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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十四集 1-2)作者:林笑天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10-18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十四集:花花泗上第一章 山雨渐歇 候起江波   天光从远处的阴暗里露出一线,很快又被浓云吞没,只隔着昏暗的天色透出些云光。   吴征洗净了身体,栾采晴还为他梳了个头打点清爽,这才施施然地弓身穿过甬道,
第十四集:花花泗上

第一章 山雨渐歇 候起江波

  天光从远处的阴暗里露出一线,很快又被浓云吞没,只隔着昏暗的天色透出些云光。

  吴征洗净了身体,栾采晴还为他梳了个头打点清爽,这才施施然地弓身穿过甬道,背倚山壁侧坐在洞口山崖边,只是一身衣衫破烂脏污,俱是些干透了的暗红鲜血与黑漆泥污。

  从山崖向下望去,这座山峰比起昨夜还要被围困得结实。山道里设置了诸多鹿角,陷坑,不是道路的地方也多有弓兵把手,更不用说山顶上诸禽待命,直把璃山左近打造得像座牢笼一般。

  这些士兵不仅精还多,放在平日里足以攻打一座守备完善的城池,这样的灭城武力如今不过为了吴征一人而已。放眼望去,远处隐隐可见还有增援不断赶来,不把吴征活活困死在这里誓不罢休!

  吴征左手把玩着几颗碎石,右手又拿了颗拳头大小的大石头,不断地抛起又接住。他一现身,山脚下数千道目光便齐刷刷地向洞口处射来。吴征抛了几下大石,见不善的目光越来越多,手掌运劲,那大石发出咯咯哀鸣之后,砰地一声被捏成了碎石。

  山下的兵丁并非个个目力深远,但大内高手们都看得心惊胆战。吴征手一扬,石子破空之声大作,直似劲弩发射一般!

  “提盾!”严自珍天雷滚滚般的大喝声从山顶爆起!吴征一现身燕军便严阵以待,在他抛洒石子的范围之内,早有些反应快速者举盾于头顶。须臾后铛铛铛之声大作,碎石子像一柄柄重锤砸在精钢盾牌之上。力道之大,持盾的精壮甲士有五六人呕出一大口鲜血。

  “呵呵,上头的朋友,要不下来聊两句?”

  吴征爽朗的声音随着他左手连弹,将掌心的碎石一颗颗漫无目的地弹射出去。劲风呼啸,远观者尚且不寒而栗,若是石子弹射的目标,更是连连惊呼手忙脚乱。

  “本公主在这里寻欢作乐,谁敢来打扰?老娘要她的命。”栾采晴从吴征肩侧探出螓首,若离孤峰较远,视角略平直,便能见她藏在吴征身后的娇躯裸了半片香肩,似乎衣不蔽体。美妇嚣张跋扈,耀武扬威了一番,在吴征耳边悄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器功夫多厉害。”

  “哈哈。”吴征低笑了一声,回手在她脸颊上刮了一把,朗声道:“严先生,简先生,公主的懿旨已下,两位还是不要下来的好。”

  威吓震慑,足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争斗。吴征当下内力充沛原本不惧,也不想多耗费气力。山洞里再安全,陪伴的佳人再温柔,终究还是要出去的。他们两人的言语也小心地拿捏着分寸,既要显得有恃无恐,更不敢彻底激怒栾楚廷。要是这位皇帝真的动了雷霆怒火亲临前线来犯险,鼓起燕军的悍勇血性,即使有这座山洞为凭也未必安全。

  严守这座山洞,一直死守到祝雅瞳和陆菲嫣前来汇合,才是当下最佳选择。

  二人“率性”的话语果然起了作用,燕军虽军容齐整,吴征目光扫过之处,人人露出恐惧与气馁之色。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得靠实力说话,吴征盖世的武功在山崖之上就成了高不可攀的神祗。就算是大军一拥而上用攻城之法,被他雨点一样的石子掷下来,攻山的燕军只怕未到山腰,先死一半。世间也始终传闻吴征有神妙的双修之法,山洞里还有栾公主这样的尤媚之物陪伴,想要耗死他又得到猴年马月?

  不如干脆就候在这里,等他吃光了食物自己出来算了!

  以燕兵多年征战的军纪,没有人敢说出这句话,但这样的想法在绝大多数燕兵心里根本情不自禁。地形大劣之下,这种添油般上去送死的仗,谁来打都会觉得窝囊。

  严自珍守在山顶,简天禄暂不知去向,吴征极目张望,燕军里也没见到云梯,绳索之类的攻山军械。威慑卓有成效,吴征轻声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真准备就等着我们自己出去?”

  “不知道……”栾采晴亲昵地倚在吴征肩头,娇躯轻扭着像在发浪,在吴征耳边道:“我倒在想一件事。你说,栾楚廷会不会来?”

  “我猜他还是会的,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呵呵,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来的时刻便是决战!”

  “不错。”见吴征思路清晰,并没有因眼下短暂的安逸放松警惕,栾采晴赞许道:“他一定会来,他在等一个人。”

  “你是说……蒯博延?”吴征撇了撇嘴,燕国高手凋零所剩无几,够得上台面和吴府过过招的也没旁人。眼下想要杀死祝陆吴三大高手,非蒯博延前来助阵不可:“会来吗?”

  “会的。传密旨,令蒯博延悄悄入京,不得惊动沿江军务,来到长安之后藏匿行踪,只等雷霆一击。”栾采晴呵着香风道:“你是不是给韩铁衣传了讯?”

  “杨兴昌见到铁衣或是雁儿,把这里情况一说,他俩都会心中有数。眼下的局面……多半他们料得到,至少会提前有所准备。”吴征沉吟道:“我们困在这里不知外界动向,说不定铁衣已在江岸边动作频频,牵制蒯博延不敢妄动。蒯博延不来,栾楚廷便不会来。”

  “你错了。”栾采晴捅了捅吴征的腰眼,示意他莫忘了满不在乎的神情,道:“你说的这些,若杨兴昌见的是韩归雁,你的宝贝雁儿担忧你的安危,决计不会犯险,那结局定然如此。但若杨兴昌先见了韩铁衣,呵呵,我看就未必咯。”

  “什么意思?”

  “韩铁衣那个人看着温文儒雅,他有多狠你知道的吧?”栾采晴索性把下颌架在吴征肩头,十分亲昵道:“他多少次剑走偏锋,铤而走险?这次也不会例外,对他而言,要做便要争取最大的利益。反正你都已经深陷困境,陷得深点,还是多陷几日又有什么?嘿,你那个大舅子还是妹夫的,不是个善茬。”

  “不是吧……”吴征愣愣地眨了眨眼。他让杨兴昌先去禀报,就是为了让韩归雁兄妹俩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务必想方设法为自己分担压力。听栾采晴这么一说,吴征越发觉得她说有道理:“铁衣这是要把我卖在这里当诱饵,等蒯博延来了,燕军群龙无首,也没人是他的对手,他好大展宏图什么的……”

  “嘻嘻,反正我是这么看的,换了你在韩铁衣那个位置,你就算决断下得慢点,也还是一样的选择。”栾采晴咬了咬吴征的耳垂,道:“我有回听得她们说,韩老将军赞你有颠倒乾坤之能,就是得逼着你,把你放在最危险之处,否则你也无从发挥。韩铁衣继承韩老将军之能,必然也是一样的落子之法。哪,一局棋下到现在,你被困在这里,执棋者是韩铁衣,他要收官子,俗手本手他根本就看不上,连妙手都未必能满足他的胃口,他要下的是一记鬼手,足以决定全局,改天换日!这一记鬼手啊,韩铁衣是落定了的。”

