剑上,长剑一荡,她已借势退开。戟柄后扫,又和岳玄机硬拼一记!气劲相接下,岳玄机倒翻而退,魔君则马步摇动,连退两步。便在此时,向天啸倏间已到他右侧空门之处,“再世斧”化虹而至!
  “大天罡霹雳神功”的运行本有顺逆之分,顺转受阻下顿时化为逆势,真气逆运下易如反掌地半路中途改变招式,当下将后扫的左掌“青天戟”倏然回收,左拳翻成一个浑圆的漩涡,奔雷电掣般声势滔滔的巨拳迎上漫天而至的斧芒,立时卸去向天啸的攻势!魔君的大麾在剧旋下卷起万道劲气,累得围攻的在众人运功相抗,一边还要应付他杀伤力奇大的沉雄戟招。
  “情况大是不妙,再这样落去,咱们的内功耗损之时,怕这魔头还有余裕继续下去。”
  尽管岳玄机如是想,也是无可奈何。魔君百年修为的,魔功就如一个无有穷尽,无有终始的无底深潭,简直莫测其深……
  但此时魔君的情况却也大是不妙,他连月来单骑匹马一路北上,遭受的伏击围杀多不胜数,尤其是与“妖刀”练虹影一战,更手元气大伤,后来不小心中了毒弥勒的五毒散奇毒。其后一直用内功强行压制,但在这即将获得胜利的关键时候,大为损耗的内力再不堪重负,被压制的五毒散在体内渐渐流窜开来,身形遥遥欲坠,终于还是被敌人看了出来,刚才虽然勉力挡开了攻击,但没有一丝空暇使自己回气,丹田空空如也,支持不住身躯,颓然坐倒于地!
  众人见此情形,不由大感意外,难道自己苦战半日,胜利竟来得这般突然和容易?但看其灰败的面色和颓丧的精气神,知道对手非是作伪,向天啸和法华上人对视了一眼,均觉此刻不益再乘人之危,否则太也下作了!但岳玄机却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飞身扑了过去。他做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自然想要得到一个完满的结局,大惊之下,全力双双袭到!还另有一条人影也凌空而来,身姿曼妙,却是那年轻沉不住气的陵阳郡主朱韵妃,那边萧竹盈身子蹲低,正仔细察看着楚祝二人的伤势,全不关心这边的情况进展!
  眼看二人同时达到,无力站起的夺魄魔君心念电转间,暗吸一口气,不顾毒势强自提取性命交修的本元真气,待得二人攻至时左腿一扫,带起漫天雪花!岳玄机和朱韵妃吃了一惊,不敢冒然攻入,微一犹豫间,夺魄魔君神魔般的身影已扑向吃惊不小的朱韵妃!
  朱韵妃意料不到这突变,她江湖经验不深,又自小娇生惯养,这种情形下不由花容失色,长剑化作长虹忙乱地劈向魔君颈侧!岳玄机此刻离两人有三丈之距,心中大急,腾空飞纵,手中折扇全力击向魔君后背!
  夺魄魔君身在半空,不理身后的的折扇,猛提一口真气,身子陡然一偏,朱韵妃那一剑已砍中中他的左肩,剑锋直劈入肩胛骨中,他忍住疼痛左手食指点出。岳玄机急怒攻心,若是这身份尊贵的陵阳郡主有个闪失,纵然自己将夺魄魔君真个成功击毙,也是得不偿失,顾不得乘这大好机会机再伤对手,身子化不可能为可能,猛的一闪如一道青虹般穿越丈许的空间,将朱韵妃从魔君指下拉出!
  但“天玄玉阳指”岂是虚有其名,刹那间已然正中朱韵妃胸前那对高高凸起间的“檀中”大穴上。朱韵妃身子猛然一晃,樱口鲜血狂喷,向后便倒。而与此同时,夺魄魔君似乎已算好了岳玄机的动作,本已下沉的戟尖突然上扬,刚刚点在了他的软麻穴上。那情形似乎是就仿佛岳玄机自己从背后冲出来撞上去一般。
  内力到处,岳玄机全身一麻,晃了一晃,倒在地上。而耗尽最后一丝元气的夺魄魔君那雄伟魁梧的身躯亦同时推金山倒玉柱般的颓然倒地。一时间,静静的临竹谷中便只于下夺魄魔君那剧烈的喘息声,以及似乎看呆了这片刻惊变的向天啸和只来得及念半句“阿弥陀佛”的法华上人,那边“乾坤圣手”方青言早不知何时便已失去了踪影!
