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30日发表于:Pixiv
简介:盖为世戒,非为世劝。
(part 1太平间的午夜情人) 1 学校钟楼正敲响夜晚十一点的钟声,祁晓雯的心里突然想到了丧钟为谁而鸣卷首的那首诗,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每个人都是整片大陆的一部分。” “好吧,就算是这样,但我绝对是一座孤岛吧。” 这么想着,晓雯已经翻进了解剖楼一楼的窗,这扇窗一直开着,因为生了锈,好像是死了。窗户和人一样,也会死的。沿着楼梯走到三楼,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涌来,使她稍稍按下了心,虽然没有光,但这条路,她在白天已经走了两年,就算凭着气味,她也可以准确地找到他的房间。晚上的解剖楼,和白日里似乎是两个世界。但消毒水的味道总能让她安心,好像是暗恋的男生身上的香味。 保安最后一次巡查应该是在十点四十五分,这一点她早就了解了,这个时候的解剖楼寂静极了,那种寂静是墓地里尸体腐烂的声音,无情的平静,包裹着生,也承担了死。“303,305,307,到了。”祁晓雯的心跳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像,化作鼓点在坟墓一样的黑暗楼道里回响,回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和暗恋许久的男生约会。她穿着白天上学时穿的衣服,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如果被巡夜的保安发现,就说自己在解剖室忘了东西。 祁晓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偷偷配的钥匙,咔嚓一下,门开了,福尔马林和尸体特有的气味像洪水一样涌出来,祁晓雯深深地洗了一口这迷人的味道。他还躺在那里,就像今天白天上课的时候一样,安安静静地,好像是睡着了,盖着白毯,露出两只脚,四十五度角向外侧无力地倾斜着。祁晓雯知道这叫做一见钟情,但却连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时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撞着自己微微隆起的酥胸,于是便慢慢走了过去,揭开了盖着尸体的毯。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台床上,两眼微微睁开,瞳孔早已浑浊,嘴唇发紫,脸变得和其他的死尸一样清瘦,但这清瘦对于晓雯来说,有一种无法拒绝的独特魅力。她从没有在活人的脸上看到过类似的清瘦。他皮肤白皙,嘴微张,不知道是活着的时候就这样,还是死了变成这样的,她猜是后者。通常情况下,尸体在20摄氏度和百分之六十环境湿度的情况下,两天便会浮肿,然后生蛆,从眼窝,鼻孔,腋下,生殖器开始,并逐渐蔓延至全身,至于化成白骨,那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具体情况据环境温度,湿度与微生物呈正相关)。这个男生,据解剖课的老师说,是一天前刚刚去世的,突然的猝死。 “你好,我,我叫祁晓雯,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小声说着,祁晓雯慢慢地握住尸体冰冷修长的右手,并把那只手挪到了自己的两腿之间,虽然在黑暗中,晓雯也能感到,一阵暖流从她的脸颊上红起来,不管她自己在脑海里想象了多少次,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尸体二十出头,五官精致,如果活着,一定是很受女孩欢迎的类型。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在看到了你现在的样子,会怎么想呢?你的家人,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呢?他们她们大概早已把你给忘了吧。现在没有人喜欢你了,除了我。他让晓雯想到了自己初中暗恋过三年的男孩,真的,你和他长得好像。但三年里,围绕在那个男生身边的女孩太多了,自己在他的眼里,算什么呢? “呐,你就叫林江明,好么?”林江明便是晓雯初中时暗恋的男孩的名字,“真的,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想到了他。你在初中毕业后,去了哪里呢?”突然,晓雯心里泛起一阵说不上来的奇妙的感情。“人,终究是在来路不明的情感中度过其短暂且可悲的一生。” 说着,晓雯又把手握住了尸体的两只脚,和手一样,脚冰冰的,脚底发白,脚背发紫,凝固成扭曲的形状,像冬天的枯树枝。晓雯把脸凑近了,吮吸着那两只没有了生命的脚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晓雯张开嘴,含住了他的脚趾,“江明,你的脚好冷啊,不过现在没事儿了。”那尸体,自然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人宰割。于是晓雯越发大胆起来。“不好意思了,林江明。” “江明,你知道么,我今天上哲学课的时候,太困了,就睡着了。醒来已经下课了……还有,我的生物作业大概是做不完了,这周四还有生物的考试,还有一篇哲学课的作文要写……还有,还有,你听我说,千万不要嫌烦呢,我那个室友,又偷偷地那我的口罩,我拿口罩是妈妈带给我的,要用一个月的,我和她说了,她居然不承认,我气坏了……” 尸体就那么听着,听着,时间便这么过去,尸体的阴茎小小的,耷拉在两腿之间,上边是扭曲的黑森林,神秘冰冷,好像隐藏着一切有关生命诞生与死亡的秘密,现在祁晓雯要来解开这个秘密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在现实中接触异性的生殖器。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了一下那死了的阴茎。如果他还活着,那里早就充血肿胀了,但死去的人是不会有快感的,有的只是肌肉组织,废弃的海绵体和惨白的皮肉。那手感不同于晓雯碰到过的其他任何东西,那么奇妙,那么性感,又那么悲凉,对生命无常和的悲凉。“如果你还活着,那……不,要是你活着,我怎么敢正眼看你哪怕是一眼呢?我知道,我是多么糟糕的人啊。有着这么奇怪的爱好的,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了罢。 我真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令人讨厌的人。”这么想着,晓雯用她那小小肉肉的手一把握住了尸体的生殖器,像捏橡皮泥一样不断地揉动,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变得混乱起来,大腿内侧不停地冒出细小的汗珠,脑海里不知为什么,响起了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第三号的旋律。这具尸体,就像巴赫的音乐一样,有一股干净的对称之美。“原来,男生的生殖器是这样的呢……” 然后,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Chaos里,晓雯在几乎是无意识中脱掉了长裤,虽然是二月初的夜,但她丝毫没有冷的感觉,她的大腿,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的尚且活着的处女的大腿,散发出百分之九十三的女性荷尔蒙和七克来历不明的忧伤。那没有生命的生殖器,冰冷地,也许是错觉,竟然流出一股股清澈的组织液,随后,好像最后一层防线被攻破,晓雯彻底打开了自我,跳上金属的停尸台,趴在尸体上,拥抱他,她的嘴贴着他的嘴,处女柔软的阴部磨蹭着肢体的僵硬的阴茎,滚烫的肉体喷涌出滚烫的白色汁水,温热的喘息喷洒在坚硬的尸体脸上,在黑暗里,一切都回到了大爆炸之前,在这间黑暗世界的角落,时间和空间也融化了,融化在一无所有的虚无缥缈中,从那一片虚无里出现了快乐,世界上最纯粹最感觉的,被规则禁止的愉悦,那愉悦便是上帝,尸体是亚当,晓雯是夏娃,一次一次的高峰,好像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旋律,柔和在极点爆发,又渐渐地归于平静,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直到窗外,那一望无际的黑中,学校的钟楼敲响午夜十二点——这是这场世界最初的寂静狂欢的丧钟。 直到这时,晓雯才有意识到,教室外还是操场,操场外还是街灯明灭的大马路,马路外还是没有灵魂的二月城市的夜空,那冰冷如尸体的夜空中看不见一颗星。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我该走了。明早,不应该说是今早,今早七点半,我还有哲学课的。明晚见。” 2 疲倦的周二,灰色的天,一场雨,从噩梦中醒来,真希望今晚就是世界末日。 祁晓雯无力地坐在阶梯教室后排的座位上,时而盯着讲台上的哲学教授,时而望着窗外的雨,这雨真讨厌,密密麻麻地绵柔,冰冷而细腻,没有大到让人一定要撑伞的地步,也没有小到不会把衣服打湿,就像少男少女的爱情,朦朦胧胧的,迷迷糊糊的,直到雨过天晴才会怀恋起细雨朦胧的年岁…… 但这一切和晓雯有什么关系呢。由于是早课,再加上下雨,阶梯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原本二百多人的大课只来了四十几个人。教室里开了灯,她感到荒谬,好像周围的站着的坐着的男的女的一切仅仅是现象,是某些与己无关的世界。这些人好像还沉浸在昨夜的美梦和对明天的期待中,雨渐紧起来,冲得满地满屋荒腔走板的黑色音符。世界正在文明的洪水中沉没。世界的沉没会加速个人的沉没,成千上万成万上亿的个人也就组成了这个荒腔走板的时代。 祁晓雯从来没有对明天的期待。昨夜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一桩罪恶,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那句尸体的颜面。她生怕自己做这事被人发现了,处处提心吊胆,上课必定带着口罩,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晓雯突然想到了郁达夫的《沉沦》(那是她在初中的时候最喜欢的一本书,没想到现在成了自己生活的写照)“我现在这样,简直和《沉沦》里的男主角一样了呢……我怎么是这样的人呢,真恶心,真讨厌,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被人喜欢,也不可能有人喜欢。”于是一天天地忧伤堕落下去了。但一到夜晚,这道德上的谴责便化为乌有,罪恶与欲望踏着命运的旋律降临,引诱出人心深处的牲畜,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道德律令伴随着口干和头疼戴着一张更加深沉更加严厉的面孔回归,才知道自己又向着那黑暗的深渊万丈迈进了举足轻重的一小步。 流泪。上一次没有流泪的清晨,是什么时候? 教授也不管人少,自顾自地讲着尼采,讲着查拉图斯特拉。晓雯只是用手肘撑着头,任凭好久没洗的杂乱齐肩短发扫过肩膀,两只湿透了的脚在高帮帆布鞋里蜷动着,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难受的位置,可是寒气还是通过湿漉漉的脚底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全身。今天不该穿丝袜的。她低下头,望着自己两只被烂泥浸透了的粉色帆布鞋,叹了一口气,悄悄地解开鞋带。她眼角余光明锐地捕捉到了来自右后方那个男生的眼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脚上,晓雯知道那些男生在期待什么,顿时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但恶心之后,却是一种犯罪似的兴奋与刺激的快感,“如果我死了,全身赤裸地躺在解剖台上,那个男生会怎么处理我的尸体呢?”