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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美人行】(23)作者:玄元上尊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11-30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月落美人行】(23) 作者:玄元上尊 2023年11月26日首发于第一会所是否首发:是字数:9830字   天空中的云霭低垂,四下一片昏荡,肃杀的寒风在辽阔的原野上呼啸而过。   凤荡山前,两军已摆好阵势,旌旗猎猎
【月落美人行】(23)

作者:玄元上尊
2023年11月26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是否首发:是
字数:9830字

  天空中的云霭低垂,四下一片昏荡,肃杀的寒风在辽阔的原野上呼啸而过。

  凤荡山前,两军已摆好阵势,旌旗猎猎作响,刀戟成林,千人方阵之间条理
分明。

  宗政元恒把自己的主阵摆在了中军位置,他将在这里指挥全军作战,而为了
能让他更好地览视全局,白符还特意在这里搭建了一座十丈高台。

  宗政元恒先是检视了一下己方军阵,见由尉迟迥、宇文护率领的左翼和令狐
朗、夏侯疆率领的右翼均已布置妥当,大将军耿坚率领的中军则是摩拳擦掌,颇
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不知为何,宗政元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仔细盘算了一下,也没发现问题
出在哪儿。

  此次交战,宗政元恒将手头的两万精锐骑兵都交给了大将军耿坚,而为了防
止博州守军倾巢而出,造成两面夹击之势,他又将令狐朗、夏侯疆率领的右翼增
加至两万人,因此余下的左翼只有一万人。

  一旁的白符见世子的目光一直盯着左翼,说道,「在博州城正西面还有耿波
率领的五千人,如果对方想在左翼下功夫,大可让耿波率领的这支生力军紧急驰
援!」

  宗政元恒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安排耿波屯兵在那里,就是为了防备此事。

  当下他也不再着眼于此,而是举目远眺,观察敌军的动向。

  南唐军也早已布好阵势,相比于北靖军的凸字方阵,南唐军则是布了一个凹
字方阵,中军向后凹陷,两翼凸出。

  观其规模,中军大概有两万人,左右两翼规模相当,大概都是两万五千人,
想来是南唐军统帅发现北靖军将最精锐的骑兵放在中军的缘故,南唐中军一开始
就没有作出进攻的态势,反而是原地固守,还临时修了不少拒马木桩。

  宗政元恒粗粗一看,却是发现了一件怪事,按照探子传来的消息,南唐援军
是以四万精锐为主,三万城防军为辅,可当他此刻看去,却是丝毫分不出哪些是
精锐,哪些是辅军,无论是所穿的铠甲还是阵容都非常相似。

  白符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神色凝重道,「南唐军故布疑阵,想诱使我军作
出误判,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啊!」

  宗政元恒一开始就做好了打恶战的准备,出身下层使他从未有轻视对手的想
法,他沉静道,「无论如何这是一场恶仗,要是我们赢了,南唐在西线将陷入处
处挨打的局面,毕竟这是对方最后一支生力军!」

  与此同时,南唐军方面也在进行最后的动员。

  方雪寒几乎彻夜未眠,她在思虑了整整一晚后,终于发现了对方的一个漏洞。

  她在与乐朔商量后,紧急调整了之前的部署,眼下南唐军所有的布置都是围
绕这一漏洞展开。

  方雪寒看向乐朔,郑重道,「今日之战就拜托奋威将军了!」

  按照计划,她将留守中军指挥作战,否则南唐中军怕是连北靖骑兵的一次冲
锋都抗不下来,毕竟中军两万人只有五千人是精锐,其余都是辅军,而左翼也是
如此。

  为了蒙蔽对方,方雪寒命左翼多树旗帜,这才使得对方产生了左右两翼军力
相当的假象,其实南唐军的右翼有整整三万人,而且全部是精锐,其中还有一支
万人左右的骑兵。

  乐朔亦是神色郑重,抱拳道,「军师保重!」

  说完,立即转身出了营帐。

  与此同时,一名小校跑进帐内,抱拳禀道,「已与博州守军取得联系,两名
副将均表示会按照军师的计划执行!」

  「好,你下去吧!」既与博州守军取得联系,方雪寒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眼
下她能做的事已全部做完,剩下的只有靠前线拼杀的将士了。

