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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1-5)作者:喵喵大人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12-01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姽婳】(1-5) 作者:喵喵大人2023/11/28转发于:sis001                第1章车祸   江浅放在桌上的手机响时,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上的项目文件。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老妈」,他才
【姽婳】(1-5)

作者:喵喵大人
2023/11/28转发于:sis001

               第1章车祸

  江浅放在桌上的手机响时,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上的项目文件。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老妈」,他才连忙接通电话。

  「喂,妈。」

  「还没呢,还在公司里,最近大半个月公司一直加班,怎么了?」

  「跟公司请一星期假?这……恐怕不行,公司最近实在太忙……」

  「哦,好,我在公司的三楼,出电梯就能看见我,好……」

  江浅挂断了电话,满脑子却是大堆疑问。

  他母亲费晴在警局上班,记事起,她公务便繁忙到连他这唯一儿子的学业生
活都几乎没时间照顾,今天怎么有闲工夫来他公司?

  而且在电话里他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费晴要他先跟公司请假一个星期,又
没说明原因是什么。

  「江浅,上个月六号项目的报表你还有留档吗,我的文件好像给我弄丢了。」

  同事余宝忽然凑到他身旁,额头满是汗,是急的。

  「你没有备份吗,怎么这么不小心?」江浅皱眉,「下次小心点,这六号项
目的报表最终负责人可是你。」

  「太感谢了,明天请你吃饭。」余宝重重地一拍江浅肩膀,高兴地说道。

  「你说的,到时候重重宰你,可别反悔。」

  「宰,尽管宰。」

  应届生的江浅选择这家公司后,发现同一组里有四名同事都是江城大学毕业
的同窗,包括眼前的余宝,虽然大家认识不过几个月,但年轻人很快就打成了一
片。

  余宝身宽体胖,人又没有心机,跟江浅走得最近,关系挺不错。

  江浅很快就把刚才的电话抛到了脑后。

  他手头的工作还有很多没有做完,不把这些事都完成,别说请假,通宵都得
加班,睡都别想睡。

  刘屠夫刚刚还怒气冲冲地出来,指着他们小组每个人的鼻子,臭骂了他们整
整半个钟头,才回他的办公室。

  他是所有人的顶头上司,请假绝对绕不过他,这个时候,江浅也不愿去触碰
他的霉头。

  刘屠夫全名叫刘德贵,一个四十多岁离异的老男人,顶着一颗大光头,性格
无比暴躁,看上去凶神恶煞就像古时代的屠夫,动不动就对着底下的人狗血淋头
般的辱骂。

  几乎每一个像江浅一样刚进公司的新员工,全都遭受过他的臭骂。偏偏他又
深受公司高层信任,在他的手底下工作,真是一种受罪。

  念头刚起,江浅耳边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咆哮。

  「六号项目的报表是谁负责的,马上给我滚出来。」

  江浅身旁的余宝周身一个激灵,吞吞吐吐地起身说:「是我,经理。」

  「是你?你他妈的吃屎的吗,报表里这么大的数目都能搞错?」

  刘屠夫噼里啪啦地对着身材肥硕的余宝就是一阵狂批,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
声像机关枪一样地从他嘴里抖射出来。

  几个胆小的女同事听得脸色都白了。

  刘屠夫把手中一大堆文件重重地摔在余宝的头上,冲他吼道:「报表全部给
我重做,天亮之前没有做完,明天就给我滚蛋!」

  余宝苦着脸,蹲到地上拾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你说滚
蛋就滚蛋啊,老子偏就不滚,你能怎么着……」

  「看什么看!」

  刘屠夫一声发吼,整个小组十多名同事纷纷收回目光,私底下则不免对刘屠
夫感到不爽。

  余宝收拾好文件,超过两百斤的身躯一屁股坐在椅上,喘着粗气,低声地对
江浅嘟囔:「这姓刘的,最会压迫剥削我们这些刚踏入社会的嫩头青,哪天要是
真惹恼了大爷我,我一屁股……」

  噔,噔,噔。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从电梯的方向传来。

  余宝的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江浅看到他那张肥胖的圆脸,忽然之间涨得通红,嘴巴张得大大,眼珠子更
是瞪得圆圆,呆呆地望向前面。

  一男一女,从办公区前方的电梯处向这边走来。

  那男的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留着平头,长相普通,身穿着蓝色的警服。

  走在前头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浅灰色的西装套裙跟白色的衬衫,将她腰
身美妙的线条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修长的双腿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腿上裹着肉
色的薄丝袜,头发盘旋着,看上去气质高雅,极为漂亮。

  女人气质优雅,目光却十分凌厉,视线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时,至少逗留一
二秒钟。很多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纷纷移开视线。

  女人踩着高跟鞋,一路行来雷厉风行,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

  不止是余宝看呆了眼,江浅周边那些男同事,他们脸上的神情也跟余宝相去
不远,充满了惊艳。

  办公区的那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更是看得眼冒星星,对这仅是第一次见面的
气质女人露出崇拜的眼神。

  准备回办公室的刘屠夫,也惊异于眼前女人那惊人的美,一时间愣在原地。

  「真……真漂亮。」余宝终于回过神来,他涨红着脸,「我……我还从来没
见过这么有……有气质的美女。」

  他忽然有些语无伦次,「啊,江浅……她,她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你看
到了吗?」

  江浅有些无奈地起身:「妈。」

  余宝忽然停了下来,张了张嘴,像是变成了哑巴似的。

  周围更是一阵寂静,江浅能感觉到,各种各样的惊讶目光直射他的后背。

  费晴扫了一眼儿子所在的办公区,说道:「你上司在哪,叫他出来。」

  「这是我们刘经理。」江浅朝她身后一指。

  费晴凌厉的目光落在刘德贵身上。

  「这,这位女士,您有何贵干?」刘德贵回过神,有些谨慎地询问道。

  他脾气虽火爆,但不是蠢人。

  眼前的女人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自身流露的气质,都显示着她的身份并不
一般。特别是那个穿着警服的精悍年轻人一脸恭敬地站在她身后,更加深他的猜
测。

  费晴淡淡地说:「我来接我儿子,顺便给他请一周假。」

  她的声音低沉婉约,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您儿子,哦,江浅是吧,好的好的,没问题,江浅的工作我另外安排给他
的同事就行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刘德贵,此刻站在江浅妈妈的面前不仅完全没了脾气,且
像矮了一头,忙不迭地答应,连一个不字都不敢吐出来。

  「走吧。」费晴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江浅跟呆若木鸡的余宝以及一帮同事打了声招呼,便收拾东西跟上。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公司楼下的门前。

  费晴这么快就到他的公司,江浅倒也没有想太多,他跟着妈妈坐进车子,随
口问道。

  「妈,究竟是什么事?」

  费晴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朝着驾驶座上的下属吩咐了一声:「小何,
到市中心医院去。」

  「好的,费主任。」

  车子随即启动,开进大路。

  「妈,我们到市中心医院做什么?」江浅心中疑惑,不由皱起眉。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素来雷厉风行的老妈,眉眼之间竟然罕见地出现一丝
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倦色。

  只听到她顿了一顿,这才说了一句:「你爸出了车祸,被人送到了市中心医
院重症室。」

  江浅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自己微微在颤抖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是什么时候的事?」

  「傍晚。」

  「那,那爸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放心吧。」

  看见儿子面上的担忧,费晴却是冷冷一笑:「他死不了的,他这种人,怎么
舍得死。」

  江浅知道,他这已经跟他爸爸分居快两年的妈妈,对丈夫的感情早就消失殆
尽,只剩下深深的成见,叹了一口气,遂也不再说话。

  一路带着焦灼不安的情绪,车子驶到了市中心医院的停车场。

  下了车,江浅就急匆匆地赶往病间。

  一路寻到费晴跟他说的病房,一个穿着大白褂的中年医生,正站在病房外对
两个护士在交待着什么。

  江浅连忙走上前去,焦急地问:「医生,你好,我叫江浅,是江文景的儿子,
请问我爸他现在情况怎样了?」

  主治医生见病人的家属来了,便又吩咐身旁的护士几句,这才走了过来。

  「你父亲已经脱离危险,从重症室里转出来。」

  江浅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医生又朝他泼了一盆冷水。

  「但是,伤者的头部遭到了不小的重创,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他的心肺功
能也受损,情况依然不是很乐观,具体的恢复情况还要继续观察。」

  费晴来到儿子身后,静静地听完医生交待的话后,一同进入病房。

  在病房里,江浅见到了浑身上下到处缠满了纱布,几乎看不全面目的老爸,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可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老爸,却是两三个月前的事
了。

  与上次见到他相比,男人依旧不修边幅,满脸的胡子渣,但明显比之前更瘦
了一些。

  是啊,他一个人租房子住,一日三餐从来都是随便将就对付,除了江浅偶尔
去看他时会亲自下厨弄点东西,父子俩小酣几杯外,其余时间他都是过得一日是
一日,营养摄入能足才是怪事。

  江浅爸爸是一位画家。

  说画家其实是抬举他了,因为他虽然对画画十分痴迷,可他的绘画技巧,在
这项讲求天赋的领域里,实在太过于平庸。

  数十年如一日的浸淫,他的技艺几乎没怎么提升过,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江浅爸爸这个人在他的妻子眼中,还过于自视清高,对所谓的名利财富不屑
一顾,结果就是江浅当年出生,他连奶粉都买不起,这么多年来全靠妻子的工资
养,而且从来不会反思自己。

  这也是费晴这些年来,对丈夫的成见与矛盾越来越深的主要原因。

  江浅一直不明白,她这貌美如花的老妈年轻时,怎么会主动倒追他这古怪的
老爸,甚至不顾外公外婆的阻拦,毅然地嫁给他。

  当然,想明白想不明白,现在也都早已经不重要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
旧事。

  早在两年前,费晴就已经铁了心要跟他离婚。但不论是费晴好言相劝,还是
火山爆发一样的争吵,男人就是死活不肯同意离婚。

  直到最终,费晴也没能如愿地跟他办理离婚手续。盛怒之下的费晴,自此就
跟男人分居。

  男人倒也识趣,知道一家人所住的房子他根本没出过半分钱,在被妻子扫地
出门之前,主动搬了出去,房子留给母子俩住,自己在外面找廉价房子租。

  当然,他应该更怕自己死赖脸皮留下来,会变成妻子搬出去住。

  每次江浅去男人住的地方看他,他总是假装着问东问西,却是拐着弯在问该
怎么让妻子回心转意。

  但其实早在两人分居之前,费晴的身旁已经有了一个明面上说是追求者,实
际上在江浅看来应该已经是她男朋友的男人,只是碍于没有离婚,他们的关系明
面上一直没有公开罢了。