这么想着,晓雯的脸开始发热,红润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但转念又想,我这种人,也配这样在心里评价其他人么?我已经那么糟糕了啊,那男生再恶心,能有我恶心么?我昨晚在和尸体交欢,而他也许只能在想象中幻想自己抚摸着女孩的小脚吧。于是,便开始同情起那个后排的男生来了。 一道惊雷,吓得祁晓雯突然一抖,接着又是茫茫的雨,无尽的灰,二月的晨。教室的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水汽。晨起的低落情绪,但谁也不知道这低落已经持续多少年了。晓雯有重度抑郁。 晓雯从书包里拿出小包的餐巾纸,把右脚脚尖踩在左鞋跟上,一用力,抽出了那只被湿透了的黑丝袜包裹着的脚,丝袜褶皱得厉害。脚尖和脚跟在黑色丝袜的包覆下露出浅浅的肉色,她抬起大腿,把脚踩在座位上,同时拿餐巾纸吸着袜子里的雨水,擦拭着砂土和棉絮之类的脏东西,一股淡淡的鞋味和汗味,还有雨天特有的湿味。她又想到了昨晚那尸体的双脚,白得如同象牙制品,明明只是不到十个小时,却恍如隔世。 那个男生,后排的那个,晓雯用余光看到,正悄悄地用手机在拍照,假装是拍老师的板书,实际上是拍她,夹紧了两腿,绝对是勃起了。晓雯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晚上躺在黑暗里对着手机里的照片奖励自己是时恶心姿态,“呵呵,真可笑,真可怜。就和我一样。”,但是,另一个念头又重新如同乌云一样覆盖了她的脑海。“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评价别人?他肯意淫我,是我的荣幸呢。” “……咳,所以说,从这篇短文里,我们看到,尼采把一个人的精神分成三个阶段,从忍辱负重的骆驼,到破坏一切旧价值的狮子,再到创造新价值的儿童。大家都看懂了没啊?其实不仅仅是个人,历史的发展也遵从这样的规律,再想下去,居然和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不谋而合,是不是啊?啊?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两位德国哲学家是类似的,只不过尼采看中个人的克服,马克思看到的是作为整体的社会的进步,那么,不难看出,尼采所说的‘破坏一切旧价值的’狮子,其实对应着马克思所谓的阶级斗争。新的阶级忍辱负重,再革命,最后再把本阶级的利益推而广之广而告之,历史便是这样不断地螺旋上升……这周的阅读,大家都看了吧?在《国家与革命》里,就提到了这个观点,那就是,无产阶级应该彻底地摧毁旧的行政机器,即尼采所说的狮子,而不是成为其中新的成员,这两者有着根本的不同,那……害,我看大家都要睡着了,我明白,那么早上课,我也累。这样吧,大家就我刚才说到的无产阶级的历史任务,同尼采哲学的精神的狮子状态做一个比较的讨论。别睡了,都醒醒,和坐在你边上的同学讨论一下,到时候我提问。和左右的同学,或者附近的同学讨论一下,这对你们写这周的作文有帮助的。” 教授这话刚说完,那个坐在后边的男生便弓着背小碎步地走来坐到了祁晓雯身边,一股男生的气息夹杂着汗味和雨水的潮湿味扑面而来,眼睛时不时地飘向晓雯踩在椅子上的湿漉漉的脚,那模样着实有些猥琐。 “你好,同学。”那个男生主动打招呼,“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祁晓雯。”晓雯只是瞥了他一眼。 “我叫王军昊。那个,加个微信吧。” “嗯,好啊。我扫你吧。”晓雯掏出她那屏幕碎的不成样子的手机。 王军昊打开微信之前还不忘偷偷打开相机,近距离地拍了一张晓雯的脚。 “所以,你怎么看这个问题,祁晓雯?马克思和尼采之间的联系?” “我么?我觉得这个世界配不上他们。他们是来得太早了的先知”。晓雯用哑的嗓音说。 “哦?”军昊瞪大了眼睛,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在表演惊讶。 “来得太早的人,提早说出了世界的人生的真理,反倒被芸芸众生所曲解,这一曲解,苦了整个二十世纪。”晓雯小声地说,她也听到了其他组的同学在聊昨晚的游戏,和午饭在哪里吃之类的话题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整个二十世纪都是这两位哲学家的学说的误解。他们被当成了工具。被怀有不同目的的人给利用了。” “是啊,而那些利用的人往往都自信于深谙这些学问”,晓雯用双手揉着脸,看着自己的脚就这样展示在陌生的同学面前,突然有一种怪异的难以名状的羞愧和欲望,但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告诉她,别把脚缩回去。 “哈哈,你是在说希特勒和斯大林吗?”军昊不经意间把手向她的脚伸过去,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要是她生气了,就说是不小心的。 然后,军昊那只布满静脉的右手便贴到了晓雯的布满静脉的脚背,晓雯抖了一下,军昊立马像触了电一般缩回手。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你别介意。”军昊尴尬地说。 呵,男生。晓雯抑制住想笑的欲望,她想到了塞菱格的句子:爱情,就像是想去触碰但又很快把手收回。 3 那天夜里,雨停了,没有星星。 军昊看着手机里偷拍的照片,不停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他手背和那个女生的脚背相触的那一瞬的感觉,那柔软而冰凉的少女的脚背,好像灰色冬日里的鲜花,不合时宜地开着,给自己无聊的人生增添了不少温柔的色彩。窗外传来工地施工的噪声。寝室里没人,室友都出去了,军昊一个人躺在上铺,右手举着手机,看着照片里晓雯踩在座椅上的脚底,肉色的脚后跟,还有透过黑丝隐约可见的大脚趾,左手伸进内裤里揉虐着他那根和他一样可怜的阴茎,想象着祁晓雯用她那湿漉漉的脚给他足浇,他好像闻到了晓雯身上的体香。 “祁晓雯,祁晓雯。。。。。。”他知道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有多狼狈,但他没有办法。他想到了哲学课上晓雯的话,想到了尼采,权力意志,酒神精神。 “我现在这样,是酒神精神么……” “‘不许社’,军昊幻想着祁晓雯那双小小白白的嫩手死死地捏着他的充血的肉棒,命令他,‘不可以,不能射出来!’。” 木床嘎吱嘎吱地响了五分钟,一切便再次归于宁静。军昊感到一阵耳鸣。 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酸痛,和低落。忧郁再次快步追赶上他空虚的内心,外边的建筑工地的施工声又响起来。军昊随意扯了几张厕纸塞进内裤里,带上了金丝边眼镜,呆呆地望着头顶四十厘米之上的粗糙的天花板。自己老家的天花板,也是这样的。突然想到不知道哪里看到的新闻,那些贫困的家庭,避孕套用完后,还要洗干净晾干,下次接着用。这个世界真悲哀。自己能做什么呢?不又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小布尔乔亚么? 在失落无力中,他下床,对着洗手台木讷地洗手,洗脸。军昊长得并不难看,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这张脸有点廉价,一点都不成熟,一点都不深沉,一点也不精致。有点黑,有点胖,但其他都还好。“那个女孩”,军昊想着,“那个叫祁晓雯的女孩,大概对我有意思,至少不嫌弃我。但……可恶,一到女生面前,我怎么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呢。她长得还不错,挺可爱,我还蛮喜欢的,虽然没有到那么好看的地步吧,但勉强还看得过去,害,关了灯还不都一样。她的乳头会是什么颜色的呢?哈哈。”于是,军昊又开始意淫晓雯给他口浇的情形,她跪在地上,一丝不挂地,含着阴茎,听从自己的摆布,他掐着她柔软的脖子,后者发出呜呜的乌咽。接着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偷拍的照片,一阵连续而嘈杂的打桩机的声音。他的手便配合着外边工地上打桩机的频率,又来了一次。在一阵耳鸣中,他好像听到学校的钟敲了十一点。 当钟声的余音仍未散去的时候,祁晓雯又翻进了解剖课的大楼,和昨天一样,躲开了巡夜的保安,顺着扶手和熟悉的气味摸到了三楼,打开了307的门。 “真是的,简直和灰姑娘一样了嘛。只不过,灰姑娘是一到午夜就会变回原型,我是一到午夜就会变成一个怪物,一个玩弄尸体的吸血鬼,呵。”灰姑娘里的那个王子应该是祁晓雯让认识的第一个足控了,但什么时候会有王子给自己穿上水晶鞋呢。王子爱上了灰姑娘,每个晚上便闻着她的水晶鞋手淫。照这么说,那么白雪公主里的那个王子应该是自己的恋尸的人生启蒙吧,毕竟,王子从七个小矮人那里要走了白雪公主的尸体,要去干什么呢,还不是做爱,这么想,那个王子应该长得没有那么漂亮,至少没有迪士尼里的王子漂亮。但这样更现实嘛,哪有是王子便是英俊美男的道理。这么想着,祁晓雯突然不那么羡慕白雪公主了。 然后,晓雯又想到了小时候妈妈用她那乡土气的方言给她读格林童话,给她讲睡美人,灰姑娘,白雪公主和小美人鱼,窗外是深沉如牛的华北平原的夜。小时候,妈妈在集市上,给她买过一套白雪公主的裙子。三线小县城里的白雪公主,想想还真荒谬。 因为有了昨天的经历,她今天的心情要轻松不少。走进躺着尸体的教室,晓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她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相信没有人会发现的,便越发大胆起来。 “江明,我来了。” 大概是幻觉,尸体好像动了一下。 晓雯走进尸体,掀起盖在他身上的白布,一切和昨天一样。她注意到尸体的腹部多了一条缝线,应该是今天上解剖课的学生留下来的。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道歪歪扭扭的缝合线,盆部,应该是直线术式切开,“呐,江明,你一定很痛吧。没关系,我来了。”。说着,晓雯脱下了闷了一天的湿帆布鞋,脱掉了长裤和里面的黑色丝袜。黑丝袜脚底的部分已经湿的可以拧出水来了。她把鞋,裤子,丝袜一件件地排列在窗台上晾干,自己光着脚踩在教室冰凉的瓷砖地上,开始脱内裤和上衣,冰冷从脚底直穿脑门。工地的施工又响起来,笃笃笃笃笃……白的橘红的光此起彼伏,把这间黑屋子照的像白天一般,照着尸体疲软的阴茎,也照着处女紧实的阴道。 “江明,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突然,晓雯嫉妒起了今天解剖江明尸体的那些学生,照解剖的规范来说,男性要取出睾丸,女性要取出子宫。一想到他的尸体也同时被那些令人讨厌的庸俗的男孩女孩抚摸,一想到那些女学生嬉笑着抚摸,玩弄,亵渎着这具只属于她的尸体的睾丸,晓雯有一种被人戴了绿帽子的快感。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她们都不回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说着,晓雯便开始左手揉动那根没有反应的冰冷的,古希腊雕刻般的生殖器,右手摩挲着自己的樱唇,不一会儿滚烫的液体便喷了出来,浇了尸体一腿。接着晓雯又把食指插进了尸体紧闭的肛门,并来回来回抽插。尸体的臀部发紫了,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样。最后她整个儿地爬上停尸台,就和昨天一样,湿的丝袜,湿的帆布鞋,长裤,内裤,内衣,短袖,毛衣,外套,鼓鼓的书包,读到一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墙角,显得十分疲倦。 完事之后,祁晓雯顺手拿起旁边的手术剪刀,温柔地剪掉了他的阴茎包皮,凑到了鼻尖嗅了一下,便依依不舍地藏到了书包上挂着的荷包里。 “放心吧,江明,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我的小可爱。”晓雯弹了弹他没有包皮的可可爱爱的阴茎,天真地笑了。这应该是她的了抑郁症之后顶快乐的时候。 突然,来电铃声响了起来,晓雯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似的掏出手机,点了挂断,怕惊到保安。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都是晓雯妈妈发的。