  这时远处似乎穿来了隐隐的人语声,若断若续,飘渺无定。夹杂着凛凛山风吹拂而起的竹叶沙沙声,诡异莫名。

第二集 第十四章 争锋

  眼前是一条直达群峰的蜿蜒小路,山径杳无人踪,白云悠悠,空山寂寂,偶有微风从林梢拂过,带来一阵沙沙落叶声,在这静默的山峦之中凭添了一点生机。方青言纵身飞跃,向着适才闻及的声响传来之处寻去。这一座山峰高耸入云,距离“临竹谷”并不很远,他一路行来如蜻蜓点水,腾越闪挪间轻灵飘忽,不见丝毫火气,显然轻身之术已至炉火纯青止境。不消片盏工夫,已然登临峰顶。
  他是在适才那一轮与“夺魄魔君”的交锋后突然抽身退出的,岳玄机、向天啸等人都道他是自知不敌,退下欲和众人连手对付那魔功惊人的对手,所以对他的行为也未生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从刚才的对敌中,他已经知道眼前那众人谓之“夺魄魔君”之人其实并非其本人,而是当年凶焰滔天的“极乐帮”帮主、“夺魄魔君”的亲传弟子极乐真人。
  “乾坤圣手”的名声虽然在武林道上颇大,但众人对他了解的的大多只是他乃金陵帧王的内兄,一身神功极为惊人,曾在面见天下四尊之首的国师陶仲文时等其大为赞叹,仅此而已。
  其实他是出身于上代高手“慈心羽士”管三白的门下。管三白当年和夺魄魔君两败俱伤,退隐山林后恰巧遇到了同样避世于此的方家后人,见方青言骨骼清奇天赋极高,虽然年纪已经颇大,但在不忍所学失传的怜才心理下收了他做弟子。所以当他学成出道江湖时,第一个找上的便是当时凶威盖世、夺魄魔君传人的极乐帮,无奈交手四次都不是修为了数十年的极乐真人的对手。
  但极乐真人感于管三白当日在颇占上风时对其师并不赶尽杀绝,所以他在大胜之后却也总是每至危急关头便留手不发,方青言总能邓以全身而退,归隐旧居苦修绝学,以期有朝一日能胜过了他师门对头,故而他身手虽高,武林中人对他却所知不多,并未将他列入当时的一流高手“三艳双飞琴箫掌”的行列。
  日前应岳玄机的邀请,以及帧王的请求,出马对付据说自东瀛归来的绝代大魔头“夺魄魔君”他本心下忐忑,但骤见之下却觉那要对付的大魔头颇为面善,后来交手之下更觉熟悉,终于知道了眼前此人其实并非众人恐惧的百年凶魔“夺魄魔君”而是他的弟子、与己交手四次的极乐真人。只是他的面目大改,所以一时没有认出。
  自得知此人的真正身份之后,既感于当年极乐真人手下留情的恩德,又碍于民族大义徇不得私,一直心理矛盾,不知如何做法才好,何况纵使自己想要网开一面,但身旁众人都是一方之雄,眼光高明,万万隐瞒不过去。正自为难之际,隐隐约约地似乎是听到了临竹谷侧方山峰处传来了劲气相接的声音。
  极目眺望过去却一无所见,想是距离此处距离颇远,心下好奇不知何方神圣能有如此功力,打斗之声能传的这般之远,眼下在场的各方武林大豪可都达不到这种境界,包括了那“大天罡霹雳神功”已然大成的极乐真人在内。
  想到这里,他向似乎亦有所闻朝山峰望去的向天啸打了个眼是饿,也不管在场情势如何发展,自顾悄然腾身而去。除了向天啸外心情紧张的众人都未发觉,而向天啸也未多言,将心神全副移到了场中越趋激烈惨重的交锋之处。
  方青言自悄无声息地达到山峰之后,入目所见不禁使他向来雍容自若的脸上霍然变色。那里兀立着三个人影,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灰袍芒鞋、腰悬长剑的少年道人,乌簪高髻,头戴星冠,面如白玉,丰神俊秀,此刻神色悠闲,气度雍容,一见之下,便予人一种飘然如仙、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超凡的印象。
  在这气度不凡的道人身前三丈许处对峙着两个颇为奇异的人,左边是个肤色黝黑泛亮、长枯干枯、披发如雪的老人来,穿着一身齐肩无袖的白袍,大概是他的身子太瘦的关系,那袭长袍罩在他身上就活象套在一根竹竿上无异,飘飘晃晃的,但越是如此,越更显得他有一股飘逸而悠远的气韵,仿佛随时都会驭着一阵风飞出去似的。
  老人的眉毛呈现着奇异的银亮色,浓密细长,左右各往下垂吊下来那么一截,尖嘴猴腮,看去颇似一只猿猴,却生着一双大得出奇的闪亮眼睛,一头乌黑亮光的长发,中分而下,垂在两边比一般人宽阔得多的肩膀上。两只超越常人的枯瘦手臂上,握着一柄黑色方天长戟,和那冒充“夺魄魔君”的极乐真人手中的青天戟颇为相似,形象奇古,泛着粲然的光华,显是一把罕见的神兵利器。
  与他面对丈许对峙而立的是个作域外番僧打扮、像貌奇古的人,鹰勾鼻梁,耳缀双环,发鬈如羊角,尤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皮肤晶莹通透,闪烁着炫目的光泽。一袭黄布僧袍在高大魁梧的身躯上无风自拂,猎猎作响。双目神采飞扬,如若电闪,若渊停岳峙的身才气度,藏着近乎妖邪的魅力。
  方青言心下大奇,他知道那少年道人乃是当今国师陶仲文的独子陶世恩,那对峙的气势惊人的两大高手却是丝毫不知来历,按理说以他们这等高手,在武林中应该大大有名才是,为何自己却闻所未闻呢?正自思忖不已,忽见场中情势已有变化,尖叱声有如一记易雷突响又沉,那番僧身形已经快得难以言喻地猛然扑过去,掠过这段空间的时间如此短暂,几乎使人看不清他曾有过移挪的过程,象是甫始看他在动,而他已到了银眉老人头顶!
  在这一刹那间,他两条长臂全已涌现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怪异朱红颜色,两只如爪手掌弯曲似勾,每一根手指的指节都突鼓了出来,闪泛着红艳的淡淡光华,在这恍似飞鸿狂瀑的一扑之下,三丈之内旋风骤起,砂石飞舞,气流呼噜噜的回旋游涌,宛如天与地都在这瞬息之间被他这两条长臂所笼罩了!
  银眉老人身躯猝闪三步,掌中长戟当胸推出,舞起一道硕大圆弧状的漫天戟光,干百戟影飘闪蓬射,有如千星万月交相溜泻,激射四飞,猛然地迎上那罩下来的漫天红流!
  一连串细密的爆震之声缀合着一连串的清脆撞击之响,空气蓦地朝四周排挤,无形的压力骤增,宛似一下子要榨出人们的心肝肺脏,而一股如火的热潮,便在此时,呼呼轰轰地滚荡涌激而出。
  劲气交接之下,银眉老人脸容没有半点的变化,手中长戟忽然由万千道戟影化做了一柄平平实实的黑戟,按着毫无花巧的当胸一戟劈出。适才他出戟时,每出一戟都会带起风雷之声,几乎是夏日里的滚雷霹雳一般。而此刻这归千变万化于一击的平实一戟,却是悄然无声,既无风声也无电光,只是平实普通的一戟。
  那番僧也是毫无惧色,手臂圈回,亦是将无数掌影简略归化为平平实实的一拳,迎剑而去。“轰!砰!”