  凤荡山前,辰时终至。

  两军很有默契地击动战鼓,响亮而又激烈的咚咚声在原野上扩散开来,无数
的鹭鸟被惊得飞离了这片天地。

  「杀、杀、杀!」北靖中军的骑士高举战刀,齐声高呼,声震原野。

  耿坚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疾驰至中军之前,他拔出宝剑遥指南唐中军,
大呼道,「取敌主将首级者,赏银万两,连升三级!」

  说完,他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的两万精锐骑兵犹如崩溃的洪水般向着
南唐中军倾泻而去。

  同一时间,北靖左右两翼均与南唐军交上了手,但具体情形却迥然不同。

  令狐朗、夏侯疆率领的右翼感觉非常轻松,双方军力虽然大致相当,但战斗
力却差了许多,令狐朗甚至一度击破对方的防线,最后是在对方的拼死反击之下
才退回来。

  令狐朗放眼望去,只见南唐军与北靖军两军对垒处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样子,
南唐军手持盾牌,黑压压地挤成一片,使得北靖军一时无法冲穿,但是他分明从
这些士兵的眼中看到了恐惧,这不是百战之军该有的模样。

  他心中立时明悟,与他们对垒的南唐军恐怕都是些辅兵。

  而在令狐朗的对面,南唐军主将方锐却是紧张得都有些发抖,他麾下虽然有
两万人,但只有五千人是精锐,其余一万五千人都是辅军,就这点兵力军师给他
的要求却是坚持三个时辰,否则军法从事。

  常年与北靖军交手的方锐立时明白,这是一项苦差事,南唐军步骑皆远不如
北靖军,更何况是辅军。

  果然才一交手,北靖军的统军大将就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一举击破了他的防
线,最后是他率部拼死血战才将对方击退,可就是这番交手,他的所部精锐折损
了三分之一。

  想到这里,方锐脸色更加难看,要是对方多来几次,他的这点本钱都赔在里
面恐怕也守不住。

  眼下他只能期望军师的谋划能早一点成功,如此他就不用在这里苦熬了。

  北靖军左翼,尉迟迥、宇文护才与对方交手就感觉到了非常大的压力,对面
之军极不寻常,恐怕都是精锐,而且人数众多远超过他们打起仗来可以说是极为
拼命。

  两人面面相觑,想着要不要立即向世子禀明这一情况。

  宇文护思索道,「才交手便求援恐怕会让世子看轻我们二人,况且我们二人
还能支撑,耿波所部的五千人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待支撑不住再求援也不迟!」

  尉迟迥也不想被世子看轻,当即点头道,「好!」

  中军高台上,宗政元恒看着这一切,发觉南唐军似乎把主意打在了他们的左
翼,他略微一笑,心道只是如此安排,却还不能对他造成实质上的影响。

  他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中军,此时的耿坚正率部横扫南唐军中军大阵,南唐军
似乎颇有准备,不仅临时修筑了拒马,还开挖了坑道。

  不过即便如此,却仍然无法阻止北靖骑兵的冲击,南唐中军损失极为惨重。

  一名名传令兵接二连三跑进方雪寒的营帐里汇报军情:「报!第一道防线失
守!」

  「报!郎将章亢战死!」

  「报!中郎将李宣战死!」

  「报!中郎将杨度战死!」

  「报!第二道防线失守!」

  「报!威远将军周臣战死!」

  ……

  纵然方雪寒已经提前预判过北靖骑兵的犀锐程度,但眼下的战况仍然出乎了
她的预料。

  原本应该能坚持一个时辰的第二道防线,竟然只坚持了一刻钟便被击破,北
靖军的骑兵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

  杨隆提着仍在滴血的剑大步走了进来,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还请先生
立即转移,北靖骑兵快要打到营帐门前了!」