晓雯打开微信,妈妈就发起了语音通话: “真是的,一直发微信你都没反应。” “在做作业,没看微信” “妈妈问你,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妈你说话轻点。在寝室里呢,室友都睡了”。她看着那具白皙的躯体,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有什么要的就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寄过去。听到了吗?妈妈又涨工资了,别舍不得,吃点好的别累坏了。听说上海最近下雨了,你有伞没有啊?千万不要有压力。上海冷,你衣服穿得厚不厚……” 祁晓雯心里当然知道,自己的做钟点工的妈妈口中的“又涨工资”指的多半是每天多跑几家人家罢了。爸妈刚离婚那会儿,为了补上爸的那部分收入,妈便全天无休每周七天,一家接着一家跑,勉强挣得自己和女儿还有两个老人生活。 “我过的挺好的,真的,好了,不说了,快十二点了,我要睡了。”似乎晓雯也觉得这样有点无情,便又仓促加了一句,“明天要早起上课呢。” “嗯,早点睡吧,有什么需要的和妈妈说噢,还有,千万不要有压力噢,知道了吗,那就这样,晚安晚安” 长时间的沉默,妈最后说道, “妈有你,真好。” 通话结束。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晓雯穿上湿漉漉的衣服,望着窗外的建筑工地,眼泪决了堤似的流下来,工地的打桩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4 从解剖大楼出来,晓雯看见了一条只有三条腿的流浪狗,带着两条刚出生的小狗。大狗浑身被雨水淋湿了,毛发粘在一起,末端是泥土的颜色,瘸拐地从草丛里走来,不住地颤抖,用可怜的眼神望着晓雯。晓雯想到她在小学时候养过狗,那是一只白色的母泰迪,是妈妈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小小的,也有着和它一样的眼神,名字叫白熊。那是十年前了吧,一天夜里父亲喝醉了,和母亲吵架,父亲在扇了母亲两耳光之后,愤怒地用酒瓶砸碎了小狗的头,因为那条狗在父亲的床上拉屎。 晓雯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三条腿的黄狗,从书包里拿出饼干,这是他中午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作晚饭的。 “呐,小狗,你吃饼干吗?”说着,晓雯把一块夹心饼干摆在狗面前的水泥地上。 黄狗舔了舔,没有吃。 “啊,是没法咬吗?没关系。”晓雯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便捡起那块饼干,放在自己嘴里,尝试用口水和咀嚼让饼干变得粘稠,嚼了十几秒后,慢慢地吐到地上,那一摊恶心的糊混合着晓雯口水的味道,这次小狗吃的很开心,晓雯见到有用,便继续嚼饼干吐出饼干糊,那两条小狗见没有危险,也从草丛里蹒跚到路灯下,学着妈妈的样子舔舐着饼干糊。饼干糊的香味立马吸引来了两只野猫,一黑一黄,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毛是干净的,晓雯看到,又取出两块饼干,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吐出来。 一只黑得发亮的乌鸦看见了,便啊啊啊地唤起来,俯冲下来,在猫和狗中间站定,小心翼翼地啄食着饼干屑,然后又是一只乌鸦,接着又一只,扑棱棱地降落下来。一只老鼠,深灰色的,半只手大,从下水道里窜出来,把晓雯吓了一跳,蚂蚁呼朋引伴,蟑螂成群结队,开始包围这里,见到来的动物越来越多,饼干已经没了,晓雯突发奇想,把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戳进喉咙,进行催吐。她的肠胃本来就不好,很快一阵反胃,胃里的那些没有消化的午饭残渣便如同沸腾的牛奶一样冲上食道,冲出喉咙,一阵又一阵,在胃的痉挛中,啪啪哒哒地落在水泥地上,中午吃的番茄炒蛋的番茄皮,没有嚼碎的饭米粒儿,长的绿的豇豆,还有认不出的土豆和肉纤维,包裹着粘稠的酸液,在清冷初春午夜的昏黄路灯下懒洋洋地冒着热气,发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那些猫啊狗啊乌鸦蚂蚁什么的一拥而上,大口地享用着这不可多得的丰盛夜宵。 “好了,没了,慢慢吃吧。”祁晓雯站起来,突然感到头晕,眼前一黑,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了,低血糖。 “慢点吃,我回寝室了。晚安。” 5 两个月以后,当张萌萌浑身赤裸地被架在烤架上的时候,她一定会想起那个午夜,那时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可恶的人。据照她的男朋友说,她死之前,一直在用极轻极轻的嗓音默念,“你能原谅我了么,祁晓雯……” “嘎吱”,423的门开了。她的室友们正在谈论今晚工地旁那几幢烂尾楼爆破的事。 “祁晓雯,你可回来了。”晓雯刚一打开寝室门,蒋子怡便大声喊道。她是这间寝室的四个女生里年纪最大的,大家都听她的。 “嗯,你们还没睡呢。”晓雯看到躺在蒋子怡床上的,还有她的男朋友,只穿了一件短袖,平角内裤脱到膝盖,露出硕大的阴茎。蒋子怡化了浓浓的妆,这是她的习惯,不到睡前是不会卸的。 “没呢,大家都在等你呢!”说这话的是林灵,她戴着耳机,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看剧。 “等我?怎么了嘛?”三个女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晓雯深怕自己和尸体做爱的事被发现了。她感觉到了寝室里压抑的气氛,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 “哎,还装傻,蒋子怡,告诉她。”张萌萌穿着粉色的睡衣,从床上坐起来,把两只涂着粉色指甲油的鲜嫩的光脚垂下床沿,看着晓雯笑着说道。她床下的书桌前正在帮她做作业的男友,一个叫谭军的男生,也扔下笔,看向祁晓雯。 “祁晓雯,你他妈的,拉屎又把马桶堵住了。操。”蒋子怡走到刚进门一脸懵的祁晓雯前。 “就是啊,堵了一天了,你妈的,你自己去问问,真你妈臭。”林灵骂道。 “不是,不是我。”祁晓雯知道寝室里的马桶经常堵塞,从来不在寝室里拉屎的,又轻声咕哝了一句,“我从来不在寝室上厕所。” “哎哟,还从来不在寝室上厕所,逗谁呢?”蒋子怡脱下右脚上的粉色塑料拖鞋,鞋尖指着晓雯的脸,晓雯雯到了一股酸臭的汗味。 晓雯还没反应过来,“干嘛啊?”她无辜地问了一句。 刚说完,子怡就用拖鞋鞋底狠狠地抽了晓雯的脸,啪的一记清脆响亮。 “哈哈哈哈哈哈,”张萌萌笑了起来,戴上眼镜爬下床,“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脸。”又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又是啪地一声,祁晓雯的另一边脸也烙上了鞋底的痕迹。 “你再说一次?你他妈还不在寝室里上厕所,你他妈,犯了错还不认,你他妈……” 拖鞋接连不断地拍打在晓雯的脸上,晓雯想说些什么,但她发觉的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说不出话来。 “还不认错,妈的,萌萌和小灵,你们俩带她去看,妈的,哪条母狗拉的谁就他妈吃干净。” 张萌萌和林灵得令,一人攥着晓雯的一条胳膊,连拉带扯地进了厕所,粪便的气味扑面而来。黄色的粪水已经满到了马桶的边缘,在冲一次水便会满出来。子怡跟在后面,搂着她微胖的男友,萌萌的男友也打开手机随时准备录像。 “就你他妈的,哝,好好看看,想起来了吧。”子怡指着晓雯的脸。 “真的不是我。”晓雯颤抖着说出这五个字。 “还不认,我叫你还不认,我早就看你不爽了,啊,祁晓雯,给你点颜色瞧瞧,啊,nmsl。”说完,蒋子怡一把抓起晓雯的短发,用力把她的头往下按,后者腿一软,跪倒在马桶前。 “还反抗,好家伙。给老子吃干净,母狗。” “呐,晓雯,来吧。”萌萌笑着说。 “是啊,没事的,你不是最爱吃屎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萌萌和张灵一起用力,把晓雯可爱的小脑袋按进了粪水里。晓雯原来打算不抵抗,但粪水的气味和温度的冰凉条件反射地让她挣扎起来。 “哟,叫你吃呢,快吃啊!”蒋子怡命令到,“吃完就放你走。” 这时那两个男生已经打开了手机在后面录像。隔壁寝室的女生也跑到门口往厕所里面张望,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祁晓雯紧闭双眼,脸上五官挤作一团,忍着强烈的气味,大口喝了一口,尽最大努力去咽下,但强烈的生理不适让她哇地一口把粪水全都吐了出来。 蒋子怡用她40码的光脚狠狠地踩在晓雯的头顶,看着晓雯的身体扭曲着挣扎,脸在马桶路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狗东西,脏了老子的脚。” “呐,晓雯,还没吃呢?” “是啊,还不吃,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看她今晚是不会吃了。” “害,没意思,咱换个方式玩她吧。” “说的对,把她拉出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晓雯在寒冷和恐惧里不住的发抖,根本没听到那三个女孩在说什么。 萌萌和林灵又把祁晓雯拖出厕所,像堆沙袋一样把她靠在墙边。 “喂,李奕华和谭军,你们两个男生按住她,我们脱她衣服。” 一听到脱衣服,两个男生按耐不住脸上的兴奋。于是,萌萌的男朋友和子怡的男朋友,一个压住她的两肩膀,一个死死地抓着她的穿着湿透的帆布鞋的双脚。 子怡光脚朝着晓雯的脸上踩去,像是要踩死一只蟑螂。 “哎,你这样没用,看我的。”林灵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剪刀,拉开了晓雯外套拉链,就开始剪里面的毛衣。 “不,别,这件毛衣是……我,我自己脱,求你了,别剪坏它。”晓雯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勉强说出一句话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于是,李奕华压着她的脚,晓雯开始麻木地脱衣服,毛衣,短袖,最后剩下黑色的内衣,紧紧贴着她起伏的胸口,晓雯清澈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子怡,就像那条只有三条腿的黄狗,在向人类祈求一点生的希望。 “接着脱。” “快点!” “……”,晓雯看见那两个男生的下体都明显地勃起了。 “卧槽,谭军,你怎么已经应了啊?”萌萌看着她男友的下体,不怀好意地笑了,就伸出手去抓。萌萌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上个月刚满18,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可爱。祁晓雯比她大一岁,今年二十不到。 “怎么,晓雯,你没听见吗?子怡急叫你接着脱呢。” “胸那么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啊,不然就别怪我们了。喂,把剪刀给我。” “别,别,”,于是晓雯脱掉了最后的内衣,露出了两个乳头,在宿舍的灯光下。林灵也拿出了手机,带上了眼镜,痴痴地笑着,开始录像。林灵是年级里公认的学霸,就是那种在平均分30的物理考试中得98的那种人。 “呀,是黑色的呢,真恶心,”说着,子怡用剪刀咔嚓一下剪下了她左乳头,血慢慢地从伤口涌出,像是沙漠里的泉水,浓稠而缓慢。 “啊。”晓雯叫了一声,强忍着疼痛,脸上五官挤作一团。 于是,谭军,那个压着她肩膀的男生,终于忍不住了,理智开始消退,开始揉捏晓雯小小的嫩胸,并用那粗鄙的器官顶着晓雯的头顶。 捏着她脚的李奕华开始解她的鞋带,解了半天,解不开,便暴力地直接把鞋从她的脚上扯了下来,凑近鼻子闻了又闻,好像在鉴赏什么艺术品。 “哟,是黑丝袜呢,真骚啊,是穿给谁看的啊,啊?你妈的。”子怡阴阳怪气地看晓雯的脚,又朝着她血流不止的胸部来了一拖鞋,响亮的一声,在她小小的躯体上留下了一个发红的鞋印。 