  吴征脸皮抽了抽,道:“铁衣是料定了栾楚廷对我恨入骨髓,必然会调蒯博延入长安增援。蒯博延想要不来,唯一的可能便是葬天江里战事已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铁衣这记鬼手不仅要下,还得后手再下,等这里闹翻了天,蒯博延分身乏术他才闹腾起来。可是这一记鬼手凶险之极,别把我交代在这里。”

  “那是你的事情了……”栾采晴倒不显惊慌害怕,蛮横道:“反正明年我要挂吴府的桃符。”

  “做人怎地这么难啊。”吴征暗忖燕国剩下的四大高手不日就将集结。单打独斗,吴征谁也不怕,可眼下金锁横空本就难以脱身,再多上个蒯博延,就算汇合了祝雅瞳陆菲嫣,也是难上加难。

  “这两日若是打起来,有机会就抢几只狮头鹰来。”

  吴征记下。栾采晴虽镇定自若,但看她的样子也没什么脱身良策。眼下的局面,谁来了也就一路打将出去一招,瞒天过海那是休想。想通了这一节,吴征也不做旁的指望,安心稳守洞口,等待祝雅瞳伤势恢复后前来汇合再做打算。

  晴了大半日,午后又下了场豪雨,直到黄昏燕军除了团团围困把守要道之外,似是被吴征打压了士气,也没更多的动作。晚饭时分,吴征与栾采晴坐在洞口就着清水啃干粮,山脚下的燕军兵营里送来十余口大肥猪,燃起篝火烤得滋滋油香直冒。

  吴征与栾采晴接连几日睡不安寝,食不甘味,就连干粮带得也不多,需得省吃俭用,只在饿得狠了才啃上几口略微充饥。吴府里美味佳肴无数,烤肉这等粗粝之物平日偶有,他们也是浅尝辄止。今日那烤肉香飘璃山,对两人而言确确是种难熬的折磨。

  “香吗?”

  “没你香,肯定也没你的嫩,没你的软。”

  “去。今晚别想碰我!”两人说说闹闹,璃山暗流涌动,空气几乎凝固。吴征与栾采晴固然心神微乱,山下的士兵又何尝不是心惊肉跳,烤猪虽香,吃在嘴里也是焦虑难安。吴征看燕兵的模样,这一日将无战事,但栾采晴所说也是实情。大敌当前,干粮将尽,的的确确需要将体能尽可能地节省,以备大战。

  “抱着你总可以吧?”吴征大喇喇地将美妇搂在怀里,依旧驻守着洞口道:“想不到栾楚廷居然忍得。”

  “是呀,我也没想到,这真是最坏的局面。”

  吴征与栾采晴双修之后,精神健旺,内力充沛,几乎不亚于自己巅峰之时。他最期盼的,便是燕兵在栾楚廷的天子之怒下强行攻山。早间现身洞口先来了个下马威,燕兵慌慌张张地前来攻打,他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击退来敌。燕兵对他心存畏惧,攻山失败后必然士气大挫,战战兢兢。如此一来,他们逃生便多了几分可能。

  可栾楚廷能容许燕兵围而不攻,不仅是他决心之大,更是不骄不躁。只消皇帝不下圣旨,拖下去对燕兵只有好处。吴征的威压他们过一日便会适应一日,吴征内心的恐惧也迟早会暴露出来。燕兵若是克服了恐惧一关,战力必然大增!吴征更担忧的是,和他们被困山洞无可奈何不同,燕军按兵不动,背后有足够的人手做更多的准备,对自己的威胁只有与日俱增!

  “这要打起来,恐怕直接就是决战咯……你怕不怕?”吴征眯着眼,看着天边的最后一抹亮光被黑暗吞没,搂着栾采晴的臂膀也紧了紧。

  “本该很怕的,但是好像也没那么怕,你说奇不奇怪?”人力有时而穷,吴征武功再高终究不能万人敌。燕兵要是发了狠,像攻打寿昌城一样无休无止地轮攻,吴征又能撑下多久?终究是个绝境之地,说一点都不怕纯是骗自己。

  “至少还得支撑两日。”吴征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道:“最好再让我们多歇一日。”

  “还有八个馒头,两张干饼,今晚我们不食,若无战事,每日一人两个馒头,小半张干饼。待下面一有攻山的动作,就把剩下的都吃了。”栾采晴自家都说得好笑,历来锦衣玉食的公主拿几个馒头干饼在精打细算舍不得吃。这么一想顿时娇蛮发作,倚在吴征怀里连连拧身道:“等回了府邸你得给我做一大桌子好菜,你要亲手做。”

  “那还不简单。”两团硕大软肉在怀里磨来蹭去,却不能一亲芳泽的滋味不好受。吴征恨恨地将手中小半只馒头塞进嘴里狠狠咀嚼,馒头已又干又硬,哪比得上刚出笼时白白胖胖,松软喷香。吴征一扭头,不敢再去看山下烤得油花直冒,金黄焦香的大猪。

  ……………………………………

  璃山不平静,长安城西南数百里的太白山一样剑拔弩张。

  大内高手追踪至此后,又急调来左近的燕军围困搜山。太白山是秦岭分支一脉,方圆百里,山高林深,要找出三两个人谈何容易,一时难觅踪影。吴征走后不久,天光放亮,陆菲嫣护着祝雅瞳与屈千竹在山洞里藏身。祝雅瞳闭目运功疗伤,屈千竹武功全失,奔波之后精力不济,不久便再撑不住打坐着沉沉睡去。

  陆菲嫣心中忐忑不安,在洞中呆着坐立难安,索性离开洞窟在附近寻了棵大树,跃在林荫中藏匿身形,哨探四方。大片的燕兵自山脚下一步步地搜山,空中还有大内高手们哨探阻截。陆菲嫣并不担心眼下的危机,祝雅瞳尚能勉力自保,凭自己的武功要护她们二人周全不难。且熬过一日,祝雅瞳便能恢复一分,这里只会越来越安全。陆菲嫣的一颗芳心全飘在吴征身上,只身去闯龙潭虎穴,即使吴征已武功绝顶,仍叫人魂牵梦萦。激战丘元焕过后,陆菲嫣也有虚弱之感,吴征必然也损耗巨大。长安城守备森严,要救栾采晴再安然离开比登天还难。陆菲嫣担心不已又别无余法,吴征既将祝雅瞳托付给自己,眼下再担心也必须先护得祝雅瞳周全为先。

  守了大半日,陆菲嫣瞧见山下兵丁起了阵骚乱,两只狮头鹰脱离阵列向长安飞去。隔得远了陆菲嫣看不清鹰背上的人,只觉此后燕兵搜山的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入了夜之后燕兵便就地驻扎,不再搜山。陆菲嫣心中焦急,她也想不到吴征这么快就在长安露出行踪。看这状况,离去的两人明显是栾楚廷的贴身护卫,算算路程,两人当已赶到长安,吴征身上的压力之大难以想象。她虽知以吴征的武功与智慧不致胡搞一气,自己又是关心则乱,神思不属。好的是,这两人一走,太白山一带再没人是她的对手。

  思前想后,林木间清新的空气也让陆菲嫣感到气闷。见燕兵不再搜山,美妇轻巧地跃下树梢回到山洞,屈千竹依然沉睡不醒,祝雅瞳却已收了功,正就着清水吃着小半块馒头。

  “让她再睡会儿,我点了她的睡穴。”见陆菲嫣神情恍惚,祝雅瞳朝屈千竹挑了挑眉,又道:“妹妹在担忧?”