  方雪寒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支箭羽射穿营帐落到了她的脚边,外间传来的
喊杀声越发震耳欲聋,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后退的打算,她伸手将额前的发丝
缕至耳后,露出光洁富有玉石色泽的脸颊,淡定道,「我不可以退,要是退了,
军心就稳不住了,你立即前去传话,告诉将士们只要再坚持片刻,敌军必败!」

  望着她那张美若红莲的脸颊,杨隆无可奈何,只得一跺脚又走了出去。

  就在宗政元恒以为胜券在握时,一名传令兵飞驰而至,禀告道,「世子殿下,
贺将军命我前来禀告,博州城守军倾巢而出,正在围攻凤荡山!」

  「哦?」宗政元恒微微点头,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博州守军也有所动作。

  「对方出动了多少人?」宗政元恒问道。

  传令兵回道,「大约有一万精锐和两万辅军,共三万人,将凤荡山南麓围得
严严实实!」

  「贺将军让我禀告世子殿下,他定会守住凤荡山,请世子殿下勿忧,专心对
付南唐援军即可!」传令兵补充道。

  贺均果然靠得住,宗政元恒示意传令兵退下,转身对白符道,「有贺均在,
博州守军休想过来!」

  白符也是点了点头,对贺均的能力表示认可。

  这时,又有一名传令兵飞驰而至,上前禀告道,「世子殿下,耿将军见博州
门户大开,决定率所部五千人直取博州城,特命我前来报信!」

  宗政元恒闻言愕然,他怒道,「博州城早已是我掌中之物,要取我早就取了,
何必等到现在?」

  耿波屯兵在博州正西面是为了阻止南唐援军包抄北靖军左翼,战前便已向其
明言,宗政元恒没想到这个紧要关头他竟然会去打博州城。

  想到这里。宗政元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向左翼正在交战的双方看去,
只见在南唐军右翼后方视线之外,突然出现大批敌骑,其等绕过正在交战的战场,
穿过耿波屯住的军营,以迅雷之势冲入北靖军左翼。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左翼几乎大败,全靠尉迟迥和宇文护拼命收缩阵线,凝聚
兵力才得以支撑。

  原来南唐主将打的是这个主意!

  「王八蛋!」尉迟迥一刀将冲过来的敌骑斩杀,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
铠甲,他拉住一名亲兵喝道,「你立即去耿波军营传令,让他率所部增援!」

  亲兵大哭道,「将军,耿将军军营早就空无一人了,敌军骑兵就是踏过耿将
军军营过来的!」

  尉迟迥顿时心凉了半截,半晌后他苦涩道,「你立即到中军向世子殿下禀告
此处的实情!」

  临了,他眼神死寂地望了一眼亲兵道,「之后你就不必回来了!」

  亲兵崩溃大哭,却又只能紧急赶往中军。

  这边,宗政元恒望着在台下满身血污嚎啕大哭的亲兵,立马叫来程黑虎道,
「你立即率所有留守的将士驰援左翼!」

  宗政元恒的精锐卫队都给了马定,让他护送柳述回荆州大营治病,眼前留守
的将士不到千人,还是白符四处征集来的。

  程黑虎犹豫道,「我要是把他们都带走,世子殿下这里就没人了!」

  宗政元恒斥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程黑虎知道当下世子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再问,当即招手将留守的所有将士
召集过来,紧急赶往左翼战场。

  望着宗政元恒的脸色,一旁的白符也是颇为担忧,他还从未见过世子这副模
样。

  眼下的情形对北靖军极为不利,南唐军右翼正在前后夹击北靖军左翼,一旦
击败北靖军左翼,南唐军右翼便会紧急赶往中央战场,与南唐中军合击北靖中军。

  届时情势反转,北靖军参与会战的五万多精锐不免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世子,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还是及早谋划后路更为妥当!」白符劝说道。

  宗政元恒立即挥手打断他的话,「现下说败还太早了!」

  「耿波的五千军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宗政元恒沉吟道,「你立即前往中
央战场,通知耿坚大将军,请他立即撤军回援左翼!」

  「那世子殿下呢?」白符看着周遭空无一人,有些担心。

  宗政元恒道,「我会赶往右翼,与令狐朗和夏侯疆会合!」

  白符见世子还很冷静,也是放下心来,当下不再耽搁,翻身下了高台,骑着
战马朝中央战场而去。

  宗政元恒望着空荡荡的中军,又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当下也是一叹,此
战便是胜了,恐怕也是惨胜!