  男人显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些事,以至于身为儿子的江浅,根本不
知如何开口。

  费晴的想法干脆利落,既然男人死活不肯离婚,那就分居,两年一到她一样
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到时候男人不肯离也得离。

  在江浅看来,费晴此意已决,男人死守一纸结婚证又有什么意义。

  费晴跟江文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两年时间,这个曾经是她另一半的男人,早已经从她的生命中剥离了出去,
是那么地陌生。

  江浅见她进入病房后,目睹父亲昏迷不醒的样子,神情复杂,甚至还罕见地
有些许局促,知道她心情复杂,只得找些话来问。

  「爸究竟是怎么出事的?」

  费晴在江城警局上班,职务是重案组主任,统管整个重案组,可以说是级别
极高,人脉又广,查出江文景车祸的事故原因自然不难。

  这场事故其实发生得很简单。

  就在傍晚十六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江文景驾驶着他那辆上了年份的桑塔纳,
沿着环城西路准备驶进河滨路,在路口准备拐弯的时候,像失控似的完全没有减
速,跟一辆高速行驶的大巴发生了碰撞,车身在路上翻滚了数圈。

  那辆大巴的车身也被撞塌陷了一个大坑,所幸的是当时车上的乘客基本都在
前几个站台下了车,车上刚好只剩一个司机,受了点外伤,但惊吓是少不了了。

  江浅听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爸的车虽然老,但开了这么多
年也没出过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间就失控了呢。」

  江文景那辆桑塔纳虽然是多年前在费晴的资助下淘的二手车,但一直视若珍
宝,保养得非常好,各种零件也是非常注意检查更换。

  而且两三个月前,江浅去看江文景的时候,他还兴致勃勃地载着江浅到老城
区吃了一顿烧烤摊,他开着车依旧是那么驾轻就熟,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失控跟人
相撞。

  费晴沉着脸,冷冷地说:「他在报复我,所以他故意选了今天。」

  江浅愣了一下,「今天?今天是……六月二号,什么日子?」

  接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张了张嘴,满脸的震惊:「六月二号,妈,
难道,你的意思是……」

  他明白过来了,难怪他老妈这一路一直是脸上阴云密布。

  因为两年前的今天,恰好正是两个人分居的时间。

  费晴必定是在此之前,最后一次跟江文景谈及离婚的事。

  但江文景心里依旧不想离婚,而且他连拖延都懒得去拖延,直接以这样的方
式作为回答,难怪费晴一直脸色铁青。

  江浅叹了一口气。

  父母的感情事他也没办法插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只希望父亲能够没事。

  江文景刚动过手术,目前脱离了危险期,但还陷入昏迷之中,医院的护士不
时进来检查。

  期间费晴包里的电话响个不停,江浅知道他公务繁忙,便对妈妈说道:「妈,
你忙的话就先去吧,今晚我留在医院陪爸就行。」

  费晴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最后恨铁不成钢地望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江文
景一眼,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江浅寻思着,出了这样的事,应该得跟他女朋友安简说一声,免得她下班有
时跑到公司去找他,于是就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条信息。

               第2章信息

  江浅在微信上简短地把事情告诉了女友,很快,他的手机就响起来。

  是安简打来的。

  江浅走到病房外,在长廊的椅子上接通了电话,手机那头传来了安简充满担
忧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子,江叔叔他怎么会突然间出了车祸?」

  江浅简短地在电话里跟她解释了几句。

  安简随后问道:「那江叔叔现在人怎么样了?」

  「虽然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我爸他现在人还在昏迷之中,能不能醒得
来还要看接下来的观察情况。」江浅心情沉重地说道。

  「那……江叔叔在市中心医院的哪个病房?」

  听到安简关切的语气,江浅心中一暖,告知了她病房号,简短聊了几句,就
挂断了电话,回到病房。

  半个小时过后,病房外边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急促的足音。

  敲门声响。

  江浅打开病房门,意外地看到女朋友安简出现在门外。

  江浅一脸惊讶:「安简,你怎么来啦?」

  他知道安简最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加班,有时工作到十点才下班回公寓。

  安简穿着七分袖的雪纺短衫,白色的铅笔裤,踩着高跟鞋的纤长双腿没有穿
袜子,露出的一小截脚踝与足背晶莹剔透,雪白无暇,淑女的气质显露无余。

  见到她精致的面容还化着淡淡的妆,江浅就知道她应该是下班后没回住所,
就径直地赶往医院过来。

  「听到江叔叔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要过来看看。」

  江浅心中一暖,带着她走进了病房。

  拉过两张椅子,跟安简一同坐在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爸爸,他脸上有些
黯然。

  「本来还打算等过阵子没那么忙了,带你去给爸见见的,想不到……」

  他能跟安简相恋,说起来,还跟江浅爸爸的鼓励离不开干系。

  安简长得非常漂亮,她的父母都是名牌大学教授,出身书香门第,气质又出
众,追求她的人非常多。

  江浅跟安简同窗三年,也暗恋了她三年。

  他虽然跟安简成了好朋友,但她美丽令江浅对她的爱意一直只能埋在心里,
不敢表露。

  一直到两人步出社会,江浅依然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直到罗东的出现。

  罗东不是江城本地人,他是安简的初中同学,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

  与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的安简相反,罗东从小就是学校的负面典型,不爱学习
不说,还经常与校外的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是几乎所
有学生眼中的坏小子。

  据说罗东的爸爸在他小时候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判了无期,妻子扔下孩子
跑了,罗东是由他那眼睛半瞎的奶奶带大的。

  让人想不到的是,罗东初二那年辍学后,跟着一个远房的叔叔干建筑,短短
的几年时间居然已经自己出来单干。

  而且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路子,他现在竟然还承包下了江城正在开发的一个
颇有规模的商业楼盘,如今出入,一两百万的奔驰和宝马是轮流着开,几个小弟
鞍前马后,意气风发。

  这些都是后来江浅才得知的。

  罗东一次无意中在路上偶遇安简,过后就打听到了她上班的广告公司,天天
开着车到她公司楼下送花。

  在社会历练了这些年的罗东,已经不是安简当年印象中,那个喜欢打架欺负
女生的坏小子了。

  他在安简的公司楼下等她,天天西装革履,头发也梳得锃光油亮,身上那股
子痞意倒是给人模狗样地盖了过去,见到安简,他总是各种甜言蜜语。

  他的改变确实很大,随着逐渐的接触,安简几乎忘记了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一次晚上下班,江浅无意中在他家附近不远的一家法式西餐厅的楼下,看见
罗东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往上一望,就看见餐厅二楼的落地玻璃内,安简跟罗
东面对面坐着在吃东西。

  罗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坐在跟前的安简给他逗得花枝乱颤,他那张黝黑的
脸上也咧嘴一笑,白色的牙齿在夜色中很是刺眼。

  安简跟罗东越走越近,江浅无比苦闷,破天荒地把心中的苦闷跟江浅爸倾诉。

  江浅爸爸豪气干云地鼓励他,是男子汉就应该全力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那晚从烤摊回到家,江浅借着一丝酒意,终于鼓起勇气约安简出来。

  听到从江浅嘴中道出的表白,安简十分吃惊,她掩着嘴,脸色一片通红。

  她以为江浅约她出来,是像往日一样老朋友出来聚一聚,却没有想到他竟然
是要对自己表白。

  安简低着头回答他,说给她时间认真考虑。

  在江浅焦灼不安整整一个星期之后,安简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

  那天过后,罗东也仿佛知难而退,再也没有出现在安简公司的楼下。

  江浅兴奋地把这消息告诉江浅爸爸,还把他们两人手牵手的合照发给了他。

  江浅爸爸在微信上大赞安简漂亮,要江浅有空带她过去见一见,江浅满口答
应,但由于事后两个人一直忙于工作,就一直拖到现在。

  没想到安简第一次来见江浅爸爸,竟然是眼下这样的场面。

  江浅神情黯然。

  一旁的安简轻轻握住了江浅的手,轻柔地安慰说:「你不要太担心了,江叔
叔他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江浅心中一暖,轻轻应了一声:「嗯。」

  安简握住男朋友的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小声地说着最近工作上的一些
琐事,打发着时间。

  就在两人小声的说话之间,江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随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身旁的安简忽然感觉到男朋友的身体似乎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见到江浅的面上满是错愕,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同
时还愕然地望向前方病床上仍昏迷着的江浅爸爸。

  「怎么了,江浅?」

  江浅回过神来,面色古怪。

  他盯着手机屏幕,说:「我爸……刚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一条语音信息。」

  「什么意思?」安简看着男友,满脸的愕然,「江叔叔在微信上给你发了语
音信息?可是,叔叔他不是还没有醒吗?」

  「是这样。」江浅皱着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安简马上想到:「会不会是有谁捡了江叔叔的手机,给你发了信息?」

  江浅听了,直摇头,「绝对不是。」

  他缓缓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台老款的苹果手机,对安简说:「我爸的
手机在这里,这是六七年前他一次生日,我妈亲自给他挑的,他一直当成是宝贝。
但这台手机已经在这次事故里被压碎了,开不了机,他怎么可能给我发信息。」

  「他的手机卡还在机子里,要说有谁盗了他的账号密码,没验证码也登录不
了吧?」

  安简听得愣了愣。

  「算了,听一下就知道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无聊弄的恶作剧。」
江浅懒得去猜这其中的古怪,直接点开了界面,播放了那条语音。

  语音刚播放时,是一阵无意义的沙沙声。

  正当江浅皱起眉头之际,一道沙哑的男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出租屋的床底下,有一个保险箱,密码是0719,里面放着一个盒子。
切记,千万不要打开它,拿到盒子之后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把盒子沉到江底。」

  听到这把沙哑的声音,江浅浑身像遭到电殛般地抖了一下。

  因为,手机里发出的正是江文景的声音!