  “嗯。”陆菲嫣坐在祝雅瞳身边,也拿起块馒头只啃了一小口,只觉苦涩难咽实在吃不下,索性喝了几口清水道:“有两人乘大鸟离开太白山,走得匆忙,想是赶回长安去了。燕兵天黑后就不再搜山,我觉得他们在等。”

  “征儿那边动了手,好快……”祝雅瞳也露出沉思之色道:“八成是栾楚廷快刀斩乱麻要杀栾采晴,征儿被迫之下,不得不出手。”

  陆菲嫣此前隐隐也猜到,但始终不敢深想下去。听得祝雅瞳所言证实了一切,不由心惊肉跳。但看祝雅瞳虽沉思间神情有些凝重,却没有惊慌之色,又生起一线希望道:“那……之后会怎样?”

  “嘻嘻。”一看陆菲嫣的样子,祝雅瞳就知她担心吴征,芳心大乱,她忙宽慰道:“既然那两个护卫火急火燎地赶了去,征儿自然已经得手。脱困嘛就未必,我看暂时还没人奈何得了他。”

  “可是……”陆菲嫣依然放心不下,恨不得能目视千里之外,亲眼看一看。

  “妹妹别着急,对了,你觉得栾采晴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祝雅瞳忽然问起栾采晴,陆菲嫣愕然不已,也不知要问她什么。

  “人品呀,智慧呀,还有相貌呀,还能是什么?”

  “这……栾公主吃丘元焕一扫,身带重伤,武功是绝然施展不出来的。”陆菲嫣一瞄祝雅瞳,见她双眉微蹙,嘴角又带揶揄之笑,才觉自己答非所问。她俏脸一红,又被祝雅瞳的镇定自若所感染,暗忖问她这些话必然有些深意,忙收敛心神道:“她相貌是没得说的,在咱们府上也不差了谁去。论智慧,我记得姐姐说过,栾广江曾叹她不肯为燕国出力,否则必是栋梁之材。至于人品么……我所知实在不多,她本身也是个苦命人,又在府上受了多年的熏陶……啊……大师兄曾与她有一段缘分,以大师兄的眼光,栾公主的本性该是不坏的……”

  “是哟,她还算征儿的半个师娘……”祝雅瞳眼角微有愠色,片刻间隐去了又道:“我幼时曾与她是闺中密友,除了在皇宫中养得脾气娇蛮了些,本性着实很不错。至于她的智慧,我也从不认为在任何人之下。她就是天性疏懒,但逼到了头上,想偷懒也不成了。”

  “姐姐的意思是,吴郎只消救出了她,便有脱困的希望?”

  “脱困希望不大,保个一时平安还是做得到。狡兔尚且三窟,她在长安城里朝不保夕那么些年,一定会留下些什么后手。从前用不上的,这一次恰恰全都使出来。有征儿护着她,她的手段全都能使出来。”祝雅瞳口中虽赞,越说却越是不快,酸味儿都溢了出来。

  “真是这样……就请老天保佑。”陆菲嫣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了几句,还是现出忧色道:“可是,可是……京师重地,吴郎就算武功绝顶,毕竟会有力尽之时。”

  祝雅瞳美眸连眨,想了片刻凑在陆菲嫣耳边道:“我跟你说个事情,你自己听了就好,千万不要和旁人说。”

  “好,必然不说,吴郎也不能说么?”

  “你别和他提。”祝雅瞳面色一红,低声道:“当年在桃花山谷,我和征儿还有栾采晴一同坠了下去。那时候征儿身受重伤,那一战也让他深知武功不足,面对有些局面时大感无力。我们……双修之后呢,他功力暴涨了一大截……嘻嘻,我当时对他说,栾采晴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也有一副双修妙体,懂我意思吧?你说,征儿当时怎地选择了?”

  “栾采晴?”陆菲嫣愣了一愣,怎么也想不到祝雅瞳会扯到这些旧事上面。她原本心浮气躁,看祝雅瞳谈天说地似的轻松,似乎早已安排下了锦囊妙计,不由也一阵松快。若论天底下对吴征珍逾性命的,祝雅瞳首屈一指,她既不慌,必然有了极大的把握。陆菲嫣沉吟一阵,笑着摇头道:“吴郎决计不会要的。”

  “为什么?”祝雅瞳螓首一歪,显得十分好奇又可爱。

  “吴郎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强迫人做什么,他心地善良,当时对栾采晴的歉意都要更多些。至于栾采晴么,当时也还是生死大敌,她也决计不肯。她既不肯,吴郎就不会平白无故地强迫于她。”

  “很有道理,妹妹对征儿所知甚深。”祝雅瞳坐直了娇躯,朝长安一指道:“长安虽是龙潭虎穴,能做征儿对手的眼下一个都没有。栾楚廷在深宫长大,功力虽高,真要两人决战死在征儿手上毫不意外。就算加上那两个护卫,征儿也能自保,妹妹不用太过担忧。”

  “可是……”陆菲嫣不明白祝雅瞳哪里来的信心,她不愿说些不吉利的话,但心中疑惑与担忧实在憋不住,道:“吴郎离去前已元气大损,连番鏖战,我怕他力有不济。”

  “这便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呀。”

  “真的?”陆菲嫣一听此言,当真喜上眉梢,好奇心更甚,不问个明白更不能全然放心,忙拉着祝雅瞳的藕臂道:“吴郎若内力充沛,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好姐姐快说给我听听是什么方法?”

  “征儿的功法本就有快速恢复内力的神奇之处。今时不同往日,有的人心情变了,喜好变了,但人还是那个人,妙体还是那个妙体。”祝雅瞳嘴角含笑,俏脸揶揄间又带着羞恼道:“妹妹再猜一猜,这一回征儿肯不肯,那个人又肯不肯呢?”

  “这……这……”陆菲嫣本就冰雪聪明,被祝雅瞳一点醒娇躯大震。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荒唐事多了去了,吴府里的荒唐事也不算少,比如她们俩说起来都是荒唐之极。但栾采晴与吴征其实并不熟络,双方从前也绝不会互相有意,忽然之间要跨越血脉之亲,陆菲嫣陡然想到这里,还是生起些命运荒谬之感。

  “像妹妹说得,栾采晴也是个苦命人。当年……就算不是我坑了她那一把,结局也是早就注定了的,她逃不了……”祝雅瞳目光一黯,似有悔意,又傲然道:“栾采晴这一生几番落难,被丘元焕一力降十会死死拿捏着,从来没有人救她,帮她一把,连你掌门师兄都没能做到过……征儿脱身之后还毅然回转长安,不愧英雄豪杰之举,石人也要心动。你说栾采晴呢?她心不心动,会不会看着征儿末路穷途,那么点事情还不肯?”

  陆菲嫣也经历过绝望,最能明白女子的心境,当下又想起与吴征双宿双飞的时光,嘴角不禁露出温柔笑意道:“就算为了她自己考虑,也是值得的。”

  “哼,要不是这样,我舍得让征儿去犯险救她?”祝雅瞳脸颊红了红,自言自语道:“我怕栾采晴放不下面子,还替她准备了些东西,叫她打消疑虑。嘻嘻,这事情得先与你说知,到时候雁儿怪罪我自作主张,你可得帮我说说话。”

  陆菲嫣一阵无语,韩归雁最会巴结祝雅瞳,吴征身陷险境有人助力,她高兴还来不及。又好奇道:“姐姐拿什么让栾采晴乖乖就范来着?”

