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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寂寞(父女1V1 )(21-30)作者:野井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2-10 19:56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二十一暧昧和温热的气息弥漫在双脸,氤氲出很有温度的生理感受。沉桐撤开些,睁眼看沉适,唇齿间牵出很短的一丝,粘回他唇上。呆愣愣的沉适未发觉,她尴尬脸红,掌心贴在他脸边,用拇指帮他抹去。冰凉的触感,惊得
二十一

暧昧和温热的气息弥漫在双脸,氤氲出很有温度的生理感受。沉桐撤开些,
睁眼看沉适,唇齿间牵出很短的一丝,粘回他唇上。呆愣愣的沉适未发觉,她尴
尬脸红,掌心贴在他脸边,用拇指帮他抹去。

冰凉的触感,惊得沉适醒味,握开沉桐的手,紧紧盯住她满是血色的水润红
唇,妖艳、漂亮,冒犯之感当即油然,老实闪开眼。

沉桐双手反拽住披在肩上的衣服,站在当地。她是一时脑热,没按耐住冲动,
关键口感不错,好像并没有因为对象是爸爸而生异样感,所以蛮坦然,“要回家
去么?”

沉适凌乱旋动的大脑,样样不着调,听得一个“去”字,如获重负,避着沉
桐,转身就走。

“爸爸,我害怕。”

慌张的语气令沉适心尖微动,一停下就被抱住胳膊,正待掀唇,紧依在身边
的女儿促狭指着黑魆魆的周匝,脆脆道,“山上好黑,我害怕。”

沉适生生被她梗得有口难言,扫视四下,树影斑驳狰狞,小径昏黄深幽,想
了想,把人往臂弯里护。

她安安分分做个小鸵鸟,沉适也没过于纠结那个吻,只是突然之间说什么都
不合时宜的闷默,让好容易融洽的父女天伦,归复紧绷而生涩。

走了一段路,沉桐把贴在手臂外的手拉过来,压在胳膊和腰间,顿时又暖又
软,熨帖到心底,女儿鲜活生动的骨肉,隔着数层衣物,依然惊心骇人,沉适要
抽出来,沉桐不让,“不凉么?”

“……桐桐,我是爸爸。”

“我知道,爸爸也要被暖着。”

沉适顿步,人呆着,内心尽是受震动的不平静。沉桐叹息,怎么就这样受宠
若惊了,踮起脚,捧着她爸爸的脸,认真说道,“你什么都会,什么都好,会教
我知识,言传身教很多为人处事的道理,是最好的榜样,正因为你是我爸爸,就
在我身边,为我费心费力,教我爱我,我才觉得太幸运、难得,谁都不能比拟。”

她的厉害口齿,今晚沉适早已领教,现在眼神痴痴的,把不合伦常的感情,
说得如此逻辑清晰有条理。

一时忘记反驳,陷入深深的意外,被轻贱、被忽视才是他家庭生活的常态,
他拼劲全力依然是低矮一等的那个,自卑落魄、孤苦不堪,不能向人言。

多年生疏淡漠的女儿,出落婷婷地站在面前,用不一样的眼光看待他,告诉
他,以有这样血脉相连的爸爸为幸运,在心里视他为精神担当,比起草木星辰的
意趣、工作学问的成就,这是多与众不同的可贵慰藉。

很自然地,他放松许多,“桐桐,这些、都是普通的父亲该做的,是爸爸应
给的照顾、教导。只是从前我们太生疏,突然有了这些,你以为、你以为是和异
性相处的感觉。”

“你不觉得天意这样的安排很奇妙么?是不是有她的用意?”

山脚下寒气不减,车门拉手冷如冰,沉适先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沉桐安然享受,笑嘻嘻道,“谢谢爸爸。”

坐进去就嫌身上的衣服多,把两件冲锋衣都脱下,拎着领子要扔到后座。

沉适给拦下来,一件一件铺展在腿上,认真把它们迭得对齐平整,然后放进
后面的纸袋里。

碰上沉桐注视已久的灼灼目光,毫不遮掩的兴味,车内刚缓下来的自然平和
的气氛骤变。

沉适不自在地挪开眼,酝酿了会语言,终究无奈,她把天意都请出来了,他
讲不通,也讲不过。

夜色深宁,车内是打破均衡的不得已静谧,其实父女俩各有所得,说不上十
分的别扭难受。车外利来利往、人性欲望、生活疾苦在暗潮里蓬勃放纵,不改滋
长。

前面的车辆被红灯阻在空旷的路口,车尾一下一下地颠簸,车内光景,引人
浮想。

饶是沉适放慢车速,也没挨到绿灯亮起,突然车尾陷落久久不起,仿佛有两
声绝望又痛快的长吟嘶吼,穿车而入。

沉桐低着头,不敢看、不敢说,替沉适痛苦,替他难堪,心疼他处处被糟蹋
的处境。

进家门后,玄关处光亮哗然,沉适如若平常,换鞋再放好。

眼看他将

进书房,沉桐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叫住,“爸爸……”