接着,李奕华刷地一下把晓雯的长裤拉了下来,直接把脸凑到了她的阴部,吸着少女生殖器的味道,子怡看到了,顿时又不爽起晓雯来了,朝着腹部又是一脚,“妈的,还让我男朋友闻你的批,真不要脸”。 “我来压着她,你去脱她丝袜。”林灵对李奕华说。 李奕华的不费吹灰之力就退掉了黏糊糊湿漉漉的黑丝袜,露出两只苍白的小脚,脚背上青色的静脉清晰可见,脚踝上还有穿短袜留下的深色的勒痕,右脚踝有一块淤青。和小腿相比,晓雯的脚明显更加白,这是夏天她穿短裤,太阳晒的缘故,也有被雨水泡发的成分在里面。她的脚趾甲小小的,像琉璃瓦片一样,修得很整齐,肉色,细细的稀疏的脚毛几乎看不见。她是这个寝室四个女生里唯一没有涂脚趾甲油的。 祁晓雯两腿死死地并拢,两脚内扣,十个脚趾向下紧紧地蜷着,使得原本就惨白的脚更加白了,无谓地就像是柏林围城战德军做的最后的挣扎,明知大局已定,但就算不能守住柏林,至少也要守住生而为人的尊严。 微胖的李奕华看见了晓雯的脚,又闻到了味道,干脆把裤子脱了,露出挺立的,跳动着的巨大的喀秋莎火箭炮,张萌萌和林灵看到了,嬉笑起来,装作很害羞的样子。 “啊,李奕华,你干嘛,哈哈哈哈哈。”但其实这帮女生中,只有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祁晓雯是处女,其他三位都见过男生的生殖器。 李奕华抓住晓雯的两只冰冷如尸体的脚,夹住他那根喀秋莎火箭炮火热的炮管,一只手拿着手机拍视频,一只手捏着她的脚,三四下的功夫,便打完了全部的弹药,像鼻涕虫一样,缠绕在她小小的脚上。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女生的脚那么小,就像玩具一样。谭军见了,也脱掉了裤子,把火热的XX啪一声炮管甩到了祁晓雯的扭曲发烫的脸上,一捋一捋复一捋,弹药命中多个目标,头发上,鼻孔里,耳朵里,眼窝里,浓稠的蛋白质和脱氧核糖铺满了晓雯的整张脸。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快啊,谭军。”张萌萌盯着她男朋友谭军的抖动着的那个器官,不自禁地用嘴含了上去。 “我也能碰一下吗?”林灵抱着新奇的感觉,弯下腰,用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谭军的搏动的闺头,那玩意儿一下便射出温热的精液来。 “啊,什么东西啊。”林灵惊叫一声,笑起来。 然后萌萌从洗手台上拿来了晓雯的牙刷,岔开双腿,一个鸭子坐,坐到了李奕华和晓雯惨白的双脚中间,她身后的李奕华看着眼前张萌萌穿着粉色睡裤的紧绷的臀,可爱的两只脚,实在忍不住,便又对着萌萌的脚来了一発,萌萌的脚比晓雯的脚要黑,大脚趾的指甲微微嵌进了肉里,但丝毫不影响李奕华那最原始的欲望,毕竟和自己女朋友的40码的脚相比,这已经是上天的赏赐了。萌萌感到脚底被什么东西磨蹭着,热热的,软软的,湿湿的,粘粘的,痒痒的,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仍一动不动地,只是痴痴笑,但这一举动惹的萌萌的男友和奕华的女友同时不爽了起来。 “卧槽你干什么啊。”蒋子怡愤怒地用右手使出全身的劲抓住了李奕华的作案工具,那力道好像要把那根东西给捏爆了,“我看你还敢不敢了。妈的。” “啊,痛痛,子怡,别闹了,我不敢了,不敢了。”说着,一股滚烫的白色液体从被紧握着肉棒中断断续续地喷射而出,命中张萌萌的小小的脚和微微露出的臀。 萌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始用牙刷刷晓雯的脚底板,晓雯条件反射,岑地一下缩腿。 “别,别啊。”晓雯带着哭腔说。 “呀,你还躲呀。” 于是两个男生一人握着晓雯的一只脚,像提着待宰的鸡鸭,把她的双腿升到半空,形成一个大大的V字形,萌萌开始疯狂地刷着晓雯的脚底板,一边刷,一边笑着。 “哈哈,晓雯的脚,还真是小小的呢。” “痒,哈哈哈哈哈,别,别。” 晓雯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断了气似的抽噎起来,她感到麻木从脚底蔓延到大腿,同大脑分庭抗礼,想要脱离大脑的统治,然后张萌萌朝着晓雯的私处猛踢一脚,这一踢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尿道,滚烫金黄的尿液从两腿之间喷涌而出,状如泉涌,泻出于两峰之间,濡湿了内裤后便随意地流淌到地上。 “噫,好恶心啊。” “真尼玛臊,一会儿自己舔干净,听到了没啊。” 随后蒋子怡暴力地拉下晓雯那湿透了的内裤,抄起扫把,让李奕华扒开她紧绷的樱唇,直接把扫把柄捅了进去,晓雯叫了出来,全身颤抖,心跳混乱起来,张萌萌便拿她那刚脱下来的湿丝袜暴力地塞到她的殷桃小嘴中,并把她的嘴唔得严严实实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一滴白色的水,粘粘地,从她的嘴角滴下来,分不清是自己的口水,丝袜里的雨水,还是男生的精水。 “怎么,晓雯,这就不行啦,我还没开始呐。” 说着,扫把柄便一次又一次地向阴道更深处漫溯,像是贝多芬的交响乐,逐渐逐渐地到达顶峰。林灵见状,地夺过扫帚,一用力,扫帚进去了四分之一。看着晓雯痛苦的表情,她知道这一下进到了子宫,再把扫把柄抽出来的时候,大量的血流了出来,红的像苏军在国会大楼顶插上的旗。 萌萌的开水烧开了,她拿起咕噜作响冒着热气的电热水壶,喊了一句,大家小心,便把滚烫的沸水向祁晓雯血淋淋的下体和颤抖的小腹泼过去,就像用热水浇死一只害虫,升腾起一阵白色的蒸汽。晓雯尽力挣扎,扭曲,痉挛,抽搐,奈何被两位男生摁得死死的,那无谓的挣扎,在三个女生眼里,显得委实滑稽可笑,好像一条案板上的活鱼,在做下锅前的最后挣扎,又好像被天帝砍掉了头的刑天,荒谬地舞着干戚。 “我拍到了热水浇到她身上瞬间的照片耶。”林灵兴奋不已。 然后,晓雯裸露的皮肤变开始大范围红肿,好像被盟军轰炸过的斑驳的德国土地,那剪掉的乳头是德累斯顿,焦黑的樱唇便是柏林城。李奕华还没有过足瘾,便又对着巴伐利亚雪白的处女地土地连发数炮喀秋莎。张萌萌用打火机,点燃了巴登符腾堡的黑森林。林灵用剪刀,剜下了她双脚小脚趾的阿尔萨斯和洛林,蒋子怡把502强力胶滴在了包围着柏林的勃兰登堡州,滚烫而欢愉。最后谭军不屑地对着扭曲的汉诺威吐了一口侮辱的口水,是为这场荒谬战争的句点,祁晓雯已经晕过去了。 “好家伙,我视频已经拍了三十多分钟了。” “你们有谁是从一开始开始拍的吗?” “我我我我我,我有四十多分钟。” “到时候发给我啊。” “也发给我一份。” “嗯嗯,好的,你们的也发给我啊,这可是珍贵的历史资料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 “诶诶,萌萌,你说,我们把这段视频发到年级群里会怎么样啊。” “卧槽,小灵你是魔鬼吗。” “干嘛啊,不是挺刺激的吗” ”喂”,最后还是蒋子怡说话了,“说真的,把视频删了吧,别那么没底线。这样就够了。”说罢,她绷紧涂了口红的嘴唇,穿上了那只粉色的拖鞋,拧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点了一只万宝路香烟。冷风窜进燥热的寝室,阵阵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刃。剩下两男两女面面相觑,寝室里寂静无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夜晚,原来那么安静,那安静就像期末考试的教室里,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吸鼻涕声。子怡从鼻子和嘴里吐出一大口烟,觉得这今天这夜晚竟浓稠地如同她老家的糯米糖,于是她想到了她不幸的童年。 在这死气沉沉的无边安静中,自远而近响起了一阵警报声,在沉睡中,像柳叶刀,划破了文明那肿瘤似的臃肿城市。警报持续了三十三秒,随即而来的是一声不知何处的巨大爆炸,响彻云霄,如雷贯耳,绵延着深沉,那是在定点爆破工地旁的四幢烂尾楼。 四幢灰黑色的墓碑般的死楼,便在这精准的爆破中轰然崩塌,化为无数的粉尘和灰烬。那齐天的粉尘,如海啸,向着四面八方铺散开去,涌上大小街巷,涌入狭窄蠕动的老弄堂,涌入旧法租界笔直挺括的柏油马路,涌进六十年代的工人新村,积木似的赫鲁晓夫楼,淹没了有声和无声的,活着的和死去的一切。他们她们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塌了。野狗疯了似的狂吠,全城的汽车警报一起闹起来,伴随着婴儿的哭声,给这个夜增添了不少黑色幽默。 张萌萌撅着小嘴,摸了摸脚底,手上沾到了李奕华的精液,那白色的东西稀薄得让萌萌想到了小时候奶奶每天早上给自己煮的糖粥,她心一紧,把手上的“糖粥”舔了个干净,仿佛又听到了奶奶的嗓音,眼泪不自觉的涌出眼眶,抽噎起来。她奶奶上周因为新冠去世了,还在排队等火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6 那个晚上,祁晓雯恢复意识,是在凌晨三点,其他人都睡了,她在漆黑一片里披上自己的风衣,跨上包,光着脚离开了寝室。她完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做着这一切的,因为她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要逃跑。于是当她恍恍惚惚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校园主干道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已连鞋都没有穿,光着脚,没有内裤,没有内衣,什么都没有,全身上下只有一件风衣,没有路灯,天上曾经有月亮,地上没有六便士。 “再也不回寝室了,不管去哪里都可以,睡大街,睡天桥下面,又不是不可以。” 凌晨的风把她包裹,钻进她的风衣。她的头发散发出恶臭,风衣把她受伤的乳头和烫伤的皮肤磨的生疼,腹部钻心地疼,凌晨的风又像麻药,使她感觉不到疼痛。钟楼的钟面发着淡淡的幽光,好似悬浮在半空的幽灵,三点十八分,路上没有一个人,熬夜的人刚刚睡着,起早的人还没起床,真是一个奇怪的时间,好像被文明抛弃了的孤寂。 漫无目的地走,每走一步,都感到无比艰难,耳朵嗡嗡地响。 她走到了图书馆。 学校的图书馆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她推开图书馆的大门,自动灯由暗变亮,这里边的暖气还是这么足。昏昏欲睡的夜班保安只瞟了她一眼,便接着低下头去看手机,要是他知道这个女孩的风衣里面什么都没穿,大概会忍不住地多看她几眼的。按电梯,到了二楼,在自己平常坐的座位坐好,下意识地解开风衣,抽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从上次放下的地方看起来,忘了谁说的,文学是抚慰苦难的良药。 于是她就这么读着,读着,直到太阳把柔和的光照向睡梦中的人间世,也照着她尸体一样的惨白的脸,那个早就在祁晓雯脑海里的,模糊的想法,在日出之后,竟变得无比的清晰,就像是起床后我应该刷牙洗脸,那就是,我该去自杀了。 于是,她放下书,站起身,眼前又是一黑,耳鸣。座位已经湿了,印出她阴唇的轮廓,她不在乎,快步进楼梯间,机械地爬到十二楼,好像是去做一件早就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那通向天台的门,早已年久失修,用力一拉便开了,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老木门发出吱呀的呻吟,好像在抱怨自己的身世,晓雯居然对这道门产生了同情。顶楼的风呼呼地刮,这时候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还没到上课时间,只有到不了的远方鸟儿在叽叽叫唤着,像瓦格纳的歌剧,它们知道春天要来了,那是到不了的想象里的美。晓雯憎恨春天,憎恨一切美好的事物,因为那些美好全都反照出自身的丑陋与粗燥,因此她憎恶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要是自己死了,世界会更好。 晓雯盯着在地平线跳动的太阳,这颗新鲜又古老的星球,几亿年在宇宙里辐射着光和热,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大人都说,我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但对晓雯来说,每一束阳光都利剑一样刺痛她的心,每一颗光子都有千吨重。