  “对了,栾采晴做的那些衣衫件件都好看,征儿最喜欢你穿哪一件?”祝雅瞳压低了声音,似乎害怕昏睡中的屈千竹还能听得见这些隐私。

  “最……最喜欢我穿一件白色的衣服,说叫衬衣,还有条黑的短裙……”陆菲嫣俏脸腾地红了。

  祝雅瞳目光一亮,道:“知道,臀儿那边剪裁得宽大,但是过了胯又缩起来,把臀儿和腿包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掩不去身段,叫包臀裙来着。征儿还真有眼光,那一套衫子腿越长越好看,我穿就不如你。”

  陆菲嫣咬了咬唇瓣,幸好祝雅瞳没说那件衬衣,胸围剪裁可以小了些,衣襟上的扣子勉强扣合,胸前的春光在缝隙间根本这挡不住……

  “征儿最喜我穿旗袍,我把那件旗袍放在包裹里,栾采晴见了自然明白。她的身材穿起来,也一定好看的很,嘻嘻,我想征儿心里必定别扭,见了旗袍嘛 半是明白我的心意,另一半也是抵御不了这样的美色,再加形势所逼,也就不必再顾忌他那点原则。”

  “姐姐安排得周到。”

  “如此一来,征儿的内力源源不绝,自保定然无虞。等我伤势恢复之后前去汇合,我们三人联手,谁也不怕。”见陆菲嫣还有隐忧未退,祝雅瞳道:“安心,征儿若是失手,早就被押到这里逼我们就范。这么久没有动静,想必他们已找到了藏身之所。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在双……哼,在快活着呢,让我们这里担惊受怕……”

  祝雅瞳说得如亲眼所见,句句在理,陆菲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若春花道:“姐姐安心养伤,这里有我在万无一失。”

  “我们还能藏多久?”

  “最多半日,燕兵就会搜查到附近,我们天明之后就换个地方藏身。”

  “不,要打一场。”祝雅瞳摊开包裹道:“我们的干粮所剩无几,与其东躲西藏等到后面挨饿乏力,不如明日一早先去军营里抢些粮食。这里的兵丁万万也得把他们拖在此地,不可叫他们增援长安。”

  “姐姐的伤……”

  “又好了些,你去抢粮,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一些兵丁,我把着洞口尽可支撑得住。再说你到了山下闹出动静,或许他们便无暇搜山。”

  祝雅瞳盘膝打坐,陆菲嫣守护在旁闭目养神,一双秀耳始终竖着倾听外面的动静。一夜不知不觉中过去,四更时分陆菲嫣见祝雅瞳打坐完毕醒来便离开山洞,围困的燕兵正在山下埋锅造饭。燕国此次准备充分,军粮供给之物带得齐备,陆菲嫣藏匿身形,在山林中穿行了多时,将将天明时见远处炊烟升起,便寻着一座囤积军粮的营地,伏在远处暗暗打量。

  军营里哨备齐整有序,粮草都用油布覆盖,看守严实。这些生大米抢来无用,一是背不得多少,二是山林里躲藏也不敢生火,陆菲嫣便盯住营中大声呼喝的主将。那主将指挥着厨子将一桶桶煮熟的米饭整治停当,又分发干粮用一只只布袋装好,营中兵丁抬着便向各处军营送去,看来搜山的兵丁们会带齐一整日的口粮。

  陆菲嫣等营中的粮食送出了一大半,估算时辰,近处的军营里已用了早膳准备动身,这才敛声息语,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近,翻过鹿角潜入中央大帐。军士搜山之后这里若出变故,必然能打乱他们的部署。美妇所担心的便是祝雅瞳带伤应该是个人都能猜得出来,否则吴征也不必孤身一人返回长安。抓住吴征,或是抓住祝雅瞳,都是绝佳的人质,必能让对方束手束脚。陆菲嫣凝聚内力,不动手便罢,动了手便要快刀斩乱麻!

  过了一炷香时分那主将返回大帐,陆菲嫣见只有六名兵丁护卫,遂闪身而出!

  “你……”主将怒声中手刚按上刀柄,就觉手腕一凉,手臂一轻,一只手已被齐腕削了下来。

  剧痛袭心,主将嘶声惨呼!陆菲嫣刻意要他大呼,下手狠厉,唰唰唰三剑过去,又在他小腹间戳了三个透明窟窿。血流如注,人一时不得便死,只连连呻吟哀嚎。营地里立时示警之声大起,陆菲嫣三招一过,又将六名兵丁护卫杀死,抢出营门。几队兵丁持着长枪合围,她也不恋战,合身扑向西南,剑光一展,又有数名兵丁倒在血泊中。

  绝顶高手全力施为,常人连身影都难以看清。待陆菲嫣飞跃翻出鹿角,曼妙身姿兔起鹘落般远远地去了,兵丁们如梦方醒,明知不敌也只得呐喊着追去。

  陆菲嫣双腿交错施展轻功,清风般掠过山林,朝最后一队前去派送饭食干粮的军士疾奔。一炷香的时分看看赶上,陆菲嫣也不答话,剑光到处无一合之敌。又杀伤了十余人,抢过十余只装着干粮的布袋捆扎了搭在肩头。美妇窜入密林,轻盈得像一只展翅的雨燕,等兵丁们赶到,又哪里找得到她的踪影?

  美妇的体质本就易汗,此刻一身香汗淋漓,不仅是这番动手拼尽全力,也是心中焦急。搜山的不仅有普通的兵丁,绝不放过一处角落,也有大内侍卫高手。兵丁们有条不紊,不急不躁,但那些隐在暗处的大内高手却一个也没见着。陆菲嫣隐有所感,不知道藏身的山洞是否已暴露,——那些大内高手也不需靠近,只需远远瞧见,再等待良机即可。美妇功力再深,总不能将方圆百里的动向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想心中更急,几乎足不沾地般凭虚御风而行,向藏身的山洞赶去。

  远远离着还有里许,陆菲嫣寒毛一竖,山林中回荡着兵刃交击之声,祝雅瞳显然和敌人交上了手,也不知道大内高手们用了什么方法传讯,沿途不觉!

