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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大传之第一部—长鞭侠影(14-28)作者:石砚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12-16 19:52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十四)   这李家镇原本是军镇,西校场就是驻军操兵演武的地方,然而上百年的歌舞昇平,官兵已经变得懒散,不再像天下初定时每日出操,于是小校场就成了商贩和市民们的天下,因为地方宽敞,所以这里多数都是
  (十四)

  这李家镇原本是军镇,西校场就是驻军操兵演武的地方,然而上百年的歌舞昇平,官兵已经变得懒散,不再像天下初定时每日出操,于是小校场就成了商贩和市民们的天下,因为地方宽敞,所以这里多数都是拉场子卖艺的。
  柳玉莲先看了一个掼跤的场子,拉场子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壮汉,一身的肌肉疙瘩,人们都叫他神跤孙二爷。此时孙二爷正在那里同自己的徒弟作表演,还不停招呼看热闹的摔跤,有人愿意下场子,先交十文,若是能把那孙二爷摔倒,便将先前的十文原数奉还,还反给人家一百文,这叫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要不怎么敢开跤场呢。
  柳玉莲看了一会儿,觉得无甚意思,虽然那孙二爷确实有些功夫,但毕竟还是不入流的角色,如果是她柳玉莲下场,二爷今天的饭钱就算陪光了也不够。
  从跤场出来,又去了一个打把式卖药的场子,里面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父亲手拿铜锣领着两儿一女在那里练,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二、三,一个十八、九,女孩了只有十四、五。
  叫三个儿女练上一趟,父亲便拿着铜锣下来收钱。柳玉莲是练武的,自然对练武的有十分的兴趣,站在那里看了半天,虽然这爷儿四个都是花拳绣腿,倒也练得是模是样,十分认真。
  那女孩子更有一门绝活儿,会用小竹管吹竹镖。
  那竹镖其实就是一根三寸来长,半分粗细的尖竹签子,后面用鳔胶着一束软毛儿,那竹管有一尺长,比她的手指头粗不了多少。靶子是十步开外一排点燃的线香,后面用几层黑布挡着。把竹镖从竹管后面塞进去,用嘴一吹,竹镖飞出去打那香头,百发百中,连柳玉莲都看得禁不住叫起好来。
  在这边看那爷儿四个练完了一套活儿,柳玉莲扔了十几个铜钱,然后从人群中退出来,奔着中间人最多的地方挤。
  挤到里面一看,原来是个小马戏班子,有驯鸟儿的,有耍猴儿的,有踩高跷的,有钉板开石的,有开硬弓的,招来喝彩最多的是中幡。练中幡的就是前面开硬弓的小伙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人长得十分英俊,六十斤重的中幡在他手里玩儿得像鸡毛掸子一样轻松。
  最出彩的是练到后来,那小伙子把中幡杠在肩上,一用力,中幡顶到了头项上,然后上来两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一个十六、七岁,另一个十二、三岁,都是短打扮,梳着双髻,两个人踩着小伙子的肩膀,飞快地爬到幡上,虽然两个小姑娘都身体轻灵瘦小,但连中幡加在一起也将近二百斤了。
  那小伙子仍像前面一样,把中幡在手上、肩上、头上来回倒着位置,并没见他用多大的劲儿,两个穿红戴绿的小姑娘还在上面作着各种动作,十分好看。
  柳玉莲是会内功的,这些玩意儿其实她都能练,但人家并不是学武的,能练到这等模样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柳玉莲看一样,喊一样好儿,扔上一、两个铜板,前前后后扔了足有二、三十个。
  中幡练完了,有人抬过来一张八仙桌,那两个小姑娘开始在上面练滚杯,她们的身子软得像面条儿一样,向后一下腰,后脑勺儿就能挨到自己的屁股蛋儿。
  柳玉莲正看得带劲儿,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吆喝声:「闪开闪开,五爷来了!」听到这声音,围观的人群转眼就走了一半儿,剩下的也向后退得远远的。
  「买卖来了。」
  柳玉莲对自己说。她已经在江湖上走了一年多,一看这架式就知道来的不是什么善人,于是她也退到后面看热闹的人群中,静观事情的发展。
  只见原来看热闹的人群所站的地方多了十几个人,都是年轻人,为首的那个最多二十三、四,最小的也就是十六、七,人长得也都说得过去,只是一看那穿着和架式,就知道一定是街头的小混混儿。
  「嘿嘿嘿嘿,你们是哪儿来的,拜码头了吗?」那为首的年轻人旁边站的是一个年纪差不多,但矮壮身材的年轻人,他走到那八仙桌前,横着眉毛冲着迎上来的练中幡的小伙子说道。
  「不知这几位爷怎么称呼?」
  「告诉你,这位是我们张五爷。」
  「哦,五爷你好,失敬失敬,小的也姓张。河北吴桥的,练两趟把势混碗饭吃,」
  「你们不懂规矩吗?这里是我们爷们儿的地盘儿,你们竟敢不打招呼就在这里赚钱?!」
  「小的们早晨刚刚从安徽过来的,听说这里今天是大集,想趁人多先多赚俩钱儿好让大伙儿吃顿饱饭,所以没来得及去拜码头,再说,我们都好多天没开张了,不练上几套,也没钱给您老当见面礼儿不是?这点儿小意思请老大先收下……」说着转身从一个小男孩儿手里把那铜锣接过来:「小的们初来乍到,早饭都没钱吃呢,这不才刚刚开张,就赚了这么点儿。不够的话回头我凑足的再给您送到府上去。」
  「嗯。这还差不多,谁让你也姓张呢,就这样儿吧。」那为首的混混儿看了一眼铜锣,向后一摆手,立刻有手下掏出一个小布袋来,张开了口儿,那小伙子急忙把铜锣里的钱都倒了进去。
  柳玉莲看了,恨得牙直痒痒,人家早饭还没吃呢,饿着肚子练了半天,好不容易赚了这几个钱,全被这群混混儿给拿走了。
  她有心想出来打报不平,可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出面,不一定是帮了那练把势的,反而可能让混混儿们把怒火发泄到马戏班子的头上,他们再想继续在这里赚钱可就难了。
  想到这儿就把气儿先忍下了,打算等那些人走了,自己悄悄跟上去,认准了门儿,晚上去偷他娘的,再悄悄地把钱还给那些卖艺人。正想着,场子里又起了变故。
  那混混头儿见手下收了钱,并不就走,站在那里道:「你们接着练吧,都会什么绝活儿呀,练给我看看。」
  那小伙子哪敢不依,人家没砸场子就算是好的,于是陪着笑脸儿道:「回五爷的话,这不正练椅子顶呢么,练的不好,让您见笑,兄弟们,把家伙打起来,给五爷好好练一套看看。」那两个小姑娘刚才才开场,还没来得及练两个动作就出了这样的事,站在桌子上半天不知所措,如今见一场危机过去,打起精神又练起来。
  那群混混儿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八仙桌儿上的两个姑娘,柳玉莲在旁边看着,见那混混头儿的眼睛一味地往人家的胸脯儿、屁股和裆那儿瞧,心里的怒气又开始升起来。
  也是该着那群混混儿倒楣,看着两个姑娘练完了,那混混儿头儿领头喝起彩来:「好,不错不错,这两个丫头模样也好,把势也好。哎,过来过来,五爷有赏。」两个小姑娘不敢不过去,急忙过来给他道了个万福。
  混混儿头儿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分在两手道:「来,一人一份儿,接着。」「谢谢五爷。」
  两个小姑姑急忙把自己的衣襟儿拉起来,那意思是让混混头儿把钱放在衣襟儿里。
  「嗯?这算什么样子?怕五爷弄脏了你们的手啊。」两个姑娘面有难色,却又不敢违抗,只得伸了手出来。混混头儿把钱往两只小手儿里一放,藉机把她们的手都给抓住了:「嗯,这小手儿真嫩,嫩得能掐出水来。」
  两个姑娘臊得脸通红,想往回抽手,却被紧紧抓着,怎么也抽不出去,好不容易抽出去了,混混头儿又把手伸向了两个姑娘的脸:「这小脸蛋儿长得多好。」两个姑娘急忙向后仰头想躲开,混混儿头儿却一瞪眼,又「嗯」了一声,吓得两个姑娘不敢再动,让那混混儿头儿把她们的脸蛋儿好生捏了几把,泪花儿在眼睛里乱转。
  「嗯,不错。今天是老子的生日,正好请了个堂会,你们两个晚上去我家里,把你们刚才练的那个在桌子上打滚儿的再去演演,啊。」
  「五爷,您是要我们去演堂会,我们正求之不得呢。」姓张的年轻人急忙走过来。

  (十五)

  「你们那玩意儿有什么看头,白耽误功夫,就她们两个的把势还看得过,就她们两个去吧。」「五爷,您看两个家妹年纪这么小,不知礼数,恐怕扰了客人们的雅兴。」
  「不怕,有五爷我耽待着呢。」
  「她们万一出个错儿,五爷您在客人面前也不好交待呀。知道的说家妹们不懂礼数,不知道的得说五爷您打了眼。不如这么着,我带着家妹去,帮她们搭搭场子,也免得冲撞了客人们。」  「我要你们这些糟蹋粮食的货干嘛,老子看的就是她们,别人的我还没兴致看呢。」那年轻人彷佛看出五爷的恶意,好说歹说也不肯让两个妹妹单独去演堂会,那五爷便恼了道:「怎么?给脸不要脸是不是?你们还想不想在这地盘儿上吃饭了?不答应老子,今天就把你场子给你砸了,叫你们想演也演不成!」
  「五爷,您别生气……」
  「别废话,想不想在这码头上混饭吃?竟敢驳老爷我的面子?」「五爷……」
  「来,砸!」
  「慢着。」
  柳玉莲再也住了,别的事儿都好说,就只是关于女孩子受欺负的事,她是一定要管的:「这位爷,这买卖是两相情愿的事,人家不愿意,你何必强求呢?」
  「哪个不长眼的裤裆破了把你露来来了?敢管老子的闲……」张五爷话说了半截,等回头看见柳玉莲,后半截话又缩了回去,这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因为从人群里走出来的这个姑娘实在太漂亮了:「哟,没想到,这小丫儿头比那两个强多了。哎,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到这儿干什么来了?拜码头了吗?」「姑奶奶又不卖艺,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用拜码头。」
  「好好好,看在你长得俊的面子上,不拜码头,五爷我也不怪罪你。我问你,你是想替她们说情啊?还是想挡横?」「说情怎么讲?挡横又怎么讲?」
  「要是说情嘛,凭你的小模样,五爷我就应了,不过,她们不去了,五爷的堂会怎么办?只好叫你去顶了。」「要是挡横呢?」
  「挡横?就凭你?五爷我一生气,像个小鸡子似的把你一掐巴,拎回家去作烧鸡吃。」「哎哟,五爷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不就是唱堂会吗?不知五爷想看什么节目呀?」玉莲装着害怕的样子说。
  「你会什么呀?」
  「我不会唱曲儿,也不会跳舞,更不会滚杯走大绳。我就是会两下子鞭子。」「鞭技?不错,不错,五爷喜欢,那就是你了,跟我走吧。」「那这两位妹妹……?」
  「算啦算啦,有你一个,把他娘的整个儿李家镇的女人都比下去了,还要她们干嘛?」「五爷既然这么大度,不如把那点儿铜钱也赏了她们吧,作艺的,辛辛苦苦一上午也不容易,好歹叫她们一班子人吃顿饱饭,也算到这李家镇来过一回,人家也得说你张五爷的仁义。」「好好好,小子,过来,这个还给你们,你们就在这儿练吧,有我五爷罩着,没人敢欺负你们。」「谢五爷。」
  姓张的小伙子还忙作揖道谢,又把两个妹子叫过来给玉莲道谢,不过他们心里可不情愿,因为听玉莲那几句话,感觉她是个十分随便的女人。
  「小娘子,你叫什么呀?」五爷回过头来又问玉莲。
  「小女子姓柳。」
  「噢,柳姑娘,那就走吧。」
  「等等,我也饿了一上午了,还没吃饭呢,再说,我吃饭的家伙都在客栈里放着,没了它们,我怎么给五爷你唱堂会呀?」「吃饭的事儿好办,今儿个中午,我请你集萃楼吃席怎么样?长顺儿,去店里把柳姑娘的东西取来。」「不必了,我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收拾的好。集萃楼我已经吃过了,我也不习惯,这么着,你叫个兄弟跟我回客栈,帮我交了店饭钱就行了。」
  「好,长顺儿,你跟柳姑娘去一趟,就说柳姑娘是我的客人,有我的名号,他们不敢收你一个子儿。」「这不好吧?我可不是吃白食的,要是不给钱,那堂会我就不去了。」「好好好,长顺儿,却那儿问问掌柜的,该多少钱多少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给。回头帮着柳姑娘把东西拿过来。」「是。」
  长顺儿就是先时让杂耍班子拜码头的那个。他答应一声,跟着柳玉莲便走。
  其实说是帮着算店饭钱拿东西是假,怕玉莲跑了才是真的。
  玉莲为什么要先回店?首先是藉机让这姓张的出点儿血,其次她是出来逛街的,鞭子太大,缠在腰里太显眼,所以放在店里了。
  回到悦来客栈,小二急忙过来把招呼:「柳姑娘,您回来啦?」忽然又看见长顺儿跟在后面:「哟,吴三爷,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您的朋友?我们怠慢了,姑娘您别生气。」
  「生什么气?你们侍候的不是挺好是吗?这位吴三爷是张五爷派来替我算店饭钱的。」
  「哟!我们哪敢跟五爷的朋友要钱呐?您有什么只管吩咐。」掌柜的听见说张五爷,赶紧从柜台后面跑了过来。
  「陈掌柜的,少说废话,五爷说了,该多少是多少,一个子儿也不准少给。」长顺儿黑着脸道。
  「这个……」
  掌柜的不知是真是假,疑惑地看着长顺儿。
  「费什么话呀?说给钱就给钱,你敢不接着,回头拆了你的店。」「是是是。」
  掌柜的心里说:「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先给柳姑娘弄午饭,吃完了我们还得回去呢。」「是。小二,赶紧给姑娘和三爷备饭。」
  柳玉莲也不客气,坐在桌边,点了四个菜一个汤,这顿饭就同她平时点的大不一样。
  她是个女孩子,练武的人需要营养,所以并不吃素,但也最多就是要个什么鸡蛋妙木耳、肉片炒蘑菇什么的。今天可不同,反正这张五爷的钱也不是好来的,没必要替他省钱,所以这四道菜,哪一道也得两儿八钱的银子,听得长顺儿直咬牙。其实就算是五爷自己请柳玉莲吃席,那一桌儿二、三两银子也就算不错了。
  菜一端上来,柳玉莲先每样嚐了一口,嘴里连连赞着好,然后拿筷子指着盘子道:「三爷,吃呀。」别看长顺儿跟着张五爷那么长时间了,这样精致的菜还真没见过,玉莲饭量小,吃了两碗饭就不吃了,留下的倒是长顺儿风卷残云,连盘子底儿都给舔了。
  吃罢了饭。长顺儿就叫玉莲跟着他走,玉莲道:「离天黑还早着呢,我得睡一小会儿,你也找个地方歇了吧。」说着便顾自回屋去了。
  长顺儿怕她趁机跑了,悄悄跟了一段,看见柳玉莲进了甲字房,可就犯起了嘀咕,心里说:「怕是要坏,一个单身女子出门儿,敢住甲字房,那可不是一般人物,老大今儿怕是要倒楣了。」为什么?这甲字房是悦来客栈的头一号儿,是上房中的上房,一般行路的哪住得起呀?所以,这长顺儿见柳玉莲回了屋,急忙跑出店外,在街上找了个小混混儿,安排他替自己在这里看着,自己如飞一般跑回舵子里,找张五爷去报信儿。
  这张五爷名张成,是李家镇土生土长的,从小好勇斗狠,加上曾经跟着个走江湖的镖师学了几手功夫,渐渐坐上了李家镇黑道的头把交椅,还混了个绰号叫混世小霸王。
  见长顺儿跑回来,便问:「我不是叫你把人带回来吗?人呢?跑啦?」「老大,这人要是真跑了就好了,怕的是她不跑,晚上真来了怎么办。」「说什么呢?」
  长顺就把店里所见说了一番:「老大,我看这娘们儿不是一般的人物,说不定是哪个官家的大小姐,咱要是把她给得罪了,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哇。」
  「未必吧?有钱人多得是,住甲字房就一定是官儿小姐?再说了,哪有官家大小姐在外面这样出头露面的?就是富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可能孤身一个在外面跑。我看她也是江湖人。」
  「江湖人?老大说得有理。不过……江湖人,住在甲字房,也不是一般的江湖人。」
  「只要是江湖人就没有什么可怕,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六扇门里的人,对咱们也得客气三分,怕什么?我又不是要吃了她,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是她理亏在先,咱们江湖上的规矩,挡横的得先亮字号,她不亮字号,不算咱们不够朋友。」
  「是。」
  「娘的,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就算不能同她睡一宿,摸摸她的小脸蛋儿也叫人痛快。你快去盯着,到时候把她接过来,别让她跑了。」