  白符赶到耿坚身旁时,其人正率部轻扫南唐中军最后的据点,可以说眼下正
是啃硬骨头的时候,此时的南唐中军只余下一千多人,全都是些百战精锐不惧生
死之人。

  面对这些人,纵是耿坚率领的精锐铁骑也开始出现不小的伤亡。

  望着周遭宛如修罗地狱般的血腥场面,白符不禁一寒,只见到处都是残肢断
臂、破损的营垒及燃烧着的木桩,大地整个被鲜血浸泡了一般,映入眼帘的尽是
一片赤红之色。

  白符见四周只有耿坚的亲兵,当下抱拳道,「世子殿下有令,请耿大将军立
即撤军!」

  「撤军?」耿坚愣然回首望向白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世子殿下命耿大将军立即撤军!」白符重申了一遍命令。

  阵亡了近千名宝贵的骑兵才打到这里,眼看胜利在即,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
撤军,耿坚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

  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怒气,用马鞭指着南唐中军的一顶帐篷道,「我观察了
许久,那里应该是南唐军主将的营帐,距离此处只有一箭之遥,只要打过去,此
战便算胜了!」

  白符知道他的怨气所在,但仍然坚持道,「这是世子殿下的命令,不得有误!」

  耿坚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白符无奈,只得驱马上前,靠过去附耳轻声几句。

  耿坚神色为之一变,他板正腰背,毫不犹豫地高声道,「传令,后军改前军,
加速撤出战场!」

  南唐中军营帐里,听着外面几乎近在咫尺的喊杀声,方雪寒的心剧烈地跳动
着,连她也不知能不能撑到最后。

  就在此时,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最后再无半点动静。

  杨隆捂着肩膀上的箭伤走了进来,兴奋道,「先生,北靖军撤退了!」

  方雪寒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大变,在她的计划里,应是乐朔在击溃敌军左翼
迅速回援,围歼北靖中军的两万精骑,至此才能奠定此役的胜局。

  可眼下?

  方雪寒站起身来对杨隆道,「命令我们还能动弹的将士立即出击,缠住北靖
骑兵,千万不能让他们撤回去!」

  杨隆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方雪寒以为他心生畏惧,不敢追击,立即走出营帐,准备亲自宣布命令,然
而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片猩红之色,除了天上低垂的云霭是灰蒙蒙的,剩下的一
切都被裹上了一层血色。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何杨隆会一直劝阻她不要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刀剑无
眼,更可怕的是眼前的修罗战场。

  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在南唐中军最后的一道沟壑防线里,甚至堆着满满的死
尸,敌我双方都有,俱是双目圆鼓,仿佛死不瞑目的模样。

  四周传来伤兵的痛苦哀嚎,宛如深夜里的鬼啼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个如同从血池里爬出来的幸存者围过来,他们的目光麻木而又残忍,似
乎还带有一丝幸存者的疯狂。

  能从地狱里幸存下来的人,恐怕不能要求他们还保有全部的理智。

  方雪寒这时才发觉,她漏算了一步棋,而且是最重要的一步棋,那就是她这
里只能被动迎敌,不能主动缠住对手。

  方雪寒遥望乐朔所在的右翼,现在只能期盼他已经解决掉北靖军的左翼之敌。

  就在此时,一名从己方左翼过来的传令兵带着满身血污跪倒在方雪寒面前。

  「军师,左翼败了!」传令兵悲痛道。

  方雪寒顿时一个踉跄,几乎无法站稳,她急问道,「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临上阵前她曾再三嘱咐,让方锐死守三个时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怎么
就败了?