沉适站住,倦意和寥落从背影显露无余,沉桐更加忐忑,“没事,我给沉芸
和奶奶买了东西,你不要偷偷走了,记得带上。”

二十二

陆家在叁亚的小洋房,不比蓉市长住的差。小区环境清净幽美,成片绵延的
叁角梅,红若绛云,更高处是湛蓝的天空,明艳醒目。

虞申黎他们在屋里休息,沉桐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发呆。这个时候的关榆,
大约更加广浩苍阔,又生机萧索。

不可思议,妈妈和沉适是天南地北,能成就姻缘。她和沉适是同一屋檐下、
骨血相融的亲人,转眼之间又会天各一涯。

举起手机,眯着眼看屏幕,和沉适的微信聊天页面,自己的几条消息,无声
无息地躺着。

要不是沉芸兴冲冲来表达感谢,说十分喜欢汉服少女手办,她甚至不知道他
什么时候平安到家的。

前后脚,谭家人也来了。两家关系不错,当时房子是一起买的,隔壁。

今年谭商圣诞节没回来,春节回的国。

两家人晚上一起吃饭,他妈妈徐妍菲言辞之中,明显怒其不争,当众抱怨,
“你看谁出去留学,因为过年就跑回来了?”

谭翟知倒不以为意,护着儿子,“回来就回来,说到现在,何必呢?”

徐妍菲更为恼火,“还不是你,对这儿子从小就惯着,什么事都由着他。”

谭商好脾气的,没吱声。虞申黎打圆场,“饭桌上就不教训孩子了,好歹小
商他本分,是往家里跑。”

其实谭商虽然有点纨绔,该收敛时也会收敛,更别说品性还算端正,弹得一
手好钢琴,就是自小成绩差得不止一点。

沉桐冷眼旁观,看看他们父子,包括邓安哲,甚至赵衡。她觉得妈妈当年会
爱上她爸爸,一点都不奇怪。

模样好、智商高、肯奋进、内心充盈,有极强的道德准则,除了家庭出身—
—妈妈最不需要在乎的那点,看看周围日常往来的人,相形之下,沉适这个男人
真的是太特别了。

谭商对上沉桐淡淡的目光,明明她未言未语,毫无态度,就是感觉到满满的
冷意轻蔑,以至于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

沉适不回微信的第五天,冬日南国的海滨,云暖风熏,澄静空明。可是关榆
的星空比哪里都美,一想沉适在一晚接一晚地教沉芸认数不清的星星,久久地晾
着自己,沉桐累得耐心耗尽。

中午去吃烤乳猪,吃得意犹未尽,于是又买了一只打理好的乳猪和酱料,带
回来自己烤,此时都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

绿植花草稍稍过滤了海上来风的淡淡腥咸,风来风往,苍穹深蓝,叁角梅长
条低昂,悠悠如画。

油润又不肥腻的烤肉,被切好整整齐齐累在盘子里,沉桐尝了一两块觉得没
意思,抱着一颗椰子也不喝,无聊地咬着竹吸管。

听他们商量今晚要早些睡,明天请人打扫房子,再去花鸟市场买些金丝桃和
火棘,晚上吃完年夜饭,还要去南山寺守岁。

看吧,这也挺充实美好的。沉桐给沉芸发微信,酸酸地问:“你们玩得开心
么?”

没有秒回,沉桐气得不行。

许久,沉桐洗完澡,吹好头发出来,“姐姐,我没有玩啊。这几天太忙了,
我一个人打扫卫生,包过年吃的饺子。”

她一个人?沉桐舒心许多,挑眉得意,“他们呢?”