  两声迥然不同的声音响起,先是拳戟相交,一股强烈至极的冲力向四周猛烈的扩散着,冲得距离场中极近的那少年道人陶世恩身形连退,而距离相当远的方青言亦是心神狂震,运起护身罡气方才感觉没有异样。那交手的两人却是连衣襟都不飘动一下,显然是真气相交后产生的冲力无法冲破各自的防护真气,冲力被真气挤压,进而向下击去,坚固结实山石仿佛变做纸糊一般,二人脚下之处全部被震成了碎片。同时碎石冲天飞起,向着周围砸去。
  方青言悄然伸指弹开几块飞向自己的碎石,却感觉到手指如遭电击,碎石上居然蕴含着所想像不到的强劲劲力,幸亏他反应奇速,又号称“乾坤圣手”手上功夫颇为不凡,连忙加劲才弹开了碎石,没有暴露行迹。
  番僧那一听就知不是中原人物的嗓音一声长笑,忽地高速退后,先前那种鬼魅般的速度再次展现,而这次与上次明显不同,他并不是单纯的攻击那银眉老人,而是用真气激发周围林立的树木上那无数翠叶,似乎使叶片从四周聚往同一处射向那不弱于自己的对手,每片都带着足以致命的强劲真气。银眉老人也仰天长啸一声,以不逊色于对手的快速身法同时抢上,长戟画出了点点闪光,争锋相对地在他未竟全功时将翠叶全部拦下。
  两人身法均是极为快速,旁观之人未及眨眼间这一轮攻防已然终结,双方都未占着便宜。银眉老人手中的长戟似是长虹般划破长空,对着又是一拳击来的番僧,两人这次没有接实,而是在空中遥遥相撞。“轰!”
  声巨响后,遥遥对望着的两人并没有继续动手。而那陶世恩则是远远的站在场地的外面,远远的看着两人的争峰。
  方青言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比之场中二人有着相当的距离,当下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仔细地观赏着眼前的绝世强者之战,毕竟这种机会不是很多,大有可能从中受益不少。
  虽然此刻场中那番僧和银眉老人并没有继续动手,但那股有若实质的杀气却是弥漫周围。先前的交手使他们彼此都知道,两人间相差无多,招势之间的争峰已使双方无法分出高下,惟有以功力争雄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却像是有着默契一样同时发动了攻击。银眉老人长戟指天,就在他的身体周围奇迹般的泛起了风雷之声,他以一己之力居然可以营造出不逊色于大自然的威力,实是孩人听闻之极。只见他双手一张,一往无前的黑色方天长戟仿佛有一道闪电射出,一股带着强烈之极的呼啸声的旋风状的真气从戟尖直接相对手撞去。
  番僧面对对手的威势,面露凝重之色,双手虚抱,全力对敌,在银眉老人惊世骇俗的气势之下,他就像激流中的一叶小舟,任凭有滔天巨浪,依然是我自端然不动,巨流巨浪也难以奈何他分毫。
  “好!”
  银眉老人大声赞道:“居然如此轻易的就破解了这一招,宗南却郎你过不愧为称尊西域的安恭寺小活佛,宗磕巴有你这种传人死也该瞑目啦!”
  番僧脸如古井不波不见半点的晃动,并不因对手的极度赞许而产生情绪上的变化,淡淡的道:“前辈神功绝世,纵横天下百年未逢敌手,大大地扬了我西域武林的声威,小僧是极为佩服的,能得前辈夸奖一句,小僧不胜荣幸!”
  银眉老人微微一笑,身形突然晃动,身子如龙卷风般冲天而起,藉着下落的姿势长戟猛然划出,虽然看似好像是轻描淡写的一击,但在距离番僧头顶几丈距离的时候,以他为中心的一丈之内的山石开始向着远处呈现出了蜘蛛网般碎裂的情状。
  在如此剧烈的劲风压迫下,那番僧宗南却郎甚至是连发丝郡没有飘起一点,可见对方功力虽猛,但却攻不破他的护体真气。
  银眉老人忽地双手伸开,长戟左右直划,衣袖飘动,一股隐约可见其形的劲风随着戟势向四周扩散,“卡擦”之声不绝于耳,先前已经被他震松的山石终于全部爆裂开来,无数的碎片向四周飞溅而出。
  同时,宗南却郎抬手就是一拳,迎上上方已经攻来的长戟。“碎!”
  拳戟交击的猛烈劲风向四周扩散,刚刚那飞溅到空中的石碎片转瞬间便被强风吹得不见了踪影,就连身在远处的陶世恩也感受到了那份威势,虽然劲风吹到他站立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但在震撼之下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场地中央,宗南却郎还是在他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但方青言发现他之前在风中一直没有飘扬的衣角有了一丝的波动,在风中微微的晃动着。方青言立刻知道他受了伤,而且应该还是很重的伤,本来无论在雨中还是风中,他的衣衫都是根本就不受外界自然条件的影响,因为的护体真气足够强盛,任何自然的变化影响不到他。如今他的衣角居然可以被风吹动,可见是受了颇重的内伤,再也无法保持护体真气原有的范围了。
  银眉老人已经回到了先前他所站立之处,笑容有些古怪。声音仍是平平淡淡的,感慨道:“你我一战可做平手论。宗磕巴啊宗磕巴,你虽已去,老夫苦修百年又有何意义?唉,看来老夫不论在本身修为还是教授徒弟方面,老夫始终不如你啊!宗南却郎,今日看在你师的面子上,老夫也不与你计较阻碍老夫道路之罪了,毋再阻挡,老夫还要去接应我那弟子呢!哼,中原武人那帮无耻之徒,若敢损着老夫传人一丝一毫,老夫誓将中原武林灭绝,看那时是否还有个管老儿来碍事!”
  说罢,有意无意地瞥了方青言藏身止处一眼。忽地大笑三声,扬长而去,转瞬间消失在山峰群中。
  方青言暗子心寒之际,一直未曾出声的陶世恩此刻走了过来,担忧的道:“活佛,你怎样了?”
  闭目凝神料伤的宗南却郎好一会才睁开双眼,以他那生涩的汉语回道:“多谢少师关心!承他手下留情,老衲伤势不重,此刻已然没有大碍了!”
  陶世恩双目精光一闪,道:“此次家父请得活佛出山,若能的活佛止助,给嚣张之极的中原禅宗以致命打击,使得密宗扫除佛门异类,清靖佛门,方可使道佛并存,教化世人。活佛此番无事自是最好!”
  旋又叹道:“想不到此獠功力如此深厚,竟能使活佛也自不敌,此番中原武林可有大难了!”
  宗南却郎微微颔首,道:“昔年先师在时,不愤此人在西域胡作非为,亲自出手将他赶出了西域,想不到半甲子过去,此人竟然还活着,且修为日渐精深,从他方才出手试探于我的表现看来,功力已在当日先师之上了,此刻怕天下再无可压制之人啦!”