远方,建筑工地在晨雾里朦胧,不夜城终于在这刻睡着了。朝太阳升起的方向望过去,市中心那些高楼好像插进地里的一根根钢筋,留给她一个漠然的黑色剪影。 迎着温柔的春阳,晓雯脱掉风衣,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在身后推着,赤条条地向大楼边缘走,粗燥的天台的地咯得她的脚丫子生疼生疼。天风变态似的尽情地舔舐她的隐私部位,她的伤口,她血淋淋的脚丫,她惨白而可爱的脸。走到边缘,她停下了。她幻想自己坠楼的一丝不挂的尸体被人围观,被人拍照,被意淫,再被送去解剖,把子宫取出来,化验,取证……然后,大家都会知道子怡,萌萌,小灵,小谭和奕华犯下的罪,从而得到处罚。妈妈会怎么想呢,再向前一步,她就会变成和江明一样的尸体。江明,江明怎么样了,要是我死了,还有谁会思念着他那,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挂念着那尸体的人么?害,张口闭口世界上世界上,真恶心,自大狂。 世界没了你,只会更好啊。我会有葬礼吗,谁会来呢?妈妈,外公,没了。爸爸多半不回来,说起来,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到爸爸了,不知道他此时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在喝酒,抽烟,打现在的老婆。多半是的。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不,还是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真是的,祁晓雯,你个傻比,你个胆小鬼,懦夫,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你这样,会有人同情你么?谁会同情你啊,那么恶心,糟透了,烂透了,就像菜市场落市前满地的烂番茄。 就像菜市场落市前满地赢荡的烂番茄。 想着想着,晓雯突然笑了,她意识到自己终究没有自杀的勇气。于是,她蹲下身子,干脆把双脚垂出楼顶的边缘,坐了下来,拿出了从尸体的生殖器上切下来的包皮,套在手指上,开始手淫,不一会儿,一股淡淡的白水便冲出阴道,向着初升的太阳喷去,那淫水在阳光的折射下,竟然出现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彩虹。性高潮的快感并没有让她释然,但看到彩虹的那一刻,祁晓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肆意大哭起来。她想起了圣经里说的,彩虹是上帝原谅人类的标志。 “上帝也原谅了我么?” 7 哭完之后,穿上风衣,从天台下来,已经快八点了。她想着不管怎么样,先去买点早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有自杀这最后一条退路的。这么想着,她进了电梯,按了一楼。她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愉快来形容,一切眼前的,都无所谓了,反正我迟早要结束自己恶心的人生的。 一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等在外边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祁晓雯!”,对方立马认出了眼前这个精神病似的女孩。祁晓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危机感下意识地让她把风衣裹得紧紧的。 “啊,你是王军昊啊。”,祁晓雯也认出了这个哲学课上的男生。 “你怎么,怎么,呃……” “和室友吵架了”,晓雯知道军昊会问什么,毕竟并不是每天早上在图书馆的电梯里都能遇见一个半裸的女生的。她也不好意思回避,便用和室友吵架来搪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没有撒谎。 “那个,你的鞋,呃。还有衣服,怎么回事。”军昊低头看着晓雯那两只饱受虐待的小嫩脚,下体忍不住地充血。但不知道为什么,晓雯此刻丝毫没有对他的反感。反倒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儿顺眼起来,大概是因为他是她在这所学校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不讨厌她的活人之一吧。也许也是因为在想通了自杀会解决自己的一切问题之后,留在人间的便只有温柔了,那是一种超脱一切的轻松和美好。 “嗯,出来的时候走的急。” “哦,那,你现在去哪?” “去吃早饭。”祁晓雯在一刹那间有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军昊的想法,但脑海里仅存的三克理性立马否决了这提案。永远不要向他人吐露心声,因为对方永远没有办法真正地理解你的苦难。这是晓雯在无数次的试验中的出来的真理。 “哦,那,我们一起去吧。” “你不是要上楼么?” “啊,没事儿,我也没吃早饭呢。我可以请你”。 “不用,我带钱了,走吧。”晓雯感到,即使军昊只是向多看几眼自己的脚,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比自己善良可爱啊。而我,我是什么东西呢。 “但你这样,呃,真不用回寝室穿双鞋?” “我回不了寝室。”她尽量低着头,躲开军昊的视线。 “那……”,军昊突然大胆起来,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出的最大胆的话的。他想尽量装的不经意,但声音却不住地发抖,“那你,就,到我寝室去呗,我室友反正都上早课去了,不到下午不会回来。” “行啊,走吧”,晓雯爽快地答应了。说真的,其实晓雯心里有点期待他说出这句话。她知道他一定会这样说的。于是连礼貌的推辞都没有说。没有必要。 但实际上,军昊今早也有早课。 “害,管他的,翘了,不上了,妈的,大不了点名的时候被扣分。”他得意洋洋地想。 就在他俩走出图书馆的瞬间,大钟敲了八点,清脆悠扬。晓雯哼起了箐箐校园的曲调,这是她第一次在异性面前哼歌。 ……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成长的岁月总是令人难忘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总是那么令人惆怅 …… 校园外的街道上,三轮车叮叮当当地驶过空街,骑车的大爷奋力地用抑扬顿挫的方言叫喊着,“卖晾衣裳竹头,卖哎,晾衣衫昂,竹头欧……”,豆浆铺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队,蒸笼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父亲蹬着吉安特牌脚踏车送孩子上小学,那孩子还没睡醒似的,用红领巾揉着惺忪的眼。电线上挂着白云,油条在铛里翻滚。法国梧桐长出了嫩绿的芽,树下穿棉袄的大爷大妈大嚼着葱油饼,聊着烂尾楼爆破的事儿,从嘴里呼出断断续续的白色热气。浮动的人间世,一切都躁动而充满了希望。世界是什么呢?世界就是外公生锈的自行车。世界就是苍蝇跌进了豆浆里。 看着晓雯风衣下若隐若现的玉体和依稀可见的凸起的乳头,军昊想到一句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看着围墙外的葱油饼,成万上亿辆自行车,无数的豆浆里的苍蝇,晓雯也想到一句话:一切狂风骤雨的夜晚过后,明天总会是新的一天。 但晓雯立马又想到:妈的,这话真他妈的俗。 8 王军昊的寝室里,有一股浓浓的花露水味道。 “呐,我这里有一次性拖鞋,你拿去穿吧。还有,呃,你要不先洗个澡?” “嗯,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太感谢了。”晓雯实在是太久都没有和人打交道了。 “你用我的卡吧”。 “嗯,谢谢。”这回晓雯没有拒绝。 “那,衣服的话,我只有男款的,你将就一下。”说着,王军昊从他干净的衣服里挑出一条对他来说过小的内裤,一条薄长裤,还有一件已经小了的T恤衫,是他妈妈给他买的。说这些话的时候,王军昊尽力地想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以至于说话都不利索了。这都被晓雯看在眼里。 晓雯拿过衣服,红着脸进了卫生间,啪地一声锁上了门。然后淋浴便哗啦啦地响了起来。“王军昊,也许没有我一开始想象的那么恶心呢,至少他不坏,是个值得认识的朋友。害,我总是以最坏的一面去揣测人。得改。”晓雯看着镜子里一丝不挂的伤痕累累的自己,这么想着。 晓雯前脚刚进卫生间,军昊后脚便啪地一声趴在地上,用舌头舔着一秒之前晓雯的脚踩过的地,右手揉着阴部,幻想着晓雯用那双血淋淋的沾满泥土的光脚踩在自己的脸上,不到十秒就射了。他感觉,有一个女生在自己洗澡的地方洗澡,好像整间卫生间都高贵了起来。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幻想的这双脚已经沾上了别的男生的粘稠的蛋白质。 接着,军昊又尽力地透过卫生间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去看晓雯的那双脏脚,喘着粗气又来了一次。 但卫生间里的晓雯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冲澡那么舒服,洗完了,黑洞洞的下水道里满是掷地有声的烦恼和刚过保质期的忧伤。 9 捻指便是人间四月天。距离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晓雯试图逃离自己,逃离过去的记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搬出了寝室,住进了学校旁边的快捷酒店。那酒店走廊里,总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每当悲伤如潮水来袭,她便手淫,或者在夜晚去解剖教室和尸体交欢。此为她排解苦闷的唯一方法。这两个月,晓雯是在对过去的绝望和性高潮的快乐之中交替度过的,她感到自在与快乐,同时也产生了对新生活的向往。那是自己曾经设想过的,真正的大学生活。 但这种轻松和快乐,她自己也知道,就像泡沫经济时期的日本,是建立在对未来的视而不见和对过去的充耳不闻之上的。虚假的欢愉破碎的那一天迟早到来,在到来之前,人们心照不宣地缄口,活在爱在纵欲在漂浮的蒸蒸日上里,活在名叫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春梦中。 两个月里晓雯明显地瘦了,颧骨凸起。她每天只吃一顿饭,只是为了躲开自己不想见到的人。有时候一顿也不吃。吃的时候便胡乱海塞,然后或是在晚上呕吐一场,或是拉肚子。久而久之,她在呕吐和排泄之中也找到了快感。她一边呕吐一遍自慰,一边拉稀一边自慰,完事儿了就去读书。就这样,她断断续续地看完了两遍《局外人》,一遍《恶心》,一遍《安娜卡列尼娜》,八遍《人间失格》,三遍《卡拉马佐夫兄弟》,一遍《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七遍《嚎叫》和九遍《地下室手记》。俄罗斯文学,日本文学,存在主义文学,失落的一代,垮掉的一代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至少不能向好的方向改变。她仍旧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女孩。 泡沫破碎的日子还是来了。昨天晚上,不知道谁把她被欺凌的那段视频发到了八百多人年级群里,使得那个渐渐变成死灰的自杀念头又再一次在她的心里燃起烈火。她考虑着,也许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吧。 那个群的人都炸了,男生们纷纷地戴上道貌岸然的面具,谴责着这种不可容忍的行为,扬言一定要为视频里的女孩儿讨个说法。但是,他们同时也心照不宣地把视频全都保存了下来,在各个小群里转发。那天晚上几乎全校所有的男孩,都在对着这个视频里的昏死过去的女孩撸管。撸完后,又继续说着,这个女孩太可怜了,希望校方严查此事之类的言语。 看到了视频被发出来之后,她茫然地乘着夜色又来了解剖室。