  陆菲嫣长腿如飞,须臾赶到,只见祝雅瞳倚着山洞口,正与十余名大内高手激战。大内高手们或手持重兵强攻,祝雅瞳身形无力,仗着剑招精妙还击,已刺杀了两人。更有几名大内高手站在远处,或施暗器,或使长兵远击。祝雅瞳不敢让他们攻破洞口要地,勉力施展身法闪躲,又以长剑挑落飞射的暗器。

  陆菲嫣娇叱一声,魔眼出鞘剑啸若龙吟!她唯恐祝雅瞳有失,不及隐藏身形欺近后再暴起杀人。这一声娇叱,果然数名大内高手勃然变色,又不得不咬牙分出八人向她冲来。祝雅瞳这里压力刚一轻,却觉大内高手们攻势骤然加急。两人分别持着大斧与大锤,空门大露不要命似地朝她劈去。

  陆菲嫣长剑拨打开一阵暗器雨瀑,反手捉住三枚梭子镖一甩,例不虚发,三名大内高手应声倒地。那魔眼剑光变幻,又有两人被刺中重伤不起。仅止这一瞬,大斧与大锤接连向祝雅瞳砸到。祝雅瞳退无可退,又无力硬接挡架,眼看就要被劈作两半,再砸成一滩肉泥香消玉殒。陆菲嫣魔眼脱手而出,飞龙般后发先至,将那持大斧的高手透胸而过。那人一下子失去了浑身气力,大斧脱手掉下,依然兜头劈向祝雅瞳。陆菲嫣惊呼声中,只见祝雅瞳双腿一软恰巧躲过大斧,旋即砰地一声巨响,大锤砸在地面上飞溅起大片的碎石,持大锤的高手后背突出一截剑尖来……

  陆菲嫣心神一松,又怒而回首,那温柔若水的目光看在大内高手的眼里,全是森森寒意……

第二章 千军之力 寒芒一烁

  修长的人影虽身姿丰满性感,终究是身为女子的柔弱。但她回过身时,孔武有力的大内侍卫们心中俱都胆寒。伏牛山之战,陆菲嫣与丘元焕力战百余合不败,【媚极阴阳】名震当世。与吴征刚刚晋级十二品不同,陆菲嫣这样成名更久的绝顶高手,即使妩媚多姿,在大内侍卫们看来压力仍要大得多。

  陆菲嫣眼角余光中见祝雅瞳缓缓爬起,倚在山壁上喘息,那是重伤未愈之余又一场激斗,体力不支。美妇心知以她的武功,必无大碍。陆菲嫣宝剑已失,手腕一抖三只燕棱镖从袖管滑落手中,冷声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老实回答,我便放你们离去。”

  燕棱镖银光闪闪,并未喂毒,大内侍卫们却不敢妄动,以双方武功的差距,陆菲嫣要取他们的性命实在不需毒镖。一名领头的大内侍卫道:“陆仙子请问,我们未必能答。”

  “吴征在哪里?”

  领头的侍卫心中一松,暗道果然如此,他不愿枉送性命,遂道:“殿下与福慧公主身犯叛国大罪,现被团团围困在璃山。陛下有旨死活不论,拿吴征者封万户侯,我看殿下也撑不了多久。陆仙子,在下奉劝一句,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又何必负隅顽抗。早早请降,戴罪立功协助捉拿殿下与福慧公主,陛下金口玉言,诸位身负不凡艺业,不仅能免了一死,还能得封万户侯!”

  “你的话太多……”陆菲嫣柳眉一蹙,大是不满。言下之意,我只问你吴征在哪,你却啰啰嗦嗦了一大堆,还要挑拨干系,多事!

  领头的侍卫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后悔,就见银光刺目!他大骇之下向后疾退,那靓丽倩影势若飞鸟之捷,如影随形地逼了上来。陆菲嫣全力一掠之速,竟与燕棱镖相差无几!领头侍卫举刀狂舞,但见美妇赶上飞射的燕棱镖拈住镖尾,娇躯一旋,那侍卫看似密不透风的刀网处处都是破绽。燕棱镖二次飞射时已划破他的咽喉,陆菲嫣一掌拍在他胸腔,那侍卫咽喉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

  剩余的侍卫发一声喊做鸟兽四散而逃!陆菲嫣暗器连掷,例不虚发,侍卫们后背个个带伤,虽不致命,发力狂奔逃命之下,不武功全废已属难能,想要再来添麻烦那是痴人说梦。

  “姐姐。”陆菲嫣扶起祝雅瞳,内力从背心里探入,立感祝雅瞳内力鼓荡充盈,心跳脉搏无一强健有力,所缺者不过经脉受创后的阻滞而已,不由对祝雅瞳的修为大为敬佩。

  “没什么大碍。”祝雅瞳嫣然一笑道:“不太发得出力,嘻嘻,好久不曾这样有力没处使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陆菲嫣略作收拾,让祝雅瞳挎好包裹,自己背起屈千竹,一手托着祝雅瞳腋下,向山林里奔去。豪乳直膨至腋侧,软绵绵又极富弹性的曼妙手感让柔荑触手生温,陆菲嫣与祝雅瞳均心中一荡,想起前些时日的连绵亲昵,不由相视一笑。

  穿林寻路。陆菲嫣连番奔波,又负两人之重,不多时香汗淋漓,甜香四溢,喘息之声渐重。祝雅瞳娇躯乏力,修为仍在,左右扫视之下道:“不必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

  “这里?”陆菲嫣寻路时便择了大山林木最茂之处,初夏时节枝叶横生,难觅踪影。但这里四处也无山洞可以藏身,一旦被人发现,无险可守。

  “就在这里!好妹妹,你快歇一歇。”祝雅瞳从树枝上轻轻跃落,舒展身姿活动筋骨,回眸向陆菲嫣挑了挑眉道:“咱们武功差不多,要比逃难,我可要强得多了。”

  陆菲嫣会心一笑,只听身后屈千竹也道:“陆仙子请放贫尼下来,贫尼也觉得这里藏身不错。”

  三人齐力将周边的落叶扫清,祝雅瞳又撒了圈药粉防止蛇鼠虫蚁,陆菲嫣将抢来的干粮分食饱餐了一顿。祝雅瞳道:“这里搜山的军力不足,也就是盯着我们而已,我们藏在这里,躲个三两天不成问题。栾楚廷把高手和重兵都集中到征儿那边去了。”

  困住了吴征,祝雅瞳就会自投罗网,这个道理是个人就会明白。陆菲嫣也赞同道:“听刚才那几人的意思是这样。吴郎藏在璃山,八成也是被困在哪处洞穴里,一时半会儿燕兵拿他没办法。”

  二女又是相视会心一笑。吴征向来对欢好一事甚为看重,每一回都务求尽善尽美,这一次赶鸭子上架,为了恢复功力不得不为之,想好好快活是不可能了,多半还憋着一肚子气。

  祝雅瞳心中默祈一句上苍护佑,道:“至多到明日,我的伤势就能恢复大半,我们再忍一日就去找征儿汇合。”

  陆菲嫣唇瓣动了动,点头应了下来。祝雅瞳知她左右为难,宽慰道:“妹妹放心,我既然敢出手必然有把握。至于征儿,他现在的能耐让人放心,这些天有栾采晴明里暗里相助,无论如何他都撑得住。”

  屈千竹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明白栾采晴和吴征同命相连,还要怎么个明里暗里的相助法,对陆菲嫣动不动就吴郎的称呼更是疑惑,隐隐猜到这对师门两辈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本就不谙世事,忽又想起无论吴征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总是天阴门的大恩人,若有天罚,也愿意为他一力承担,遂摇了摇头闭目诵经祈祝,不再去想。

  ……………………

  璃山自燕国建立一来,就没有像近日这般热闹过。

  吴征守在洞口,无论是与栾采晴怎么亲昵,还是慵懒地半躺着闭目大睡,山下的燕兵只管吃喝,倒似庄家丰收般喜悦,大举庆功。直到入了夜,燕兵饱餐了一日,又轮流歇息了一日,喧闹噪声渐止。

  吴征面上不动声色,握着栾采晴的手却紧了紧,悄声道:“今夜是不肯给好日子过了。”

  两人昨夜欢好之声已传遍璃山,吴征的双修之法旁人未必知道,但栾楚廷一定知道!既要再动手,就不会给吴征喘息之机。

  “你再给我治治伤,只消伤口不疼,我帮你守个洞口还是做得到。”栾采晴柔荑也握了握回应,道:“一会儿打起来,你也不需分心我。”