  陶世恩面色沉重,摇首无语,隔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焦急的道:“既然活佛没有大碍,你我不如跟去看看,不知临竹谷内情势怎样了?若那魔头大开杀戒,陵阳郡主便危险啦!”
  宗南却郎碧目闪闪,语含调侃的笑道:“想那郡主娘娘必定美若天仙,方能使少师念念在兹,记挂于心?”
  陶世恩脸上一红,暗骂他不似个出家之人,尴尬道:“活佛取笑了!”
  宗南却郎脸色一正,合十道:“男女相悦乃人之大伦,大日如来尚有明妃相伴双修,我密宗亦有‘欢喜禅’之学,老衲怎会取笑少师呢!”
  陶世恩此刻没有丝毫闲心听他说道,英俊的外貌上全是焦急之色,不耐的道:“活佛我们快去吧,迟恐不及!”
  边说边转身,朝峰下临竹谷方向急去。
  宗南却郎望这他的背影,脸上现出一片奇异之色,不知是讥诮还是惋惜,摇摇头,紧跟着下山而去。山峰上除了一片凌乱的山石碎叶外再无一物,山风劲吹,凛冽袭人。
  方青言长出口气,心下却寻思开来,暗道:“向来听闻那陶仲文秉承龙虎山正一道的道统,与中原佛门势同水火,明争暗斗,想不到此番竟会邀约西域佛门相助,这什么安恭寺的小活佛宗南却郎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听人说过?哦,对啦,听这些人言语,那银眉老人便极可能是那极乐真人的师傅、自己此行要对付的正角夺魄魔君了!不好,韵妃、岳兄等人有危险了!”
  他一直为适才所见震惊,一时无暇思虑其他,未曾想到临竹谷内众人的处境。此刻见陶世恩二人紧随着那银眉老人下山而去,心下不由焦急之极,想到这里再不耽误,腾身而起,朝着临竹谷迅快地飞身跃去。

第二集 第十五章 隐士

  方青言心下焦急,既是担忧临竹谷内众人安危,又复忧虑天下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此次剿魔大计势必失败,倭寇祸乱中原之势已成,在这危急关头,身望尊贵、影响深远的国师陶仲文偏还要挑起佛道之争因入西域武林势力!如今以江湖之远也是大乱将起,作为庙堂的朝廷之上却不但外则奸臣当道,忠良受诬,内则宦官掌权,皇命不昌。
  “朝廷昏庸,奸臣当道,民生之苦,有甚于水火之中。”
  方青言默默念道。时此刻,他忽然想起妹婿帧王给他看的一封奏章来,那是因直言上缄而被陷下狱的兵部武选郎杨继盛,此时因帧王的多方营救,皇上终于将他押送金陵,交于帧王发落,虽也算给了朝廷内以帧王为首的清流派一个面子,但随后那大奸臣严嵩边紧随而来,显然是不想让帧王一方轻松过关。
  当日杨继盛被押至金陵时,帧王曾偕同他一起前去探望,回来后怒气勃发,拉着他在书房内大叹圣上昏庸,忠奸不辨。当时他曾看到了杨继盛的一份奏章,读来忠义之气跃然,令人热血沸腾,当时便记在了心里。他本是一江湖散人,自先族方孝儒被成族抄家灭族后,幸存的后人便一直退隐山林,不理世事。后来因妹子方心依嫁给了当朝郡王帧王,影响所及,使他亦不由自主地关注起家国大事起来,此刻棉队险恶的形势,心里不由想到了那份无意看到的使自己心神震荡不能自已的奏章来,暗暗念道:“臣下狱已逾数月,今当死也!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死于诏狱,自得其所。又何憾于天?何怨于人?故臣不为仇鸾逃亡,不为严嵩仰药,但以性命归之朝廷。惟吾曾身受陛下托以监责之任,责保圣令昌明,臣知其责大,兢兢业业,与权臣奸宦决荡有年,犹恐有负重托。若一旦弃身而去,贼焰更盛,清流顿挫,则臣有何面目见先皇于泉下,对皇天后土于万世?臣至入狱以来,有司构罪,限限狠打,此岂皇上如天之仁?不过仇臣欲以私取臣之性命,而使枉臣子之名,归之陛下……”
  方青言默默念到这里,还清晰地记得在奏章的这个地方,有当朝首辅严嵩的朱笔批语:“圣令昌明,乃皇恩浩大,与汝劳何干?贪天之功,又复诽谤天子,诬言构陷大臣,污蔑大臣,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这一段话毫不讳饰,锋芒毕露,显然是大大激怒了严嵩。
  “……臣死实不足惜,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仇臣者污臣有不轨之心,虽能一时障目,终难瞒天下万世。惟倭寇胡虏窥视于外,虎视耽耽,亡我社稷之心不死,毁我衣冠之志犹存,虽一时稍退,必卷土重来,此臣所夙夜不能眠者!朝中大臣,曲意悦上,忠言实情,难达天听。故虽有陛下之圣明,亦不能决断于千里。臣乃手录数年之经略以奏,望陛下幡然惊悟,亲贤远佞,励精图治,整军经武,重震大明国威!……”
  他边行边想,只感热血沸腾,不一会就已经到达了临竹谷内众人围歼极乐真人的地方,放眼四顾,却只见四野苍茫,竹林连绵,除偶尔传来的雁鸣鹤唳声之外,寂静一片,在场中一滩滩茵红血渍的辉映下,恍若鬼蜮,顿时心下茫然,不知自己离去的片刻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惊人之事!