这两个月里,这间解剖教室俨然成了祁晓雯的教堂,世俗世界的避难所,活着的意义。江明身上的缝合线越来越多,每一根都丑陋地像黑色的大虫。祁晓雯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解剖的开口重新精心地拆线缝合,时不时地捏一下尸体冰冷的睾丸,舔一下尸体干枯的双脚,又揉揉自己的下体来。这是她的祷告,这是她的忏悔。在她的心里,江明俨然成了耶稣,成了弥赛亚。 于是,昨晚祁晓雯一夜没睡。双臂交叉摆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脑袋埋入胸口和手臂之间的空隙,她希望哲学课的同学没有看到这个视频。窗外阳光真好,蜜蜂围绕着盛开的樱花转圈圈,暖洋洋地,慵懒惬意,安详地如同斜阳下老房子里的木摇椅,摇啊摇啊。木家具的味道,褪色的苏格兰围巾带着灰。 操你吗的人间四月。 “咳咳,同学们,都醒一醒来,考试了。”崔教授用他依旧中气十足的嗓音说到。全班一百五十多个脑袋一齐抬了起来。但晓雯这时那有心思考试呢。 “大家好好考,题不难的,要是读了教材,上课认真听的,都能做对。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哗啦哗啦的传卷子的声音,片刻后,又是安静,教室笼罩在一片晨起的低落情绪中。 第一题:教材中提到了约翰洛克对人格的同一性的分析,请简要概括,再结合生活简述你的理解。(200字) 晓雯写: 我是安娜。 随后她顿了一顿,咬着手指,又把这句话拿黑笔用力反复地划掉。然后她写: 我是托尔斯泰的安娜 我是福楼拜的爱玛 我是雨果的芳汀 我是哈代的苔丝 我是加缪的默尔索 我是霍尔顿加菲尔德 我是贾宝玉也是潘金莲 约翰洛克 我X你妈 一气呵成,写完之后祁晓雯一阵快感,看着周围的同学真绞尽脑汁从他们那庸俗的可怜的大脑里挤压出哪怕是一点有关这道题的记忆,她忍不住笑了一声。但这笑声只有她自己听见了。教授不是说了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的吗。 第二题:列宁在他的着作国家与革命中提出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任务应是破坏现有的资产阶级国家机器而非成为其中新的成员。用尼采的精神三变和黑格尔的历史唯物主义对这种说法进行讨论,可适当结合历史事例或新闻时事进行举例说明。(500字) 晓雯突然想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俄语歌的几句歌词。她爷爷从小教她俄语俄语,然后她胡乱地写: 亲爱的姐姐你近来好么? 回家的路现在应该已经 盖满了童年的白雪 格罗兹尼破晓的天,看得到晚星坠落 但别告诉妈妈我在车臣 孩子的尸体,我诅咒焦土的苦难 街角的餐厅没有开门的第536天 我们中的三个没能活着回来 但别告诉妈妈我在车臣 炮弹将会耗尽冬天会结束 我们也便团聚笑着聊遥远的童年时光 莫斯科的老屋子里祖母在做罗宋汤 但别告诉妈妈我在车臣 从敖德萨到土林斯克 部队运输车咿呀轰鸣 幸好我的口袋里还有半包烟 但别告诉妈妈我在车臣 写完这些,祁晓雯心中一阵窃笑,她自己也不知道笑的缘故。这实在是没什么可笑的。生活本就充满了没有意义的苦难。战争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第三题:从形而上学的角度,试分析宇宙精神,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荣格的集体潜意识,与西方文明中全知全能的上帝的概念。引用圣经里的句子作为你的论据。(500字) 看着时间还早,晓雯便如同忏悔一般,花了一个小时,把两个月前的那场施暴的经过给写了出来。写的清晰明了,不带一点感情,只不过,她把人名都换成了动物,读起来异常荒谬。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这时候晓雯才如梦初醒,看到最后一题。 最后一题:简述叔本华的生命意志和柏格森的生命冲动之间的异同,并讨论何为促使人类不断发展,文明前进的原动力。(1000字) 妈的,一千字。祁晓雯扔下了右手的水笔,悄悄地把手伸进内裤,搓揉着发黑的樱唇,慢慢地把手指伸进湿漉漉的应道,想象着江明的死去的脸,快频率地反复着,很快就喷水了,弄的晓雯满手湿漉漉的。她环顾周围,没有人注意。就算有人注意又怎么样,反正她的视频已经在全校传遍了。 然后,她把她占满淫水的湿漉漉的右手往这道题下方的空白处一拍,看着不满意,又啐了一口口水,是为她的答案,把卷子交了。 下课后,王军昊上前来搭话: “晓雯,你考的怎么样?” “嗯。”晓雯没有多说什么。 “那个,”军昊害羞地说,“这明天你有空吗,虹口公园的樱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10 周末的阳光也很好,好到诗人都忘记了悲伤。和王军昊约好的,早上九点在西本愿寺门口见面,一起乘公交去公园。祁晓雯八点半就到了。她化了淡妆,带上口罩,脚上穿的是小黑皮鞋和细腻的白短袜。皮鞋磨得晓雯的脚生疼。下身褶皱的及膝裙,露出洁白纤细的小腿。上身是条纹衬衫加上法兰绒背心,还特地戴上了项链,短发上小兔子发卡,右肩挎着小包。街上和她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尽力吮吸她身上的带有香味的空气。其实祁晓雯生的很漂亮的,从小周围的亲朋好友都说她可爱,这是实话。但若是行人知道这个女孩所经历的那些事后,是否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欣赏她那精致可爱的小脸呢? 上海的西本愿寺是三十年代日本人建的,和筑地本愿寺同款屋顶。这附近一片以前是日本的租界,被叫做“小东京”的,街道两旁是昭和时代的二层楼。这座寺战时用来超度死在上海的日军亡灵,战后便废弃了,一直留到现在。十步开外,本圀寺那标志的木质唐破风清晰可见,也是那个时代的。一阵风吹来,新生的悬铃木叶便像波浪一样摇摆起来。祁晓雯盯着寺顶被风霜磨的不成样子的菊花纹,发呆出神。她第一次在期待着什么。是什么呢? 军昊从背后喊了祁晓雯的名字。晓雯转身,军昊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她脚上穿的那双黑皮鞋和短白袜上去了,在脑海里想象着皮鞋里的脚的模样。 “走吧,五分钟后有一班车。” “嗯。”此时此刻,晓雯好像一只乖巧的,令人摆布的小狗,没有一点坏心思,她也想把所有的不幸一起埋葬在樱花树下。 虹口公园的染井吉野一夜之间一齐作花,把公园包围在粉白色的云霞中,电车高高地从花之云中穿过,风起,树下就下起樱花雨。因为是周末,公园里都是赏花的人。小孩子捞着金鱼,年轻人慢跑,情侣在湖里划船,老人在跳社交舞,没人带口罩了。八十年前原来是上海神社的位置,立起了一根柱子,黑色的墨,用汉语日语英语写着同一句话:愿永远的和平降临世间。晓雯和军昊看着这一切,始终肩并肩走着,相隔半个手掌,不近不远,是适合恋爱的距离。 公园入口处的樱花小道两旁已经搭起了小商铺,看来晚上有活动。 “啊呀,真是奇怪,两天前我来看的时候,还是一朵花都没有呢。” 祁晓雯听到身边有人这么说了。这声音让她想到了她的妈妈。现在这个时候。妈妈应该还在别人家里做工吧。不知道是给什么样的一家人做呢? “喂,军昊,今天有好多人。” “嗯,因为是周末吧。再加上樱花都开了。” “是啊。” “要是平时,没有那么多人的。”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啊,这样啊,欸,那边人少,去那边吧。” “嗯。” 他们踏着满地的樱花花瓣,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散着步,登上假山,在湖心亭随意地坐下,军昊紧张极了,晓雯却相当地放松,就和平常一样。每一朵盛开的樱花里又能找到一只蜜蜂。天空没有一片云。少男少女的人生,原本也应该如同春日暖阳下的樱花盛开。但偏偏人世间充满了忧愁与苦难。 祁晓雯走累了,他们便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樱花林,就地并排着坐了下来,享受着春日粉红色的风和天蓝色的闲暇。 满地都是白色的花瓣,一个人也没有。安静下来,好像远处的人声鼎沸都与他俩无关。祁晓雯蜷缩起身子,开始解开皮鞋上的搭扣。她感到她的脚后跟已经被磨破了。这皮鞋是她为了今天新买的。今天第一次上脚。 王军昊装作系鞋带,其实是在偷偷地看着身旁晓雯的从皮鞋里伸出来的脚跟。她那白色的薄短袜褶皱得厉害,脚跟处露出肉色的皮肤,军昊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偷偷摸摸地用手臂压着自己勃起的阴茎。 “那个,晓雯,问你个事可以吗?”军昊扭扭捏捏地问。 “嗯,你问。” “那个视频里的女生,和你好像啊,那是你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春雷,在晓雯的耳边炸开来。晓雯全身像被冻住了一样,两个月前的羞耻与自杀是的想法全都涌到心头。 “什……什么视频啊。”晓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这个啊,你不看微信的吗?”军昊把手机伸过去,并观察着晓雯的脸。 “呃呃呃。”晓雯疯狂地眨着眼睛,试图不去看那个视频。 虽然晓雯没有回答,但看她惨白恐惧的脸,再加上两个月前的早晨在图书馆和她的偶遇,他基本确定了视频里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晓雯,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么,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晓雯一点谈论这件事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漠然地盯着樱花。她变成了木头人。 “晓雯,你怎么了啊。”但时间好像静止了。 见祁晓雯很长时间没有反应,军昊忍不住伸手去脱晓雯的已经脱到一半的鞋子。晓雯就像死了似的,瞳孔涣散。晓雯还是没有反应,军昊又把那只鞋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很遗憾,因为是新鞋,只有皮鞋本身的味道,微微带着少女的体香。仅此而已。接着,军昊又去抓那只踏在樱花花瓣上的白袜小脚,温温的,小小的,好像可以整个儿地塞进嘴里。晓雯突然醒了过来一样,呀地叫了一声,从军昊的手上缩回了那只脚。军昊注意到,晓雯开始发抖了。 “军昊,你干嘛啊。” “没事的,来,让我摸摸嘛。” “变态,别碰我。” 就是这一声激怒了军昊,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愤怒使得他的脸额外地红,他暴力地把手伸到她的大腿上, “妈的,你骂我变态,臭母狗,你都被那样子糙过了,好家伙,你还有脸,还好意思说我是变态。傻比东西,你以为你谁啊。”。军昊觉得,既然视频里的晓雯在被不认识男生摸脚,摸阴部的时候都毫不反抗,那么自己岂不是也可以? “别,军昊,求你了。别,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晓雯夹紧大腿。 “傻比母狗,还在这装纯洁呢,快把腿打开,妈的。”说着,军昊已经站了起来,好不掩饰他那挺立的二弟,抓起晓雯的两只白袜脚,脱掉了她的袜子,射在了她留着温热的汗水的36码的小白脚上。 “别。”晓雯试着挣脱,但所有的不幸的回忆全都压着她,让她麻木,让她无法动弹。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是王军昊,还是蒋子怡,张萌萌。于是,她唯一的抵抗便是用双手蒙起双眼。 然后王军昊掀起了她的裙子,奋力地把开了她的细细的流着汗的大腿,扯下了她的内裤。露出了小小的发臭的黑粉色樱唇,被卷曲的黑绒毛包围着,就像是海滩上被冲刷上岸的腐烂的海草。接着他用两只手把晓雯摁在土上。晓雯滑稽地用脚踢着慢慢靠近的军昊,像个无助的小孩,但她不知道,越这样踢,军昊的兴致就越高。 “视频里的你,可没有反抗哟,我可爱的小晓雯。怎么,我连那两个男生都比不上吗,你个小烧杯,别白费力气啦。” “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别,军昊,我相信你是个好人,真的!” “哼,好人?