“在医院呢。”

咯噔,沉桐脑子空白片刻,直接打语音给她,“谁住院了?什么问题。”

“姐姐,是奶奶住院了,嗯……”沉芸犹豫了会,“是胃癌,好多年了。”

不是沉适,沉桐飞悬的心稳稳落下来,可是,那个人是他妈妈,他得多伤心
呢。

抓了抓头发,骂自己暗暗给沉适置气太混蛋,跑去虞申黎房间。

虞申黎正在跟陆德尧小声说着自己的担心,“那火棘是真喜庆,一大束一大
束的,摆在屋子里看着就高兴,不知道这边明天买不买得到。”

陆德尧道,“现在花草都空运,怎么会买不到,你闲操心。”

沉桐瘪了瘪嘴,鼻子发酸,虞申黎一瞥眼,看自己孙女这委屈巴巴的样子,
吓了一跳,过来拉她坐在床边,“桐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陆德尧也围过来,“晚上不还好好的。”

沉桐红红的眼睛从陆德尧望到虞申黎,抽

着鼻子,问,“奶奶住院了,你们知道么?你们有没有打电话?”

两个老人,眉头一皱,虞申黎脱口而出,“大过年的,去医院,真晦气。”

沉桐噗得哭出来,“奶奶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那是爸爸的妈妈啊。”

虞申黎被说得语塞,难堪地望了陆德尧一眼。沉桐只是催,“你们现在知道
了,应该打个电话的,打给大伯。”

虞申黎不想打,一则她确实打心眼里嫌不吉利,二来根本就没有往来,怎么
关心慰问。

陆德尧俯身出言哄她,“桐桐,过一阵子,等我们回家再打。”

沉桐抬手臂抹了把脸,仍是哭,“她是胃癌,好多年了,现在住院,还能有
多久?她辛辛苦苦供爸爸读书,把他培养出来,结果爸爸和妈妈结婚,留在蓉市
二十多年,陪伴你们的时间,比陪她多得多,她没有过怨言,你们怎么可以嫌她,
怎么可以……”

沉桐哭个不停,惊动了陆昕,陆德尧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陆昕,又向虞申黎使
眼色,让她打个电话。

虞申黎服软,“好,奶奶这就打电话,我没你大伯号码,你给我。”

音落,沉桐抽搭搭消停下来,哭得睫毛湿湿的,抽抽噎噎地低头翻号码,帮
她输好,交还手机,竖着耳朵听虞申黎打电话。

“是沉安么?我是陆家伯母。”

“……”

“噢,我不是找他,听说亲家母住院了,我问问是什么情况,看看能不能帮
上忙。”

“……”

“嗯,那好,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说,都是一家人。”

虞申黎的话,完全合沉桐的意思,她顿时不伤心,不委屈,也不闹了。

事已看罢,陆昕冷着脸回房间,大开房门,等着沉桐似的。

沉桐在门边犹豫片刻,拖着步子,慢慢往里走。

陆昕冷冷道,“你要再来跟我哭一场么?”

沉桐动动嘴唇,然后说,“妈妈,你们是夫妻,你应该知道他希望你打这个
电话。”

“他?他是谁?”陆昕定定瞪着她,“你这么维护他?我凭什么要体谅他?”

沉桐惶恐地看她妈妈一眼,快速躲闪开,“回家那天,李思接我,我在车上
看见了不好看的东西,还有那晚在云平山下路口,……你车里有人。”

陆昕愕然,震愣当场,失语半天。

沉桐避着视线不看她,“到了这个地步,你要不愿意也不要紧,谁也不能勉
强你,不过不如尽早离婚更好,不必挂着夫妻的名头。”

陆昕震惊,“你想我跟你爸爸离婚?!”

二十三

“等奶奶的病不影响爸爸心晴的时候,你们再办……”声音刚刚收起,一巴
掌“啪”地应声落下。

世界安静,母女俩都懵掉,余音在脆亮回响。

“怎么还动起手来了?”虞申黎瞧着孙女脸上的红指印,心疼得不行,从小
到大哪个动过她一根头发?责骂陆昕,“你打桐桐干什么!下手这么没个轻重。”

沉桐咬着嘴唇不说话,发麻发木的脸颊开始火辣辣刺痛。

没控制住情绪,巴掌甩过去陆昕就后悔了,打成那样她也心疼,被虞申黎一
问,又钩出火气,“让我跟她爸离婚呢,还得挑个她爸高兴的时候。”

虞申黎哑然,语带责备,“桐桐,你这话就过了,哪有孩子盼着爸爸妈妈离
婚的。”说完又安抚陆昕,“她一孩子,口没遮拦,懂什么呢?好好说说就是了。”

说罢,拉走沉桐送回房间,不免责备,“你呀,真是口不择言,你想想,你
说的话有理没理?”