  庆阳湖地跨越楚两州,素有“包孕楚越”的美誉,与流心湖、别水湖、饮马湖、澄阳湖并称东南四景,占地三万六千倾,湖中大小岛屿四十八座,与沿岸的半岛及山峰联合起来,号称七十二峰。七十二峰中以东梅岭山、西梅岭山二峰最为险峻、着名。
  在山外有山,湖中有湖,风景冠绝清水湖的西梅岭山上,一座全以白云石砌造的恢弘山庄,依山而建。庄前一对重逾千斤的黄铜巨狮神威凛然地雄踞在,以滇南名石汉白玉为基,建造宽阔的石阶下面。门檐上,一方黑底金字的大匾以草体狂书着“沧海山庄”四个斗大金字,端是气派折人。
  提起位于庆阳湖畔,西梅岭峰上的沧海山庄,天下鲜有人不知,不但是其天下三大山庄的名声,与金陵镜水山庄、鲁境天碧山庄并列齐名,还因为它乃是天下三姓世家之一的上官世家的庄院。在武林人士的眼中,此乃百年世家,其门人子弟,遍布武林,家传武技,称雄江湖;在附近百姓的眼中,这是天下名庄,它累世显宦、富可敌国,旗下生意涉及各行各业,遍布大江南北。
  沧海山庄早在两宋年间边已存在,为天下人知晓的是因他的十三代传人上官别,他本是大明开国功臣常遇春麾下的得力大将,晚年辞官归隐西梅岭峰后将家族移建至此。其子随后也弃官从商,随父发展家业。后人以才学为本,商业为柱,武技为助,持家立业,在家族几代人的努力下,把庆阳一带收归势力之下,其影响力借着长江东西的交通,几乎遍及中原,从事各种贸易,坐地分肥。
  但随后因依附的宦官王振在土木堡的垮台,上官世家也随之成了朝廷重点打击的对象,中原武林更是人所侧目,势力一落千丈,不复以前的霸势。经过几十年的岁月流逝,到如今更是不堪。虽然六十年前曾出现了一个武学奇才上官笑天,但却流星般一现即逝,在六大派发起“歼情之役”后不复现踪于人间,跟随他流失的还有上官世家大批的独门武学,沧海山庄刚刚有些起色便遭到了最重的打击,族人一时都意志消沉,再也无力重振家势,上官世家到今天甚至沦落到了在令两个没落豪门中亦是敬陪末座的难堪席位。
  这日上官世家的大小姐上官卿裳眼看已是下午时分,暗忖如今情郎已经没有大碍,使自己放下了担忧了多日的心事,今朝好容易得了空闲,不如进去看看那客居家中的贵宾“北天居士”穆大先生,他和自己颇为投缘,自从陪着仇独恨去了金陵助他报仇之后,自己已经多日未曾向他请益,回来后也只匆匆聊了几句,未曾深谈,想来此刻他定然又在逸凤宫下棋,不如索性直接去找好了。
  心下计议已定,脚步轻盈的一路往那逸凤宫行去。走到半路,经过专门招待各路重要江湖要人的落凤楼时,忽然见到两条人影从另一方急步走来,当先的是一有身着道状的年轻男子,风神俊逸,双眉斜飞,粗粗看去就觉他是个罕见的俊品人物,身后那人面目死板,高鼻深目,似乎来自西域,不禁脚步微微一顿,多看了二人一眼。
  就在这时,那年轻道人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微一转目,忽然对着她淡淡一笑。上官卿裳和他目光相交,只觉此人一双星眸明亮锐利,恰如苍天上摄取的两道闪电一般,却又深湛神秘,隐隐有勾魂摄魄之感。她一看之下,不觉微一恍惚,连忙收摄心神,脸上虽不动声色,却暗暗惊心,知道此人定然练过极厉害的摄魂术,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来到了沧海山庄做客,自己竟未见过?她离家多日,回来之后又只关心着情郎的伤势,对外事没有丝毫兴趣,自是不知自己家中究竟有什么人在,况且沧海山庄素来有众多武林豪客来往,面貌各异,也记不得那么多,上官卿裳此刻不知眼前二人是谁,却也并不奇怪。
  那面目死板之人似是毫无知觉,头也不抬,而那少年道士骤见眼前忽然出现的盈盈巧步,风姿优雅的绝色佳人,一身粗布白衣,却有一种华服无法比拟的健康洁美感觉,束在头上乌黑闪亮的秀发,只以一只青玉木钗穿过,显得古朴高拙。有若空山灵雨般秀丽的轮廓,使得她整个人有一种清逸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恬淡气质。他似是震于上官卿裳的美貌,脸上露出惊艳之色,眼中闪烁着奇光异彩,但看到上官卿裳神情清明时,细长的剑眉微微一挑,似乎也有些惊奇有些无奈。眼中神采一敛,笑了笑,笑意中却有些说不出的深沉之意。
  二人这番眼神一对,一个是惊于这清丽美貌的佳人骤然出现眼前,一个是不知家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个怪客,各自心头生疑,脚步却未曾停留,交错而过。上官卿裳记挂着前去见穆大先生之事,一时无心打探那二人来历,匆匆赶向逸凤宫。
  到得宫外,右侧方十来丈以外,一大片密翠浮天的修篁内,突然随风传来豪放歌声,唱的是:“世事短如春梦,人情簿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遇三杯酒美,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上官卿裳出于武林世家,虽已没落却还是不同于一般江湖草莽,自小边被教授音律歌舞琴棋书画,虽然并非是个痴于八音之人,却也颇有造诣。一听便知吟的是南宋名词人朱希真《樵歌集》中的一首“西江月”但歌声词意两相挥和,极为豪放豁达,不禁心头暗想,毕竟齐鲁燕赵,多出异人,北天居士此刻黄昏倚竹,引吭高歌,何等胜慨豪情,迥异于红尘俗士!芳心内不禁暗暗将心上情郎与其比较。那人可没这么多闲情逸致的吟风弄月,他的心理全被仇恨添满了,一日不报得深仇一日不可做个正常之人,但自己却偏偏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他,无可救药。
  心下思量,正待飘然举步,林中歌声又起。这回唱的却是元代儒僧子聪大师刘秉忠《藏春乐府》中的《木兰花慢》“笑平生活计,渺浮海一虚舟,任凭塞风沙,鸟虫瘴雾,即处林丘,天灵几番朝暮,问夕阳无语水东流。自首王家年少,梦魂正绕扬州,凤城歌舞酒家楼,肯管世间愁?奈糜鹿多情,烟霞痼疾,难与同游,桃花为春憔悴,念刘郎双鬓也成秋,旧事十年夜雨,不堪重到心头。”
  上官卿裳知道这穆大先生向来气度风流,雍容自若,是个清风淡月、笑看烟霞的素雅之人,此刻不由苇为一笑,缓步从容地往那一片深碧流烟,疏阳碎地的竹林深处的逸凤宫走去。
  尚未入得宫中,眼前林中空阔之处的一块大青石上,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神彩飘扬的中年白衣文士,他约莫三十六七,身着月白长衫静静坐着,身旁一根墨玉洞箫,身材清秀瘦削,浑身上下有一种从容淡定、宠辱不惊的华贵气度,正是的隐居于北天山的江湖隐士穆大先生。
  上官卿裳赶紧稍整衣衫,钤衽作礼,娇颜含笑道:“卿裳凡俗之人,突然而至,不想清渠落叶,扰及天上浮云,尚希先生原宥?”