  他瞪大了眼睛,望向病床。

  那里,江浅爸爸犹自陷入昏迷之中,仪器上平稳下来的体征数据,不时地在
变化着。

  「江浅,是江叔叔的声音吗?」

  江浅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地应了一声:「对,是我爸的声音,可是,我想
不明白,我爸现在明明……怎么会给我发来一条语音信息呢?」

  安简也有些震惊,对此心存疑惑:「真是江叔叔吗?江浅,不会只是声音有
些相似吧?」

  江浅摇头,沉着声说道:「不,我确定是我爸的声音没错,而且0719这
个数字,还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安简也秀眉紧蹙,想不出什么原因来。

  江浅深吸了一口气,猛力地摇了摇头,像要把这件怪异的事情晃出脑袋,
「算了,明天一早我到我爸住的地方看看就清楚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安简的脸侧,对她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你明天早
上还要上班,我先送你回公寓吧?」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了,市中心医院到我住的公寓也就二十来分钟的
路程,一下就到,你在这里守着江叔叔吧,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马上叫医生。」

  「那好吧,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

  「嗯,我明天再过来看江叔叔。」

  江浅轻轻把安简搂在怀里,在她弥散着淡淡唇香的小嘴上轻吻了一下。

               第3章诡画

  安简回去之后,江浅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手机里收到的那条信息。

  这件事有些怪异,他原本想跟费晴说一声,但联想到她公务繁忙,最后打消
了这个念头。

  横竖找个时间到父亲的出租屋看一下就清楚了。

  江浅在病床前守了一夜,整晚留意着江浅爸爸的状况,一夜基本没怎么合眼。

  翌日早晨,大约八点多的时候,费晴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今天会有一位
姓徐的阿姨上门帮忙料理昏迷的江文景。后者如今昏迷不醒,单凭江浅一个人照
顾不来。

  九点多时,一个年龄大概五十岁出头,眉目看上去很温和的中年妇女出现在
了病房。

  她自我介绍姓徐,正是费晴在电话里提及的那位阿姨。

  在简单的交流中得知,这位徐阿姨平日里主要做的是保姆的工作,不过护理
的工作也同样擅长,所以费晴便请她过来帮忙照看。

  而且她也并不是江浅此前认为,是他妈妈费晴从家政公司花钱请来的,因为
徐阿姨在介绍自己工作背景的时候,嘴里无意中说了一句「我们左先生」。

  对母亲的个人生活略有些了解的江浅,猜到她嘴里那位姓左的男人应该就是
他母亲现时在交往的男友,眼前的徐阿姨是他家的保姆,倒也比较放心。

  徐阿姨很尽职,在病房里忙前忙后,还细心地询问了医生很多照料江浅爸该
注意的地方。

  中午,江浅到医院外面的一间餐厅订餐,安简就打来了电话。

  江浅知道安简是两点半过后才上班,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应该是有可能到医
院来了。

  电话接通,安简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江浅,你现在在哪里,江叔叔他醒了!」

  江浅先是愣了一下,惊喜当即就涌上心头。

  「什么,我爸他醒了,我马上来,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安简那边话都还没说完,江浅便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几乎是飞快的一路
小跑着回去。

  他行色匆匆地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见病床上的江浅爸爸已经
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正睁着双眼。

  江浅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好,激动得快步走上前去就要喊他。

  可这个时候安简走了过来,面带忧色地拉住了他,「江浅,刚刚我的话还没
有说完呢……」

  「你说什么,我爸他……正处于植物状态,这,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正醒着
吗?」

  江浅听完,脸色都听得发白了。

  一旁的主治医生这时对他说道:「正确地讲,病人正处于持续植物状态,也
即是俗称的睁眼昏迷,病人在这样的状态下,可以睁开眼睛,也能像正常人一样
有睡眠醒觉的周期,还有一定程度的意识,病人在事发前发生过严重的颅脑外伤,
便是造成这个状态的主要原因。」

  江浅呆呆地看着病床上正茫然睁着眼睛,对外界所有的一切皆无任何反应的
江文景,直到听见主治医生对他说,江浅爸这种持续性植物状态是有几率能恢复
的时候,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江浅紧紧地握住主治医生的手,「医生,我恳请你不论如何都一定要医好我
爸,拜托了。」

  「请放心,我们定当尽力。」

  主治医生是见过费晴的,知道那个气质高贵的美丽女人是江城警界的高层,
而病人则是她的前夫,因而说话的语气很客气。

  主治医生说完,便交待身后的一名护士过去给江文景检查身体,他则要跟医
院里的一些专家开会商讨江文景的治疗恢复方案。

  「放心吧,江浅,你刚才也听到医生说了,江叔叔出了如此严重的车祸这么
快就苏醒过来,证明他的恢复能力很好,他一定能很快痊愈的。」安简柔声地劝
慰说道。

  江浅轻叹,说:「希望如此。」

  安简回去上班后,接下来的一整天,江浅都一直待在医院帮忙照看父亲。

  到晚上七点过后,徐阿姨因为要回去做饭,晚上就只有江浅一个人在照料了。

  江文景醒来之后,目光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不论是江浅怎么呼唤他,怎么问他问题,他都基本没有多少反应。

  好在主治医生告诉江浅,江文景还有基本的吞咽反射,能进食流质的食物,
情况还尚未到非常坏的地步,让江浅多少安心了一些。

  只是看着平日里性格乐观的父亲,因一场意外的车祸变成眼前这般模样,江
浅心里说不难受才怪。

  到晚上十点多,安简终于下了班,再次来医院探望江浅爸,她到的时候江文
景才刚刚睡下。

  没过多久,徐阿姨也忙完过来了,她知道江浅从昨晚到现在基本没合眼,让
他先回去休息,今晚轮流她守着照料江文景,江浅便跟安简先回去。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江浅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

  「糟,忘了一件事了。」

  「怎么啦?」安简奇怪地问。

  江浅低声说了一句:「那个盒子……」

  安简立刻就想起来,他们昨天晚上在医院的病房里,从江浅的微信里收到的
那条江浅爸发来的语音信息。

  她拿出手机一看,「呀」了一声,说:「江叔叔要你在十二点之前拿到盒子,
已经快十一点了。」

  江浅点了点头,「我看……先送你回住的地方,我自己去拿就好了吧。」

  安简问他:「叔叔的房子租在什么地方?」

  「在北华路那边。」

  安简一听,便说:「好像不算太远,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边比较偏僻,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你真要去吗?」

  江浅主要是有些心疼她这一整天公司跟医院轮流跑,现在这么晚了又要跟着
去,她已经做得够多,并不需要这么坚持。

  安简只是浅浅一笑,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成为你女朋友到现在,你妈妈我已经见了好多次,可是你爸爸却至今一次
都没去见,第一次见到他却是在这样的情景,我有些内疚,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去。」

  江浅心中一暖,握紧她那只柔软的手,朝她一笑:「好吧。」

  「师傅,转北华东路。」

  「哎,好勒。」

  出租车司机应了一声,车子随后便转往另一个方向。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条昏暗的小路旁停下。

  江浅付了钱,便牵着安简下车。

  「江叔叔就住在这么老旧的地方么?」安简有点吃惊。

  路边树影婆娑,灯光昏暗,安简的脚边是一个散发着臭味的窨井盖,她今天
穿的虽然是一双浅口的平底单鞋,但依然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开,不敢踩上去。

  江浅一边牵过她的手,一边对她说:「我原本也劝过我爸,让他到环境好些
的地方租房子,但他说这儿离城郊比较近,他画画写生更方便,房租也便宜,我
劝了他几次他都拒绝了,所以只能由他了。」

  安简以为江浅爸是因为没有稳定的工作,所以租的房子才选在租金低廉但是
环境卫生都相当差的老城区。

  但听到江浅这么说之后,她这才释然。

  江文景的出租屋在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里,八楼,这儿周围最高的楼层就到
八楼。

  没有电梯,江浅跟安简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江文景租的屋子不大,一厅一室,大概四五十平的样子,内里跟外表一样,
都十分老旧。

  进门之后,江浅打开昏暗的灯光,安简就看见屋子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
物,不过,这些杂物里头更多是各种各样的画作。

  安简好奇地蹲下身子,随手拿起脚边离她最近的一张水彩油画,瞧了一会儿,
有些惊讶地说。

  「这些画都是叔叔画的吗?」

  江浅随口应道:「嗯,都是。」

  「画得其实很不错呢,我觉得……就算比不上那些真正的画家,但也有专业
的水准,哪怕是去报考美术老师,我也觉得这样的水准绝对没问题。」安简有些
赞叹地说道。

  安简的父母都是名牌大学教授,已过世的祖父也是位学者,她自小出身书香
门第,画画恰好是她的兴趣爱好之一,虽然水平没到专业水准,但鉴赏能力是有
的。

  她观摩了一会,就看出江文景在油画上的造诣相当不俗。

  江浅听了只是叹气,「唉,专业水准又有什么用,我妈就是想给我爸介绍一
份当高中美术老师的工作,他去了一天就回来了,理由是太不自由了,把我妈气
得……」

  「我妈为了给他介绍那份工作,第一次拉下脸去走后门,结果……」

  安简听得,也是无奈地放下手上的画,「人各有志,叔叔不喜欢,也没办法
勉强。」

  「是了,叔叔说的那个盒子呢?」

  「说是在床下,我找找看。」

  说话间,江浅已经走进了江文景的房间。

  他俯下身,去朝床底望了望,立即就说道:「果然有个保险箱。」

  安简连忙走了进来,不过房间里很乱,杂物堆积如山,安简小心地走到江浅
身旁,后者这时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四方形的保险箱出来。