沉桐不吱声,显然也犟着一股气。

“他们都四十岁的人了,离了婚,就能找到更如意的么?特别是你妈妈,再
骄横能干,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等我和你爷爷老了、走了,她怎么办?

你爸爸虽然和我们不睦,但他的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即使他见外不愿
接受你爷爷在事业上的安排,也没能靠自己走到我们满意的高度,我们从来没生
出要拆散他和你妈妈的意思。

桐桐,难道你想看他离婚再娶,和别人成为一家人,成为别人的爸爸?“

妈妈从来要什么有什么,沉桐不能想象她的凄凉,最后两句真正戳到了她的
痛处,他们在牺牲爸爸的感受来保住妈妈的后路,不管他委不委屈、幸不幸福。

低头抽泣得鼻翼翕动,她也害怕沉适哪天想明白了,决然挣脱这个家,他肯
定能很容易找到一个与他志同道合、情感相契的妻子,过上平凡却温馨的日子。

* 幸好年夜饭是两家一起吃,撩去了母女间的低气压。

因为昨晚沉桐好好地问谭商暑假说的代写作业的事,还明码标价,就是要钱。

就是那么点世俗的物质欲望,谭商觉得沉桐可爱可亲多了,在饭桌上也敢于
跟她讲话。沉桐想他多介绍点业务,也不再远着冷着。

两个小辈交往甚洽,让年夜饭的饭桌气氛更加称心喜庆。

饭后他们驱车去南山寺,香火的暖人之气,远远的弥漫在熙攘的人群里。

佛音梵呗,不绝如缕,处处是亦真亦幻的世界,置身其中,不得不信世上真
有令众生俯首的佛法因缘。

沉桐在出售各类佛经处取了两本经书,十元一本,她给了六百块钱,在随喜
功德薄上端正虔诚地签下了沉适的名字。

* 初十那天两家人从海南回来,家里静悄悄的,沉适也没到家,往年他们初
八就上班的。

沉桐整天在客厅呆着,帮谭商写作业,十二下午叁点多,大门锁被压下,从
外面推开,她一个激灵跳下沙发,愣愣看着拎着包的沉适,文质彬彬的气质都撑
不住的疲倦憔悴,像是个久经风霜的旅人。

连忙跑去,给他拿拖鞋,殷勤接包,小声问,“吃过午饭没有?奶奶怎么样?
让阿姨给你做……”

说到一半,她好像不知道沉适爱吃什么。

出来的虞申黎接话,“回来了?吃过午饭没有?阿姨,你给炒个腊味冬笋和
菜台。”

“不用了。”沉适轻声截断,声音有点哑,“我不饿,去洗个澡,然后睡会。”

七点钟,沉适穿戴整齐下楼,其他四个人都在客厅里。

“好了,人来了,吃饭。”虞申黎先从沙发上起身,沉桐也跟着去拉椅子。

“我要去单位值……”

“你女儿拦着我们一个多小时,非要等你,你不吃?”

听到妈妈的声音,沉桐头皮一麻,眼波流转到她爸爸那,碰上被烫到似闪开。

幸好他终是抬脚往餐桌这边来了,沉桐趁大家不注意,快速往她爸爸碗里夹
了一筷子腊肉冬笋。

沉适一去值班,两天都没有回家,宁愿挤在办公室沙发上,也要避着她。

“爸爸,你在躲着我么?我明天就去学校了。”

地调院楼下,沉桐给她爸爸发了条微信,然后直接上楼,刚到叁楼,收到语
音电话,“桐桐,爸爸没有躲着你,爸爸这几天……”

沉桐哧地笑了,小声道,“我知道你忙,我来见你啦,马上就到。”

办公桌上摆放着叁扇电脑屏,沉适在后面专注凝神,稳妥兼顾,不见一点颓
丧之气,工作给他带来的生命能量可想而知。

以为沉桐从家里来,抬头人就笑盈盈在办公室门口,进屋还顺手带上门,反
锁。

他怔愣后叹息,照沉桐第一次来一样,起身很客气地招待她,给她倒水,坐
在单人沙发里,“桐桐,爸爸有话要跟你说。”

“嗯,爸爸你说。”

沉适顿了顿,“给大伯那个电话,是你让打的吧?”