  穆大先生摇头微笑道:“卿裳何须于我客套?你这次离开山庄,虽然独恨重伤而回,但却不知报仇之事究竟怎样了?那日你回来我见你神色忧急,也没有立即问你,此刻当可解我疑惑了!”
  上官卿裳臻首轻摇,苦笑道:“那严嵩虽离开京师老巢,但金陵府内亦防范严密,我等丝毫寻觅不得机会。后来终于得人之助混进了帧王府,意欲相机刺杀严老贼的走狗鄢懋卿,不想那鄢贼亦是身有武功之人,且功力深厚不在当世一溜高手之下,在他和王府侍卫的连手下,我等不但无功而退,而且独恨为了救护我还连受那两人的重手,差点伤重不治。后来我带着他来到了金陵儒医之处,不想那安世仁虽有方法可治,却缺少一味重要药物,好在随后来了一男一女二人,自称是兄妹姓方,好象身份极为尊贵,见我伤心难忍,不但出言安慰还慷慨解囊,从家中取来那味药物增了给我,独恨方才保得一命,却还是要将养半年,不断服以珍贵药材,但那一身武功却难以恢复到从前的境界了!”
  说到此处不由嘤嘤啜泣起来。
  穆大先生听得出神,在知晓二人此去无丝毫之功时眼中射出一丝异光,愕然良久,方才出声道:“穆某虽然十年学书,十年学剑,但空自辜负岁月,于文武两道,一事无成!倒是频年流转江湖,阅人甚多,对风鉴一技,略有所得。”
  顿了顿,继续道:“据我往日观察所得,以独恨的五官气色及掌上指纹推究起来,他出身凄凉,但得贵人之助幼运安康,生成侠骨不耐平凡。胆肝照人性情直率,终于飘零书剑,流徙江湖。纵然行仁会义,无愧于心,惟命宫魔蝎,似属阴人。一生中难免红粉知已过多,不容易跳出情海波澜以外,倒无横死之相!”
  上官卿裳闻言双颊羞红,啐道:“先生安慰我呢!不过安世仁曾言道,若能得到天香豆蔻,独恨的伤势或者还有一线希望。”
  穆大先生摇头叹道:“天香豆蔻,武林奇药,天材地宝,举世才得三粒,两粒在茫茫海宇之中何处寻觅?另一粒虽知所在,但京都国师府岂可轻侮?”
  上官卿裳自然知道其中难处,当下也不多言,这时漫天彩霞,均已消逝,沉沉夜色,挟着寒意俱来。在皓月流光下,上官卿裳只觉对面的男子神彩轶月,腹中更是博学,无论经史子集,诗赋词章,以及武学一道中的各种功力,均极精谙,并时有微言奥旨,启人沉思。
  她心下早已钦敬不已,心中却兀自思索,自己虽然知道这穆大先生博学多闻,文武兼资,但他从未在自己眼前尚未显示过所擅武功,高到如何程度。正自思忖之际,忽然微吟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琵琶……卿裳,你也是武林中后起之秀,文武两途均颇深有根底,对这首白香山的《琵琶行》不太陌生吧?”
  上官卿裳想不到他突然与自己谈起《琵琶行》来,点头微笑,樱唇轻启道:“琵琶行六百一十六言,是香山居士集中极其出色作品,卿裳曾经熟读,尚能成诵。”
  穆大先生闻言微一点头,问道:“曾经熟读最好,我要你把这六百一十六言,倒序背诵过来。你向来聪明灵慧,且试试在明月当空之前,可能做到?”
  上官卿裳知道他武学精深,暗猜此举必有深意,见此时明月尚在东面林梢,自信的道:“倒诵《琵琶行》的六百一十六言,似乎用不了那久光阴……”
  话扰未了,穆大先生便即接口答道:“用不了月到中天当然更好。你且自用功,我去找件东西即行回转。”
  转字才出,人已到了竹林之外,以她上官世家嫡传弟子的眼光以及不浴功力,居然未看清穆大先生走时用的是什么身法。骇然之下,不由越发钦佩,便照他所说的暗自从《琵琶行》末尾一句,“江州司马青衫湿”起,“湿衫青马司州江”地逐字细细背诵。
  这种既无韵脚,又不成文的倒序背诵,虽极拗口,颇难记忆,但上官卿裳天分甚高,由尾至头默诵两遍以后,也就能够琅琅上口。

第二集 第十六章 外敌

  封十五一付欲言又止、犹虑难决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在看到楚行云眼中射出不耐的神色时,终于小心道:“在下遭逢意外灾厄,看来暂时是无法行动的了,有一事想要拜托楚公子,不知楚公子能否帮这个忙?只是此事关系着无数生灵,甚至可能影响到天下气数、江山社稷,实在事关重大,万万不能泄露风声,而且须得尽快办妥!楚公子┅┅”楚行云听他罗里罗嗦地说了一大段,还没有说到正题,忍不住打断他道:“以我楚某在武林中的名声,虽说不上一言九鼎,却也是千金一诺,封大哥若是信不过小弟,还是莫要再说好啦!”
  封十五闻言尴尬地道:“不,不,不是在下对楚公子有怀疑,只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我是不得不谨慎从事,请楚公子多多谅解!”
  说着便要强行起身作礼。
  楚行云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歉然的道:“是小弟耐性欠佳,该道歉的是楚某才是!封大哥伤重之身,不宜劳动,快快躺好!”
  在小心的躺下后,封十五只赶浑身是散了架一般,知道自己受伤实在非常严重,看来自己是无法行动的了,那事必须要请眼前这年轻一辈中声名最显赫的杰出高手代为处理了。不再犹豫,闭了闭眼,整理一下思绪,忽然开口问道:“楚公子已经知道在下因年少无知曾在武林帮会混过一段时日,但楚公子可知在下自叛出铁鹰黑龙堂之后,以那不入流的三脚猫把势,却又凭什么能躲过赵文华的无情追杀的?”