  (十六)

  长顺儿到客栈的时候,玉莲还没出屋,一直等到未末时分,才见她施施然从楼上下来。
  此时的柳玉莲,里面是大红的短打,外面是红绸子披风,软底的牛皮快靴,腰里缠着那条牛皮鞭子,与先时在街上穿裙子的打扮相比,更添了几分人才,把长顺儿看得都快傻了。
  「吴三爷,小女子贪睡,没误了你们五爷的事吧?」「没有,没有,不急,您请。」
  两个人招摇过市,直奔张成的总舵。
  吴长顺儿是全镇的人都认识的知名人士,再加上一个仙女一般的柳玉莲,吸引了街上人的目光,一个个议论纷纷。
  李家镇再大也只是个镇子,屁股大的地方,消息传得甚快。其实,西校场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全镇,大家都知道,一个弱女子,竟敢挡张五爷的横,一定没好果子吃,整不好会叫张五爷扒光了捆在大门外示人,一个被人传得天仙一样的美人,光着身子绑在街上那是什么样的风景?所以很多好事的都憋着看热闹呢。
  当然,大家对结果也都一无所知,敢挡五爷的横,估计不是一般人物,出丑的不一定是那女子。
  对于李家镇的居民来说,他们怕张五爷,但出于乡土之情,他们可不希望张五爷栽,最好是来个皆大欢喜,叫张五爷收了这美人儿作夫人。
  所以,柳玉莲从街上一过,后面就跟了一大群,而且是越来越多,玉莲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就是想叫张成当众出丑。
  转眼来到张成的总舵,玉莲一看那门楼儿,没王霸天家的大,但装饰可精致得多,一看就是江南富庶之地。
  见是长顺儿带来的人,门口把门儿的没敢拦,玉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院子也不算大,同样精致漂亮。
  吴长顺叫玉莲在院子里候着,他自己到里面去通禀。
  不一会儿,张成从里面出来,打个揖手道:「柳姑娘,方才在外面忘记问了。柳姑娘看上去是道上的人,能否请教姑娘的门派的,只怕慢待了姑娘。」玉莲微微一笑:「小女子无名小辈,无门无派,不过一个走江湖卖艺的而已。」张成虽然说不怕,心里总还是担心,万一得罪了柳玉莲的师门,到底还是怕有麻烦,所以有此一问,见玉莲这么说,以为她多半是个女贼,心里踏实了许多,心道:「这便怨不得我了,只是我得小心,要真让你偷了,那我可是引狼入室。」「既然如此,就请柳姑娘去准备准备吧。」
  「小女子也不用什么道具,就只是腰里这条皮鞭,不用准备。」
  「那好,晚饭已经备齐了,请姑娘入席吧。」
  说着向正厅里一指。
  「哎哟,五爷,这我可不敢,我是来唱堂会的戏子,哪敢入席,再者说,古来男女不同席,您还是另外给小女子随便安排点儿吃的就行啦,免得让客人们见了不合适。」「哈哈哈哈,没什么不合适的,老实告诉你吧,五爷我从小没爹没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所以天天过生日,只要有朋友来,就都是给我祝寿的。今天没别的朋友来,就是你一个客人,请吧。」「那我也不敢。」
  「怕什么?这李家镇里,只要是我张五爷作的事,还没哪个敢说不合适的。我叫你入席就入席。」
  「小女子遵命。」
  玉莲心想:「看你有什么鬼名堂。」
  便走进正厅,见里面摆着一张八仙桌,对面两把椅子,两副碗筷,还有一壶酒和四碟子冷菜。
  玉莲等张成坐好了,这才坐在他的对面。
  「来,陪五爷我喝两杯。」
  见张成要抄酒壶,玉莲急忙抢过来道:「还是小女子给五爷倒吧,也算我祝五爷的大寿。」说着便把酒给张成满上。
  张成也是色迷心窍,没看出玉莲是装熊,还以为她是真怕了呢,连着乾了三杯,然后玉莲站起来道:「五爷,小女子既然是给唱堂会的,自当给五爷助助兴。」「好好好,我还真想看看你的绝活。」
  「那咱们到院子里吧,这里地方太小,耍不开。」「好好好。」
  两个人出了屋,玉莲站在院子当中,把腰间缠的鞭子拿出来一抖,「叭」的一声爆响,比麻雷子动静还大。
  「好!鞭子是软兵器,不好练,这么长的鞭子,你能抖起来,功夫下得不小。」张成赞道。
  「五爷夸奖。」
  「不知你要以什么作靶子?」
  玉莲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选好的目标,原来院子时有两棵银杏树,此时那棵雌树已经结了果,玉莲便指着道:「五爷看见那上面的果子了吗,您给指一个,我用鞭子给摘下来。」「好!就那两个吧,打下一个就行。」
  张成指了指离玉莲最近的两棵果子。
  「是这两个吗?」
  玉莲把鞭子慢慢一抖,鞭梢在那果子前面扫过。
  「对对,就是那两个。」
  「您看好了。」
  玉莲嘴里说着,并没有再去看那棵树,眼睛盯着张成,鞭子轻轻一挥,没见鞭杆儿怎么动,鞭梢已经飞起来,在树头掠过,再次发出「叭」的一声鞭响,眼见那两颗相距三尺多远的果子从树上掉下来,却边树叶也没碰到一个。
  「好!果然有准头,你还能打什么?」
  「请五爷出题。」
  「哦?好好……」
  张成环顾四下,见院子里地上放着个石锁,石锁上正有只苍蝇落在那里,便用手一指道:「这个怎么样?」「好,就是牠吧。」
  玉莲嘴里应着,手中的鞭子已经挥起来,这一次没有那「叭」的爆响响,只是「嗖」的一声,那苍蝇便不见了踪影,石锁表面厚厚的积尘上竟然没有一丝痕迹。
  张成也是练武之人,虽然不入流,到底眼神儿比别人强些,长顺儿等人并没有看清,以为苍蝇只是吓得飞走了,张成却看清了,那苍蝇竟然是被鞭梢象针一样刺穿了,又被甩到了院墙上。
  「好,真看不出来,柳姑娘的鞭技已经出神入化了。」张成这是从心底里称赞,江湖艺人中玩儿鞭技的不少,至多也就是准头好,但只能横抽,能把鞭梢象枪一样直刺出去的,那手上就得有点儿功夫了。
  「五爷过奖,小女子可不敢当。」
  「看姑娘的鞭技,恐怕不是一般跑江湖的传授,姑娘的师门到底是哪里?」「我说过,我无门无派,无名小辈,只不过幼时跟着一位打把式的师父学两手而已。」「请问尊师的名讳。」
  「师父没说,教了我两手就走了。」
  「哦。」
  张成想来想去,用长鞭的江湖艺人里面,还真没听说有练到这种境界的,心里便又给自己打气:「怕什么?她不过略窥皮毛,虽然有这样准头,但毕竟是女流,力量就差多了,真同我动起手来,照样手到擒来。」他要是要过玉莲的鞭子来看上一眼,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这把鞭子表面上看只是比一般的长鞭长一些,其实里面夹了细铜丝,分量比一般的鞭子重着两倍有余,就是男的也不一定玩儿得转呢。
  玉莲有这样的鞭子,一是因为她有这样的功力,二是为了尽量少伤人。因为鞭子伤人主要是鞭梢,而鞭身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威胁的,但在鞭子里夹了铜丝,份量一增加,再用鞭身打人的时候,就能像棍一样把人兜飞,摔一下子是难免的,却不会伤筋动骨。
  「柳姑娘真是好鞭技,让爷大开眼界。来呀,看赏。」长顺急忙拿了十两银子过来。
  「谢五爷赏。」
  柳玉莲不客气地接了,却没有像一般艺人那样行礼,张成也没在意。
  「来来来,陪五爷唱上几杯。」
  「五爷,小女子的鞭子也耍了,五爷也赏了,小女子这就告退,哪敢再领您的酒。」
  「今儿爷高兴,看见你鞭子耍得好,日间校场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五爷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正要你这样的美人儿相陪,进来坐。」
  「五爷,时候不早,小女子这就告退了。」
  「怎么?五爷的面子你敢不给?!」
  张成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他是呼风唤雨惯了的,不过此时并非真的翻脸,只是想吓唬吓唬玉莲。
  「五爷的面子哪敢不给,小女子遵命就是。五爷您先请。」玉莲假装害怕,急忙低着头,让张成先进屋。
  这张成也是倒楣催的,柳玉莲此番本是来找茬儿的,但她毕竟是个白道侠女,不会江湖混混那一套泼皮手段,张成现在真答应她告退,她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赖着不走,偏偏张成被美色迷了心窍,心中只想着一亲芳泽,全没看出玉莲的功夫比他高着不是一星半点儿。
  两个人进了大厅继续喝酒,俗话说酒色是一家,连着几杯酒下肚,张成可就忘乎所以,开始用语言挑逗玉莲,玉莲忍着心中的怒气,虚与委蛇,渐渐的,张成就动手动脚起来,一会儿想摸玉莲的手,一会儿想摸玉莲的脸,还想搂着玉莲喝酒。
  玉莲用起轻身功夫,屁股坐在原地不动,却总是在最适当的时机让张成扑空。
  「小美人儿,你把爷惹得兴起,快来让爷抱抱。」张成几次扑空,不由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就来抱玉莲。
  玉莲脚底下稍一用力,整个人连着椅子忽然向后退了二尺,张成一下子绊在玉莲早留给他的腿上,扑通一下子就摔了个大马趴。

  (十七)