  “你才是不用分心我。”吴征心中感念,道:“一旦开战就会大乱,我会伺机而动,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看守好洞口,绝对不要出来。晴儿,你要信我。”

  “我信,这事我应了。”栾采晴连连点头,目中愁色不减,但也闪着希冀的光芒。吴征一掌按在她小腹,一掌抵在她后腰,两股内力透入,栾采晴清晰地感应到断骨之处被软融融的气息包围之后,升起一股麻木之感,似乎这一块空了,失去了一样。

  “不要乱动,伤还是伤。”

  “我记得,啰嗦!”栾采晴撇了撇嘴,一挑眉道:“看看,来了。”

  山下的燕军短暂沉寂之后又有了骚动,后军在深夜里影影绰绰,又有骡马声嘶鸣。深夜里漆黑不见五指,燕军也只在山下燃了些篝火,吴征看了一会看不清,道:“攻山用不着骑军,这些骡马是运送攻山的器械来了。”

  “耗你气力!”栾采晴见机极准,握着吴征的手嬉笑着道:“你可得持久些,别三两下就瘫了硬不起来。”

  美妇冰凉的掌心里沁出缕冷汗,吴征敏锐地发觉。栾采晴虽在嬉皮笑脸,心中紧张得出奇,与她两日之前置生死于度外大相径庭。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会对生命分外珍惜些,再也舍不得胡闹。

  “我这龙精虎猛的小伙子,盘缠大战个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倒看看谁先撑不住!”吴征拍了拍栾采晴的手背示意宽心,忽然一个倒栽葱,从洞口摔了下去。

  栾采晴吓了一跳,一声惊呼,声音尖锐,惊慌失措地探出头去,只见吴征朝她眨了眨眼才惊魂稍定。美妇吃了这一吓一颗心砰砰乱跳,连指尖都在发麻。

  “栾楚廷,别做缩头乌龟,出来一绝生死!”吴征运足内力,呼声在群山回响。

  燕军顿时一阵躁动,想不到大军团团围困,吴征还敢主动挑衅!

  山顶与山脚各一人骤然现身,山脚的扑向吴征,山顶的则直勾勾向洞口坠去。

  吴征足底在崖壁上一撑,箭射而回。手脚并用,如履平地,比山顶坠下的严自珍还要更快地赶回洞口。——这一招初露锋芒时施展的鹰扬蛇窜,早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境界。

  “栾楚廷不敢露面,又派你来送死?”两人在洞口上方交上了手,须臾两个回合过去,简天禄赶到,以二敌一。

  吴征在万军之中羞辱燕皇,两名侍卫哪敢让他多开口,一上手便是全力施展,要他无暇分心。

  吴征看他们攻势猛恶,低头让过点穴撅,双掌从腰下齐出,拍向二人胸口!

  简严二人暗喜。吴征若要游斗,以他的绝顶轻功还真没办法。这般硬碰硬地强来正中下怀!二人想也不想,运足内力同样挥掌拍去!

  怦然大响!简严二人只觉一股沛然之力浩如烟海,浪涛滚滚,一浪高似一浪。二人齐出全力,本拟一同扣住吴征,将他拽下山崖。岂料这股内力爆发力之强远超想象,四掌一触即分!

  简严二人飘飘悠悠坠落,吴征背心撞在山壁上,震落一大片碎石!

  军中武功最强的两人同时出手,又同时被他震落。山下燕兵见吴征如此神勇,俱都胆寒,一时没能想到吴征背靠山壁,占了个大便宜。

  “你俩不成,只让栾楚廷来!要么我让他一手一脚,免得说我欺负他!”吴征哈哈大笑,稳住身形道:“还是他栾楚廷也做了太监,不是个男人不敢来!”

  燕军又怕又恨!原本燕国高手如云,今日丘元焕已死,柔惜雪投敌,彪悍的燕国居然在武力上落了下风。

  吴征短暂喘息,六路一扫,终于将燕军的阵势看了个大概。暗思自己的口水都能将栾楚廷淹了,这人平时自视甚高,脾气做派都大,现下居然还能忍住不现身,也不知道哪些倒霉蛋正在承受他的滔天怒火。

  两只刁面鹫飞起接住严自珍与简天禄,两人又向吴征逼来。

  吴征徘徊在洞口附近,背倚山壁想始终占据地利。眼角一瞥,见栾采晴已躲回山洞以防被两大高手突然发射的暗器所伤,心中大定,抖擞精神忽然坠了两丈。

  简严二人一左一右飞了个圈子两面夹攻,吴征攀附在山壁之上,比飞行的刁面鹫还要灵动迅捷。二人刚攀上山壁,吴征又向上窜了两丈,足尖一点,又横飞了三丈。这壁虎游墙功本是习武之人常见的功夫,但就这么基础的功夫,吴征使出来举重若轻。平日还未必看得出高明,但与拼力追赶却被吴征随意甩开距离的简天禄和严自珍一比,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哈,打不过就玩阴招?”吴征抢占高地,居高临下,眼前乌光闪动,严自珍射出几支梅花针,吴征一闪,身边夺夺夺地几声轻响,梅花针射入石壁。眼见简天禄借机欺身而进,双掌翻飞临空劈出,掌风赫赫不说,指缝间又射出梅花针来,阴险无比。两人相聚极近,吴征向下急坠,梅花针再度落空,他聚精会神,反应又快,虽惊不乱,见状腾腾腾几下奔回洞口。翻身入洞之时顺手从山壁上抓下两把石子,一把射向简天禄与严自珍,一把向山下燕军撒去!

  栾采晴递过一杆长枪接应吴征,以防简天禄与严自珍追击。吴征接过长枪,知二人并未跟来,小声道:“防备好严啊,没能得手。”他本想突然袭击,让燕军乱作一团,可简严二人始终一在山顶,一在山脚,无从下手。

  “看清了么?”

  “看清了,绳索,挠钩,云梯,还有些扒犁,一样不少,全是些攻城的器械。”吴征头疼地啧了两声道:“就不知道他们想一鼓作气把我拿下呢,还是留着余力等我娘和菲菲来了,再一网打尽。”

  “两天他们攻不破这里,你要是够神勇,撑个三五天也有可能。”

  吴征很是赞同,想要攻打这个一夫当关的洞口,不仅要倾力而为,另一个要诀便是“耗”字。无尽的攻势,来消耗吴征的力量,一直到他力竭为止。三两日的时光,吴征尽可支撑得住:“安心等吧,等他们来。守个高地而已,又不是守不住!”

  ……………………

  春夏交季正是汛期,葬天江江流滚滚,河道窄处像水龙怒吼,宽阔处又浊浪滔天。

  韩铁衣着了件普通的轻甲,在军营里的了望台上远眺着滔滔江水,一坐就是大半天,这般若有所思已有半月。每回长考之后,都会有秘密军令传达下去,今日也不会例外。等到黄昏时分,韩铁衣下了了望台回到中军帐,提笔迅速写了三份密令,吩咐传令官传了出去。守在账外的于右峥见传令官出了大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腰腹——那里正是密令藏身之处。于右峥唇皮动了动,手指弹了弹,终究不敢问也不敢去抢,只恨恨地挥拳砸在自己掌心,焦急之意露于言表。

  “将军!”一人挥舞着军令,营中一路让行,于右峥跳了起来,那人却不理他,也等不及通传自在账外叫道。

  “进来吧。”韩铁衣放下手中书册,听见这声音同样有些焦急之意一闪即去,待那人急匆匆地进账跪地行礼,又挥手道:“不必,速报!”