  传令兵哭着回道,「就在刚刚,南唐军像是疯了一样,对我部发起了全线冲
击,丝毫不考虑伤亡情况,我部久战力竭,终是挡不住败下阵来!」

  「方锐将军?」方雪寒问道。

  传令兵答道,「方将军已经率卫队顶上去了,他让我回来禀告军师,让军师
早做安排!」

  方雪寒心中不由慌了起来,如果北靖军右翼的两万人腾出手,去支援左翼,
那乐朔所部的三万人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想通了这一点,她当即不再犹豫,下令道,「立即发出信号,命博州军绕过
凤荡山,去缠住北靖军右翼!」

  纵使杨隆不懂军事,但也看出这一安排的不妥之处,他急忙劝道,「凤荡山
上还有北靖军五千人,一旦博州守军北上,必被两面夹击!」

  方雪寒岂能不知,她道,「可眼下我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博州军能缠住北
靖军右翼,待乐朔击败当前之敌,我军仍有一线胜机!」

  这边,有了宗政元恒的亲自督战,令狐朗和夏侯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顾
伤亡地对敌军阵线进行冲杀,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斩下了南唐军大将方锐的
首级,还未来得及献给世子殿下,便有一股敌军从其后杀了过来,观其阵容不下
两万!

  令狐朗又惊又怒,眼下还能加入战场的只有凤荡山南麓的三万博州军,可贺
均不是口口声声向他保证,拼死也会守住凤荡山,不让博州军抄他的后路吗?

  莫非是贺均那里出了纰漏?

  正在军中的宗政元恒见情形不对,立即接过指挥权,向左右的传令兵下达命
令道,「命令夏侯疆所部前出一百步迎敌,令狐朗所部稍作修整再加入战场!」

  由于令狐朗和夏侯疆所部在刚才冲击南唐军左翼的战斗中全线出击,因此阵
型出现紊乱,不利于立即展开迎敌。

  鉴于此,宗政元恒只能先让夏侯疆迎敌,待令狐朗修整过后再来一同迎敌。

  不过一会儿,令狐朗骑着战马飞奔过来,他忧心忡忡道,「来的好像是博州
军,莫非是贺均那里出了问题?」

  令狐朗一向与贺均交好,此时贺均那里情况不明,使得他颇为担心。

  宗政元恒摇头道,「应该不是,如果贺均那里出了问题,他一定会命传令兵
飞马报知于我!」

  宗政元恒对贺均还算比较理解,其人断然不会做出那种知情不报的蠢事来!

  令狐朗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他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掏出一团带血的物事递过
来道,「这是敌将方锐的首级,被我亲手斩杀!」

  「这厮也算是一员勇将,若论单打独斗,眼下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全靠将
士们奋不顾身,耗尽了他的力气,我才能顺利斩下他的首级!」令狐朗谦虚道。

  宗政元恒笑了笑,示意一旁的参将接过,「阵斩敌军大将乃是大功一件,回
去后我定会为你请功!」

  令狐朗却是有些消沉,他挥手道,「仗打成这样,就是得一件大功又有什么
意义呢?」

  就当下的战局来看,北靖军最好的结果就是惨胜!

  宗政元恒不为所动,「此次大战失利乃是因为我筹划不当所致,与你们有何
干系!」

  令狐朗一听,这分明是世子殿下准备将此战的失利之责全部揽下来,他当即
劝解道,「此役世子殿下筹划并无不当之处,全因麾下之将擅离职守才招致失利,
世子殿下何必将这一切都揽下来呢?」

  宗政元恒微微摇头,看向他道,「如果我不揽下来,恐怕耿波连活路都没有!」

  令狐朗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耿波此次不听军令,以致战局急转直下,如果
按照军法深究下去,非得斩首不可,只有身为主将的世子殿下把担子挑起来,耿
波那里才能一笔带过!