  「咦?今儿个爷我没喝多呀?」
  张成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脑袋,还算清醒,怎么就摔了呢?「难道是你这个小娘们儿算计我?」他回头看看柳玉莲,明明还坐在原地,难道自己是从她脑袋上面摔过来的?不可能呀?
  「美人儿,不管是不是你算计我,爷今天一定要抱抱你。」张成的性子上来了,一下子又扑上来。
  这回他留着心呢,发现自己双手一下子扑空,急忙收势想站住,却发现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扑通又趴在地上了。
  这次他可明白了,真是这丫头片子干的。
  他站起来,心中还没着恼:「嘿嘿嘿嘿,小丫头,还敢跟爷我使心眼儿。没关系,爷不喜欢那种一看见我就吓得尿裤子的,就喜欢你这样会使拌子的。」张成这次没有扑,而且慢慢走到玉莲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她的下巴。
  「放尊重点儿!」
  玉莲「啪」地一巴掌打在张成的手背上。
  「哧!还挺有劲儿!」
  张成感到自己的手背很疼,这可不像女孩子打的。
  但他色迷心窍,又伸手去摸玉莲的胸脯,这回柳玉莲可真恼了,脚下又一使劲,身子后退一尺,一伸手刁住了张成的手腕子,用力一拧,张成被制住了反关节,一下子跪在地上。
  「好你个姓张的。本姑娘今天本来不过只想点化点化你,叫你以后不要欺负良家女子,你竟如此不知进退,说不得姑奶奶要教训教训你了。」说完,左右开弓,给了张成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把张成的酒打醒了,却也把他打恼了。
  他使个解法,挣脱了被玉莲扭住的手臂,一下子蹿起来:「反了,竟敢在爷的家里戏弄我,这还了得!来人,把这小丫头片子给我拿下,扒光了扔到街上去。」有些时候,事情是挤兑出来的。
  张成虽然好色,还真没对女孩子过于用强,而且除非对方不过分拒绝,否则也至多是搂搂抱抱,在胸前臀后摸上两把,食色性也,哪个男人又不是如此呢?今天张成本也不过想在玉莲身上占点儿小便宜,玉莲也没想过分找他的茬儿,但两人一顶上牛儿,就越弄越僵。
  玉莲本来是想戏耍一下张成,叫他知难而退,现在一听要把她扒光了扔到街上去,心里的火儿腾地就冲上了脑门儿,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挥手一鞭,就把刚刚冲进屋的长顺儿给送回了院子,扑通坐了一个屁股墩儿。
  然后玉莲一步蹿出屋去,随手把第二个冲到门口儿的小混混儿兜飞了,摔在屋廊之下,然后抢到院子当中喊道:「姓张的,你给老娘出来!」院子里本来站着二十几个混混儿,见同伙儿被打翻了,知道这女子不是好相与,纷纷抄起了棍棒,一拥齐上,想把玉莲放翻。
  玉莲长鞭一舞,指东打西,片刻之间,院子里就躺倒了一大片。
  「好丫头,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逞强,看爷我亲自收拾你。」张成从屋里出来,一看自己的手下都被放倒了,怒火冲天,回手从地上捡了一条棍,便从台阶上下来。
  「慢着,这院子太小,施展不开,要打,咱们街上去打。」「哪个怕你?你莫不是想逃?也好,你今天要是能跑了,爷我就放过你,走!」说着,两个人便走出了院子,来到街上。
  街上等着看热闹的人都在那里等着消息,一见张成和玉莲两个手里拎着家伙出来,知道这回的热闹大了,纷纷后退,给两个人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丫头,事到如今,你想瞒也瞒不住。报个名上面,五爷棍下不死无名之鬼。」「姓张的,你家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叫柳玉莲,江湖朋友送了个绰号叫玉乌龙。」「啊?」
  不光是张成,连看热闹的都吃了一惊。柳玉莲虽然出道时间不长,但已经艳名扬天下,被传为白道第一美人儿,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亲眼见到。
  「你是玉乌龙?」
  「怎么,你怕了?要是怕了,跪地上叫三声姑奶奶,发誓再不欺负女孩子,我便饶你,不然,你也知道我的规矩,我要打你一百鞭。」
  「呸!怕?五爷我自入江湖以来,还不知道什么叫怕,有本事放马过来,让爷我看看你是不是浪得虚名。」张成属于那种宁给打死,不给吓死的人,要他不战而降是万万不能。
  「好,那就怪不得我了。姑奶奶先让你三招!」张成知道玉莲的名头这么响,想来一定是有两下子,自己不拚命怕还真罩不住,所以也不推辞,一上来就是力劈华山、横扫千军、乌龙出海三招杀手,一条棍使得呼呼带风。
  柳玉莲不慌不忙,脚下未见大动,身子如风摆杨柳一般,已经将三招让过。
  「三招已过,再进招儿,我可还手了。」
  「你还手吧,看棍!」
  张成嘴里说着,手脚可没闲着,接连又是几招杀手。
  柳玉莲忽然向后一纵,在让开张成的棍招的同时,也把两人间的距离突然拉开到丈二远近,这是她那一丈八尺的长鞭最适合的距离,随着她脚下站定,鞭子已经出手。
  张成知道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自己使棍,这么远的距离吃着亏,所以用棍花护住要害,向前一进步,想要抢入到五尺之内,第二步还没迈出去,只觉着双膝同时被鞭子缠住,身子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扑通一下子摔在地上。
  「站起来再打!」
  玉莲手一抖,把长鞭收回道。
  「好丫头,看棍!」
  张成当着镇中乡党的面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脸上更陌不开,站起来又是一步冲过来,眼睛留心看着下盘,鞭子却又从上面过来,连他的手带胸缠住,玉莲用力一拖,张成又摔了一下嘴啃泥。
  「再来!」
  等张成第三次摔倒,可就没勇气再战了,他站起身来,把双拳一抱:「玉乌龙果然名不虚传,我张成服了,想怎么样,由你处置。」
  「你是真服了,还是口服心不服?」
  「玉乌龙武艺高出张成甚多,我是心服口服。」「既然如此,我玉乌龙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知道,你打我一百鞭,我张成要是吭一声不是好汉!」「好!今天你对我不敬,我也不追究了。看你白天所为,你欺负女孩了也不是一次两次,本该打你一百鞭,不过看在你是条汉子,我也不为已甚,就减九成,只打你十鞭。」俗话说道亦有道,张成虽然是黑道人物,却是十分顾及脸面,反正今天已经是栽了,倒不如死得英雄气一些。
  「我就脱了衣服让你打,穿着衣服,也算不得英雄。」说着,他还真把外面的长袍脱了,光着膀子一转身,把后背让你玉莲。
  玉莲道:「我可打了。」
  「来吧!」
  玉莲挥起鞭子,一鞭打在张成的后背上,声音不大,只是「啾」的一声,张成后背上的肌肉却痉挛似地抖子一下,眼见得一条细得像丝线一样的鞭痕迅速显现出来。
  玉莲又接连打了九鞭,张成的后背上整整齐齐排了两排鞭痕,像拿尺子比着画出来的一样均匀,张成还真挺住了,一声没吭。
  「我玉乌龙出道以来,被我打过的恶徒也不下二、三十,个儿顶个儿是先下跪求饶,打的时候鬼哭狼啼。你今天挺住我的鞭子,没吭一声,姑奶奶不能不说声佩服,江湖榜上,也算有你一号。告辞了。」「慢!」
  张成穿上衣服,重新抱拳当胸:「能挨白道第一美人的鞭子,张成真是三生有幸,承教了。今后姑娘再到李家镇,务必再到寒舍,张某定会以礼相待。」「不必了,你我黑白两道,本无瓜葛,你要是不再欺负女孩子,也不必再见。若是你屡教不改,那时你就是不请,姑奶奶也会再来。」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十八)

  却说柳玉莲离了张成的总舵,回到客栈取了自己的马匹行李,便离开李家镇往东一直下去,见了村镇也不住脚,一直走了五十余里,这才放缓了马匹的脚步,缓辔而行。
  这便是柳玉莲初出江湖,缺乏定力,虽然作为了一番,心中终是对张成放心不下,所以一心远离是非之地。
  「何必匆匆忙忙,看那马也累了,且下马来歇息歇息。」听见那声音,把正想心事的柳玉莲吓了一跳,举目看去,见道旁的竹林边有一匹无一丝杂色的光板儿白马正在那里吃草,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咦?人呢?难道这马会说话?」
  柳玉莲仔细看了半晌,并不见一个人影,不由心中有些发毛。
  「是哪位朋友在这里?请出来叙话。」
  柳玉莲警觉地看着四周,高声叫道。
  「用不着那么大声,在下功夫虽然不济,耳朵尚可听见。」柳玉莲这回听见声音是从头顶传来,吓得一抬头,却又听见背后有人从高处落地的声音,以为是有人要算计她,急忙圈转马头,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站在地上。柳玉莲一看,竟是那日从王霸天家里救了自己的人,急忙从马上跳下来。
  「不知恩公驾到,小女子失礼了。还不知道恩公高姓大名。」「我可不想给你当什么恩公,怪累的。再说,说不定日后要救你的地方多着呢。就叫我张子平吧。」那书生嘻皮笑脸地道。
  「不管怎样,你救了我一命,对我来说就是有恩,小女子必当报答。」「算啦,报答的事先放放,我也不去想。一气儿走了几十里路,赶快坐下歇歇吧。」「你怎么知道我走了几十里?原来你,你,你跟踪我。」柳玉莲再一次在心里动了气。
  「怎么会呢?我可是比你先到的这里,怎么说我跟踪你?」「……那你……」
  「要想把事办好,靠的是这儿……」
  他一指自己的脑袋:「我是算准了你今天必定由此路过。」
  「哼,吹牛。」
  「这可不是吹的,你在李家镇风光了一回。到了住处,却对张成放心不下,所以要走。是也不是?要走么,就走得彻底,所以中途也不敢停脚,怕张成派人赶上暗算你,是也不是?我算准了你一定会这样,所以才在这里等你。」一下子叫人家说到心里去了,柳玉莲还真有点儿傻。
  「所以我说你还嫩着点儿。要办事,须得事先打探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多少家底儿。你急着忙着要跑,说明你不知道张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他当成江湖屑小之徒。不能识人,这是你第一个不成熟之处。」「难道你知道张成的为人?」
  「当然。张成虽然身处黑道,但是个极讲信用,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不会作暗算人的勾当。第二,你就这么走了,如果张成真是个屑小,找不到你的话,他难道不会把气撒在那几个耍把式的人身上?这不是反而害了他们吗?」柳玉莲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万一因为自己,把那几个卖艺的给送入火炕,自己的罪过可不就大了。
  「第三,你也有理亏之处。据我所知,张成虽然表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却从来没有强迫过青白女子同床共枕。当然,没有男人不好色,但张成从来都是只在对方自愿的情况下才真的有那种事。可你在他舵子里,言语不清不楚,若是他有一天对人说起,你难逃诱人犯罪的嫌疑。
  「即便他真个对那卖艺女有心,江湖上这一路人也不是他一个,对那些江湖艺人来说,逃得了这个狼窝,逃不出别个的虎口,你管也管不过来,也许反而害了她。」「我管一个算一个。」
  「好好好,由你。再一个,你同张成打赌比武倒没什么,不该在大街人多的地方。张成虽然是个黑道,但他对李家镇周边的安定非常重要。
  有了他,李家镇的人不会受到贼盗一流的袭扰,此番你为了一时之意气,当众让他出了丑,如果不是张成江湖经验老道,他在李家镇一带的威信因此降低,其他黑道混混儿又有谁降服得住?
  这里乱得连官府都不敢碰,如果没有张成这样一个人,老百姓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祸害,这难道不是你的罪过吗?
  好在你走之后,我给张成留了一张字柬,告诉他你是他师叔,这样,他也才好下台,李家镇一方的安定也就有了保障。」「你凭什么替我收师侄?就凭你救了我?我就该听你的?」柳玉莲虽然心里很后悔,却不肯改嘴,但话一出口,又后悔了。自己一个堂堂侠女,怎么能对恩人说这样的话呢?现在只要人家想要,连自己的人都是人家的。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黑白两道并不真是那么泾渭分明。」张子平并不在意:「好了,天不早了,前面有家镇店,你我还是去哪里歇歇脚吧。」「你是我的恩公,一切全听恩公吩咐。」
  柳玉莲急忙要把刚才失礼的面子找回来。
  「别一口一个恩公的叫。我没有把自己当过什么人的恩公。江湖侠义,医者心肠。你不是也到处救人吗?可要别人报答过你?不过,本公子倒是真看上你了。」「天哪,要来了。」
  柳玉莲心里一哆嗦:「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恩公不嫌我粗质陋姿,情愿为恩公永奉箕帚。」「我说过,不要你报答,更不会用区区一点小事要胁你嫁给我。说实话,你的武艺高强,我是知道的,可刀来枪往并不是唯一的,还有很多办法,用之以善则善,用之以恶则恶。我知道你不以为然,但我要让你心服口服。」「怎么算心服口服?」
  「你划下道儿来,咱们两个比试比试,也叫你知道我不是江湖屑小之人。如果我赢了,你就嫁我作老婆,如果我输了,我从此不再提这件事,怎么样?」柳玉莲巴不得如此。
  虽然张子平自己不要求一定要她嫁给他,但人家救过自己,既然说出要娶自己的意思,自己就算是人家的人了,就算比武自己真赢了,也决不能就心安理得地就以为自己是自由之身了,这才叫白道侠女一言九鼎。
  「既然恩公这么说,你我又无仇无恨,比武无非点到为止。我们就打个赌。以三次为限,如果你能把我连绑三回,就算我输了,如果中间有一回你被我绑了,我要打你十鞭,但也不能算你输了,要你再重新来过。你看怎么样?」说实在话,她又真的不愿嫁给这个人,所以,只好这样拖下去,也许拖上一辈子,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宁可当个老姑娘吧。
  「这样我岂不是占了便宜?姑娘既然说了,依着你就是。你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走吧,前面且去落店,过得一夜,明早各奔东西,当心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捉你。」「你也小心,要是被我捉到了,可要挨鞭子的。」一路上,柳玉莲心里担着心,万一张子平去店里只要一间房,硬要自己同住,自己也得认,就算人家反悔了,硬要自己侍寝,自己也得乖乖地上人家的床,谁让当初自己错走一步,叫王霸天算计了呢?好在张子平在这一点上还算君子,要了两间上房,并且预付了店饭钱,各自回房后,就再没来找过她,柳玉莲心里却又有些空落落的。
  次日,张子平也没有打招呼,早早起身便走了。柳玉莲心想,这张子平说不定在路上什么地方等着自己,恐怕是要用药,自己还得加倍小心才是。
  柳玉莲时时防范着,却没见到他的踪影,连顺路打听,也没有人见过张子平,也许两人真的是各奔东西?柳玉莲心中安定了一些。
  再次落店,也没见张子平。
  次早起身,走到下午,来到一个小村子,只见一处院落前面围了一大群人,柳玉莲想去人家买些吃食,便走过去,见院门上贴着双喜字,人们却都在摇头叹气,院子里还传来女人的哭声。
  柳玉莲是个菩萨心肠,最听不得人哭,便向院外的人打听,这里出了什么事。

  (十九)