  保险箱不大,但由于是金属的,很沉。

  「真有保险箱,这么说,那条语音信息真是叔叔发的,那现在怎么办?」安
简问道。

  江浅沉吟了一下,决定道:「他说里面放着个盒子,把它沉到江底,那还是
先打开看看是不是吧。」

  保险箱有密码,不过江浅记得密码是他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于是尝试了一下。

  「咔嚓」一声,保险箱应声开了。

  「开了。」安简轻声地说了一句。

  江浅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打开箱子。

  保险箱里放着的是一个黑色的方形长盒,盒子看上去像是用某种木料做成,
入手同样有些沉,它的封口有些奇怪,没有任何锁眼,就好像只是上下合在一起
而已,盒身仅用一根细细的红色绳索系绑着。

  将木盒拿在手里翻来看去,江浅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什么来。

  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我爸在他的床底下藏着这么个盒子,到底是干什么,还要我把它沉到江里
去?」

  一旁的安简也同样想不出原因。

  江浅又翻看了一会,实在真的看不出什么,见时间不早,便收起盒子,准备
离开。

  「江浅,你看,是你妈妈的肖像画呢……」身旁的安简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臂。

  原来在江浅翻看盒子的时候,安简无意中看见江浅爸床边的老旧床头柜里,
收着一幅装裱的画作,画的正是江浅的妈妈费晴。

  江浅凑过来一看,「哦」了一声,说:「这张画,好像是他俩十年结婚纪念
日的时候画的了,到现在都过了十年多了,我爸还一直收藏着呢。」

  「画得真漂亮呢,你妈妈也笑得很好看。」安简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安简小心地将费晴的肖像画放回原处,两人随后离开了出租屋。

  昏暗的路灯下,两人并肩站着等出租车。

  安简突然小声地问了一句:「江浅,你说,待叔叔他好了以后,你妈妈还有
可能跟他和好吗?」

  江浅还在想着盒子的事,闻言,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的。」

  「为什么?」安简讶异地看着他,「我看叔叔应该还深爱着你妈妈,你看她
的画都一直放在床头边,叔叔出了事情后,你妈妈不也第一时间放掉了手上的事
情,赶到医院去了吗?我看,他们之间依然还是有感情的。」

  江浅回过神来,不由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希望我爸妈他们能重新和好,
不离婚,只是……就算我爸身体好了,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叔叔虽说目前还没什么稳定的工作,但晴姨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他们虽
然分居挺久,但现在还没有离婚成,就还有希望,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呢?」

  江浅闻言,只得苦笑一叹,「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妈在跟我爸分居之前,
她就已经交往了一个新的男友了,只不过碍于没有跟我爸离婚,两人的关系明面
上才一直没有公开而已。」

  安简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件事,脸上有些吃惊。

  但她转念一想,江浅的妈妈当初生下江浅才十八岁,现在人才三十多岁,还
是江城警界高层,虽然行事看上去雷厉风行,但她长得那么漂亮,要说明里暗里
没有一些追求者才怪呢。

  而且以费晴这么出众的条件,她交往的男朋友也肯定各方面都要比江浅爸出
色很多。

  听到这里,安简仍是小声地问:「江叔叔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难……」江浅摇头一叹。

  他小声地对安简说:「我妈跟她的男朋友感情,比我小时候跟我爸那会还要
好,我有好几次晚上在阳台上看见那人开车送我妈回来,分别时,我妈抱着他在
跟他吻别。」

  安简咬着一下唇,轻声地说:「只是接吻而已,交往中的恋人都会有的,叔
叔也不见得就没有机会吧?」

  听到她这么说,江浅顿了顿,只好说:「我爸他真的没有机会啦,那个时候
我爸才刚刚搬出去,还没找到房子,只能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里。那天晚上我手
机没电,借我妈手机用,却在她随身的手包里发现了一个套子……」

  安简嘴唇动了动,说:「晴姨是成年人,包包里有这种东西也很正常,而且
……」

  「我知道,你是想说或许这是她之前跟我爸在一起时要用的,但之后几天我
爸就租了一间屋子,我有一晚过去帮忙搬东西,因为搬到太晚就跟我妈说没回去,
第二天早上回去时……」

  江浅忽然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我回房前经过我妈的卧室,
看见她的被子没叠,大概又是半夜碰上紧急案件就离开,准备帮她把床被叠好,
却无意中在我妈卧室的床边纸篓里,发现了两个安全套,而且是已经用过的。」

  「当时我一整晚都在我爸那里,你想也知道,那天晚上跟我妈上床的是谁。
而且在他俩分居之前,我妈就已经频频没回家睡,我想她那个时候应该就在她男
朋友家里过夜。」

  安简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这么说,叔叔他真的是没机会了。」

  她咬着嘴唇,想起了什么,小声地说:「晴姨交男朋友先不说,她还没跟叔
叔离婚呢,就跟人……做爱,那岂不是婚内出轨?」

  江浅无奈地回答说:「其实,我妈近两个月都不少时候没回家,差不多已经
跟她男友半同居在一起了,就等着跟我爸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很可能就会跟她
男朋友结婚。只是因为我爸突然出车祸,这婚才暂时没办法离。」

  「暂时先不说这个了。」

  江浅把那黑色的方盒拿起来左右端详,说:「你说,这盒子里头究竟放的是
什么呢?不会是……我爸瞒着我妈藏着的一些什么秘密吧?」

  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

  安简看见他似乎打算拆开那系绑着的红绳索时,有些为难地说:「江浅,叔
叔发给你的信息说不可以打开它的……」

  「可是,你不觉得那条信息很奇怪吗,我爸昨晚明明还在昏迷中,为什么能
给我发那样一条语音信息,我总觉得这盒子里藏着什么关键的东西。」

  安简有些犹豫,「奇怪是奇怪,但这毕竟是叔叔的东西,没有经过他的同意,
你也不能随便打开来看嘛。」

  「只一眼,我就只看一眼。」

  江浅认真地保证说:「而且你看,现在都已经要十二点了,把盒子扔江里也
来不及了,我向你保证,就只看一眼。」

  说话间,江浅已经把盒子所系的红绳解开,随后小心地打开了盒子。

  他「咦」了一声。

  「一张画?」

  盒里放的是一张卷着的画,江浅小心地把画展开来。

  安简好奇地凑了过来,「这是谁?」

  这是一幅已经略有些褪了色的油画,画上是个女人,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
虽然比不上费晴跟安简,但长得算是非常漂亮,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江浅做梦都想不到,盒子里藏的居然是这样一幅画,刚才的玩笑之言似乎真
给他说中,他老爸果然在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他摇了摇头,同样的疑惑,「我也不知道,这手笔看起来很像我爸画的,可
是这个女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听我爸提起过……」

  说着,江浅忽然声音停住,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凝固。

  他忽然有些骇异地看见,画中的这个面无表情的漂亮女人,一双原本在望向
前方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定定地在盯着他。

  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带着寒意,又透着难以言述的诡异。

  一股阴冷的寒意没由来的从江浅的后背冒了出来。

  身旁的安简还在好奇地看着它,江浅忽然迅速地把画卷起来,重新装回盒子。

  安简睁大眼睛,奇怪地问:「怎么了?」

  「刚刚画里的女人,好像……在盯着我。」

  安简奇怪地看着他,「没有啊,我一直看着呢,江浅,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
了?」

  「大概是我眼花吧。」江浅摇了摇头,「算了,这画还是不留着了,反正也
不知道是谁,一会照我爸说的,把它扔江里吧。」

  「好吧。」

  十二点二十一分。

  江浅用力一抛,手里的盒子便远远地抛向了江面。

  「咚」的一声水响,加绑了块石头的盒子迅速沉没不见。

  江浅跟安简牵着手往回走。

  「这么晚了,要不,你今晚到我家睡吧,明天要上班大不了早点起床。」江
浅有些期待地对她说。

  安简看了他一眼,脸上微微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

  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零五分。

  江浅跟安简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彼此拥吻着。

  他的手绕在安简的背后,轻轻解开了她胸罩后的扣子。

  安简被江浅炽热的目光看得满脸羞红,但目光却弥透着浓浓爱意。

  费晴今晚没有回来,大概是在她男友家里过夜,没人打扰他们做爱。

  江浅双手撑在安简的脸侧两边,在她的身上缓缓地挺动,一下接着一下。

  他的吻不时地落在安简白皙的脸颊上,脖颈上。

  安简情不自禁地搂着他的脖子,随着他有节奏的律动,轻轻地呻吟。

  良久,这场幸福的欢爱才终于结束。

  江浅跟安简甜蜜的相互一笑,随后相拥着入眠。

                ※※※

  江浅是在半夜被冷醒的。

  他迷糊地睁开双眼,忽然发现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头发垂散下来,盖住了脸
的白色身影。

  前所未有的阴冷寒意遍布全身。

  鬼!

  一只女鬼!