  楚行云微微一笑,道:“听那赵武居所言,这段日子里封兄一直托庇于戚继光将军麾下!以倭人闻风丧胆的百战劲旅戚家军的威势,区区严嵩走狗自然奈何不了封兄的了!”
  戚继光一代抗倭名将,出生将门,自小立志疆场,保国卫民,曾挥笔写下“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名句。17岁袭父职任登州卫指挥佥事。25岁被提升为署都指挥佥事,负责山东全省沿海防御倭寇,嘉靖三十八年,戚继光从浙江义乌群山之中招募勇敢的农民和膘悍的矿夫共三千余人,采用营、官、哨、队四级编制方法编成新型军队。队是基本战斗单位,队员按年龄、体格分别配备不同的兵器,作战时,全队队员各用其所长,配合作战,攻守兼备,进退灵活。这种战斗队形能分能合,人称“鸳鸯阵”经过戚继光的严格训练,这支新军队伍很快成为军事劲旅,人称“戚家军”嘉靖四十年,倭寇大举侵犯台州,戚继光率领所部九战九皆,取得举世闻名的台州大捷。倭寇们心惊胆战,给戚继光取了个名字叫“戚老虎”次年夏,率戚家军南下福建,荡平倭寇在横屿、牛田、林墩的三大巢穴。嘉靖四十二年,与福建总兵俞大猷、广东总兵刘显等人取得平海卫大捷。次年,升总兵官,镇守福建全省及浙江金华、温州两府。
  是年十一月,倭寇二万人围攻仙游,戚继光“用寡击众,一呼而辄解重围;以正为奇,三战而收全捷。”
  从此,戚家军威振中国海疆,倭寇望风而逃,危害已久的倭患逐渐荡平。
  封十五与有荣焉的自豪大笑,蓦然狂放的道:“严贼父子跳梁小丑,岂是戚大帅可比?我自投身大帅麾下,方才觉悟到作非今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有番作为,放不负在世上走一遭!纵不能为民请命,却也能做到为家国奉献满腔热血!”
  楚行云见他突然间大有狂态,不禁暗赞戚继光一代名帅果然不同凡响,封十五这往日的江湖粗鲁汉子在他的影响下竟能转变成这般热血壮士,不禁赞道:“封兄好豪气!”
  封十五闻言赧然道:“我算什么呀?我们戚大帅那才叫大英雄大豪杰呢!我在军营之中仗着会一点昔日搏命江湖时的把势,几次出生入死,倒也立下了一点军功,慢慢伸到了副将的位置。后来在一个偶然机会中得到了大帅的赏识,他见我曾在武林中混过,便委派我成为他近身护卫队的一员。后来又提拔我成为队长,每次冲锋陷阵都紧随大帅身后冲杀在前。”
  楚行云笑道:“那也是靠封大哥的真本事啊,否则,戚将军焉能看得上你!”
  封十五一阵呵呵大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讷讷不言。
  等笑够之后,封十五忽然一拍脑袋,自嘲道:“瞧我这人,尽顾罗嗦着不相干之事,倒把正事忘了。”
  没见到楚行云似笑非笑的面容,声音转低道:“不瞒公子,在下此次实是奉了大帅密令,赶赴金陵帧王府秘密会晤王爷的,想不到却碰到了当年的情敌赵武居,险些误了大事。”
  楚行云见他终于说到了正事,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莫非封大哥就是要小弟代为赴往王府一行吗?”
  “正是!”
  封十五肯定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其实这是关于武林人物的事情,不过这其中却是牵涉到刚刚平复下来的沿海抗倭的大好形势。”
  楚行云讶然道:“究竟何事,封大哥忽要再卖关子啦!”
  “倭寇不甘正面被我大明军队击溃,头魁之一的山下绝灭暗中从东瀛本土派遣了许多武士道的高手潜入内地,意图在我大明腹地兴风作浪,以使沿海阵地东山再起。武士道向来以暗杀刺杀为长,大军对此无法可想,所以大帅想请帧王出面,邀约中原各派高手,将这帮刺客一举击溃,灭了倭寇对我大明领土的最后一丝幻想!”
  楚行云面色沉重,点点头道:“抗击倭寇保家卫国乃我武林义士份所当为,只要一声号令,中原武林当是应者云集,在所不辞!那看来帧王最近为女儿轰轰烈烈地举办生日之宴,背后的含义即是为此了!”
  封十五平了平略微有些急促的气息,接下去道:“据我戚家军在倭寇中的眼线最新回报,这帮高手的领头之人居然是我中原武林昔年的厉害人物,若是无所防备,各派高手可能吃亏甚大,我即是为此事而特赴金陵知会帧王的。”
  “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竟能使一代国家干城的戚大帅如此的重视呢?”
  楚行云不禁大为惊讶,心里暗思几十年来的武林厉害高手。
  “‘夺魄魔君’楚公子听说过吗?东瀛刺客即是由此人所率,气势汹汹的奔赴中原而来。”
  楚行云喃喃地疑惑道:“夺魄魔君?”
  脑海中一片空白,以师傅的广博见闻似乎也是不知此人,不然在他对自己讲过的江湖逸闻逸事里怎会没有这么一个“夺魄魔君”呢!