不待沉桐答,他自顾缓缓说道,“爸爸要谢谢你,那个电话对爸爸来说很重
要,它让爸爸的妈妈放心,知道爸爸在这里工作体面,家庭融洽,没有被忽视,
过得很好。

还有你去年自己去关榆,也让奶奶很高兴,因为见到了孙女,更因为觉得无
论如何,她儿子好歹有一个女儿,跟他亲,真心把他当爸爸。“

沉桐捧着纸杯低头,眼睛发酸,“我做得合你意就好。”

沉适话音突转,“桐桐,这是女儿和爸爸之间的正常感情知道么?彼此爱护、
温暖是亲人之间的天性,不是爱情。

学校里那些人品端正、勤奋好学、努力奋进与你志趣相投的同龄人,才是你
该寄托爱情、创造未来的人。

不是爸爸,甚至可能不是另一个年龄大你许多的男人。他大半生的阅历学识,
或者风度涵养,一时吸引了你,让你忘记计较年龄的差距,来不及考虑对方江河
日下的身体机能,不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也许世上有值得桐桐这样付出的人,
但是太少太罕遇了,知道么?“

沉桐嘴角渐渐扬笑,抬起脸来,眼睛漂亮得像是会讲话,“会用最正确的为
我好的话来教我,才是我喜欢的爸爸。如果你能轻易被诱惑,随意就接受了我,
你可能就不是那么令人着迷。”

“你……”沉适瞪着眼睛,被她噎得接不上气来。

沉桐笑得越欢,“我来就是想看看你,听你讲讲话,要是能一起吃晚饭就更
好啦。”

沉适坐在沙发里,像被逼到角落,憋得脸红到脖子,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沉桐得寸进尺,俯身捧着她爸爸的脸,凑近,微红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一圈,
“还想告诉你,如果别人能轻易让我变心,如果说教能让我动摇,那不是让你看
轻了我么?我有什么资格让你正视我,珍视我的感情?”

二十四

沉适以为,趁早与沉桐直面这个问题,劝以利害、不至于泥足深陷,才能引
导她去寻找符合伦常的感情。

可他低估了沉桐的决心胆气,小瞧了她敏捷应对的能力,害自己被震愣当场,
越说越自增烦扰,踏实又糟糕。

“所以,一起吃晚饭,我等你下班,在这里,还是在外面等你?”

问法坚定,不给他余地,语气又是温柔小意地商量,沉适也分辨不清是亲人
还是男女之间亲昵依从的美好感受,像温水一样漫开,入心入骨,他硬住心肠,
撇开脸绷着,“我今晚有事。”

沉桐瘪了瘪嘴,人稍退离,她爸爸真是心狠啊,这是连个借口都不愿给她,
她却只能忍着,“没有关系,下次再吃。”

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放进沉适手心,蹲下道,“我自己挣的钱,密码是
我生日,你会知道吧?”

沉适疑惑拧眉,不解地看着她。

“一共五万块,我帮谭商他们写论文挣的,都给你。”沉桐笑着挑挑眉,颇
为得意。

“沉桐!”沉适冷下脸来。

沉桐一懵。

“你们现在是大学生,代写论文,往小了说是作业作弊,往大了说就是学术
不端,你代写虽然不是自己有惰性、能力不佳,但破坏了评选公允,助长了不正
之风,知道么?”沉适就是这样,说的语气很轻,但话是不留情的重。

沉桐有点招架不住,明明自己一腔热情,全心为他,他却不解风情,只问原
则,无懈可击地当头泼冷水,蹙着眉心,嘟起小嘴,委屈得要命。

起初沉适是想冷着她,有意把话讲得凌厉,结果把人训成这副噤若寒蝉的模
样,到底是自己十七岁的女儿,正是需要教诲的年纪,姿态彻底软下,“桐桐,
就事论事,有人有代写需求,有人有谋利需求,不可避免,但我们可以选择拒绝
参与。

你若有想法,愿意写,应该努力向正规期刊堂堂正正去投稿,一步一个脚印,
奠定自己的学问根基,才是不会空耗光阴、消磨才学的长远之道,明白么?“

一番推心置腹的恳切之言,不是辜负了自己的好心,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沉桐受到安抚,眼浮水花,嗫嚅自辩,“我只是想靠自己帮帮你,我以前没做过
的。”

沉适温温一暖,好声好气,“奶奶的医疗费用,是爸爸的责任,爸爸可以承
担。你要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大学生活,求知修身,享受属于你们这个年纪的美
好,利用好学校提供的一切机会、平台、资源,往更高处走,不让光阴虚度,知
道么?”