  那人一边撇去身上的妆容与农夫装束,正是陷阵营的轻功好手——【穿云蝙蝠】齐雪峰。齐雪峰急道:“启禀将军,燕兵沿江一带巍然不动,但已加紧戒备。邱万里深入关中一带,那里兵马调动频繁,数道关卡警戒,不知为何。邱万里仍在当地哨探,属下先行回报。”

  “很好,你下去吧。”韩铁衣露出如我所料之色,挥手让齐雪峰退下。

  齐雪峰面色一变,终于一咬牙拱手道:“韩将军,能否让兄弟们……”

  “下去!”韩铁衣目光电射寒声道。

  齐雪峰不敢再多言,拱了拱手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在账外和于右峥目光相对,又气又急地摇了摇头。于右峥不敢多言,朝侧营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齐雪峰一呆,旋即恍然大悟般地大喜过望,飞也似地朝侧营冲去。

  于右峥张头张脑地远探,等了小半炷香时分,侧营里中军帐门打开,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握着腰间烂银钢鞭,长腿踏踏踏地向中军帐疾行。齐雪峰跟在女将身后,还在小声地禀报些什么,一路送至中军帐外。女将也不理营中军令,锋眉倒竖,面蕴寒光,一把撩开帐门闯了进去。齐雪峰不敢擅入,也舍不得离去,就在账外和于右峥一道竖起了耳朵,又连连打着手势,意思是小韩将军来了大营,这事儿有望。

  “哥,你到底什么意思!”韩归雁极罕见地丝毫不依营中军规,向韩铁衣厉声质问道。

  “小妹想说什么?”韩铁衣见妹妹怒气冲冲,赶忙陪着笑脸请她坐下,又斟了杯茶道:“哥哥还能有什么意思?”

  “呼……”韩归雁深吸了口气平复满腔怒火,低声道:“吴征深入长安龙潭虎穴强敌环伺之中,这事你前因后果你心知肚明。吴征也遣人来报过信,言下之意是要我们接应他归来。这大半月来你至今按兵不动,到底想要干什么?要吴征任人鱼肉么?”

  “小妹消消气,你那未来郎君可没那么孬,不必为他担心。”

  “这叫什么话?”韩归雁勃然大怒,一拍桌面娇喝道:“吴征身处燕国腹地,关中一带连连调兵遣将意欲将他团团围困,就算他有通天之能,胁生双翅,但凭他们四人也飞不出来。你这里按兵不动,可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

  “原来小妹说的是这个,莫慌,莫慌。”韩铁衣连连赔笑,话里却不退让道:“燕国调兵遣将,正是江边用兵之时。吴征在长安腹地搅动风云,岂不正是大好的时机,小妹不会看不透吧?”

  “呵,我知道你要下一盘大棋,但是我不管。你就算一战功成灭了燕国,也抵不上吴征一根汗毛受损!”韩归雁发了一顿怒火,见韩铁衣不为所动就是一脸笑,知道骂得再凶也没用,又低声哀求道:“哥,眼下局面已大不同,不是我们刚来盛国举步维艰不得不频频犯险。只要吴郎平安归来,我们齐力同心,终有一日能挥师北上杀得他们丢盔弃甲,你又何必非要兵行险着?吴郎身陷重围度日如年,你这里再不动手,燕国无所顾忌地围剿,我怕他……他……他真顶不过去……”

  “有些险招不得不走。”韩铁衣冷静得近乎冷酷,道:“吴征的本事我信得过,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既为主将,也只能说有些牺牲必不可少……”

  “你……”韩归雁大惊失色,玉指颤抖指着韩铁衣道:“二哥,你怎可待他如此冷漠?”

  “不是冷漠,我有把握他能撑住,还能撑上好些时日,不像你关心则乱。”韩铁衣自顾自地抿了口茶道:“他撑过的时日越长,战局便越是有利,爹爹最后教你的是什么?小妹莫要忘了……”

  “我没忘!”韩归雁冷笑道:“我倒要劝你莫要忘了,有眼下的局面人人有功,但主心骨只有他,也只能是他!我替代不了,你也替代不了,谁也替代不了。吴郎但凡有一点点意外,这里会做鸟兽散,所有的苦心经营都会化作乌有!”

  “不会的。”韩铁衣眉梢一挑,只听脚步匆匆,账外通传之声又响起,他无奈道:“进来,都进来吧。”

  帐门挑开,柔惜雪,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顾盼,甚至玉茏烟也在其中一道鱼贯而入。韩铁衣看着一营帐的莺莺燕燕,头疼道:“你们来干什么?”

  “来求韩将军发兵!”说话的是陷阵营监军倪妙筠,话中乞求,口中殊无乞求之意怒不可遏道。

  “不到时候。”韩铁衣挑目一瞥,寒声道:“战与不战,还轮不到监军来下令吧?若监军要责难本将,大可落个殆误战机,迟疑不前的罪名下来,把本将一刀砍了!呵呵,不过监军只监察陷阵营,镇东军监军还管不得。”

  “你……”倪妙筠刚与吴征新婚燕尔就分离,吴征有危险,心中焦急得五内俱焚,恨不得一剑把韩铁衣斩做两段,抢了他的虎符将印。

  “阿弥陀佛,韩将军,如今营中军心浮动,吴博士安危人人关切,若再不有所动作,营中恐有不妥。”柔惜雪双手合十,闭目低声道。

  “柔教官不晓军机,眼下不到时候。”韩铁衣油盐不进,仍是一句话拒了个干干净净。

  “小弟,就当姐姐求你……”

  玉茏烟话音未落,韩铁衣一摆手道:“姐姐,这话你不是第一回说,再说也是一样!”

  “韩姐姐,你哥哥怎地这样……”顾盼大急,一手拉着韩归雁,一手指着韩铁衣。

  韩归雁凤目一眯,拍了拍顾盼的小手,又道:“你不动兵是吧?那也成,你把陷阵营还给我。”

  “那也不成。”韩铁衣从怀中取出圣旨展开道:“我已和陛下请了旨,吴征归来之前,陷阵营暂由我统领。陷阵营我有大用,不能给你。”

  韩归雁粉拳捏得咯咯作响,长吐了一口气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听谁的。”

  “雁儿莫不是要做什么违反军令的事?军令如山,不分亲疏,你莫要忘了,别让我为难。”

  “军令?”韩归雁露出森森贝齿冷笑道:“军令跟他比起来算什么?我们走!”

  一屋子美人也不搭话,随着韩归雁转身就走。韩铁衣在她们身后又道:“小妹慢走。”

  待她们走了个干净,韩铁衣起身在沙盘前拔下一面小旗,自言自语道:“不把吴征赶到山穷水尽之处,就逼不出他无穷的潜能。主将是什么样子,当兵的也是什么气质。陷阵营?两军阵前,陷阵营不那么好用,我也没那个本事,当然是留给你才有大用。”

  他把小旗在沙盘右侧一插,道:“小妹违反军令私自带军出营,那是死罪,一营将士全是死罪。你呀,就再辛苦一趟,立个大功回来抵罪吧,呵呵。来人!”

  “将军。”于右峥在账外听得真切,正鬼火乱冒,一听声音以为韩铁衣转变了心意,赶忙冲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给老子滚远远的,让张巡进来!”