  令狐朗气得拍了一下大腿道,「耿波这混账究竟在想什么?明明都已经安好
了,只要照计划进行即可,可他居然跑去攻打博州城,把阵地丢给了敌军。」

  南唐博州军与北靖军交手方才片刻,凤荡山上便有了动静,却是贺均察觉情
形不对,率领山上守军冲了下来,准备来个两面夹击。

  宗政元恒见状,对一旁的令狐朗道,「你也去吧!」

  「诺!」令狐朗抱拳领命而去,带着修整片刻稍稍歇了一口气的将士朝着博
州军杀去。

  双方顿时大战在一起。

  博州军将近三万人,但其中只有一万人是精锐,其余两万只是辅军,之前猛
攻凤荡山时便折损数千,眼下还有两万五千多人。

  北靖军方面是令狐朗和夏侯疆的两万精锐,在方才的大战之中也有两三千人
的伤亡,不过前来配合夹击的贺均部却是完好无损。

  他固守凤荡山,没有选择与博州军近前交手,而是提前囤积了大批雷石滚木
和箭羽,博州军一上来就用他就用雷石滚木和箭羽招呼,是以博州军损失了四五
千人,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双方军力虽然相当,但北靖军的战斗力更强,而且占据了地利,不一会儿南
唐军就开始呈现分崩离析之势。

  就在宗政元恒远观局势发展时,又有一支军队沿着刚才南唐军来的路线疾行
而来,不过却是北靖的军队。

  宗政元恒举目远眺,见其打着耿字将旗,当即便知来者是谁。

  原来是耿波轻轻松松拿下博州城后,顿觉情形不对,在留下一千人看守后,
便率着其余之人向着最近的战场赶来。

  原本就在崩溃边缘的博州军再也支撑不住,在北靖军的双线打击下溃败下来,
向着北面疯狂逃窜。

  宗政元恒赶紧叫住令狐朗和夏侯疆,让他们二人赶紧收拢军队,不要追击,
先去支援左翼战场!

  耿波骑着一匹白马,脸色惨白地靠到宗政元恒身旁。

  「世子殿下!」耿波刚想说些什么。

  不想却被宗政元恒一把止住,「你的事待战后再说!」

  「诺!」耿波苦涩应道。

  宗政元恒率领着贺均、耿波、令狐朗和夏侯疆所部共三万余人紧急赶往左翼,
然而方才行至一半路途,便有一名传令兵来报,南唐军已向北撤退,耿坚大将军
所率的两万铁骑由于连续作战,疲困异常,所以没有选择追杀,而是就地修整。

  宗政元恒估算了一下子时间,想来是南唐军主将发觉时机不对,因此十分干
脆地选择了撤退,企图壮士断腕,保留最后的实力。

  看来对方不止胆大心细,而且颇为明智,宗政元恒心知是遇上了劲敌,他琢
磨着要派人打探一下敌军主将的来历,下次遇上也好有所准备。

  既然博州城已被耿波攻下,宗政元恒干脆派人通知大将军耿坚和宇文护、夏
侯疆,让他们一同进驻博州城,稍作修整。

  至于贺均所部,仍让他们留守凤荡山,免得南唐人趁己方立足未稳前来偷袭。

  博州太守府正厅里,白符正在向宗政元恒汇报此战的伤亡情况,一旁还坐着
令狐朗和夏侯疆。

  「我军阵亡一万五千余人,重伤一万人,其中宇文护和尉迟迥所率领的左翼
一万人只活下来不到两千人,大将军耿坚所率的两万铁骑也由于连续作战,出现
不小的损失……」

  宗政元恒打断他的话问道,「宇文护和尉迟迥的情况如何?」

  白符脸色有些不好看道,「宇文护身中三箭五刀,伤势较重,尉迟迥稍好一
些,身中一箭三刀,若不是程黑虎率部紧急支援,恐怕两人得战死当场!」

  宗政元恒坐在主位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道,「前番柳述重病只得回荆州养
伤,现下宇文护和尉迟迥又临阵受伤,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几位大人!」

  白符安慰道,「战阵之上,死伤难免,便是常胜将军也难免有刀剑之危,又
何况是我辈!」

  宗政元恒点了点头道,「博州身处前线,不适合养伤,待他们二人伤势稳定
后还是送回荆州为好!」

  「诺!」

  白符继续往下汇报,「南唐援军七万人加上博州守军三万共十万人,此战被
我军俘杀不下六万,眼下南唐军主将率领剩下的三万人退守五十里外的寒源山,
企图卷土重来!」

  宗政元恒突然问道,「南唐军主将是何方人士,你可曾打探到消息?」

  白符答道,「据探子传来消息,南唐军主将名叫乐朔,乃是当年南唐名将乐
震的遗腹子。」

  白符补充道,「此人乃是南唐军中少有的将才,此次大战,我也算是有所领
教,其所部三万大军面对耿坚大将军的两万铁骑竟然死战不退不说,而且还数次
发起反击,令我军猝不及防,即便是最后见胜局无望,选择撤退时也颇有章法!」