沉桐低着头,恍若未闻,一根一根拨弄沉适的手指,然后松松攥住。

“沉桐。”沉适的声音在头顶沉落,轻而有力,若似警告。

“我回头就把钱退给他们,以后也不会再做。”沉桐兀自用自己拇指的指腹
抵着她爸爸的,旋转磨蹭,“你说的在理的我都会听、会照做,我的话,你也要
放在心上。”

说完,沉桐站起来,利落背上自己的包,撂下话,“我知道你现在忙,还为
奶奶忧心,我不会纠缠你,不过等哪天你打算再开人生新局,要第一个考虑我。

你是我爸爸,不是另一个大我许多的陌生男人,你是完完全全可靠的,就是
我罕遇的那个,我很确定。“

等沉适意识回转,耳边只有那句“清明节再见”,眼前空无一人。

自身未觉的慌张,催他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沉桐正走到大院里,似有感应地
回头,看见她爸爸靠窗临下而望,高兴得不得了,跳起来,朝他挥舞双臂,笑得
眉眼弯弯。

沉适该即时撤身离开,但就是动不了,那个人身上生命刚刚开始的青春朝气,
像落在草地上的点点阳光,不停地闪烁跳跃,那样明媚暖人,远远地,诱惑他这
一潭死水心荡涟漪。

二十五

“我今天和室友去吃了鱼头牛蛙火锅。”

“「图片」”

半屏的迎春樱,高达数丈,满树满枝的细碎花朵,白而空灵,丰满磅礴,已
开到生命的极盛时,蓄力喷薄着澎湃春意。

“今天和同学去了天文馆,下辈子我当个理科生。”

……

每个周五,沉适都会收到沉桐的一条消息,非常简短,每条他都仔仔细细地
看,拼拼凑凑,能得知她的喜好,了解她的生活,快乐又充盈,尽是青春旖旎。

之前陆德尧说地调院是个巴掌大的单位,他不以为意,现在那种嫌弃起到了
作用。

这里老旧蒙尘、斑驳不修,是他的归宿。从关榆到蓉市,从一无所有的农村
小子,到现在可以和师辈一起坐而论道,将来本本分分地守在这里一辈子,其实
是一条不算差劲的人生道路。

可是一个鲜活活的沉桐,就让他内心更丰富的渴望蠢蠢萌动,开始害怕暮气
沉沉的岁月,害怕一个人去忍受漫长无际的孤独。

他开始每个周五都不得安宁,期待,不是,失望,不断反复,直到收到沉桐
的消息才心境正常。

沉适认为自己卑劣,默然享受她的好,放任她苦苦追求,不回应,不拒绝,
久久耗着她的青春。

那天沉适在食堂吃饭,收到沉桐的一条求助信息:“爸爸,这一题我不会「
图片」。”

看到信息的刹那,沉适心里忽然敞亮,本能涌出期待已久、如愿得尝的喜悦,
他好像一直在等待沉桐递出一个冠冕堂皇的不得不回复的机会,即使稍纵即逝,
也切切实实压住了片晌理智。

那个题目,确实有难度而经典,他稍作犹豫,放下筷子,起身问食堂的账房
借了支笔,从餐桌上抽出两张餐巾纸。

打了下草稿,再详细规范地誊写一遍,拍照发给她。

“谢谢爸爸,爸爸总算是会理我的,我会加油的!嘻嘻o (*  ̄3  ̄)o ??”

沉适盯着那行字,喜悦如青草破土,仰天生出碧绿的嫩芽。

这就是他不敢与她做正常交流的原因,字字句句都在落在他心坎上,诱惑他
去触及底线,不知什么时候会一步步陷入不可控,做出超越底线伤害她的事。

临近清明,那个周五沉桐高高兴兴地说:“爸爸,我抢到了回家的机票。”