  韩铁衣被人逼得也是火大,劈头盖脸一顿骂,把于右峥灰溜溜地骂了出去。喊来张巡之后,这人眼珠子一转暗道大将军让我滚得远远的,那是将令,不听还得了?当下一个机灵,立刻连跑带爬,朝着侧营远远地滚去。

  “怎么样了?他娘的你给个交代!”陷阵营囤军于侧营,一个个每天翘首以盼,就希望于右峥带来出兵的消息。忘年僧最是焦急,一见于右峥连滚带爬地跑来,蒲扇般的大手就抓了上去。于右峥每日回来都是垂头丧气,营中弟兄们火气全朝他发了,直骂得狗血淋头,在营中压根抬不起头来。忘年僧脑子虽混倒也不笨,一看于右峥的样子今日又是无功而返,鸟气上来就想毒打他一顿。

  “他妈的滚开,老子没工夫。”于右峥已不知多久没大声说过话,手臂一甩一抖,忘年僧抓得甚牢竟没甩脱。他怒道:“你又犯什么混?”

  “几日了?他娘的你当日可是拍着胸脯应下,都包在你身上,事呢?事办好了没?”

  “滚滚滚!”于右峥奋力一甩,抢上两步脑袋伸进侧营大帐里。吴府一干女主人们正窃窃私语,正巧计议停当。

  “你去叫那几个胆子大的进来。”韩归雁扬了扬螓首,朝于右峥道。

  于右峥大喜,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韩归雁来到军营也已半月有余,韩铁衣一兵不发,她始终忍耐,跟着陷阵营将士一同受气。今日齐雪峰送来的新消息,韩归雁再也忍不得,看这样子是要搞些大事情出来。于右峥一回头,陷阵营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在旁,乌拉拉地几百颗脑袋一个个翘首以盼。于右峥点了七人,道:“安静些,随我进去。”

  草莽出身的墨雨新,忘年僧,柳鹏程,齐雪峰,豪族里的齐寒山等等人进了营帐。见韩归雁背对他们,柔惜雪双手合十一直默念经文,倪妙筠扣着剑柄怒火滔天。陷阵营里群豪最怕的就是这三位,大帐里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七人大气不敢喘。

  “吴博士待你们怎么样?”韩归雁不回身,声音冰冷几无情感。

  “恩如云天!”

  “很好。”女将刷地回身,锋眉一展,目光如电盯着他们道:“现下吴博士身陷龙潭虎穴,我要你们把命交出来,你们肯不肯?”

  “没甚说的,属下的命本就是吴博士的。”

  “不是说说而已,你们要随本将去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就算活着回来了,随本将去的全是违反军法的大罪,定斩不饶!去的,就死定了,你们听清了?还肯不肯?”

  七人一对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墨雨新道:“小韩将军,陷阵营全营将士等这句话已等多时。军令如山不假,平白我们也不愿意犯。但吴博士可比山大多了,军令算得什么!小韩将军,快快下令吧,兄弟们这些日子都快憋疯了。”

  “极好!”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回去和兄弟们说说,不愿的绝不勉强,愿意的等本将号令!但丑话说在前头,不愿去便罢,但本将的将令听完了一个个就烂在肚子里,谁敢走漏半点风声,本将亲自取他性命!”

  “小韩将军放心,属下理会得。”于右峥朝几人急急使着眼色,一出营帐七人一同大喊:“全滚回营帐里等着,全军戒严不许进出!营里的蚊子不许放跑,营外的蛾子不许飞进来!”

  张巡恰巧进了侧营,听闻此言吓了一跳,群豪一个个杀气冲天,看这阵势自己走得慢些也得被扣在这里。见状急忙冲进大帐道:“小韩将军,大将军有令,今日起大营巡哨不定时更换,诸军不得擅出,违令者斩。”

  “知道了,你回去吧。”

  韩归雁心不在焉,待张巡离去,瞿羽湘急道:“妹妹,这该如何是好?”

  “我哥的手段,我了如指掌。我十二岁在他营里,这种事情怕不有十几回,每回我都能偷偷溜出军营,他从来都不知道,从来也拦不住我。”韩归雁提笔写下一只只锦囊,共有三十余只之多,锦囊里写着军令,锦囊上则标注着不同的名字,一边道:“我们都去,玉姐姐也一道去。侧营里都是我们的人,我哥更加拦不住,等明日一早人去营空,谁还管这里的什么军令不军令。天塌下来,也是救回吴郎再说。”

  “该当如此!”玉茏烟夹在中间,私底下也不知劝了韩铁衣多少回均不奏效,在军中他谁的面子都不给,搞得亲姐姐也受了姐妹们不少脸色,近日好生难熬,闻言立时应下。

  又过了小半时辰,天色将黑,于右峥等人返回道:“小韩将军,营中将士都明白了,无人不去。”

  “新入营的将士也愿意?甚好。”韩归雁满意地点点头,将锦囊交给他们,吩咐藏好回了营帐再看:“你们回去了分发下去,各队依计行事,阅后即毁!”

  “得令。”七人接了令即刻离帐前去安排。

  “我们也准备一下,带足衣物食水,这一趟,恐怕比夷丘一战还要艰辛。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汇合。”

  深夜时分,陷阵营里鬼影重重,人影不时一闪即墨,常人看来似觉花了眼。韩归雁引着诸女出了侧营,在约定的藏身处寻着等候多时的柳鹏程,飞身上马,向江边疾驰而去。

  “小韩将军,这里。”远处于右峥挥手招呼,江边备了两只小船。这里江面狭窄,怒涛汹汹,但她们私自出营,沿江一带燕军也严阵以待,大船太过显眼,只能在荒僻处悄悄渡江。

  浪大风疾,幸好各人武功均不弱,掌舵的军士更是水性精熟。不等船行靠岸,诸女便飞身跃起跳上江岸,齐雪峰早等在这里接应道:“小韩将军,兄弟们都依计行事,大半已过了江,另有几人赶回烟波山,找戴公子去调来扑天雕。”

  韩归雁点了点头,向众人道:“眼下情形来看,吴郎被困在长安城附近,陷阵营两千将士聚在一处行动不便,需得化整为零从荒僻小路分赴长安。吴郎虽一时受困,有祝夫人和陆姐姐在旁相助,暂不至失手。姐妹们,我们也要暂时分开,各就其位,吴郎若能突围而出,我们才接应得上。若依然受困,你们千万千万不能冲动,一定要等我的将令行事,都明白了?”

  见诸女应下,韩归雁摊开贴身带着的地图,点了微亮的火光继续分拨道:“玉姐姐,柔姐姐,瞿姐姐,你们三位向这里行进,到太白山一带,沿途都会有弟兄们接应。吴郎若能突围而出,这条路线最为可能,你们务必小心在意。”

  “倪姐姐,盼儿,你们两人一路,走这里去长安东侧的少华山隐藏,齐雪峰随你们去,同样小心在意。”

  分拨完毕,韩归雁道:“冷妹妹,我们二人一路在城南终南山隐藏。有任何情况也好居中策应。诸位切记:种种迹象来看,燕国正调动大军围堵吴郎,叫他插翅难飞,我们现下隐藏身形,一旦接应到吴郎,就要速速发讯,届时群起呼应,掩护吴郎撤离。”

  “甚好,我们明白了!”

  “行事吧,诸位还请小心在意,平安归来!”

  天边的小星闪烁着寒芒,像锋芒暗藏,待兵刃亮出,便是血光骤现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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