  却说玉莲向路人打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有好事的老伯便道:「别提了,这院子里住的周老儿有他女儿,年方十七,去年许给了邻村张老汉的儿子。小两口儿都是本貌端正老实的人,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本来今天是过门儿的,谁知花轿到了半路,却被山上黑风大王的人劫了去,说是要作押寨夫人。」「这还了得?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瞒姑娘说,这黑风在山上有几百号人马,一个个武艺高强,官兵剿过几次,都叫他打得落花流水,后来也不敢管了。要说这黑风也是个劫富济贫的好汉,却作出这样事来!唉!看姑娘打扮是个走江湖的女侠。不过这黑风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可比,不问也罢。」「那黑风可是三头六臂?」
  「那倒不是,也是一个鼻子俩眼睛。」
  「这不结了,还没有姑娘不敢管的。」
  「姑娘,大话吹得,事可管不得。」
  「道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别人管不得,本姑娘一定管得。那黑风的山寨在什么地方?」「就在这旁边的山里,从那个山口进去,顺山路走个十五、六里就到了。不过我劝姑娘还是不去的好,不然的话,弄不好,连你也折进去了。」柳玉莲就怕别人说她不行,一听这话更是要去闯闯了:「老伯,你去劝劝里面的老伯和老伯母不必伤心,我这就去向黑风要人。」「哎,姑娘,姑娘……」
  那老伯连叫了几声,柳玉莲已经头也不回地骑上马走了。
  对柳玉莲来说,十几里路本来就不算什么,何况还有马呢。
  转眼之间已经进山十里了,路旁忽然一棒锣响,蹿出一伙儿喽罗兵来,用弓箭射住柳玉莲的马前,高声喊道:「呔!这一女子,莫往前走了,再走,我们就放箭啦。」柳玉莲勒住马头,在鞍上一拱手:「列位,请问这是黑风大王的山寨么?」「正是。」
  「请进去回禀你家大王,就说外面有个叫柳玉莲的前来拜山,时间仓卒,不及准备拜帖,多有不敬。」「好,你等着。」
  喽罗兵的小头目急忙差了手下上山去报信,不多时回来道:「我家寨主有请女侠山寨一叙。」
  「好,前面带路。」
  「不知女侠是敌是友,这山上的规矩……」
  「识得。」
  柳玉莲跳下马来,叫喽罗兵将一块黑布蒙了眼,然后摸索着重新骑上马背,由喽罗兵牵上山来。
  到得山上下了马,去了蒙眼布,柳玉莲才知道这山寨很大,里面的房舍虽然简陋,不施油漆,却很高大很气派。
  迎面是「聚义厅」,处处披红挂彩,鼓乐暄天。一众喽罗兵也都是新衣新帽,兴奋异常。
  行至阶前,见一黑脸大汉从厅内迎出来:「哎呀,不知哪方朋友光临敝寨,黑风俗事在身,未能出寨迎接,失礼了,失礼了。」柳玉莲见他身高足有八尺,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再看他十字披红,帽插双花,心中便知原委,便也打了个躬道:「小女子柳玉莲,江湖朋友送个绰号叫玉乌龙。」「玉乌龙?哎呀,久仰久仰。早听过女侠大名,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小寨真是篷壁生辉呀!」黑风一听来人是玉乌龙,嘴上客气,心里却开始打起鼓来,因为他知道玉乌龙是专管欺负女人的事儿的。
  「寨主过奖了。看寨主的穿戴,今天敢是要大喜么?」「正是。」
  「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呐?可曾拜过堂了么?」
  「正要拜堂,姑娘便来了,正好赏光喝碗喜酒。在下在这寨中经营多年,一直未得机会操办自己的事,这山上有几百人,就有几百光棍儿。今日兄弟们下山,正碰上一头好亲,是山下周家的姑娘。我一想,赶日子不撞日子,就是今儿了吧,所以也没来得及通知道上的朋友,失礼啦。」
  「不敢。请问何人为媒,何人为证?庚帖换了不曾?高堂又是哪位?」「在下一个山大王,大老粗儿一个,哪里懂那么多的俗礼儿,拜上三拜,全寨的兄弟们来上一个尽醉方休,也就是了。」「就不问问那姑娘许了人家没有?」
  「这个倒不曾问。嗨,问又怎样,她跟了我在山上,就是押寨夫人,吃穿不尽,总比嫁个庄稼汉子受穷好。」「寨主这话可不在理。有道是盗亦有盗。我听说寨主也是位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好汉,那周家姑娘家道贫寒,寨主劫了她,却不是坏了你的好名声?」「姑娘这话怎么讲?」
  黑风早就猜到这玉乌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寨主平日名声不错,何必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坏了自己的名头?听我好言相劝,还是把周姑娘送下山去,交给她夫家,成全她们小夫妻一场,也算寨主又作了一件好事。」
  「这个……」
  那周家姑娘生得十分美貌,黑风哪里舍得:「姑娘此话差矣。俺在这山上为王,到今年虚龄三十,尚是光棍儿一条,好不容易得这一门好亲,姑娘却叫我拱手送人?」「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难道以寨主这样人才,真就找不到一位如意夫人么?」「唉,我黑风是占山为王之人,一般好人家谁敢把姑娘送进山寨里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家三世单传,若不如此,岂不断了我家香烟?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姑娘可去问问,哪个山寨的押寨夫人不是这样娶上山的?」「寨主既然知道我的名号,自然知道我的性情。别人怎样,我不知道。寨主今天这事,叫我赶上了,就一定要管。」
  「姑娘是想挡横了?」
  「寨主若是听我好言相劝,我们便是朋友。寨主若是一意孤行,本姑娘今天就是来蹚这趟混水的。」
  「姑娘是江湖人,自知江湖的规矩。要挡横,须得让我掂一掂斤两。」「好说,寨主划下道儿来,本姑娘奉陪也就是了。不过,你是想单打独斗呢?还是想群殴?」
  「哈哈哈哈。」
  黑风大笑起来:「本寨主是什么样人?一向堂堂正正,岂会作那屑小之徒。漫说你不过是个弱女子,便是常山赵子龙在此,本寨主宁可丢了这颗头,也不会坏了道儿上的规矩。」
  「那好,就请寨主划道儿吧?」
  「远来是客,你又是坤道,哪有本寨主划道儿的道理。就请姑娘出题。」「好,不知寨主用何兵器?」
  「刀。」
  「好,小女儿习惯用长鞭,咱们就来个刀对鞭。」「不妥,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愁,刀枪无眼,如果伤了姑娘一丝一毫,不是男子汉所为。」
  「没这个金钢钻儿,不敢揽瓷器活儿。没这个把握,本姑娘也不敢只身拜山。」
  「那也不妥,这样吧。你使的是轻兵刃,便打上我,也无性命之忧。我换件兵器,就使齐眉棍你看如何?」
  「看来寨主是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啊。」
  「不敢,只是刀、棍都要力气,我是粗人,所以练刀棍多些而已。」
  「那好,就是这样。咱们点到为止,也不论几个回合,只要兵器沾着衣服,就算输了。」
  「好。就依姑娘。不过,咱们要事先说好,输了如何,赢了如何?」
  「若是我输了,扭头下山,不再管寨主闲事。若是寨主输了,就把周姑娘送下山,你看如何?」
  「这倒公平。我看姑娘也爽快人,这样如何?我现在就叫人送周姑娘下山。这头亲我不结了,不过,我若不幸赢了,就请姑娘作我的押寨夫人如何?」
  「这个……」
  柳玉莲却不敢答应,因为那边有个该死的张子平呢。她虽然嘴上强硬,却不知道黑风的武艺究竟如何,自己可不敢答应嫁给他,万一真个输了,自己不就成了一女二嫁了么?

  (二十)

  「姑娘可是怕了?」
  「姑娘从小到大,还不知道什么叫怕呢。」
  「那你是答应啦?」
  「别的事都可答应,唯独此事不能答应,本姑娘已是有许了人家的人了。」「本寨主是个山大王,就是寡妇也不在乎,何况只是许了人家。」
  「请寨主口下留德。」
  柳玉莲立刻便恼了。
  「姑娘莫急。天下有姑娘这样人品的,实在难找,今日与姑娘一战,也是三生之幸,我即要放周姑娘下山,总要赌个彩头,姑娘若是怕了,便请下山,莫妨碍我拜堂。」
  「这……」
  柳玉莲急得直搓手,此时若是答应他,万一自己真输了怎么办?正在此时,寨门方向有人喊道:「慢来慢来,听在下一言。」众人回头望去,见张子平踩着树梢飞进场中。柳玉莲是知道他轻功的,黑风却吓了一跳。
  「请问哪个道儿上的朋友?」
  「在下张子平,没有名号,特来拜见黑风寨主。」张子平轻轻落在两人中间,拱手道。
  「有礼有礼。请问侠客此来何事?」
  「只为这位姑娘。」
  「哦?」
  「这位姑娘已与我有赌约在前,我若赢了她,她便嫁我为妻,所以她不敢答应寨主的赌注。」
  「原来如此。」
  「我知道姑娘是个言出必践之人,若是不幸输给寨主,她便背了与我之约。所以我特来插上一脚。我看这样,我替姑娘答应下,不过,若是她输了,寨主也当与我比试一场,若是我输了,我与她的赌赛便不算数,让她留下作押寨夫人,你看如何?」
  「这样也算公平。」
  「你凭什么替我作主?」柳玉莲气坏了,冲着张子平吼道。
  「你不是说,我要你怎样,你便怎样吗?」
  张子平一问,柳玉莲就蔫儿了,没想到自己竟被他当成赌彩,自己却又不敢说个不字,听得冲着黑风咬牙切齿道:「好!既然我家恩公这么说,我便答应你。不过,要是我侥幸赢了,那便怎样?」「听凭姑娘处置,便要我这颗头,黑风亲自摘了瓜送你。」
  「我也不要你的头,你若输了,让姑娘打你三十皮鞭。」
  「这个好办。如此一言为定。」
  「我作保人。」
  张子平一旁道。
  赌约已定,黑风回头命二寨主:「速送周姑娘下山,再带二百两银子,一半给她夫家,一半给她娘家。」看着二寨主把人带走了,黑风这才脱了吉服,换上短打,自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条齐眉棍,拉个架式道:「姑娘请进招。」「那我就不客气了,看鞭!」
  柳玉莲话音刚落,缠在腰间的长鞭已经解开,一抖手之间,细细的鞭梢如怪蛇吐信一般直直地奔了黑风的眼睛。
  「好鞭法!」
  黑风由衷地赞了一声,知道软兵器不能随便用兵器格挡,忙一摆头,躲过一鞭,随手一棍扫向柳玉莲的双脚。
  柳玉莲脚跟一拧,双腿一纵,让过一棍,长鞭已随转身之势收回,随即又打了出去。
  那黑风的棍法也快,一棍不中,又是一棍奔柳玉莲左肩,这次却是鞭棍同时打到,此时两个的兵器若是继续进招,将是个两败俱伤的场面。
  练武人讲的是,未曾有功,先求无过,所以鞭棍齐到,又一同收回,心中都暗暗佩服对方的武艺好。
  两个人在聚义厅前一场争斗,把喽罗兵们看得眼花缭乱。
  足足打了七、八十个回合,这才分出胜负。
  原来黑风长于用刀,用棍次之,虽然主次之分,已有欠缺,加上男女交手禁忌颇多,女人的胸、臀、腹、裆都不能碰,使黑风的武功大打折扣,这一来二去,便打了这么长时间。
  此时柳玉莲又用了一招儿古树盘根,紧接了一招白蛇出洞。黑风用棍梢一格,想让长鞭缠在棍上,将鞭向回一夺,柳玉莲的力气没他大,丢了兵器就算输了。
  没想到柳玉莲的身体极软,这一鞭出去,身子跟着探出,就比看上去长了三寸,只这三寸之差,鞭子在棍上一缠之际,鞭梢儿便碰到了黑风的袖口。
  黑风将棍一丢,跳出圈外,把手一抱拳:「姑娘好武艺,黑风输了,情愿领罚。」说着,把短打一脱,赤膊着侧身一站道:「姑娘请动手。」柳玉莲其实打了这许久,知道自己赢得很侥幸,很佩服黑风的武功,又见他如此言出必践,也觉刚才的赌打得有些小气,便道:「寨主武艺高强,方才是让了我一招,算不得输。」
  「姑娘好鞭
  法,本寨主输得心服口服,就请姑娘动手。」张子平在旁边道:「黑风寨主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不似一般屑小之徒,说出的话如板上钉钉。你便践约吧,不然,寨主以后难在江湖立足了。」黑风感激地道:「还是张大侠知道我的为人。」
  「如此,小女子就得罪了。」
  柳玉莲无奈,只得轻轻打了三十鞭。
  虽然是轻打,仍然打得黑风一后背的血痕,黑风并没有皱一皱眉头。三十鞭打过,黑风反倒笑了:「姑娘如此手下留情,可不像玉乌龙的风格。咱们今日是不打不成交,我黑风愿意交你们这样的朋友,不知两位肯否屈尊?」「黑风寨主果然英雄,小弟高攀了。」
  张子平很痛快。
  柳玉莲却道:「张大侠是我的恩公,我怎敢与恩公的朋友结拜?以后我就叫寨主恩兄吧。」
  「好好好,来来,张大侠,你我就摆设香案,八拜为交,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上刀山下火海,必定告诉我一声,不然不够朋友。」
  「有这样事自然忘不了寨主。」
  两个人序起年齿,自然是黑风年长,便作了大哥,两人八拜为兄弟。
  黑风在厅上设宴,款待二人,席间,张子平道:「哥哥不必为继承香烟之事为意,兄弟也识得几个江湖侠女,个个貌赛天仙,哪天我寻个合适的,向她们师门替你提个亲便是。」
  「此事便全仗兄弟成全了。」
  黑风更加高兴。
  在山寨中歇息一夜,两人告辞,黑风送出寨门之外,拱手而别。
  张子平与柳玉莲在山路上并辔而行,玉莲道:「想不到黑风原来是如此豪爽之人。」
  子平道:「你见的坏人多了,便把所有黑道上的人当成坏人。黑道与白道虽行事方式上有所差别,其实真正的万恶之徒并不多,而且黑道中也不乏侠肝义胆之人。当年孟良、焦赞、牛皋不都是绿林中人么?」
  「只是不该强抢民女。」
  「这也怪不得他们。山大王背负盗名,谁家愿意以女相嫁?不过,他们也要生儿育女,不这样怎么办?哪个山寨中的押寨夫人不是这样抢来的?说岳全传里面的牛通不也是抢来的媳妇么?」
  「难道女人就该被人家抢啊?」
  柳玉莲一听,又不高兴了。

  (二十一)