  江浅脑海里闪掠过一个念头,瞬间就清醒了。

  他惊恐地想起身,发现全身像灌了铅一样重。

  那女鬼忽然低下头来,凑到江浅的面前,诡异的笑声出现在耳边。

  江浅拼命挣扎,身体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只见她缓缓用那只惨白无血色的手,拨开了垂散下来的头发,一张眼角流着
血,惨白无血色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这张脸赫然是他在画里看到的那张漂亮的脸,可现在却是那么可怖。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只是站在床边看着他。

  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江浅整个人的头皮完全是麻的,血液像是凝固到了脑袋里,浑身发冷。

  他拼命地挣扎,想要大喊,却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终于听到有人好像在喊他。

  「江浅,江浅……」

  江浅猛然睁开眼睛。

  一只温暖的手按上了他的额头,关切的说:「江浅,你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江浅偏过头去,发现安简正摇着他的身体,满脸的担心。

  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原来只是个梦。

  江浅松了一口气,他这时才发现,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冷汗。

               第4章不安

  本该是甜甜入梦的一夜,江浅却做了这样一个噩梦。

  他从小到大其实很少做噩梦。

  噩梦一般只在做的时候会觉得可怕,清醒过后,它对人产生的恐惧便大幅降
低,醒来之后,江浅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过后,他的睡眠也恢复了正常,再没梦见过奇怪的东西,这件事很快就被他
忘记。

  接下来大半个月,江浅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帮忙照料。

  江文景虽然在半个月前苏醒过来,但之后一直仍陷入持续性的植物状态里,
经过积极的治疗依然不见好转,江浅虽然心焦,但也知道这种事情除了坚持以外,
也要讲究机缘。

  根据主治医生的建议,江浅爸目前状态稳定,不需要再住院,而且后续的恢
复期可能会比较长,最好就是带回家照料护理。

  这个建议自然合江浅心意。

  只不过,这个月他已经请了半个月的假,公司那边催得紧,他暂时没办法再
请假,恐怕得请专业护理来照料。

  再有一个就是江浅爸的出租屋环境太差,根本照料不了人,江浅只能在电话
里把这些情况给他母亲说。

  费晴很忙,在电话里只匆忙地说了几句就挂了。

  到晚上九点多,江浅才听到病房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音。

  头发高高盘着,穿着黑色套裙白色衬衫的费晴接着走了进来,江浅知道她应
该是忙完工作就立刻过来,连忙把自己坐的椅子搬过去给她。

  费晴在椅子上坐下,化着淡妆的脸上看上去略有些疲倦。

  江浅知道她近来公务繁忙,过来给她捏捏肩膀。

  费晴打量了几眼一脸呆滞的江文景,对身后的江浅问道:「医生怎么说呢?」

  江浅把目前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给她听,最后试探地问:「妈,爸租的地方确
实不适合照料人,而且又远,我觉得暂时还是只能先把他带回家里去,你觉得行
吗?」

  「护理方面我明天就联系一下专业的家政公司,徐阿姨也帮忙照顾爸这么长
时间,老麻烦她也实在过意不去。」

  费晴冷着脸,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现在多讨厌这个人,他死了才好呢,
更别提把他带回家。」

  「妈,别这样。」江浅有些无奈地说,「不管怎么说,爸现在人都已经这样,
有什么事情,至少也等他恢复了再解决嘛。」

  见费晴依旧冷着脸,江浅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

  「不管怎么样,他也都是我爸,不把他带回家护理,我怎么也放心不下来,
妈,你跟爸夫妻一场,就当帮他这一回吧,行吗?」

  费晴听得眉头直皱。

  半响,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看在你的份上,我帮这人最后一回吧。」

  江浅听得欣喜不已,当即就给他父亲办理了出院手续。

  当晚,江文景终于被带回到了他阔别两年的家。

  「妈,要让爸住哪个房间?」

  费晴正在玄关脱掉脚上的高跟鞋,不假思索地回答:「给他住客卧。」

  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主卧不许让他进去。」

  住的房子是费晴买的,她现如今虽然身居江城警界高层,但当初买的只是一
套一百八十多平的普通商品房,四室二厅,江文景在当时没有出过一分钱。

  江浅「哦」了一声,心里有点小失望。

  负责开车送几人回来的下属小何,帮忙把一脸茫然的江文景抬到客卧的床上
去后,便出来告辞。

  「费主任,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费晴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小何,回去的时候开慢点。」

  「知道,主任。」

  费晴解开高高挽起的头发,准备去洗澡,见江浅搬着另一间客卧里的一张折
叠床到江文景的房间去,随口问他一句。

  「你今晚要在那边睡?」

  江浅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放着爸一个人,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费晴不置可否,看上去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家政公司那边
我有朋友有熟人,明天让他帮忙联系就行了,你安心上你的班吧。」

  江浅点了点头:「嗯。」

  费晴洗完澡,头发还没干,就抱着电脑和一大堆资料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直到十二点过都没有再出来。

  一直留意母亲动向的江浅,见状叹了一口气。

  一夜无话。

  翌日,费晴早早就去上班。

  她身居江城警界高层,朋友很多,她的朋友很快就帮忙联系了江城最大的家
政公司,对方了解了江文景的情况后,指派来了一位非常有经验的护理阿姨来照
料江浅爸的日常起居。

  江浅便回公司报到了。

  「江浅,你可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咱们这组这两周有多忙,简直要忙死我
们了。」

  他一来就听到余宝在抱怨,歉然说:「抱歉,我老爸出了意外,这两个星期
一直忙着照顾他。」

  提起这个,余宝立刻八卦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他:「对了,江浅,上
次来接你的那个冷艳美女,真的是你妈?」

  「说起这个,那大美女真是你妈?不可能吧……」

  「是啊,那美女那么年轻,顶多三十岁来岁,怎么可能是你妈?」

  同组的其他一些同事也纷纷凑了过来。

  江浅随口说道:「她是我妈,骗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哇,真是江浅你妈妈呀……」

  「我就说嘛,难怪江浅人长得挺帅,原来你妈妈这么漂亮,太有气质了…
…对了,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看上去好像很不简单,连刘屠夫在你妈面前都
凶不起来呢。」

  「就是,你看你连请两周假,换作别人早给他骂死了,可你今天来报道刘屠
夫这么客客气气,明显就是怕得罪江浅的妈妈。」

  不仅是男同事,连女同事也似乎对费晴极感兴趣,逮着江浅问东问西。

  「我说几位美女,你们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八卦了,你们看,我手上还落了一
大堆工作没做。」江浅一脸无奈地说道。

  他自然不想随意跟人透露费晴的身份是江城的重案组主任。

  「哎呀,不好意思啦。」

  一帮人这才散了去。

  江浅的公司业务很多,最近基本人人都要加班,但他手头的工作因为请了两
周的假堆积得最多,直到快晚上十一点,公司人都走光了,江浅才收拾东西准备
回家。

  安简给他打来了电话,她已经准备要上床休息了。

  两人有睡前煲电话的习惯,知道江浅这几天要加班赶进度,安简很贴心地让
他早些回家,没有说太多。

  在电话里跟安简简单地说了一会儿话,江浅挂断电话,起身到卫生间去,准
备洗把脸就回家。

  洗手间的洗手台前,江浅打开水龙头。

  他伸出手,低下头用水抹了一把脸,稍微地精神了一些,便抬起头。

  身后的洗手间里处,传来了「吱嘎」的一声。

  公司的洗手间都挺大,男洗手间这里边有三间独立的卫生间,不过因为用的
次数一多,几个独立卫生间开门时声音都有点大了。

  江浅还以为自己是公司里加班到最晚的,没想到洗手间里还有人在,有些讶
异地转过头。

  三个独立的卫生间门,两个如平常一样紧关着,而那个大开着的门内,此时
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原来没人。」

  江浅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奇怪门怎么会自己开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或许是门锁坏了也不一定。

  他甩了甩手中的水,准备离开。

  「吱嘎。」

  身后再次传来门开的声音。

  江浅有些奇怪地再次回头,见到洗手间的里处,中间那个原本关着的卫生间
门,里面明明没有人,门也忽地缓缓地朝外打开。

  「奇怪,这门的锁也坏了吗,窗外也没风进来呀。」

  江浅心头纳闷,抬起的目光无意中掠过洗手台上的大平镜。

  就在这时,他脸上的神情骤然凝住。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面上忽然露出了惊悸的神情。

  一双灰白色的脚,突兀地出现在镜子里那门正缓缓开出的卫生间里。

  门缓缓地开了。

  一个赤着双脚,身上穿着布满污渍的白色睡裙,头发垂散在面前干瘦女人,
静静地站在中间的卫生间里。

  垂下的头发中,江浅隐约地看见她那双灰白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江浅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镜子里出现的赫然是半个多月前,他拿到那张画之后那晚
做的噩梦所出现的那只女鬼!

  那不是梦!

  她跟上江浅了!

  江浅惊骇地转过身去,却看见身后门开的卫生间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女鬼?

  他回过头,再次望向镜子。

  下一刻,他整张头皮都吓得麻痹了。

  那女鬼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

  江浅甚至能从镜中清楚看到她那双手枯槁得只剩皮包骨,十根指甲弯曲尖锐,
而且黑脏得像在泥土里插过一样,令人作呕。

  江浅整个人浑身发冷,头皮像被攥紧了一样,连呼吸都差点停滞。

  他几乎是狂奔着落荒而逃。

  连电梯都不敢坐,一路从楼梯往下跑。

  也不敢朝身后望,叫了一辆计程车后便直奔回家。

  直回到家里,江浅依然一脸的惊魂未定,没有从之前的惊恐之中恢复过来。

  「我这是……出现了幻觉吗?」

  江浅有些怀疑自己。

  受母亲的影响,江浅自小就是个无神论者,跟费晴一样从不相信鬼神之说。

  加上之前只是做噩梦,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后就忘了。

  可是今晚江浅却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再次看见那只可怕的女鬼,他不知该怎
么去解释。

  「唉,别想太多了,可能是这阵子太累了吧。」

  江浅只能这般自我安慰,勉力不去想它。

  幸好费晴今晚没回家,否则一定会看到他奇差无比的脸色。

  一夜无梦。

  翌日,江浅照常去上班。

  到了公司,顶头上司刘德贵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他昨晚最后一个走,却没有把公司的灯跟空调关掉,被刘德贵脸色难看地说
了一顿。

  昨晚那种情况下,他哪里还敢留在公司,江浅有苦难言。

  幸好因为上次费晴亲自来给江浅请假,刘德贵大概是对费晴的身份有所发现,
脾气收敛得很好,没有骂他,话也说得并不重。

  余宝凑了过来,「刘屠夫没骂你吧?」

  江浅摇了摇头。

  余宝打量了他几下,说:「江浅,你的脸色不是太好呢,虽然工作也重要,
但可千万不要太拼命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只是昨晚睡得不太踏实而已,没什么事的。」江浅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

  他心里想的是,那只可怕的女鬼不知是否还躲在公司的洗手间里。

  江浅虽然想知道,但他一个人实在没有勇气去查证。

  忙到午餐时间到,看见余宝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往男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同时还有另外两个男同事也往那边走,江浅才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再次进洗手间,江浅装作在洗手台前洗手,但其实却是屏气凝神,目光紧紧
盯着眼前的大镜子。

  镜子里跟现实里,皆没有任何的异状。

  仿佛昨天夜里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场噩梦。

  「江浅,卫生间要用吗?」余宝已经上完走了过来。

  江浅心里稍为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那东西白天应该不会出现,他摇了摇头,
「不用。」