你也配说我是个好人?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人吧?贱货。” 仰面朝天的晓雯看到开满樱花的枝头,突然飞过来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乱鸣着,那些杂乱的开满花的枝,把蓝色的天化成无数个分裂的小块。她想起了她自己的人生。 突然,军昊看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了两个人,完了,晓雯是日不成了。他迅速地提上裤子,拍拍身上的花瓣,站起身子。在躲开之前,他还没忘记给地上躺着的狼藉残红的祁晓雯拍一张照片。拍拍屁股,嘴里骂了一句什么话,就独自一人吃午饭去了。 于是,一切又归于平静,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祁晓雯一个人,裸露着下半身,躺在樱花花瓣上,茫然地看着支离破碎的天空。 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11 办公室里散发着书和纸张的味道。空气是沉闷的。空调是回忆里伤感的夏天。 晓雯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崔老师,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俩都沉默着,真是奇怪,时间明明凝固了,但墙上的钟还在这低沉的气压里一步一步地走。晓雯想起了她小时候看过的一个苏联动画片,名字就叫请校准时钟。儿时的回忆又从她的脑海深处被唤醒。她想到她爷爷教她唱俄语歌,唱喀秋莎,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然后爷爷总会说起他在莫斯科留学的那段时间,聊起斯大林,说些晓雯听不懂的话题。 “晓雯,这是你的卷子么?”崔老师打破沉默,他的嗓子有一点哑。 “是,是的。”晓雯瞟了一眼崔老师戴着圆眼镜的脸,又想到了她爷爷的脸。爷爷也总是戴着一副类似的眼镜。 “你自己看看吧。”崔老师把晓雯的哲学考卷放到她面前。晓雯低着头,没有看。她对于自己写了什么是在清楚不过了。 接着又是沉默。 “晓雯啊,你,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唔,嗯。” “能告诉老师么?” “呃,我不想说。”晓雯想着,就算要告诉,也不知道该说那些,不该说那些。困难实在是太多了。人总是这样,当遇到了一点点困难的时候,总喜欢找人诉苦,展示着自己的伤痕和痛苦,但当真正遇到了无法排解的苦难,便选择沉默。因为言语远无法表达这人间苦难的百分之一。 “没关系,老师是想帮你的。有什么事就说吧,真的,不然你现在这样太不好了。” 但晓雯实在是想不出来老师能怎么帮自己。她此时的注意力集中在崔老师书架上的一排德语原版的黑格尔的书。 “但我没什么要说的。” “真的没什么要说的么?老师很为你的精神状况担心啊。” “真的没。” “我明白了,那这样,不说这个了。晓雯,和老师聊聊天吧。”崔老师把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轻飘起来。 “聊天,聊什么呢。” “随便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随便什么都行。”晓雯这时才注意到崔老师今天穿着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酒红色的毛衣。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他今年有五十五岁。祁晓雯见到过很多中年男人,但那些人和崔老师比起来,都一下子显得那么低俗且油腻。崔老师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让人闻了觉得安心。他和其他的中年人不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祁晓雯先说话了。 “那,崔老师,书架上的那排书,那是,呃。” “哦,你说这个啊,黑格尔的全集。这是我大学时候在不来梅的一家二手书店里淘到的。一共才花了三十欧元。便宜吧。” “这么便宜?” “是啊,虽然是二手的。”崔老师笑了起来。那笑容好像是加了糖的咖啡。 “老师你还去过德国留学么?” “是啊,在海德堡大学,读哲学。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真好,我也想去。但我家里没有这个条件。” “没关系啊,德国大学是不收学费的。你当然可以去。只要把语言学好了。” “那,德国好么?老师你喜欢那边吗?” “这个么,其他中国留学生可能觉得那边很无聊,但我很喜欢这种安安静静的氛围,适合读书。” “嗯嗯,是呀,真好。我也很喜欢这种气氛呢。在冬天大雪纷飞的夜,一个人坐在火炉边的摇椅上,膝盖上是猫,茶几上有热可可,手上是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留声机里在放瓦格纳……” “嗯,说的没错。我当时租住的房子就是十九世纪的,还有壁炉,但那个房东不让我们用,唉,还是挺遗憾的。但那些古街道和建筑真的保留的非常好。” “我不会德语,但会说俄语。” “哦,是吗?”崔老师表示很感兴趣。 “嗯嗯,是的,我爷爷以前在苏联留学,他总是教我唱苏联的儿歌,给我读俄国的文学,从小教我俄语。” “有这样的爷爷,真好啊。” “嗯,他一直陪我玩,陪我唱歌,给我买玩具,买薄荷糖,麦丽素。说真的,我的整个童年就是喀秋莎和巧克力,爷爷还给我起了一个俄文名字,叫柳波夫。很奇怪吧,爷爷说这个名字是爱的意思。他说他在莫斯科大学遇到过一个叫柳波夫的姑娘,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但那个女孩的父母不同意,哈哈哈哈。直到爸妈离婚之后,我跟了妈妈,爷爷偶尔也会悄悄地来,来看我们俩,给我和妈妈买好多的水果,麦丽素,薄荷糖。我最喜欢吃麦丽素和薄荷糖的。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唉,真想我爷爷啊。” “说真的,我以前挺喜欢苏联摇滚的。” “哇,真的吗?”祁晓雯眼睛放光,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是啊,我在大学的时候,差不多三十年前了吧,自己组过乐队。” “天呐,崔老师,还真的看不出来呢。” “哈哈哈,看不出来是吗?大概和我平时在课上严肃的形象太不搭了吧。” “嗯,确实,反正我是从来没猜到,那崔老师你会弹吉他?” “会啊,我还自己写过歌词呢,但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现在差不多都忘了。唉,好久不碰了。” “我爷爷也喜欢苏联的摇滚。唔,我想我爷爷了。其实,你长得和我爷爷好像,真的。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样。” 说出这话的晓雯,看着崔老师的眼睛,突然心里泛起酸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都怪自己,都是自己的错。晓雯想。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那个围在爷爷身边一起唱“愿永远有阳光”的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哪里?然后,晓雯哭了起来。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承受这些。崔老师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让她哭。老师知道,现在这种时刻,对这样的女孩,语言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眼泪已经是她全部想说的话了——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他知道她正在用大脑消化那些难以消化的记忆残渣。 她哭了两个小时,从午后一点到三点。一直到眼泪都干了,嗓子都哑了,崔老师才站起来说,他该去给学生上课了。 他临走前,递给晓雯一包餐巾纸,对晓雯说, “对了,我想起来,我们大学的哲学部正在和莫斯科大学一起办交换活动。你不是会俄语么,如果你有兴趣,一定要来参加。很有意思的。到时候你也一定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多交点朋友吧,他们人都很好的。” “啊,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老师,我确实很感兴趣。我一定要来的。” “那,我就把你的名字给报上去吧,好了,我要去上课了。如果你想的话,随时欢迎来和我聊天。我下周会带一点咖啡来,你应该会喜欢的。”崔老师笑着,那笑容在下午三点的斜阳里,也如同冬天海德堡大雪纷飞的夜里,火炉边的摇椅,膝盖上的猫,和木茶几上的可可。 走出办公室的门,看着外面的阳光,晓雯突然感到一股异样的宿命感。不管在哪个文明,阳光都代表了生命与希望。晓雯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爷爷教她的歌: “愿永远都会有阳光 愿永远都会有天空 愿永远都有妈妈 愿永远都有我呀。” “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吧!”她在心里暗下决心。 然后她拿出手机,发现自己居然有三十二个的未接来电。 “多半是王军昊吧,他大概是想和我道歉。”但晓雯又想,“欸,不对啊,他应该是不知道我的手机号才对的,再说他有我微信啊,有什么事微信说不好么,那么急,一定要打电话,还打那么多……那是谁啊,打了这么多,也没道理是诈骗电话啊。” 然后来电铃声地三十三次地响起来,晓雯犹豫地按下了接通键。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的男性,传来熟悉却陌生的声音,带着家乡的口音。 “喂,晓雯?” “是,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喂,我是舅舅。”声音暗淡沙哑,像是声带裂了。明显是哭过了。 是的,晓雯想起来了,这是自己舅舅的声音,明明过年那会儿才见过面,却感觉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两个月经历的太多了。于是晓雯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年夜饭桌上的情形,外公大口喝着绍兴酒,说着过去打仗的故事,叔叔舅舅阿姨婶婶们在打麻将。 “喂,晓雯,晓雯,能听见吗?你妈妈出事了。” 12 简单地说,晓雯的外公被车撞了,这是两个月前的事。他断了五根肋骨,内脏严重受损,但因为新冠,周围没有一家医院敢收的。外公便忍着痛回了家,也不敢把这事告诉自己女儿。外公一百零三,今年冬天就满一百零四了,身体却还健康的和六十岁一样,他是抗日老兵,也是六十一年的老党员,解放前一共组织过十七场工人运动,参加过抗日战争,淮海战役,加入了解放军,第一批打进上海,加入过远征军,在朝鲜战场上被冻掉了一只耳朵,在天安门受到过主席的接见,去云南种过地,在北京卖过艺……家里的锦旗数不胜数,但那面高挂在墙上的,最大的,他最喜欢的,还是那面写着“抗日英雄”的锦旗。 直到一天早晨,和家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他开始吐结块的血水,他才第一次和家人说这件事。外公和妈妈都知道,就算有医保,晓雯家的经济条件付不起住院费和医药费,但最后,经过多方关系,主要是舅舅的来回奔忙,外公还是住进了距离他家三十里开外的一家县级公立小医院。晓雯的妈妈便只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地工作,去别人家里做钟点工。晚上便去当保姆,看小孩,看家,这么下来一个月,挣得钱还不够那医药费的零头,还要给晓雯寄学费和生活费。祁妈实在没有办法,在一次给赵总,某房地产集团老板家做钟点工的时候,趁主人不注意,顺走了他家的八千人民币。