  正应了张子平的话,生气会让人变傻。
  柳玉莲这一生气可坏了,耳不聪目不明,就没注意到张子平一直在集中精力关注着她,趁她生气一扭头的当口,猿臂轻伸,把她连胳膊抱住,一拖便拖过马来,横放在自己的马脖子上。
  「啊?你?」
  柳玉莲吃了一惊,想挣扎,两只玉手已经让人家扭在背心里。
  柳玉莲虽然武艺不弱,但力气怎么也比不得男人大,何况两手背在后面,更用不上劲儿,张子平只用了一只手,便把她两个手腕交叉拿死,腾出一只手来,自腰间取了绳子,几下子就把柳玉莲的手腕子捆上了。
  「你!你使诈!」
  玉莲气坏了,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说过,我就是个江湖小混混儿,只要能达到目的又尽量不伤人,什么办法都会用,这算我赢你一回了。」张子平说着,把横担在马背上的玉莲扶起来坐好,自己在背后搂着她。
  捆住她手腕的绳子很长,张子平把余出来的绳子自她腋下穿过,抹肩带颈,自另一边腋下穿回来,兜住手腕再穿过颈后的绳子一勒,便把玉的手腕高高地吊在背心里。又左穿右穿地把她两条大臂也兜住拉紧,然后打个结,把玉莲捆得结结实实的。
  柳玉莲想挣扎却总也使不让劲儿,让人家在背后搂着,呼吸都能吹到后脖梗子,屁股差一点儿挨到人家小肚子上。那绳子抹肩的时候,张子平的手离她的酥胸不过一指远,紧张得她气都不敢喘了。
  人捆好了,张子平把玉莲横抱在身前,笑着道:「我现在想……」说着便把嘴唇往她脸上凑。
  「啊--」
  柳玉莲吓得尖叫起来:「不许动我,我还没嫁给你呢。」「我要是硬来呢?」
  「不许,不要,求求你了,啊--」
  柳玉莲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好,不动你。下次让我抓到,我可没这么客气了。」张子平说着,止住自己的白马,等玉莲的马跟上来,把玉莲放回到她自己的马背上。
  「好了。我走了。」
  「啊--别走,给我解开。」
  「免了吧,我武艺不如你,万一解开你,你回手就把我点了穴,那不是得不偿失吗?」「那你也不能让我这么捆着,万一路上跳出两个蝥贼怎么办?」「那好吧。」
  张子平从靴筒子里摸出一把小刀塞在柳玉莲被捆着的小手里:「自己把绳子割了吧。」然后打马便走了。
  柳玉莲自己割开绳子,再想追张子平,已经不见了踪影,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张子平,你个坏蛋,下流痞!你等着!等我抓住你,打得你屁股开花!」柳玉莲喊了半天,也没人理会她,只得骂了一阵,总算把气儿消了。
  出得山来,回到周姑娘家所在的村口,见几个村民站在村口上,一看见她,一个半大小子便往村里跑,另有一位老者急忙上前施礼:「女侠慢走。」「请问老伯有什么事?」
  玉莲急忙下了马。
  「你可是昨日在周老儿家门前那位女侠?」
  「不敢称女侠,正是小女子。」
  「昨日黑风寨主派了二寨主来给周老儿家坐银子,说是女侠上山说情,寨主叫把周家姑娘送回给她婆家去了,周老儿知道女侠出山,定要由此经过,所以央我们在村口轮流等待,务必把女侠拦住,他好亲自道谢。」
  「这又何必,世间人管世间事,我不过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
  「那不行,受人之恩,连个谢字都没有,那叫周老儿怎么好意思,还是请女侠随我同到周老儿家坐坐。」
  正说着,便见一对五十岁上下的农夫农妇跌跌撞撞地跑了来,嘴里喊着:「女侠在哪儿,千万别让女侠走哇。」玉莲知道是周老伯夫妇,便迎上去。
  离着还有七、八步远,那老两口子已经扑通跪下了:「女侠呀!你是活菩萨,小老儿夫妻拜谢你的救命大恩呐!」玉莲想拦着却一时够不着,只得躬下身还礼,并作个搀扶的架式:「两位老人家快快请起,小女子生受不起。」那时候男女授受不亲,玉莲虽是江湖女子,顾忌不多,这个时候还是不会直接去搀周老伯,所以只能作个架式,却把周家婶子搀起来。
  周家婶子一把抓住玉莲道:「恩人呐,快随我回家住上几天,我亲家说了,昨天给他们小夫妻拜完堂,够着三天了,他们全家亲自过来给你道谢。」「婶子,点点小事,何必这么劳师动众的。我一个晚辈,又怎么受得起你们的礼,还是免了罢。」「不行,恩人,你不能走,不然亲家母非把我吃了不可,快回家。」周家婶子什么也不肯松手,彷佛一撒手人就会飞了似的。
  一旁又过来几个年纪不同的女人,嘴里劝着,把玉莲拥到了周家。
  玉莲也知道,不叫他们当面道谢那人家是一定不干的,反正她行走江湖,并无一定之途,所以便在周家住下。
  三天回门,周老伯的亲家公夫妇领着新婚的小夫妻一齐到了,玉莲看那周家姑娘,果然十分俊俏,难怪黑风舍不得放手。
  两家老人作东,在村子里大排宴席,一是给玉莲道辛苦,二也是给小两口儿贺喜,热热闹闹地闹了一天,玉莲这才得告辞出来,重新上路。
  简断节说。
  柳玉莲离了周家,一路无书,又走了两天,来到陈庄集,也是个大镇甸。
  来至在悦来客栈门首,敲门进去,向店小二询问有无上房。
  小二道:「有有有,后院尚有上房一间,我带姑娘去。」玉莲到了客房,放下行囊,洗了洗脸,点了几样点心当晚饭,然后坐在桌边饮茶。
  忽然听见后面马叫,彷佛有自己的马,觉得奇怪,便把小二叫来问道:「后面可是我的马叫?」
  「正是姑娘的马。」
  「那马轻易不叫,敢是你家马厩里有什么故事?」「等我去看看。」
  一会儿回来道:「可是怪了,方才喂马的伙计说,姑娘那匹马一牵过去,本想拴在西边槽上喂草料,哪知它便叫起来,说什么也不肯上西边去,东边有匹白马也跟着叫。后来伙计想,莫非这两匹马认识,就把姑娘的马牵过去了,您说也怪了,两匹刀拴在一起就不叫了,亲亲热热的,好像挺熟。」
  「哦,我知道了,那白马的主人是不是一个年轻武生公子打扮的人?」玉莲知道是马是合群的动物,那白马一定是张子平的。
  「正是,原来姑娘认识他?」
  「见过,不算熟,他住哪里?」
  「就住那边甲字房,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说是要等朋友,原来等得是您。」
  「不,不,不。我同他又不熟,他等我作甚,一定是要等别的什么人。他现在在房里吗?」
  「不在,吃过晚饭便出去了,大概是逛街,除了吃饭,他很少在店里。」
  「哦,是了,辛苦你。」
  「别客气。」
  「哼!张子平,你今天落在姑娘手里,看我不好生教训你一顿鞭子!」等小二走了,柳玉莲咬牙切齿地说道。

  (二十二)

  入夜,四周一片静寂。
  柳玉莲早已换好了夜行衣,躺在床上,耳朵贴着床屉,利用楼板的传声细细听着。
  练武之人,耳力特好,她从那些杂乱的声音中,细细区分出哪一个才是张子平的声音。
  张子平睡得很香,但并不打鼾,柳玉莲听得他出气儿均匀了,便悄悄爬起来,自墙上取了自己的鞭子缠在腰里,又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条牛筋绳放在百宝囊里。
  蹑手蹑脚地开了房门出来,使用出踏雪无痕的功夫,转眼到了甲字房的门外,细细听了听,张子平的声音依然如故。
  先将灯油滴在门轴处,又自靴筒子里拔出张子平给她的那把匕首,轻轻拨开门闩,迈步进屋,蹲在地上听了一阵,再回手把门带上插好,这才趴在地上,以蛇行之法爬到床边。
  悄悄支起上身,把头从床边伸出去,见张子平正用被子蒙着头大睡。
  柳玉莲心说:「这回看你往哪里跑!」
  站起身形,取了绳子在手,向前一进步,便把被子撩了。
  「咦?」
  她轻轻咦了一声,觉得不妙,因为被子里根本没有人,只是两个大枕头。
  「嘿嘿。」
  忽然听到张子平坏坏的笑声,低头一看,原来张子平就在床底下。刚才她的注意力只在床上,近在咫尺,却没发现他。
  柳玉莲以为张子平只是轻功出众,武艺并不如自己,此时他躺在床下,轻功也使不出来,于是偷袭变成硬拿,伸手去叼张子平的手腕子。
  「且慢。」
  张子平轻道,然后用手一指。
  柳玉莲不敢低头,只把眼睛向下,用余光一看,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只见一把小小的钢钩钩在自己裤带头上,小钩的绳子就捏在张子平的手里,只要张子平轻轻一动,自己的裤子哗啦向下一落,那她就死得过了。
  「你!」
  柳玉莲又气又恼,却不敢反抗。
  眼睁睁看着他把绳子轻轻一拉,柳玉莲怕裤带松了,只得向前紧跟,一直到自己的大腿紧贴到床边。
  「别动啊,动一动我可就什么都看见了。」
  张子平轻轻笑道。
  「你,你这下流痞!」
  柳玉莲骂道,却又不敢出高声,怕被邻屋的客人听见。
  「把手背过来,绳子给我。」
  张子平忽然就出现在柳玉莲的背后,柳玉莲欲待不从,要害被那条绳子制住,只得乖乖地把两只小手背过去。
  张子平自玉莲的手里把绳子拿过来,理了理,往她肩头一搭,抹肩头拢二臂,转眼就把玉莲五花大绑捆住了。
  「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儿来的,须怨不得我。」张子平的身子紧紧贴着柳玉莲的后背,搂着她的肚子,用一只空着的手把她裤带上的小钩摘了,然后轻轻一推,柳玉莲就趴在了他的床上。
  「你想怎样?」
  柳玉莲这回可害了怕,声音都哆嗦了。
  「我上回说了,再抓住你可不会轻易放过。」
  「你打我把,不许动我的身子。」
  柳玉莲此时像个小可怜一样。
  「那可说不好。」
  「你敢动我,我就死给你看。」
  「我要真想动你,你死得了吗?」
  「不许动我。」
  柳玉莲没了辙,眼泪叭嗒叭嗒落在床上。
  「哭什么?好好好,我不动你的身子。动动脚总可以吧。」说着,张子平又从床帐后边取出一条绳子来,把柳玉莲的两只脚踝子一抓一拎,将她整个儿人拖转过去,顺着床趴好,然后把她的快靴和袜子趴下来,用绳子一圈一圈缠在那两只细细的脚踝上,趁机就在那一双娇嫩的玉足上摸了几把。
  柳玉莲又羞又气,却只能含泪忍着,任人家把脚丫儿在背后一折,就捆了个四马倒躜蹄儿。
  张子平又脱了鞋自己爬上床去,跪在柳玉莲后边,柳玉莲以为他要欺负自己,吓得连声轻呼:「你敢动我的身子,我就不活了。」张子平也不理她,只管把她的两膝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用剩下的绳子把她的脚腕和大腿横着勒了两道,这是因为柳玉莲武艺高强,身子比一般女子柔软,普通的办法怕捆不住她。
  等捆绑停当了,张子平才把柳玉莲的腿放下来,自己坐在她身边,用手握着那一双柔软的玉足道:「怎么样?又让我捆上了吧?」
  「你使诈!」
  「兵不厌诈嘛。这回可是怪你自己,你要是不来偷袭,我怎么捉你呀?这可是第二回了。」
  「我只是一时大意,下回可别想。」
  「好,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把玉莲的绳子一道道解了,然后向后一纵,退出五、六步远,随手把房门开了道:「走吧,不然人家该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深夜闯进男人的屋里,你可是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了。」柳玉莲穿好了鞋袜,气哼哼地从他旁边走过,见他一直作着防备的姿势,知道今晚想报仇是不大可能了,只得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屋里,越想越生气,觉也不睡了。

  (二十三)