  封十五细心地解释道:“戚大帅曾问遍沿海各家各派的长老前辈,只有铁拳门的孟掌门似是听该派上代掌门说过,这夺魄魔君似乎是百年前称霸天下的第一邪教媚情教中的人物,只是他也语焉不详,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只是既然是百年前的高手,不管他原来修为怎样,光是凭修炼的年数也足以吓死人了,怕当今天下各大高手恐都非其敌,所以大帅命我前来通知帧王预先拟订对策。”
  楚行云想不到当今之世竟然还可能存在着比“天下四尊”还要高明的人物,且还是整个中原武林的饿大敌,吃惊之下口中哦哦连声,心下沉吟。默然不言。
  抬眼见到封十五期待的眼神,不由肯定的一点头,沉声道:“封大哥放心,小弟必定及时把此消息带到帧王府!眼下天色即亮,帧王府将举行午宴招待各路英雄豪杰,小弟到时会马上赶去那镜水山庄的。”
  封十五心下大石终于放下,他受伤本重,前一刻还强提着精神述说,此时放松下来之后,顿感困顿不已,疲极思睡,不瞬间已然呼呼大睡。楚行云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椅中,不觉时光之逝。
  天色已亮,无边暗色褪去,山区现出一片与晚夜里完全迥异的景色。
  封十五毕竟心中还是放不下心,睡不了两个时辰久早早醒来,察看自己的内外创伤,经这片刻功夫竟似大有好转,虽然还是行动不便,但比之昨日的惨重凄惨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不禁暗叹那返魂丹果是灵效若神,不禁对楚行云更是感激在心。
  此际,他在屋中未见那俊俏已极的年轻人,暗思他大概已经下山赶往帧王府了。
  这处屋舍处于一座高山环绕中,这山高高插入天际雄峻险极,半腰处十二道匹练似的飞瀑挂落,山腰之上云雾迷漫;而在若隐若现的半山中有一块突出的山崖,满挂绿翠之色,刚在飞瀑上面。
  一片缤纷灿烂的野菊在秋风里展着笑靥,风姿嫣然,宛然丽质天生;在这片成簇的野菊这边,一潭小石池宛似明镜,全是白石为底,白石为缘,而靠着的山壁间清泉长流,水珠溅玉。
  石池之旁巨大的似若墙壁的一块山石横起,这座以天然松木筑成的小巧的小屋便依在石壁之侧,屋外围以雅致的朱红色栏杆。
  越过石壁是一片翠绿色的凌空山崖,从封十五坐着的位置之处看去,正好可见那山崖边缘生长着一株枫叶,满天枫叶红得似火,周围远近层叠的奇峰秀峦,云雾飘浮,气韵若仙。
  屋前是一个小小山洼里,里面一条像是人工所筑而实是天然生成的白石小道,奇妙的蜿蜒而至,似一条盘绕着这处山屋的困倦蟒蛇。
  他昨晚来此之时已然昏昏迷迷,不知外间一切事物,此刻咋然见到这清晨中的山居奇景,不禁暗叹楚行云不愧是当世三大公子之一,文雅情趣,与自己这般粗鲁武人大不相同,竟可选得此绝佳之居,每日里在这满怀清新的山崖之上,朝迎旭日东升,暮赏玉蟾含颦,濯心抒意于冷泉云絮,傲啸在群山拥抱之中。
  他正自在叹赏之际,忽见那山洼中的白石道上缓缓地行来两条人影。他不由警觉起来,眺目远视。前面是一个看去十分憔悴的老人,面色蜡黄,斑白乱发衬着满脸皱纹,一身灰布衣裤已经千创百绽,他好像有病在身,一路行来气喘吁吁地,两条浓黑的倒搭眉毛在不停的抖索。
  封十五待他们行至身前不远处,霍然起身,喝道:“两位何人,竟会来到此偏僻之处?”
  老人用那双黯淡失神的眸子瞅着封十五半晌,语音暗哑道:“老夫周三竹,为远避仇家一路翻山涉水,来至此处身心俱疲,忽见这里有一房舍,想至此暂作休憩,冒失之处,尚请阁下恕过!”
  封十五听对方语气谦恭有礼,想及自己遭际,感同身受下戒心大放,见老人说话间唇角抽搐着,关心道:“老人家可是有病在身?”
  老人周三竹神色黯然,低沉道:“以前曾为仇家所伤,再加上这几日惊惶劳顿,又咯了几口血,是以目前虚弱之极,只盼阁下大发善心,容老夫祖孙女暂借尊宅一憩。”
  封十五之前见他身后还有一人,只是紧贴着老人,一时未能看清颜面如何,闻老人之言才知却是一位女子,且是其孙女。他转首打量那女子,他的背后忽然又闪出来一条窈窕的身影。
  只见她身材高挑,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配着一张蜜汁般的小樱桃嘴,身着素雅一件本是素雅而今却显得有些儿脏腻的水湖色长裙,看样子不过二十岁还不到。她俏生生地立在老人身后,脸上满是惶恐的表情,见到封十五灼灼的目光,面颊飞起两朵红云,怯怯地垂下头,两只柔嫩小手管自揉个不停,一副可怜兮兮的惹人样儿。
  封十五收回目光,略一沉吟道:“那老人家还是江湖中人了?”
  周三竹稍做犹豫,坦然道:“老夫本乃豫中振威镖局的的镖师,因年老衰,日前为总镖头‘日月仙人掌’卢仲明所辞退,无奈下只得携随老夫长大的孙女儿返回祖居,不想途中偶染风寒,却又遇上以前护镖时结怨的仇家,被其所伤,一路奔逃此。”
  封十五义行于色道:“老人家仇家是谁,竟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还有那卢仲明也真不够义气,江湖中竟有如此之人!”
  周三竹面有难色,嘴皮动了动却未曾出言,封十五笑了笑,他虽久不在江湖行走,但仍记得江湖中人各有隐私,一般不愿透露外人的情况,当下也不再问。
  周三竹歉然道:“不是老夫信不过阁下故意隐瞒不说,实在那仇家本身武功高强而,且身后靠山来历太大,所以……”
  封十五此刻哪有心情管他人闲事,只是一时顺口问问而已,闻言打断道:“在下封十五,甚为同情老人家遭遇,只是在下亦是在此借居之人,此屋另有主人!”
  周三竹满脸企求之色,抱拳道:“那尚请阁下代为向屋主恳请几句,老夫心中铭感,只待这身病痛稍有起色便立即上路,绝不拖连各位!”
  封十五闻言一楞,放想起楚行云此刻已下山代他办事,正待开口说明,却见楚行云已然飘然走了出来,颔首笑道:“封大哥无须犹豫,我等行侠之辈对落难之人自当施以援手!”
  转首向周三竹祖孙道:“老人家毋庸客气,里屋请,右厢房便留待老人家与这位姑娘居住,两位有何需要,请随时招呼在下,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谁都有个三灾两难,也应当彼此照顾。”
  周三竹一连作了两个揖,连声道谢,在那女子扶持下进入屋中。
  楚行云对着封十五笑笑,道:“封大哥,你行动不便,我适才为你准备早午餐去了,这重伤之身可马虎不得。待会儿我就下山去啦。恩,看你气色红润,一大清早就跑到屋外闲坐,敢莫是伤势已然大好了?”
  封十五闻言感激不已,汗颜道:“我可给公子添了不少麻烦!”
  楚行云呵呵笑道:“封大哥为保家国不知出生入死,小弟略略尽些心意何足道哉?”
  两人说话间已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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