  「乐朔?」宗政元恒虽然之前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却听父王说起过他的父亲
乐震,当年霸凌河一战,给宗政长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所部十万兵马背水而
战,激战北靖最精锐的十万铁骑,最后打得尸积如山,霸凌河水为之赤红。

  战到最后,北靖铁骑终究技高一筹,将其所部剩下的几千残兵围困在霸凌河
边。

  宗政长玄爱惜其才,打算劝降其人,可不想其人刚烈无比,最后竟选择了自
刎。

  此时大将军耿坚走了进来,他听说宗政元恒和白符谈起乐朔及其父乐震,目
光闪动间带来些缅怀之色,「我在阵前远远望见那乐朔其人,当真是下了一跳,
以为是那乐震复活了!」

  宗政元恒奇道,「耿叔叔认得乐震?」

  耿坚点头道,「那是自然!」

  他指向白符和令狐朗、夏侯疆道,「不止是我认得,便是你们几家的大人也
认得!」

  「因为当年霸凌河一战,我们几个都有参战!」耿坚解释道。

  「原来如此!」白符回过神来,可他奇道,「那为何我从未听我父亲说起过
此事?」

  耿坚解释道,「因为此战太过惨烈,便是我等也不愿提起!」

  他看向夏侯疆道,「你父亲肩上有一处伤疤,你可知道?」

  夏侯疆道,「我当然知道,那处伤疤横贯我爹的整个肩膀,像是把他的肩膀
斩断一般,每逢天气变化时便疼得厉害!」

  耿坚道,「当年霸凌河大战前夜,原本预定是由我担任先锋大将,但当时耿
波的母亲恰好难产,我因此心神不宁,你爹夏侯盛见状,径直去见梁王殿下,禀
明缘由,改换他担任先锋,不想此战太过惨烈,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你爹也因
此受了重伤,那处肩伤便是此役中留下的!」

  「难怪他从来不说此事!」夏侯疆回味道。

  耿坚点头道,「你爹最重义气二字,他怕我多想,因此从来不提此事!」

  众人一阵长叹。

  待回过神来,耿坚终是说起了正事,他向宗政元恒抱拳道,「此次大战稍有
失利,皆因耿波不听号令所致,我特带他来向世子殿下请罪,要杀要剐,绝无怨
言!」

  说罢一挥手,耿波赤裸着上身,用绳索捆得严严实实走了进来,他当场跪下,
脑袋磕得梆梆作响,痛哭流涕道,「世子殿下,耿波特来领罪!」

  一旁的白符、令狐朗、夏侯疆见状,心中亦是不忍,他们几人从小玩到大,
可谓是比亲兄弟还亲!

  宗政元恒长叹一声,他起身走下来将满头鲜血的耿波扶起,动容道,「我从
军时,父王曾对我言慈不掌兵的道理,当时我还不以为然,自认便是身边之人犯
错也能狠下心来处置,可事到临头才发觉为难之处,我若是斩了你,如何面对身
边的这些弟兄,如何面对你父亲,如何面对你姐姐和妹妹?」

  耿波顿时嚎啕大哭,一旁的白符、令狐朗、夏侯疆纷纷起身跪下恳求道,
「请世子殿下绕过耿波这一回吧!」

  宗政元恒对耿波道,「此番我也不治你的罪,但却要告诉你,因你贪功冒进
之故,我军健儿折损数倍,他们也是家家都有妻儿之人,还有宇文护,重伤昏迷
之前还让白符给我带话,让我对你从轻发落!」

  耿波惭愧异常,他泪流满面道,「还请世子殿下给我治罪,否则我心难安!」

  宗政元恒见状道,「你能说出这话来,说明你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
定要三思而后行!」

  耿波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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