  却说柳玉莲为了再遭暗算而生气,睡也睡不着,躺在那里发呆。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年轻女人的尖叫声。
  柳玉莲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出门便上了房,运起轻功,直奔叫声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是从一处农家小院儿里传来的,声音很惨。
  柳玉莲到得院中的房上,见正房里点着灯,里面人影乱晃,女人的叫声便是从那里传出的。
  她纵身过去,用舌头舔破窗纸向里一看,肺都要气炸了。
  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少妇趴在竹床上,身上只穿了一条小红肚兜儿,两只手抱着枕头在那里喊叫,床边一个健壮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藤条,正一下一下地抽在女人赤裸的屁股上。
  「呔!大胆狂徒,竟敢欺负良家妇女,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她这一喊,屋里的叫声和藤条击肉的声音一齐停了,只听那个男人喊道:「外面是哪个?老子管教自己的老婆,干你屁事?」「本姑娘今天还就管定了,你给我出来。」
  「你个小娘们儿,敢跟老子这样说话,等着,我出去了。」柳玉莲退到院子中间站定,见房门开了,那男人骂骂咧咧地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粗绳子:「你这小娘们儿怎么进来的?夜入民宅,非偷即抢,看老子不拿你去见官。」玉莲笑着:「想来你也不知道我玉乌龙的名头,今天姑娘便叫你瞧瞧本姑娘的手段,让你以后再不敢欺负女人。」「什么玉乌龙,玉乌龟吧?」
  说着便向玉莲抢过来,伸手便抓她的胳膊。
  眼看着玉莲的手腕子就被叼住了,玉莲不知怎的一转身,那男人的手已经被拧到了背后。
  「哎哟!小娘们儿好大的劲儿!」
  那人叫了一声,想挣扎,却被玉莲拿住了反关节,说什么也挣扎不动,反而被玉莲拧得蹲在地上。
  「本姑娘有个毛病,见到欺负女人的,就一定要揍他一百鞭。」「这是哪里野丫头,竟敢闯到老子家里放肆!」那男人还在嘴硬,手却动不了,玉莲轻轻移步,他便只得跟着走,一直来到前廊下,玉莲将他手中的绳子夺了,顺手把他手腕子捆上,在廊柱后面一绕,转眼又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让他抱着柱子捆了个结实。
  玉莲也不问青红皂白,退到屋门口,掣出长鞭,「啪」地一鞭就打了上去。
  「啊--反啦反啦!小贱人,竟敢打我,看老子不把你送到官里去!」玉莲哪管这些,只顾一鞭一鞭地打。
  她正打得痛快,忽听身后脚步声响,知道是那挨打的女人出来,也没看意,却不料「哗」地一声,一大盆凉水从头到脚把她浇了个透,那里面还有一股怪怪的臭味,分明是人家的洗脚水。
  玉莲吃了一惊,向旁边一跳,回头看时,正是那个挨打的少妇。
  那女人已经气急败坏,指着玉莲骂道:「臭女贼,竟打我的男人,老娘跟你拚了。」玉莲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位姐姐,我这是替你出气,怎么反泼我一身水?」「老娘家里的事,要你个外人来搀和什么?」
  「我看他那样打你,替你抱不平,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呐?」「好你妈了个屁!老娘喜欢他,愿意让他打,干你个屁事啊?」说着跑到那个男人跟前,几下子便把绳子解了,把衣服撩起来,轻轻抚摸着背上那些鞭痕,眼泪刷刷地掉:「相公,打疼了吧?」「娘子,这小娘们儿下手可真狠。」
  那男人像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
  「嗨!」
  玉莲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我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她气得一跺脚,转身上了房,向回便走。
  方才跳下墙头,便听见路旁大树上张子平在那里哈哈大笑。
  「你敢看本姑娘的笑话!」
  玉莲气坏了,腾身上树,张子平却先一步跑了。
  次日一早,张子平便先走了,走在路上,想起玉莲管闲事挨骂的事,仍然止不住地想笑,忽然之间,脑后一阵风响,一条长鞭把他连手一起缠得结结实实,准知道是柳玉莲干的。
  「这回该我收拾你了吧?」
  柳玉莲也学着张子平的样子坏坏地笑着,走过去把牛筋绳掏出来,将张子平面朝大树捆上,这才把缠住他的鞭子解开来。
  「怎么样?我说过,捉住你打你十鞭,你服是不服?」「服,服,打吧,不过等你以后叫我逮到,我得加倍找回来。」「好?你自己说吧,打哪儿?」
  「屁股肉厚,脱了裤子打屁股吧。」
  「下流!」
  柳玉莲的脸腾地红了。
  「又不是脱你的裤子,你急什么?」
  张子平依旧是那样坏。
  「好,你占老娘的便宜,看我不打得你骂爹喊妈!」柳玉莲被他惹急了,抡起鞭子,卯足了劲儿在他后背上打了一鞭。
  「妈呀--」
  张子平夸张地喊起来,不过柳玉莲感到他不像是真疼。
  「你是不是穿了什么软甲之类的东西?」
  「你解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胡说!」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哪能去解男人衣服。不过她还是怀疑地走过去,隔着衣服摸了一把,里面好像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倒是传出男人身体的温热。
  「没想到你还真禁打。」
  柳玉莲道。
  「还有九鞭。」
  「好,我让你禁打。」
  柳玉莲越来越用力,到了第十鞭,已经用上了十二成的力气。
  每一鞭,张子平都那样夸张地喊叫,柳玉莲心里却更不摸底。
  那把掺了铜丝的鞭子,用上十二成的功力,那是要死人的,至少也是皮开肉绽,但他除了叫喊,并没见衣服上渗出血来,而且那喊叫也不像是真疼的样子,他到底是功力深不可测,还是真在衣服里面穿了什么宝甲呢?她是想极了把他的衣裳掀开看看伤得怎么样,偏偏就是不敢,这便是女人天生的弱点。
  不过,越是弄不清,就越想弄清,柳玉莲开始爱上了这个新游戏,也被张子平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给套牢了。
  「你是不是打算以后就不采我了?」
  张子平扭过脸来问正想着心事的柳玉莲。
  「我答应过的就一定算数,从现在开始,咱们的赌注重新计算,你要再连抓我三次,我才会嫁给你。」柳玉莲说着,伸手把绳子给张子平解开,然后站在那里看着他。
  张子平手扶着树道:「你打我那么狠,我站都站不住了,怎么回去?你得背我。」「呸!美得你。」
  不过,柳玉莲又不敢真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只得过去,重新用自己的长鞭把他的腰给缠上,然后拎着他回了镇,悄悄从房上进了客栈,把张子平送回屋里,这才自己回到客房休息。

  (二十四)

  柳玉莲早晨起身,悄悄到了张子平房外,从窗户看进去,见他还在睡觉,便没去打扰他。一连三个早晨,张子平都在睡懒觉,柳玉莲心中有些不忍:「这个呆子,要不是嘴那么欠,怎么会挨这顿好打?」到了第四天,柳玉莲再去看的时候,张子平已经离店走了,看来他已经恢复了,柳玉莲又有些佩服。寻常人挨了这样的鞭打,不死也要脱层皮,他却只用了短短的三天就能走了,看来还是有些功夫的。
  柳玉莲此时倒没有了那种怅然之感,知道他对自己贼心不死,说不定在哪里暗暗监视自己,所以总是会见到的,于是便再次上路。
  一路上,柳玉莲提高了警惕,她以为这个张子平的武艺不如自己,如果想抓住自己,除非是偷袭,只要自己小心,看他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走了好几天,柳玉莲再没发现张子平的踪迹,这个挨千刀儿的,还真能藏!这一天中午,正走在一片树林中,忽然听见有女人的呼救声。
  柳玉莲对这种声音最是敏感,立刻下了马,运起轻功上了树,自己树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寻而来。
  不多时,便来到树林深处,只见一棵大树上绑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周围围着四、五个年纪差不多的小混混儿。
  那些小混混儿的头儿是一个衣着光彩的富家子,他用下流的眼睛看着小姑娘,嘴里说着脏话,不时用手去触摸小姑娘的肩头和四肢,小姑娘哭着,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尖叫,一会儿又呼救。
  玉莲哪里忍得,自树上跳下来,一下子便冲到跟前。
  这些小混混儿哪里是柳玉莲的对手,转眼便放趴下几个,只剩了那个为首的恶少,玉莲也不客气,给了那恶少三鞭子,打得他哭爹喊娘,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玉莲也不为已甚,口头上又把那恶少教训了一顿放了,便把小姑娘从树上解下来。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恶少是镇上刘大户的二公子,名叫刘谦,平日专好与人打架。
  小姑娘名叫李秋娘,是一个鞋铺掌柜的女儿,刘谦见小姑娘漂亮,时常用话挑逗,被秋娘当众抢白了一顿,那刘谦怀恨在心,便纠集了一伙儿平日拍他马屁的小混混儿,趁小姑娘一人了出外送货的机会把她拦了,要报被抢白之仇,恰好被玉莲遇上。
  玉莲领着李秋娘出来,寻到自己的马,两人同乘一骑向前面镇上走。
  行了有三、五里,忽然一声呼哨,有二、三十个小混混子手持棍棒拦住去路,为首的正是刘谦。
  原来他被玉莲揍了一顿,心中不爽,回去召集了更多平日与他相好的混子,准备路上拦下玉莲报仇。
  李秋娘看见这架式,吓得直哭。
  柳玉莲哪里会把这些小混混儿放在眼里,下得马去,一条鞭指东打西,把这群小子打得四散而逃。
  刘谦可是个会来事儿的,一见报仇不成,乾脆扑通跪在了地上,「梆梆梆梆」就磕了四个响头,口称「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玉莲看得糊里糊涂:「哪个是你师父?」
  「师父容禀。弟子刘谦,自幼不喜读书,专爱舞弄枪棒,怎奈没有高人指点。如今遇见女侠如此武艺,有意拜您为师,您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我以后请情愿给您牵马坠镫,作牛作马。」「哼,我可不敢收你这样的弟子,整天欺负弱小。」「弟子年幼,整天无所事事,又没有师父教训,难免作些坏事,如今有了师父,自然听从教诲,再不敢胡为。」「你走吧,我不收徒弟,更不收男弟子。」
  「不管您认不认我这个徒弟,反正您这个师父我是拜定了,您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有一天您会知道我的一片孝心,收下我作徒弟的。」这小子倒好一张甜嘴,说得柳玉莲的气儿全消了,不过,柳玉莲可真是不想收徒弟,也不理他,迳自骑上马,同着李秋娘向前走。
  这刘谦还真是说到作到,跟在马屁股后面,亦步亦趋,还真有作弟子的架式。
  转眼间进了镇,来到李家鞋铺,没等柳玉莲说话,刘谦儿先给李家掌柜的跪下,哭天抹地地把自己骂了一通,连连陪不是,还拿了十两银子出来,请李老伯原谅他。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的女儿也没失去什么,人家又来主动陪罪,还能怎么着?李老掌柜便把此事揭过一旁,请柳玉莲进店里,张罗酒席酬谢她救自己女儿的恩情。
  柳玉莲推辞不过,只得留下。
  不多时,刘谦带了七、八个小子进来,说都是要拜玉莲作师父的,在店里地上跪了一片。
  玉莲说自己不收徒,叫他们另外拜师,这些小子不肯走,站在玉莲身后,又是倒酒,又是布菜,侍候得不亦乐乎。
  柳玉莲可就低看了这些小混混儿的道行,再说自己是在李老掌柜的家里,她可就放松了警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柳玉莲正与李老掌柜一家聊得投机,忽然脑袋一晕,浑身就没了力气,知道着了人家的道儿,心中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下子迷糊了过去。
  「臭娘们儿,敢同小太爷作对,也不打听打听小太爷是干什么的?!」浑沌中,玉莲只听得那刘谦儿的声音,然后被人抬了起来,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柳玉莲被人用水泼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庙的大殿里,殿中的神像早已成了一堆堆烂泥,她自己的双臂直直地平伸着绑在一根大木竿子上,两只脚也被分开绑在另一根木竿子的两头儿,成了一个大字,而且被吊在半空里。那个刘谦儿正在地跟前,眼睛里淫淫地笑着,用手推着木竿子。
  随着他的推动,玉莲便原地打着转儿。
  柳玉莲心里这个恶心呀:「终朝打雁,临了儿被雁扦了眼!」
  「怎么?醒啦?」
  刘谦道:「你不是能吗?现在看你还厉害?」
  他拿起玉莲的鞭子道:「早上让你打了老子三鞭,打得老子皮开肉绽的,现在老子要打还你。」玉莲此时无可奈何,只得认了。
  刘谦退出丈外,把鞭子一挥。
  玉莲知道自己鞭子的威力,一闭眼,只听「叭」地一声响,接着是「啊」地一声惨叫,睁眼一看,原来是刘谦自己挨了一鞭。
  原来长鞭是极难使的兵器,没用过的很容易打到自己,加上那鞭子又重,刘廉虽然整天同人打架,却没有真功夫,哪里用得好鞭子,因此一挥一际,鞭梢反过来抽在了他自己的腰上。
  「哈哈哈哈……」
  玉莲不由笑起来。
  「娘的,让你笑!」
  刘谦说着,不敢再用抖鞭的办法,只能把鞭当棍使,虽然用足了力,鞭梢的威力却发不出来,打在练过功夫的玉莲的身上,像搔痒一般。
  刘谦更气了:「奶奶的!您别得意,老子打不了你,老子把你扒光了,先开了你的苞儿,然后把你卖到街上的窑子里去!」「你敢!」
  玉莲嘴上说,心里却「格登」
  一沉,看来这群小混混儿什么都干得出来。
  「看老子敢不敢,兄弟们,看这小贱人长得不错,咱们扒开看看里面的瓤儿是什么样的。」
  「好,看看,看看!」
  混混儿们一拥齐上,有的抓脚扒鞋,有的便去解纽子。
  眼看上衣被人家解了一半儿,露出半抹香肩来,刘谦更是亲自来扯她的裤带。
  玉莲虽然是女侠,此时也吓得尖叫起来,想反抗却挣扎不脱。
  她把眼一闭,心里说:「完了,倘若真个失了身子,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了。张子平啊张子平,此番你是枉费了心机也!」这个时候,她想起张子平来了,却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张子平现在在哪里。

  (二十五)