  余宝揽过他的肩膀,「那走,下去食堂吃饭了。」

  「对了,我说江浅,你跟安简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午餐间,余宝坐在江浅的对面,一脸八卦地问。

  余宝也是江城大学出来的,跟江浅以及安简同年毕业。

  虽然不同系,但安简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成了学校里无数男生谈论的对象,
他自然也凑过热闹。

  但大学里能跟安简走得近的男生极少,余宝自然无此殊荣,大学几年都没能
跟安简说上一句话。

  倒是跟江浅成为同事之后,反倒因此能跟安简说得上话,对于安简成为了江
浅的女朋友,他简直是羡慕得不得了。

  提起安简,江浅的嘴角逸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我跟安简才毕业多久,哪有那么快。」

  「哪里会快。」余宝大口地吞着意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像安简这么
漂亮的女孩子,多少男人抢破头皮想追她,我跟你说啊,学校里见过她的男生至
少百分之八十都暗恋过她。」

  「我也敢保证,她上班的公司现在一定有大把的同事在追求她,你跟她早点
结婚,她身边那群老想缠着她的苍蝇才会自行离开。」

  江浅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安简被人追,我跟她的感情没人能插手破坏的。」

  「前不久,她还给我订了飞机票,我跟她一起去见过她爸妈了,放心吧。」

  余宝听得瞪大眼睛,满脸羡慕:「难怪你一点不着急,原来都已经见过双方
父母了,好吧,等你俩要结婚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我啊。」

  「怎么会,到时候一定会请你来的。」江浅笑道。

  江浅继续工作。

  到了晚上八点,其他组的同事加班得差不多了,不少人都先走了。

  江浅这组的项目工作最多,包括余宝在内的七八人都还得继续加班到九点。

  有同事在,江浅的心也就还定,不会去想及昨晚那些事,一心一意地处理着
手头上的工作。

  到快九点的时候,江浅长时间对着电脑,感觉眼睛有点酸涩,揉了揉,便打
算着继续。

  就在这时,电脑的屏幕忽然一闪,暗了下去。

  江浅第一反应就是电脑坏了,朝桌下一看,电脑的主机电源灯还亮着,显示
主机还在正常运行着。

  江浅在显示器的电源处按了按,没有任何反应,猜想这台显示器大概坏了,
便准备起身先借用一下其他同事的显示器。

  他刚起身,目光无意中瞥过屏幕的右下角,下一刻他的瞳孔便惊恐地放大。

  乌黑的屏幕里,隐约地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她站在江浅的身后,正
朝着他的脖子伸出了手,作出要掐他脖子的动作。

  阴冷的寒意直冲脑门。

  短短一瞬间,江浅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头皮都差点炸开。

  他惊颤着抄起手边的笔筒,在转过身的同时,手里的笔筒几乎是用尽全力地
朝面前砸下去。

  他惊惧的反击挥空,笔筒里的笔倾洒一地板。

  「江浅,怎么了?」

  余宝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望,看见江浅此刻脸上一点血色都没
有,连忙过来。

  江浅强忍心中惊惧,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前的屏幕。

  「刚才……有只鬼站在我身后……你看,她现在就站在门那里……」

  余宝瞪大了眼睛,凑到屏幕跟前,疑惑地回过头来:「什么都没有啊。」

  「没有?」

  江浅失声地说,「怎么可能,你再看清楚点。」

  周围的同事听见这边的动静,都凑了过来。

  可跟余宝一样,在江浅的眼里明明睁眼确凿的一幕,其他人却什么都没有看
见。

  所有同事都对屏幕倒映出的那只女鬼视若无睹。

  「江浅,你是不是这阵子太累了,要不……你请多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吧。」
一位女同事忍不住说道。

  「是啊,是啊,别把身体累坏就麻烦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江浅却对他们话一句都听不进去。

  他看着乌黑的屏幕里,那只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鬼,只觉浑身不寒而栗。

  余宝见江浅面无人色,满头冷汗,便先送江浅回家。

  他的家跟江浅勉强来说算是顺路。

  一路上,江浅不停地看着镜子,手机屏幕等一类能反光的物体,直到出租车
驶到他住的小区外,江浅都没有发现那只女鬼的踪迹,心中的惊惧才稍稍平复了
一些。

  「江浅,你要是觉得累,这两天要不还是请下假吧。」余宝有些担心地说道。

  江浅叹了一口气,朝他摆摆手,「再说吧。」

  回到家,费晴正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圆润腰身下还穿着紧身的及膝套裙,身上是雪白的衬衫,腿上薄薄的灰丝
袜也还没有换下,脚下慵懒地套着一双棉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台笔记
本在沉思着,看样子也刚刚下班不久。

  新请来照料江文景的护理王阿姨正在厨房切水果。

  江浅到房间里看了一会江浅爸。

  江浅爸依然还是老样子,一整天除睡觉时间外,就是睁着眼睛,目光茫然无
神地冲着天花板发呆。

  江浅有很多话想要问他,特别是自从他打开了那个黑色木盒,看见了那张画,
过后他就给画里的那只女鬼缠上。

  他很想问他父亲,画中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变成那么可怕的样
子,紧跟着他不放。

  但江文景现时的状态,一切无从答他。

  江浅出来客厅,疲惫不堪地坐到沙发上。

  费晴合上笔记本,望了他一眼,略有些惊讶。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回事?」

  江浅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妈,你觉得,这个世界上…
…」

  「有鬼吗?」

  费晴蹙起秀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问这种无聊的事情做什么?」

  江浅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苦涩地说:「妈,我好像……撞鬼了。」

  费晴是他最强有力的后盾,他虽然知道她是无神论者,可碰上这种诡异的事
情,江浅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只能把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如实地告诉费晴。

  费晴听后只是淡淡地说:「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鬼,你太累了,这两天
跟公司请下假吧。」

  江浅就知道,费晴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个世上有鬼的。

  其实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近来太累,工作压力太大而产生了幻觉。

  虽然江浅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累,但话说到这份上,他只好打电话给主管刘
屠夫,跟他再请了两天假。

  刘屠夫对江浅三天两头地请假颇有微词,但好说歹说同意了。

  王阿姨端着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江先生下班了,吃点水果吧。」

  「谢谢。」

  「对了,太太,浴室的热水已经给您放好了。」

  「好的。」

  费晴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去洗澡。

  她拍了拍儿子的脸,微笑说:「明天是周六,安简不用上班,跟她好好出去
约会,放松放松吧。另外妈近来工作很忙,不会经常回家睡,有什么事情你交待
王阿姨做就好了。」

  江浅点了点头。

  洗完澡,江浅回房休息。

  安简如常地在睡觉前给他打来了电话。

  为免安简担心,江浅没有告诉她这些事。

  江浅约她明天出去逛街,安简欣然答应。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安简清柔婉约的声音,逐渐把笼罩在江浅心头
的阴云驱散。

  直到聊得手机都发烫了,两人才互道晚安,不舍地挂断电话。

  一夜无梦。

  翌日,早上八点。

  江浅准时地醒来,感觉自己精神饱满,精神状态也恢复了正常。

  说来奇怪,江浅第一次碰上那只女鬼是在梦里,那晚他是在自己的房间。

  过后隔了大半个月,那只女鬼才再次出现,地点也转变到了他的公司。

  反倒回到家里,那只女鬼都没有跟来,江浅也没有再做梦梦到她。

  虽然有点想不通,但江浅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想去面对这种无法解释的存在。

  「叮咚……」

  江浅正在卫生间洗脸,听到门铃声响了。

  「晴姨,早上好,江浅他起床了吗?」

  「是安简呀,这么早就过来了,快进来,江浅他起来了,正在刷牙呢。」

  江浅洗好脸,走了出来。

  看见他妈妈一边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她自己穿的棉拖给安简换,一边满脸笑
意地在称赞她。

  「安简今天可真漂亮。」

  安简换着鞋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晴姨你才是真的漂亮呢。」

  正值夏秋交接之际,安简今天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碎花雪纺裙,还搭配了一件
浅色的薄针织外衫,脚上则踩着一双浅粉色的镶钻平底单鞋,没有穿袜子,秀气
的脚背上纤细的青筋跟雪白的肤色相映,裙摆下则露出一小截如同象牙般的白皙
小腿。

  安简的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不仅打扮得很漂亮,她身上独有的优雅淑女气
质也迎面扑来。