照道理,作为房地产集团的老总,赵总他总不见得缺这八千块钱,但当他发现钱少了之后,马上找到了祁妈,扯着她的衣领,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一耳光,并从她的挎包里搜出了这八千块钱,证据确凿,就叫了警察。警察到之前,赵总便要祁妈跪下来磕头,八千块鲜红的人民币在她面前整齐的排列开,赵总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之后就用皮带打她。祁妈只是蜷缩在别墅的地板上哭,没有想着还手。 “妈的,乡下人,看你还偷不偷了。要造反了是吧。啊。” 在赵总打人的时候,他的十二岁的小女儿便在边上看着,蹦蹦跳跳,欢快地喊着:爸爸打得好!打死这个坏人!!! 看着女儿的笑脸,赵总好像一下子手臂充满了力量,仿佛自己是女儿眼中的一个英雄。 “我叫你偷,啊?你再偷,你再偷,我打死你,打你死这个畜生。” 晓雯的妈妈已经五十九岁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打。在警察来之前,她便昏了过去,最后也进了医院。 病床上的妈妈嘱咐舅舅,千万不要让晓雯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因为自己而影响女儿的学习。舅舅东拼西凑,到处找亲戚借钱,来给自己的大姐和老爹治病。 但昨天,晓雯的妈妈还是死了。她死前的最后两句话:“把钱用来救咱老爹吧,但别告诉爹爹我走了。”还有一句,“别告诉晓雯,影响她读书,她要考试了。” 一天后,医院就把一百零三岁的外公的呼吸机管子拔了。医院的解释是:为了战胜新型冠状病毒,我们应把位子让给那些更加需要帮助的人。舅舅和院长吵,最后还被警察带走做了个笔录。从入院到去世,祁妈的丈夫杳无音讯,直到外公死后,那个一直未现身的丈夫突然出现在医院,说是要分遗产,院方也就相信了。 护士说,外公死前,意识恍惚中,一直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快趴下来!日本鬼子来了!美国人来了……毛主席万岁! 他每每这样,总是惹的年轻的医生护士们哈哈大笑,其他病人也跟着笑,病房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13 “阿姨,你们这儿,这有番茄酱卖吗?”祁晓雯问。 “啊,有的,调味料的话,那是在后边,就这条路走到底,右拐,就能看到了,酱油啊,味精都有。” “是这样,谢谢阿姨。” “没事,小美女你是做什么菜啊?” “啊,不是做菜,是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吃饭。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呢。” “是这样啊,加油哦。” “嗯嗯,谢谢阿姨!” 接到舅舅电话的那个晚上,祁晓雯最后一次回到了解剖教室。她穿着看樱花那天的衣服,这是她最好看的一套衣服了,化了美美的妆,好像是灰姑娘要去赴一场王子的舞会。解剖教室黑洞洞的,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她现在已经不用灯光了,完全凭着记忆,这样,黑夜也好像是白天。 “江明,我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别急,我这就来找你呢。” 她掀开盖在尸体身上的那块白布,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围绕着尸体的阴茎下刀,把阴茎连着睾丸整个地取了下来,然后,她在窗边的桌上,拉开椅子,庄严地坐好,并在桌上铺上了自己的小手绢,把刚切下来的男孩的湿漉漉的阴茎和睾丸放在正中心。虽然马上就午夜了,窗外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不知道哪里的汽车按了一下喇叭,随即融化在黑暗里。 “江明,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呢。我好激动。”晓雯对着面前切下来的器官说。她听得到她的心在疯狂地跳动。 “……” “我知道,你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 “……” “哈哈哈,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就是这样的。诶,你,最近怎么样?” “……” “那,你喜欢听,什么歌,我们听听歌吧。”晓雯打开手机,放了莫扎特的Eine Kleine Nachtmusik. “……” “哈哈哈,你也喜欢这首歌呢,真好。对了,一会儿妈妈说要来接我们,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呢。你一定要见见我妈妈,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从小就照顾我给我讲故事还给我买吃的我在我们家最喜欢的就是妈妈第二喜欢的是我的爷爷他会给我带薄荷糖和麦丽素吃我从小就喜欢吃甜食没办法啊对了和你说了吗我最近参加了我们学校和莫斯科大学一起举办的联谊活动耶好开心好开心他们人都好好真的呐江明你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么?” “……” “呐,不说了,你一定饿了吧,快吃吧,不然就冷了呢。” “……” 晓雯拿起手术刀,借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左手捏着阴茎的头,右手切割着,每切一刀,都会有白色的黏稠汁水从断口流出来。 “江明,你的阴茎,还真是鲜嫩多汁呢。”说着,晓雯拿起刚切下来的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就咽下了肚。没办法,这玩意儿根本咬不烂呢。 “啊,差点忘了,我从联华超市里带来了番茄酱,还有酱油,还有花生酱,黄油,味精。”说着,晓雯便吧这些酱料一瓶瓶打开,酱油的味道似乎和整个解剖教室里的福尔马林味儿很不搭。晓雯感觉自己就是福尔马林里的那一滴酱油。 “呐呐,江明,这样味道会好一些吧。”然后晓雯便吧酱料往阴茎上胡乱地浇,像在吃象拔蚌一样,再用刀割下来一小块,送到晓雯的涂了口红的樱桃小嘴里。 “嗯,这样味道好多了,你说对吧,江明。” “……” “啊,真是太美味了,那我就都吃了呐。”说着,晓雯又切下一瓣死去的阴茎。 “……” “江明真的很好吃真的你也吃一点啊不然就我一个人吃好尴尬呐我妈妈要来了我们快一点吃完就走吧我怕妈妈等急了真的她最近搬到了新家去住新的地方可宽敞了你知道吗你有可能还听说过哪里呢真的不开玩笑我今天过的真开心真的有你陪着我真好今天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快乐的一个夜晚了吧真的真的。” “……” 最后一口吃完,祁晓雯砸了砸嘴,就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乓上解剖教室的门,快步下楼,小跑穿过没有人的街道,走进图书馆,打开楼梯间,恍恍惚惚走到顶楼天台,打开那道支呀作响的老门,36码的皮鞋啪嗒啪嗒作响,磨的她的脚跟生疼。这是她第二次穿这双鞋。 她在跳楼前的那一瞬间,突然想到,跳楼应该是要脱鞋的。但突然又想,那些女孩子,在跳楼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脱鞋呢?真是奇怪,我不想变得和她们一样,一样的媚俗。于是,她穿着鞋,一个踉跄,朝着夜晚那明暗交错的尘世倒了下去。皮鞋踏在天台上,啪啪两声,那是这双脚留给这个发酵的世界最后的声音。以后的一万年内,这双穿着白色短袜的脚都不用再为了活下去而奔走受苦了。学校的钟楼敲响了十二点,她又想起了《丧钟为谁而鸣》里的那首诗。但自从她决定把自己的身体交付给万有引力的那一刹那起,文学也救不了她了。 亲爱的姐姐你近来好么? 回家的路现在应该已经 盖满了童年的白雪 格罗兹尼破晓的天,看得到晚星坠落 但别告诉妈妈我在车臣 孩子的尸体,我诅咒焦土的苦难 街角的餐厅没有开门的第536天 我们中的三个没能活着回来 但别告诉妈妈我在车臣 炮弹将会耗尽冬天会结束 我们也便团聚笑着聊遥远的童年时光 莫斯科的老屋子里祖母在做罗宋汤 但别告诉妈妈我在车臣 从敖德萨到土林斯克 部队运输车咿呀轰鸣 幸好我的口袋里还有半包烟 但别告诉妈妈我在车臣 在她的那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与水泥地接触前的三毫秒,祁晓雯突然后悔了,“我还没有和爷爷说过再见,我还没有和崔老师一起喝咖啡,我还me” “啪”。 14 原本寂静的周五早晨的校园今天却节日般地热闹非凡,警察和医生来来回回地走。王军昊刚刚从昨夜的梦里醒来,经过图书馆前的空地,立马看到了黄色的警戒线和警车车灯发出刺眼的光。那警戒线的外边里三层外三层站了好多学生,也有附近赶来看热闹的保安和居民。里边的警察大声喊:各位同学请不要拍照,各位同学请不要拍照! 透过人群的缝隙,王军昊隐隐约约看到围起来的那片地上,什么东西盖着一块白布,白布的一端,是一只黑色的皮鞋,孤零零地,落在那里。这是出什么事了? “唉,怎么会这样。” “是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是啊,你说,就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烦恼呢?就是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害。” “多半是爸妈惯坏的。” “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听说这小姑娘还挺漂亮的呐,唉,真是。生命无常啊。” “她的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王军昊奋力挤到前边,终于看清了地上的那滩东西, “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什么了?” “是一个女学生,昨晚跳楼了。呐,你看。” 王军昊看了一眼从白布下伸出来的两只脚,一只脚穿着皮鞋,另一只脚剩下褶皱的白袜。鞋应该是在着陆的时候飞掉的。那只飞掉的鞋就落在尸体后方不远处。军昊仔细地盯着那只鞋看了又看。 “多漂亮的脚啊,跳什么楼嘛,可惜了。”军昊转念又想,“唉,待会儿在哲学课上,给晓雯道个歉吧。那天的事是我不对。别她也哪天想不开跳楼了。”这么想着,他又挤出来看热闹的人群,赶着去上哲学课了,晓雯应该已经在教室里坐着了吧。 随后,三四个白大褂抬着担架,把地上晓雯的尸体抬上了车。她躺过的那块地,有一大摊干了的尿渍。 “请同学们不要拍照,请同学们不要拍照!” 三轮车叮叮当当地驶过空街,骑车的大爷一如过去的五十年,依旧奋力地用抑扬顿挫的方言叫喊着,“卖哎,晾衣衫昂,竹头欧……”,豆浆铺子前又排起了队,蒸笼和往日一样冒着热气,父亲还是蹬着脚踏车送孩子上学。电线上依旧挂着白云,油条依旧在铛里翻滚。法国梧桐亭亭如盖矣,树下穿棉袄的大爷大妈大嚼着葱油饼,聊着女学生自杀的事儿。浮动肮脏的人间世,一切都躁动而充满了希望。世界是什么呢?世界是苍蝇跌进了豆浆里。 法医尸检的结果很快出来了。是跳楼自杀,经调查,排除了一切他杀的可能性。死亡时间是八到十小时以前,即昨夜凌晨十一点至今日凌晨一点。尸体一切正常,唯一值得注意的情况是,死者在死前曾进过食,与任何常规的食物不相符,具体的成分还有待进一步化验。还有一点,我们从尸体的脚上,阴道口,嘴里,胸部,眼窝里,都检测出了至少五名来自不同男性的新鲜精液,说明死者在跳楼死亡后,她的尸体曾被奸尸。(祁晓雯也真可怜,死了还被人捡尸)从取出的子宫样本来看,处女膜破裂,子宫受损异常严重,由此推断她生前应该曾多次进行过性行为。 “唉,”解剖晓雯的医生盯着晓雯化了妆的精致可爱的脸,又看了看那刚取出来的血淋淋烂糟糟的子宫,叹了一口气,“小姑娘生活也太不检点了。” 解剖台上的赤裸的晓雯微张着嘴,好像还想同医生争辩些什么。她的这套最喜欢的衣服已经被剪刀剪开,乳头下方也放上了一把小标尺,臀部开始发紫,眼球是血一样的红,脚底是冬雪般的白,手指是乌木似的黑,简直就是华北平原的白雪公主。 (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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