  却说柳玉莲正在那里被一群小混混儿围着扒衣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裤带头儿已经被刘谦捏在手里,只要轻轻一扯……玉莲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正在此时,只听得殿外一声长啸,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谦的手也一哆嗦,自然放开了。
  柳玉莲听见那个声音,心里说:「有救了。」
  听见大殿外,摇摇摆摆走进了张子平,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边走边摇,目不斜视,嘴里哼哼着不知道什么歪诗,彷佛殿里的混混儿们都不是人似的。
  刘谦的气不打一处来,此时正看着这个大美女无处可逃,就等着把她当成个肥羊剥了皮下锅了,偏偏杀出这么一个酸儒来。
  「呔,那书獃子,你来作什么?没的扰了小爷的雅兴!」「对对对,滚出去!」
  混子们心里都被这个吊在半空里扭动的美貌女侠逗起慾火来,哪里肯让一个臭书生搅扰,一齐喝道。
  「非礼勿言,非礼勿言。朗朗乾坤,岂容尔等明目张胆调戏良家妇女?」张子平摇头晃脑地道。
  「霍?臭念书的,想挡横是怎么着?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刘小太爷是干什么的?要找死,自己另寻棵歪脖树吊死去,别污了我们的手。」一个混混儿道。
  「惭愧惭愧,小生不想死。」
  「不想死就快滚!」
  「这里难道是龙潭虎穴不成么?」
  「比龙潭虎穴更可怕,掉进龙潭虎穴,那龙那虎兴许在睡觉。惹着我们刘小太爷面前,可不会轻易放过你。」「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在这个地方,小太爷我就是王法。」
  「唉,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别他娘的之乎者也啦。」
  「想活就快滚。」
  「怎么个滚法?小生自幼未曾学得,还烦小太爷演示一二。」
  「得,小太爷是瞧出来的,你这个臭读书的是真想来找死,那我也不客气了,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说声打,混混儿们「轰」地一声便围上去,棍棒齐下,没头没脸地打下来。
  却煞作怪,那些棍棒落下,圈子里却没了张子平。
  混混儿们一愣,刘谦在外面看得清楚,他的手下一扑上去,张子平不知怎的一扭腰,人便到了圈子外面,手中的折扇照着一个小混混儿的屁股「啪」地就是一下。
  「哎哟!疼死了!」
  那个混混儿一下子便趴在地上,疼得站也站不起来。
  刘谦最是滑头,一见这架式,知道这书生是个高人,急忙呼哨一声道:「兄弟们,风紧,扯乎!」他把不知哪里听来的黑道黑话都说出来了。
  只是还慢了一拍,在混混儿们听明白什么叫扯乎之前,已经被打躺下了四、五个。
  其他混混儿一看事情不妙,急忙拖着那几个疼得不住哎哟的同伙飞也似地冲出大殿,跑得无影无踪。
  刘谦比他们跑得还快,他说完撤退的黑话,自己先抢出大殿去了。
  张子平走到玉莲跟前,抬头看着她。
  柳玉莲此时可惨了,光着两只白嫩的脚丫儿,露着半边肩膀和里面束胸的白绫子,大叉着两条腿,裤带的活结将将差了半寸没拉开。
  子平捉住她的一只脚踝子,轻轻推着她在半空里转,笑着道:「我的乌龙大侠,怎么这般模样啊?你的武功哪里去了?却叫一帮小混混儿给捆成这样儿?」
  当着张子平的面儿,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柳玉莲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呸!是我一时大意,着了他们下三流的手段。你别看笑话了,快些给我解开。」
  「莫急,就这么吊着吧,多吊一会儿,也好让你清醒清醒。堂堂一个玉乌龙,栽在一群小混混儿手里,传出去你这人可丢大了。」
  「好了好了,别再看我笑话了,快点儿救救我,我求你了行了吧?」柳玉莲现在可是被迫折节了。
  「放便自然是要放了你,如今你还看不起这些下三流的手段么?」「偷奸使坏,白道不为也。」
  「那你就等着下次被捉吧,只怕下次碰上的是一流的高手,到时候我也救你不得。」
  「吃一堑,长一智,我还总上这样恶当啊?」
  「既然如此,我便放你下来,不过,你若不改,只怕下次还得我来救你。」
  「别废话了行吧?快放开我。」
  张子平走过来,将吊着玉莲的绳子放松,玉莲从半空落下,一个站不稳,「扑通」坐了一个屁股墩儿。
  子平急忙过去一把把她抱起来,将两臂放开了道:「脚上的自己解吧。你的脚真是好看。」
  「滚!」玉莲气得不行,厉声吼道。
  「好好,我滚,晚一步便要挨鞭子了。」
  子平说完,一阵大笑,转身便走了。
  玉莲把自己从木竿子上解下来,寻了自己的鞋袜穿上,又拿了自己的鞭子和百宝囊,出了殿门,打个呼哨。
  她那坐骑是通灵性的,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并躲在破庙附近,听得呼哨一声,急忙跑了来。
  玉莲翻身上马,便朝镇上跑去,也不去管张子平藏到哪里去了,她此时心里只想着,逮到这帮小贼,非把他们都杀了不可,免得被他们把自己出丑的事给说出去。
  到了镇里,找到李家鞋店,见李老掌柜正在门口焦急地看着,一看玉莲到来,急忙趋向前跪倒:「女侠除险了?真是太好了。小老儿起初以为刘谦这坏坯子真想改恶从善,没成想,他们竟敢在我店里下手暗算,小老儿人单势孤,不是他们的对手,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女侠带走,此是小老儿的过错,小老儿在这里给恩侠陪罪了。」
  「老伯请起,此事不能怪你。我走江湖这么久,连我都没看出他们使的是诡计,何况老伯并非江湖中人,又怎能看得出来?」
  「女侠请进家里坐。」
  玉莲也不推辞,便跟着老掌柜进了屋,有秋娘端上茶来,又重新拜谢了救命之恩。
  玉莲急忙把秋娘搀起来,老板娘此时也过来谢恩。
  玉莲道:「恩是不用谢了,如果不是我的朋友相救,今天我已是死了。此仇不报枉为人,我今天回到镇上来,就是要把这帮坏小子一个个赶尽杀绝,叫他们再不能横行乡里,霸女歁男。老伯就住在这镇上,若是方便,就将刘谦他们的巢穴告诉小女子,我定叫这些混帐东西每人吃我五百鞭。这样禽兽,少一个便算一个。」

  (二十六)

  「这些混混儿势力很大,足有三、四十人,整天拿刀弄杖地练武,要么就是上街斗欧。今天恩侠所见,不过十之四、五。街上的人,谁都惹不起他们,所以,若是别个问,小老儿也不敢说。
  即是恩侠相问,小老儿敢不据实回禀?我听女儿说,女侠的武艺高强,真要教训他们,倒也不难。只是,他们这群小子甚多阴谋诡计,恩侠初来乍到的,弄不好又落在他们算计中。」「不怕,我上过一回当,难道还不长记性么?老伯只管说出来,一切包在小女子身上,定叫他们以后再不敢歁压良善。」「好,要说刘谦的父亲刘员外,倒是个大善人,不似其他大户为富不仁,只是他也管不了自己这位公子爷。
  往常他欺负了人,被人家告到刘员外面前,刘员外也少不得给刘谦施以重惩。只是一回头,他定是要对这家人报复,不是毁了人家园子,就是砸了人家的家什。
  所以镇上人怕报复,后来也不敢再去刘家告状了。这刘谦说起来倒算个孝子,很怕他爹发脾气,所以平时不敢把混混儿们带回家里,只在镇子周围无人的地方鬼混。
  那几个地方要么是破败的庙宇,要么是人家废弃的园子,一共有个四、五处,素常晚上也不回家去住。这些地方,待小老儿一一道来。」李老掌柜便把刘谦儿一伙儿经常活动的地点都告诉了玉莲。
  玉莲本是想寻个悦来客栈什么的地方住下,慢慢访拿刘谦,李老掌柜哪里肯,定要她住在鞋店里。玉莲难推老掌柜的盛情,只得答应了。
  次日一早,玉莲在李家吃过早点,便缠了皮鞭上路,向老掌柜所说的一处地方走来。
  头天捆吊玉莲的破庙已是不必去了,想来这群混混儿该知道自己在找他们,一定不敢回去。于是玉莲向他们素日活动的另一个离鞋铺最近的地点寻去。
  那是一处废弃园子,过去是一位告老的府台大人的花园儿,后来老府台去世了,子女又不争气,便把大好的一个家败了,一家人卖了房产,各自投亲去了。
  那边园子是被刘谦的父亲买下的,原准备盖上一处新房舍,因没时间,便在那里荒着,任其长些乱草,倒成了刘谦儿与混混们练武的地方。
  玉莲寻到园子,见门锁着,知道里面没人,翻墙进去又寻了一遍,草已经长得半人高,没有什么踩踏的痕迹,说明刘谦儿他们最近没来过这里,便又翻墙出来,向另一处破庙走去。
  正走之间,忽然前面巷口人影一晃,蹩进巷中,彷佛是那些小混混儿里面的一个,玉莲哪肯放过,急忙运轻功赶过去,到了巷口,里面已经没了人影儿。
  正在诧异,见巷子另一边的出口处人影又是一晃,彷佛还是那个小混混儿,玉莲起步便追,忽然一股大力迎头将她阻住,双手也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低头一看,一条半寸粗的绳子将她连胳膊套住,勒得紧紧的。
  「啊?」
  玉莲吃了一惊,论她的武功,若是有绳子套她,至少要从眼前落下,或是从脚下套上来。
  若是从上面下来,她该看得见,不会那么容易吃这个亏。若是从脚下上来,自己正在跑,一定是先套住脚,又怎么会被捆住双臂呢?是什么人有这般本领偷袭自己。
  还没容她想明白,便感到那绳子一紧,整个儿人已经被拎得双脚离了地,被一个男人夹在胳肢窝底下,飞也似地出镇而去。
  玉莲想喊没喊,因为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儿,便放弃了反抗。
  转眼之间,柳玉莲已经被夹到了那个她被吊的破庙里。
  大殿里原有一张折了半条腿的供桌儿,张子平把玉莲住那供桌前一放,一按她后背,玉莲便撅着屁股趴在了上面。
  「嘿嘿,此番又被人拿住了吧?」
  「呸!放开我。」
  「那可不行,我得把你捆起来才算赢一回。」
  玉莲想挣扎,张子平的力气大得很,把她按得结结实实,只感到一只手腕子被子平用绳子缠了几道捆住,然后又扯过另一只手,双腕交叉在屁股后面,几下子便捆结实了。
  「放开我,算你赢了。」
  玉莲气急败坏,眼看着发现了混混儿的行踪,又叫张子平给破坏了,哪得不急。
  「那不行。」
  子平说着,把先时勒她的那条粗绳子解开,手上一使劲,玉莲便感到自己被扔上了半空,几乎碰到了殿梁,在空中翻了几个滚儿向下掉。
  眼睛里瞥见子平在下面作势要把她接住,玉莲怕自己的要害被他碰到,急忙双腿一摆,使了一招儿叫乌龙绞柱,稳住身子,变成头上脚下,稳稳落在地上。
  玉莲正自得意,忽然间脸腾地又胀红了。
  原来子平捆她手的那根绳子只使了一个头儿,还剩下两丈多长的一截儿在手里捏着,柳玉莲在空中一摆腿,那绳子便趁机被抖入她两腿之间,等她落在地上,绳子恰好自后向前被她夹在裆里。
  子平用力一拖,绳子便紧紧勒住了玉莲的要害,还被迫向他怀里扑进来。
  玉莲吓坏了,要是当胸被人家搂住,那胸前的两个咪咪便叫人家吃了豆腐。
  好在子平向旁边一闪,玉莲没撞进子平怀里,却失了重心,一头便向地上栽倒。
  这要是摔下去,那张小脸儿便破了相,对于玉莲这样的美女来说,破了相那可比要了她命还可怕,她吓得尖叫一声,然后感到后领被抓住,向回一拖,玉莲又站住了。
  可惜,站住倒是站住了,勒在裆里根绳子却正好被从肩头搭过身后,子平一抖手,绳子又自另一侧肩头绕到身前。
  张子平用脚轻轻一挑玉莲的膝弯,玉莲不由自主地把一条腿抬起来,子平又一抖绳子,玉莲的脚虽然离地只有两寸,那绳子却正好自脚下绕过去,再次从裆里穿过了身后。
  柳玉莲心中又羞又气,却被子平象玩儿一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儿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子平站在身后,把绳子穿过手腕处的绳子,打了一个花结,然后拉上来,穿过颈后的绳套儿,重新拉下来,再次穿过手腕的绑绳,然后自她腰侧绕到前面,穿过一条勒裆绳拉回来,再从后面绕到另一腰侧,勒回另一条勒裆绳,使它们张开大约一巴掌宽。
  玉莲想挣扎,但一动,那绳子被便拉紧,勒住两腿间那个极敏感的地方,感觉怪怪的,只好红着脸任人宰割。
  子平把绳子再次在手腕处兜住所有的绳子,盘个花结,然后上拉到背心处,把她的两个胳膊肘儿捆住。
  柳玉莲是练武之人,筋骨很柔软,并没有感到疼痛,却是一点儿也动不了。
  绳子又从两肋绕到身前,套住对侧的勒裆绳,在身后一紧,那两根勒裆绳便在身前形成了两个菱形。他再把余下的绳子在她乳下和乳上各缠了两道,最后只剩下几寸长的绳头在背心处系紧。
  柳玉莲感到难过到家了,勒裆绳被那两道绳一牵拉,便勒紧了,连裤子嵌在下面那个沟沟里,感觉怪怪的,隐隐感到一种很刺激的快感的,一股热热的东西从身体的深处流了出来,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子平把她转过来,眼睛直盯在她的胸前,上下两道横缠的绳子,使得她的胸脯高高地挺出来,非常诱人。
  柳玉莲一个大姑娘家,被人家弄成这样,可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干吗这样捆我?下流!」
  玉莲气得哭了起来。
  「哎哎哎,别哭别哭,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了。」子平急忙掏出手绢便去给她擦眼泪。
  「给我解开!」
  「是是,解开解开。」
  子平答应着却不动手。
  「听见没有?解开!」
  玉莲越发恼了。
  子平反而拖着玉莲走到柱子边,拉着她坐到柱脚石上:「你是我媳妇,只是没过门儿而已。这个样子你就受不了了,你想想,要是落在别人手里,那会怎样?」「我就去死!」
  玉莲想着自己三番五次被人捉住捆绑,倒是真觉得后怕,反而把眼前的尴尬样子给忘了。
  「想死你就能死得了吗?」
  玉莲不言语了。
  「在江湖上混,光靠武艺是不行的,得动动脑子。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就是只管成功,不管手段。
  你堂堂一个女侠客,叫一群小混混儿给捉了,差一点儿失了身子,这可是个教训。
  其实,就是作善人,有时候也得使些诡计。恶人该收拾的得收拾,但不能单枪匹马地干,得有帮手,有接应才行,你说是不是?」「好了。」
  子平说完,把玉莲扳转过去,将绳头解开,又叫她站起来,一点儿一点儿解开。
  他倒是没碰她的要害,逢到那种地方,便叫她自己抬起腿,然后把绳子自脚下抖过去。
  柳玉莲这个时候乖得很,叫干什么干什么。
  不一时解了绳子,子平转身走了,只剩下玉莲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二十七)