  不说江浅看得眼睛一亮,就连同为女人的费晴,也瞧得目不转睛。

  费晴得安简真诚的称赞,脸上也十分开心,她热情地招呼安简坐下:「论起
漂亮,我又怎么能跟安简你比,你看你的肤色,多漂亮,天然雪白,连丝袜都不
用穿。」

  安简脸色红红:「哪有,晴姨的肤色也同样很好呀,我妈都比不上。」

  「安简,来得这么早,吃过早餐了吗?」

  江浅出了客厅,微笑着跟安简打招呼。

  「嗯,我吃过了。」安简笑着点了点头,「你慢慢吃,我跟阿姨说会话。」

  看着安简巧笑嫣然地跟费晴手牵着手,坐在沙发上,如同一对亲密的姐妹花,
江浅的心中流过一丝暖流。

               第5章异变

  江浅跟安简手牵手,并肩走在繁华的步行街。

  今天是周六,步行街人流如织。

  安简长得很漂亮,气质又婉约,江浅牵着手跟她一路走来,许多路人都纷纷
朝她投来各种目光,两人倒也习以为常。

  走了半天,路过一家高档的男装店时,安简突然强拉着江浅走了进去。

  江浅有些纳闷:「你上次不是帮我买了几套新衣服了吗,不用再买了吧?」

  安简挽着他的手,微笑着说:「这间服装店是凝姐的一位朋友开的,我上次
跟凝姐路过,进来看了看,里面的衣服都很不错,再给你挑两件,就当照顾凝姐
朋友的生意,来嘛。」

  「是这样。」江浅恍然,「那行。」

  苏凝是安简的闺蜜,同样也是在江城大学毕业,比江浅跟安简要高两届。

  她学业优秀,又时尚大方,在安简之前,苏凝基本上是江城大学里最受男生
欢迎的女生,虽然隔了两届,同样优秀的两人却成了无话不说的好闺蜜。

  苏凝目前在江城开了一间私人心理诊所,生意不错,江浅跟安简时常在周末
有空的时候去跟她聚餐。

  服装店的店主是个三十来岁的时髦女人,笑容很温和,苏凝称呼她陈姐,她
认识安简,很热情地过来亲自招待二人。

  三人说了会话,安简拉着江浅在店里帮他挑了几件衬衫,然后过去试衣。

  安简的眼光很好,挑的几款衬衫都很合身,款式也很不错,江浅相当满意。

  「安简,你男朋友长得很帅气呢。」陈姐在一旁笑咪咪地打趣说。

  「哪有。」安简有些不好意思。

  江浅站在一块试衣镜前,镜子里反衬出了安简那简约优雅的美丽身影,看着
心爱的女友,他嘴角微微扬起一道幸福的弧度。

  在家里的时候,费晴拉着安简的手坐在沙发上,微笑地询问她打算什么时候
跟江浅结婚。

  虽然江浅觉得母亲这话问得过早,但他其实也关心安简心里的想法。

  安简脸色红红,只是小声地回答说,她跟江浅交往还不到一年,等过多两年
稳定下来再考虑结婚的事也不迟。

  安简明确的回复,让费晴相当高兴,江浅更是觉得一阵幸福。

  江浅的微笑还没淡去,目光无意中瞥见试衣镜的左下角落,他的笑容忽然凝
固在了脸上。

  一张面容扭曲惨白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就在江浅的身后!

  江浅整个人像突然掉进一个冰窟窿里,手脚冰凉,全身寒气直往脑门上冒。

  他张了张嘴,嘴巴里吸进去的全是刺骨的冷气。

  江浅震惊得连呼吸都难以继续。

  那只鬼……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江浅惊恐得四肢僵硬,就这么杵在试衣镜前,拿着试穿衬衫的双手因为过于
用力,指关节都变得发白起来了。

  「江浅,你怎么了?」

  正跟陈姐说着话的安简察觉到了异常,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江浅艰难地回过头,目光掠过快步走来的女友,死死地盯着前方某个角落。

  「江浅……」安简有些惊慌地抓住男朋友的手,「你怎么啦?」

  此时的江浅不仅额头布满了冷汗,他的上衣也完全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似
的。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也在轻轻地颤动着,死死睁大
的双眼,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无比惊恐的事物一般。

  「她跟来了……她跟过来了……」

  江浅惊恐地喃喃。

  「谁跟来了?」

  安简连忙顺着他所望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什么都没有呀……」

  江浅朝前一指,惊恐地说:「你,你看不见她吗?」

  「看见谁?」

  安简也有些被他的表情吓到了。

  「这是……怎么啦?」陈姐也连忙过来询问。

  江浅嘴唇颤抖着。

  他这一刻已经明白,那面目可怖的女鬼根本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真存在的
东西,并且更可怕的是,那鬼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江浅尽力地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接触那女鬼。

  他抓着安简的手,向陈姐告辞一声后,几乎是逃一样地拉着安简离开。

  两人在不远处的广场一个石阶处并肩坐下。

  安简无比担忧地问道:「江浅,到底怎么啦,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江浅嘴唇动了动。

  他原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安简的,一是怕她担心,二则他心里存着些许侥幸,
或许是他这阵子真的太累产生了一些幻觉,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

  但现在,那只可怖的女鬼阴魂不散,光天化日下都出现了,江浅没办法再瞒
下去。

  他把一切跟安简吐露。

  「你是说,叔叔藏的那张画,其实是只鬼?」

  安简听完,不出江浅意料,她将信将疑,「你说那幅画有诡异,可是……那
晚我也同样看到了,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见?」

  这个问题江浅无法回答她。

  安简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忧心,「江浅,你是不是太累了呀,要不然…
…你把这份工作辞了,换份轻松点的工作吧。以你的才干,找份好点的工作也不
是什么难事。」

  江浅摇了摇头。

  那只女鬼的出现,跟他累不累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安简不由握紧了他的手,说:「我觉得你就是这阵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
好了。」

  面对女友关心的安慰,江浅不忍让她担心,只好点了点头。

  广场里人流如织,周末放假,到处是结伴玩闹的小孩跟大人,欢声笑语。

  可是身处于此的江浅,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他感觉自己像被这个世界隔离抛弃,只剩他一人孤伶伶的。

  浑身都冷了起来。

  这时,他感觉鼻尖突然有点痒,好像被安简的发丝撩到了。

  可他转过头,看见安简系着蝴蝶结的头发安静地盘在肩后,两边垂落的一些
头发也被她优雅地绕在耳后,根本不可能蹭到他。

  也就在这时,江浅感觉眼前似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鼻尖再一次痒了起来。

  他的目光再度变得惊恐起来。

  因为他发现,蹭到他鼻尖的东西,是从他的头顶上垂下来的。

  江浅张了张嘴,慢慢地抬起僵硬的脖子。

  一张掩藏在头发里,惨白得已近有些浮肿的脸,距离江浅不到二十公分。

  没有瞳孔,尽是眼白的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黑色的头发在江浅的面庞前飘散。

  她伸出布满尖锐指甲的双手,忽地一把狠狠掐住了江浅的脖子。

  「呃……」

  江浅感觉自己被两只力大无穷的手狠狠掐住,一口气卡在喉咙处,瞬间无法
呼吸。

  他双手死死地扳住脖子处这双手,想要把它扳开,对方却纹丝不动。

  一股强烈的剧痛袭击他全身所有的神经。

  那女鬼十根尖锐的指甲,用力地插进了江浅的脖子。

  他感觉他的脖子正在往外溢着温热的液体,那是他的血。

  这只厉鬼不仅要掐死他,还要要刺死他。

  「呃……」

  江浅想要呼救,可是他别说开口说话,连呼吸都已经无法呼吸,只能疯狂地
拍打着女鬼的手。

  「江浅!」

  安简在耳边惊慌地叫喊着。

  「你怎么了,江浅!」

  安简的声音传进耳朵的瞬间,那只厉鬼突然消失了。

  江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江浅……你怎么啦?」安简惊慌的声音传来。

  无尽的恐惧淹没了江浅的理智。

  「她来了,她又跟来了……」

  他紧紧拉着安简的手,疯狂地往广场中央跑。

  「江浅……」

  「江浅!」

  安简在身后惊慌地叫喊,但江浅充耳不闻。

  他此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得远远的,越远越好,直到那只可怕的
女鬼追不到他。

  「呀!」

  身后突然传来安简一声惊叫。

  江浅这才发现,自己拉着她跑得太快,害得安简不小心扭到了脚。

  「安简,你没事吧?」

  江浅终于恢复了理智,惊慌地把她扶起来。

  「呀……」安简眉头微微一皱,「好像扭到脚了。」

  「对不起,安简。」江浅愧疚地扶着她。

  「不是很重,休息一下就好,不要紧的。」安简安慰他说。

  她随后十分关切地看着男朋友,「江浅,你刚才……真的很吓人,到底怎么
啦?」

  安简的话重新把江浅拉回到方才的恐惧之中。

  他不顾广场周围不少人向他投来的怪异目光,惊魂未定回答喘着气,说:
「那只鬼……她刚才掐着我的脖子,她想掐死我……」

  「江浅,你别吓我好吗,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呀。」

  「哪会没有,她的十根指甲全都插进我的脖子里了,我的脖子一直在流血,
你看……」

  他摸了摸脖子,脸色忽然变得一阵惨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有的?」江浅四处摸着脖子,满脸的不敢相信,
「那只鬼明明死死掐着我的脖子,我被她掐得无法呼吸,几乎差点给活活掐死,
怎么突然没了……」

  安简看着他,目露惊惶。

  她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刚才分明看到,江浅本来还坐得好好的,突然间却……自己用手掐着自己!

  安简拼命地要扳开他的手,却纹丝不动,直到看见江浅把自己掐得脸色涨红,
眼睛都开始要往上翻了,安简才忍不住惊恐地大声叫喊他,令他清醒过来。

  她压下心里的害怕,忍不住叹气,说:「凝姐这几天不在,等过几天她回来
了,咱们过去咨询她看看,好吗?」

  江浅并不认为作为心理医生的苏凝,在这件事情上能帮到他什么。

  但他听出了安简语气中流露的一丝哀求,只能同意。

  发生这样的情况,约会自然无法继续下去。

  安简陪江浅回家。

  那只给江浅造成了极大恐惧的厉鬼,过后也似乎消失,没再出现。

  可只有江浅知道,她会在你意想不到时候,出现在你眼前。

  江浅的精神根本没有一刻能够放松。

  「出租屋的床底下,有一个保险箱,密码是0719,里面放着一个盒子。
切记,千万不要打开它,拿到盒子之后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把盒子沉到江底。」

  江浅第二十三次重复播放手机里那条语音信息。

  江浅爸依旧是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江浅见状,只能叹一口气,关掉手机。

  他茫然地看着床上的江浅爸,想不明白,他那天晚上在父亲的出租屋里搜出
的画,究竟是什么东西。

  安简已经走了。

  江浅想留她一起吃晚饭,她推辞说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

  当晚,江浅睡得很不好。

  明明没有做噩梦,可他却总不时地被惊醒。

  醒来时,次次都是浑身冷汗。

  翌日一早,安简又过来陪了他一整天,让江浅的精神状态稍好了一些。

  只是一到晚上,江浅又睡不安寝,一夜惊醒十几次,陷入恶性循环。

  安简知道他的情况,周一请了一天假,陪江浅一同到苏凝开的心理诊所。

  两人到诊所的时候,苏凝才刚刚替一个因为工作压力大,而专程来咨询问诊
的女白领安排完治疗计划。

  看见两人来,她笑着打趣说:「你俩今天不会是双双翘班了吧。」

  说话间,她套裙下那对裹着黑色薄丝袜修长得惊人的双腿慵懒地交叠。

  苏凝是个很典型的北方美女,个子高挑,留着一头酒红色的波浪型中长发,
红唇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脸上的妆容永远是那么地精致,女人味十足。