  回到鞋铺,李老掌柜一家十分热情,给她弄吃弄喝,可不知道她刚刚吃了瘪。
  下午,她又去街上转了一圈儿,还特地去了被张子平偷袭的地方,希望再看到那个小混混子。
  这次她可留了心,不光用眼睛找混混儿,还要用耳朵听张子平,想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等着捆绑自己的机会。
  你说也奇怪,连着转了两天,街上一个混混儿也不见了,难道他们真是怕了自己吗?要是真怕,也不敢公然在李掌柜眼前头就把自己给麻翻了。
  一定是藏到什么地方偷偷想暗算自己的办法去了。
  晚上回来,玉莲又向老掌柜问起这街上的混混儿们都叫什么,住在哪里。老掌只知道七、八个混混儿的家,也一一告诉了玉莲。
  第二天,玉莲没出去,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她才悄悄离了鞋铺,运起轻功,自房上向一个混混儿的家寻去。她心里想着,虽然刘谦不敢回家,那些混混儿们可不一定,而且,在外面藏着,肯定没有家里的饭吃得香。
  这还真让她想对了。
  走了四家,来到第五家的时候,见那家人正在吃晚饭,玉莲悄悄上了他家的正房,趴在房顶上细细听,只听见户主正在教训自己不务正业的儿子,被教训的人诺诺连声,看来也是个孝子。
  玉莲心道:「来着了,明天早来,跟着这小子,看他去哪里。」次日天还没亮,玉莲便埋伏在那个混混儿的家附近等着,果然吃过早饭,那小子便出了家门,一直向北走。
  玉莲远远地跟着,来到镇外,离镇子七、八里的地方有片小树林,混子一头便钻到树林里面去了。
  这个地方,李老掌柜可没说过,看来他也不知道。
  玉莲上了树,藉着树冠的掩护,一棵树一棵树地纵跃着跟踪。
  跟到树林深处,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次玉莲长了心眼儿,没有贸然闯过去,先环顾四周,把张子平可能藏身的地方都看了一遍,耳朵里却细细地听着混混们在商量事。
  原来混混儿们在计划着怎么把玉莲再次捉住,有的出主意说还用蒙汗药,有的则主张把她诱到河边,设法把她骗到船上去,然后把船弄翻,说柳玉莲是个女流之辈,一定不识水性,那个时候,一抓一个准儿。
  等抓住了,直接送到窑子里去,这样美貌的武林女子,至少能挣上两千两身价。
  玉莲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飞身下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便扑了过去。
  「是她,快跑。」
  只听见刘谦喊了一声。
  「我叫你们跑!」
  玉莲生恐这些混混儿跑得没了影儿,脚下一加劲,转眼便到了。
  只见那里用破树棍子搭了十几个马架子窝棚,这些窝棚也与寻常的布置方法不一样,不是一排一排搭的,而是一个连一个,连成一个长串儿。
  玉莲眼尖,看见混混儿们四散奔逃,却不见刘谦儿。正寻思这小子在哪里的时候,便见人影儿一晃,从一个窝棚里迅速钻到另一个窝棚里,可不是正是刘谦儿嘛!
  「小子,你往哪里跑!」
  玉莲几步到了那窝棚前,一头便钻了进去。
  一进去,玉莲便知道上当了,只见迎面一张大网兜头而来,急忙向后一坐身,想从窝棚里退出来。
  才退出屁股,便一下子坐进另一张网里。
  「哎呀不好!」
  玉莲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前面的网已经到了,两张网前后一兜,便把玉莲装在里面。
  「拿住了,拿住了。」
  暗藏的混混儿们齐声喊叫,玉莲被装在网里,前后两张网共有七、八个人在那里用力拉着,越来越紧,硬把玉莲收得蜷一团,一动也动不得。
  「完了,倒了血霉了。这回又落到他们手里,却怎么是好,也不能指望姓张的回回都来救自己呀!」正想着,只见刘谦儿从窝绷里钻了出来,一躬到地:「师娘,对不住,您受委屈了。」「谁是你师娘?」
  玉莲怒道。
  「师娘别生气,要不是我们师父,我们也不敢再给你使套儿哇。」「你师父是谁?」
  「是我呗。」
  张子平笑吟吟地站到了大网前面。
  「是你?」
  「没想到吧?自从那天破庙里分手之后,我就去找了刘谦,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他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作浪荡公子,要好生学武艺,以后做点儿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所以我就答应收他们作徒弟了。」「好哇,你竟然和他们合起伙儿来对付我!」
  玉莲又想哭,可又一想,不能当着这些后生晚辈们掉眼泪,便忍住了。
  「我那天说了,只要不作恶事,用什么办法达到目的并不重要。如果你看见我,一定会防着我,我武艺又不如你,就没办法使手段了,所以才叫他们帮我。我不是说了吗?一个人再大的本事,也管不了世间千百事,得要学会与人合作才行。怎么样?这次算不算我把你捉住了?」「我柳玉莲说话,板上钉钉,决不耍赖。」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捆你了,你装在网里,同用绳子捆的没什么差别。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
  「刘谦他们年幼,自小少人管教,这才在街头作混混儿。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他们知过能改,你这作师娘的大人大量,不要再难为他们。」玉莲心想,我都叫人家捉弄两回了,这人丢得够大的了,还凭什么难为他们,便道:「我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看在他们真心改过的份上,我便饶过他们。」「如此,徒儿们,还不赶紧把你们师娘放了?」混混儿们一听,急忙松了网绳。
  玉莲从里面出来,掸掸身上的土。见张子平过来,作着揖陪不是,突然起步,一指头点在他的麻穴上,张子平不曾防备,便着了道儿。
  刘谦他们想过来救,却忌惮玉莲的武功,脸上现出焦躁之色。
  「我跟他之间的事,同你们没关系,你们都走吧。」玉莲道。
  「师娘,您看这事儿……」
  刘谦硬着头皮走过来。
  「说了没你的事儿,他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整我,我要是不好生报复报复他,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快滚,别在这里看热闹。」刘谦还要再说什么,张子平斜了他一眼道:「叫你们走你们就走,你们师娘不过想出出气,她还真吃了我呀?」刘谦他们一听师父发话了,又知道人家是准两口子,谅不会出什么大差池,便领着混混儿们走了。
  玉莲忽然发现,自己也会用诡计对付张子平了,心中有些得意,脸上便带出来:「怎么样张大侠,这回可落在我手里了吧。」看着张子平脸上那功亏一篑的失望表情,柳玉莲更得意了,她过去,把一直准备着的牛皮绳子从百宝囊中掏出来,把张子平的胳膊反绑了:「你说,我该怎么教训你?」「还能怎么教训,使鞭子呗。」
  张子平道。
  「好。」
  玉莲觉得用鞭子揍这个坏家伙一顿是十分惬意的,便把鞭子从腰间解下来,先用鞭杆儿一捅,解了张子平的穴道,然后指着一棵大树道:「过去。」张子平也不求告,走过去把前身贴在树上道:「打吧。」「上回打了你十鞭子,今天你竟敢叫小辈位算计我,真是胆大包天,今天我得加倍打来。」「加倍吧。轻着点儿。」
  子平笑道。
  「你还笑!」
  一想到自己被徒弟们网在网里,玉莲的气儿又上来了,「叭叭叭叭」连打了二十鞭,不过这次手上可悠着劲儿,只使了七成劲道,怕把他打坏了。
  张子平照例呲牙咧嘴地喊叫,柳玉莲还是不知是真假,不过打过二十鞭,气也就消了,去给他解开绳子。
  「打了也打了,又得从头算?」
  张子平道。
  「反正我说过,人是你的了,你要是想赖帐,我也由你,不过,你要是好汉,就要赌下去。」玉莲心想:「自己的裆都叫人家用绳子勒了,再装大闺女还有什么意思?」「我当然是好汉。」
  「那就重新来过啦!」
  「好吧。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再单枪匹马的干了,不然的话,还得吃亏。」
  「算了吧。你这家伙诡计多端,天天躲着还叫你给算计了,更别说天天伴着只狐狸,那不是找着往你嘴里送?」「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都在背地里悄悄跟着我,咱们俩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我去闯祸,你管收拾烂摊子,挺好!」

  (二十八)

  却说玉莲不同意张子平与她同行同止,子平也不勉强,反正在暗中保护她便是。
  于是玉莲一个人先走了。
  回到李掌柜家,说了刘谦儿改邪归正的事,李掌柜很高兴,道:「其实刘谦儿这孩子倒是个孝子,若能改邪归正,以后还是个有出息的。」「李老伯,这次我的一个朋友收了他作徒弟,以后他专心练武,说不定有一天能中个武举呀什么的呢。」「那倒是好。」
  「不如把秋娘妹子许了他吧,我看他以后是个有出息的。」老掌柜想了想道:「既然恩侠觉着他行,一定错不了。」「那我就去作这个大媒,您看怎么样?」
  「有劳了。」
  次日,玉莲便带上李掌柜的礼单,迳往刘大户的家来。
  刘大户心中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刘谦,照说以他家的财产,以刘谦的模样,攀门高亲也不算新鲜,可惜刘谦不务正业,所以央人说过几家,人家都不愿意。今天竟有人来提亲,还是李掌柜家的姑娘。
  刘大户是知道秋娘的,论模样,论人品都没得挑,只是家境不如自己,但以刘谦这个不省心的逆子,能攀上门亲就不错了,哪能不答应。两家互换了庚帖,找人批了八字,倒是个旺夫昌子的佳配,便把亲定了下来。
  那刘谦倒也争气,果然把游手好闲的毛病改了,领着那帮混混儿天天练武,不再惹事,刘大户有的是钱,也不指着他去挣。
  过年两家定了日子,把李秋娘娶过门来,那刘谦更是收了心,专心致志地习武,后来真就中了武举人,此是后话。
  却说玉莲把两家的亲说合了,刘大户和李掌柜各自谢了大媒。玉莲也不推辞,收了谢仪,又盘桓了几日,便告辞而去。
  这一番心情舒畅,在苏杭一带玩儿了数月,管了几档子不大的闲事。其间张子平又偷袭了她几次,都被她发现了,子平便知机而走,玉莲反而觉得有些不爽。
  转眼到了春末,南方的天气开始闷热起来,玉莲决定上京城去游玩一番,便寻摆渡过了江,沿大路向北而来。
  书说简断。
  晓行夜住走了七、八天,来到一处小镇,打店住下。
  次日正是镇上的大集,玉莲去街上闲逛,江北的风俗与南方果然大不相同。
  玉莲正在那里玩儿得开心,忽然听得女人哭女儿的声音。
  玉莲心说:「有买卖了。」
  急忙寻声而去。
  见一群人站在街上,围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那妇人正向路人哭诉。
  玉莲听了一会儿,知道这女人就住在街边的院中,是个寡妇,夫家姓刘,先夫留下一个遗腹女儿,母女俩相依为命过了十五年,女儿也出落得一表人才,许了前街马家饭店的少爷为妻,哪知今日女儿上街买乡花的丝线,被顾家庄的员外顾廷发看见,丢下两张银票,把人强抢了去,说要娶作第十五房姨太太。
  这刘寡妇孤苦零丁,哪里斗得过那员外爷,只得在这里哭一回亡夫,哭一回女儿。
  玉莲一听说急了眼,天下还有这等事?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女。她问明了顾家庄的位置,回店里牵出马来,打马如飞就奔了顾家庄。
  来到顾家庄门前,见那大门果然气派,门上挂了两个红灯笼,两旁有庄丁把守。
  玉莲走上前,拱手问道:「请问,这是顾员外的府上么?」「正是,女客是访亲,是会友?」
  「特地拜会顾员外。」
  「请问高姓大名。」
  「不敢称高。望您进行通禀一声,就说有个女子请柳,江湖绰号玉乌龙的求见。」那庄丁一听,脸上立刻现出惊讶之色,急忙跑了进去。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这人的年纪有四十开外,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圆圆的两只小眼睛,浓浓的两道大抹子眉,鹰钩鼻子,大嘴岔儿,帽插金花,身上十字披红,见了柳玉莲急忙拱手:「不知柳女侠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不敢,小女子贸然打扰,恕罪恕罪。」
  两个人都挺客气,不过心里都怀着一丝警惕。
  顾廷发警惕,是因为他早听说过玉乌龙的名声,今天又正赶上自己抢了个小姨太回来,这个玉乌龙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玉莲警惕,是因为她一开始并没有把对方当成武林中人,以为只不过是个恶霸而已,如今一看顾廷发的长相,人虽然瘦,太阳穴却鼓着,知道是个练家子,也就不敢轻视。
  顾廷发把柳玉莲让到厅坐下,见屋子两边都挂了红帐子。
  不一时,摆上茶来,顾廷发道:「女侠,请茶。」
  「庄主请。」
  玉莲把茶端起来,回了一礼。
  「我听传说,这一阵子女侠在苏杭一带活动,没想到今天突然光临,陋舍真是篷壁生辉呀。」
  「庄主严重了,小女子不过是个游走江湖的普通女子,怎么当得起庄主这般夸奖?」
  「嘿嘿,当得,当得!玉乌龙现在在江湖上可是鼎鼎大名啊。不知来到舍下,有何见教?」
  「小女子不过路过宝方,听人传庄主今日大喜,我来叨扰。」
  「哈哈哈哈,难得难得,在下窝居此地,原是为了图个清净,今日不过是要娶个小妾,又不是娶正妻,并没给江湖朋友们下帖子,柳女侠倒是不请自到,真是消息灵通啊。」
  「但不知新娘子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相貌我便不问了,顾庄主这样的家业,娶来的小妾一定是错不了的。」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在下平生并无他好,只是喜欢女色。还有我这家业养得起她们。哈哈哈哈。」
  「庄主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不知那新娘子是哪里人士?」「就是这山下镇上的人,姓刘,他父早亡,只有个寡妇妈。」
  「不知何人保的媒?何时下的定?有谁证婚?」
  「娶个小妾,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今日在镇上看见,觉得长得不错,又见她家里穷得叮当响,我也是看她母女可怜,就给了她妈五百两的银票,足够她当上半辈子阔太太了。」
  原来小老婆是用不着明媒正娶的,也不用拜堂,只是晚上在正厅拜了家主和正房,再与其他先进门的小妾见过礼就行了。不过柳玉莲既然是来找麻烦的,自然要想方设法弄出些事故来。
  「就没问问她许过人家没有?」
  「柳姑娘,当着明白人,就莫绕弯子了。玉乌龙的嗜好,在下早有耳闻。你今天恐怕不是给在下贺喜的吧?」顾廷发的嘴角透出一丝冷笑。
  「庄主倒真是个明白人。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今日在镇上闲游,见着那刘氏姑娘的母亲在那里哭,问明了才知道,刘氏姑娘被庄主硬抢来了。那刘家姑娘已经许给马家的公子为婚,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一女配两夫呢?」
  「哈哈哈哈。那马家不过开一个小小人饭店,每日客不过二、三十,一个月挣的银子也不过二十两,倒要养活十几口子人。刘姑娘天仙一般人品,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们虽有婚约,尚未过门儿,退了便是。」
  「庄主可曾问问那马家愿不愿意?那刘家妈妈愿不愿意。」
  「不愿意又敢怎样?」
  「庄主这话就不讲理了,你有钱,愿意娶上十七、八房大妻小妾的,只要女家乐意,也没人管你。只是这刘家姑娘已有人家,刘家妈妈哭得那样伤心,分明是不情愿,你这样,不是强娶有夫之妇么?」
  「我前前后后娶了十四房,就有七个是许过人家的。那又怎样?多给银子便是。」
  「银子能买来一切么?」
  「买不来怎样?他们敢把我怎么着?」
  「倘若他们告到官里,这可是犯法的事。」
  「犯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顾廷发就专干犯法的事。姑娘你去打听打听,告我的人多了,哪个狗官敢接我的案子?老子不打断他的狗腿。」
  「庄主这是仗势欺人。」
  「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一条是真的,就是强者为尊。顾廷发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叫谁今天死,他就不敢拖到丑时,更不用说用银子买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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