  她成熟性感的气质,跟淑女婉约的安简完全不同。

  苏凝招呼两人坐下后,安简没有太过客套,直接把江浅的情况告诉了这位无
话不说的漂亮闺蜜。

  苏凝听后脸色严肃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有点严重,我先帮江浅做个检查吧。」

  苏凝是个具有专业资质的心理医生,安简对她的能力非常信任。

  不多时,诊断的结果就出来了。

  「目前来看,江浅的身上有睡眠障碍,同时伴随有睡惊症,长久地发展下去,
会对他的健康和精神造成很大影响。」

  苏凝脸色认真地把诊断的结果,详细地告诉了两人。

  「那怎么办?」安简满脸担忧。

  苏凝柔声说:「不要担心,只要找到发病的根源,对症治疗,江浅身上的这
些问题都能得到治疗的。」

  江浅沉声说:「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幅诡异的画。」

  「画?」苏凝愣怔了一下,「什么画?」

  安简咬着唇,把事情简略地跟苏凝说了一遍。

  苏凝听后眉头一皱,「这么奇怪,那画长什么样,给我看看。」

  江浅叹气,「扔进江里了。」

  「凝姐,江浅现在这样,有什么方法可以帮他?」

  比起那幅无甚紧要的画,安简关心的是男朋友的身体状况。

  苏凝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说:「好了,安简,你不用担心,我先给江浅开
点帮助睡眠的药,让他把睡眠调整好来,后面再观察看看。」

  「那麻烦你了,凝姐。」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苏凝微笑着坐到桌前,一边开着药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难得你俩一起
来,我今天恰好没有预约的病人,等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安简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她这位好闺蜜聚餐,于是欣然同意。

  「那我们请客吧。」

  「好啊,你们要请客,那我就不跟你们二位客气啦。」

  「瞧你说的。」

  有苏凝这位专业的心理医生在,安简心里终于稍微安定下来。

  苏凝很快开好了药单,让两人先坐一会儿,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噔噔噔」
地到楼上去配药了。

  这时,安简的包包里传来了手机信息提示声。

  是微信上有人给她发信息,于是她拿出来看看。

  身旁的江浅,起初只是不经意地瞥了她的手机一眼。

  安简也和他一样,微信里加了不少公司的同事,平时就算没在上班时间,也
经常会收到同事或上司发来的一些工作上的信息。

  今天安简专程请假陪他,手头上的工作只能让同事帮忙处理,江浅心想可能
是同事有事找她。

  但江浅不经意的一瞥后,却看到微信上给她发来信息的,是一个他并不陌生,
但却一点也不想看见的人。

  对方的头像用的是一张自拍照,那是一个皮肤黝黑,但头发却梳得锃光油亮
的青年,咧着嘴冲着镜头在笑,露出一口在江浅眼中看来很是夸张造作的大白牙。

  是罗东。

  那个二流子一样的家伙!

  他之前追求过安简,但后来随着安简跟江浅在一起之后,江浅就再也没有看
见过这个人出现,还以为他自觉消失了。

  江浅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没有死心,还在缠着安简,更没有想到安简和他还有
联系。

  他皱着眉头,说:「这个姓罗的二流子,还对你纠缠不清吗?」

  「什么二流子?」安简讶然望他,说:「你是说罗东?」

  江浅沉着声说:「除了他还能有谁?安简,这个人看上去不务正业,你以后
不要再跟他有联系了。」

  安简没有发现男朋友脸上的不高兴。

  她正低头拿着手机一边在回复,一边为罗东轻声辩解说:「那都是很久以前
的事了,他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没有不务正业。」

  「而且,他从来没有纠缠过我,我只当他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而已。」

  江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想知道罗东在微信里跟安简聊什么,却又不想被安简认为他是要干预她的
私人生活。

  心头有种莫名的烦躁。

  「咚。」

  这时,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江浅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苏凝个子虽然高挑,但身材修长,一点也不胖,踩着高跟鞋走楼梯时发出的
声音还是比较轻的。

  但传来的这两声脚步声,听起来却非常沉重,而且间隔也比较长,有些奇怪。

  江浅抬头望去,隐约看见红色的楼梯转口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试探地问道:「凝姐……是你吗?」

  没有回应。

  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一股寒气从后背陡然升起。

  江浅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再次喊道:「凝姐,是,是你吗?」

  他的声音已经能听出有些发颤了。

  「江浅,你怎么了?」

  安简被他突然的叫喊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时,便看见江浅那苍白的脸色。

  江浅的额头布满冷汗,语气充满了惊恐。

  「她来了……她在上面,你看到了吗……她就站在那……」

  安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上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有些惊慌失措地拉住男朋友的手,「江浅,那里什么都没有,你不要乱想,
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没有呢,她就站在那里,就站在那里……」江浅有些语无伦次地
说着,「她在等我上去……等我上去自投罗网……」

  「我没有骗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楼上只有凝姐一个人……」

  江浅脸色骤变,变得更加惨白了。

  「她……她想害凝姐……我如果不上去……那只鬼,她就要害凝姐……」

  江浅的话音落下时。

  「咯……咯……咯……」

  一道诡异瘆人的笑声,从楼梯口的阴影处传了下来。

  听到这笑声,江浅的头皮几乎要炸开。

  而身旁的安简却依旧对此一无所觉。

  江浅心中惊悸,只觉得心脏震荡得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下意识地想要立刻逃
离这只厉鬼,可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我不能走……我一走,她就要害死凝姐……那只鬼就要害死凝姐……」

  江浅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全身僵硬得像冰块一般,嘴唇在不停地颤动。

  他几乎是鼓起了最后一丝勇气,才艰难地抬起双腿,向前迈动了几步。

  一个面目浮肿,眼睛完全只有眼白而没有眼珠的女鬼,静静地站在二楼的楼
梯口处。她披散着头发,弯着身子,冲着江浅发出阵阵诡异笑声。

  这瘆人的一幕,让江浅全身的血气直冲上了脑门。

  他好不容易鼓起的最后一丝勇气,在这只厉鬼的笑声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浅脚一软,整个人直栽倒到了地上。

  「啊!」

  耳旁传来了安简惶恐的惊喊。

  「安简,怎么啦?」

  苏凝听到叫声出来,便看见倒在安简怀里的江浅,她心里一惊,「噔噔噔」
的飞快下楼。

  「凝,凝姐……」安简眼眶都红了,「江浅他……」

  「他晕厥了,先把他放平来,别动他……」

  苏凝看了他的瞳孔,又探了他的心跳和脉搏,迅速地把江浅的衣领解开,让
他的呼吸可以通畅一些,跟着又给他掐人中。

  没过多久,江浅才缓缓醒来。

  「江浅,你说……那只女鬼刚才站在楼梯上,那现在呢?」

  江浅的目光再度朝楼梯的方向望去,沉默地摇了摇头。

  但安简跟苏凝依然看见他眼中浮现的一丝惊惧。

  两人对视了一眼,安简咬着唇,惊慌失措地说:「凝姐,江浅他……现在究
竟是怎么啦?」

  苏凝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好回答说:「依目前来看,江浅的身上已经出现了
精神分裂的前兆,情况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凝姐,你,你不要吓我……」安简被她的话吓得脸都有些白了。

  「我当然不想吓你,只是江浅的情况确实已经有些严重。」

  苏凝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我看,我得亲自给晴姨打个电话,告诉她江
浅的情况。他现在这种状态,短时间内已经不适合再去上班了。」

  安简听到问题这么严重,登时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凝姐,这可怎办才
好?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江浅呀……」

  苏凝连忙握紧她的小手,安慰说:「放心吧,你是我最好的闺蜜,江浅也是
我的好朋友,我怎么会不管呢,放心吧。」

  费晴还在警局上班,接到苏凝打来的电话时,她显得很错愕。

  她近来公事繁忙,最近的一周都没回家住,收到这样的消息,完全没有准备。

  费晴亲自驱车,半小时后,穿着衬衫长裤的她,便踩着高跟鞋雷厉风行地到
了苏凝的诊所。

  看着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江浅,她蹙着秀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简只好把一切告诉她,随后一旁的苏凝也将自己的诊断结果递给费晴。

  「这只是我个人的初步诊断结果,更具体的,需要晴姨带江浅到更专业的地
方去做诊断。」

  看着诊断单上的结果,费晴皱着眉头,沉默了半晌,才柔声说。

  「你的诊断结果就是非常专业的,暂时不用去其他地方。嗯,这些我都知道
了,这次就麻烦你了,小凝。」

  「晴姨您说的是哪里话,我跟江浅和安简都是好朋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江浅现在的状态需要多休息,而且最好有个人能帮忙照顾他。」

  费晴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带他回家,便不打扰你了。」

  「嗯,晴姨你们慢走。」

  三人跟苏凝告别后,费晴随后载着江浅跟安简先回家里。

  到了家,费晴接了个电话,便匆匆地说:「安简,警局那边我还有事,江浅
他就麻烦你先照顾,晚点我就回来。」

  「有什么事,可以请徐阿姨帮忙,或者给我打电话。」

  安简乖巧地点头说:「晴姨,您忙吧,我会照顾江浅的。」

  费晴乘着电梯下楼后,脚上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向车库走去,一边拨
通了一个号码。

  「接下来我得回家住一段时间了。多久?不太清楚呢……」

  「是我儿子,他出现了一些状况,晚上我必须回家照顾他……别人我不放心。
我也不知道多久,到他好了为止吧……让他到你那住?」

  「他大概不会同意……不是这个原因,你又没得罪他,他怎么会对你有意见
……」

  「他自小跟他爸感情很好,你也知道,他爸出了车祸,现在成植物状态,放
着他一个人,他肯定不会答应……」

  「你说什么?」

  「咯噔」的一声。

  费晴脚下的黑色高跟鞋忽然停住,美丽的玉容显得很是惊讶,「你说真的还
是假的?」

  手机那头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费晴脸上听得十分惊讶。

  「好吧。」

  「别那么快,等我晚上下班回来了再说。」

  「嗯,先这样,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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