沉适心尖发热发颤,隐秘快乐着,明明只分开两个月而已,像是饱尝了一别
经年的思念滋味。

忍不住想象沉桐的模样,设想她追过来粘着自己,说一些用于爸爸身上不合
伦常道德,但是逻辑上无可反驳的爱情道理。

那样他会感到快乐,那种发自内心深处、足以复苏骨血的快乐。

如此想,仿佛他真真切切在引诱自己的女儿,不讲道德地顺水推舟,鼓励她
不要在意人伦,继续追求自己。

他为自己的邪思不耻,他明明只是个有私心私欲的凡夫俗子,根本不是沉桐
心里的那个高度。

他应该有身为父亲的自觉,离着沉桐远远的,才是对的。

沉桐告诉家里清明节回去,陆昕果不其然又让李思来接她。

沉桐随意说了一个时间,让他在机场等着,然后自己打车回家。

结果,妈妈、奶奶、爷爷放假都在,独独没有沉适。

洗过澡,他们极有兴味地商量,清明节去附近哪里玩。

沉桐道,“爸爸去单位加班去了么?”

“你爸爸?”陆昕冷哼,“他现在心里还有这个家么?”

沉桐一惊,“什么意思?”

“这个”两个字被陆昕咬得很重,听起来像极了沉适另有新居。

虞申黎道,“你爸爸回关榆了,这两个月他每周都回去,清明节自然也不例
外。”

沉桐听后,想想奶奶的病况,虽然理解,却也有些怨意醋意,明知她特地为
他回来,见一面再走也来不及么?

于是赌气不找他,也不向沉芸打听。

不咸不淡地跟着虞申黎他们在附近玩了一天,第叁天沉桐回学校。

晚间,虞申黎收到了沉安的电话,迟疑后接通。

“……”

虞申黎皱了皱眉,“那你们节哀,沉适在么?我有几句话想跟他交代。”

“桐桐前天回家了,昨天跟我们出去玩了一趟,今天又赶了飞机、坐车。她
是个小女孩,你是她爸爸,你要是心疼她,就不要告诉她,让她来回奔波折腾了。”

二十六

清斐的地球和空间学院行星学科中心,严黎平对老同学的突然到访,略感意
外,邀他来办公室,泡上一杯茶,玩笑埋怨,“上次送你女儿来报道,竟然理都
不理我,偷偷走掉。你以为不在你们地质圈子,我就不知道了?”

沉适笑,“哪里是偷偷走掉,不是你发状态,说在外地开会?”

本来就是严黎平故意取闹开场,打个哈哈就把问题翻篇,“这次是来看你家
小孩,还是公干?”

沉适脸色凝敛几分,“想去你们图书馆看一些地方志文献。”

知道他们在编纂国家矿产志系列的书,特地来清斐找资料,虽然奇怪,但粗
想也说得过去。严黎平点点头,“这是可以的,拿你女儿的校园卡就可以,学校
大图书馆、我们学院的独立图书馆都行。”

沉适没接话,架起长腿靠在沙发上,不言不语看着他。

严黎平笑,“开玩笑呢,当然是我陪你去,中午在风华园吃饭,把你家女儿
也叫上。”

“倒也不用耽误你时间,看文献不是一刻两刻的功夫,你方便的话借张图书
卡给我就行。”

请求虽小,但有些费周章,直接让他女儿带进去不就行了么?严黎平心存疑
惑,还是给他弄来一张校友卡,“我们这里毕业生未取的校友卡倒多,拿去校园
内出入、充值消费都没有问题。

是了,过阵子你们那个干热岩课题,应该要评审了吧,到时你能不能顺便请
李教授来我们学院就这个课题做次学术报告?等你们省的矿产志通过验收,你也
来一场。“

他的主攻方向是行星学,但也是整个学院的领导,为地质专业的学生牟利,
责无旁贷。

“就问你借了一张读书卡而已,使唤我这么多。”沉适举着卡笑完他,“李
老师那边我可以说,但我讲什么呢?”

“就是讲志书的编纂方面的工作,你们省的编纂工作是最复杂最典型的,现
在的学生不重视文献学,功底太差。”

沉适别了严黎平,趁着没有下课,去了大图书馆,不是为了看文献,不是为
了更好地编纂志书。

沉桐说学校图书馆里有家奶茶店,他家的芋泥奶茶不错,香草味冰淇淋很好
吃。

从图书馆正门进去,左侧二楼就是香草园,玻璃栏杆里摆着休闲风的桌椅。

上课时间没有人,沉适挑了个可以看见楼下往来人,又能避开吧台外人视线
的位置。

徒耗时间于等待,因为沉桐会出现,而显得特别有意义。

他一点都不后悔跟陆昕结婚,因为这才有了沉桐,他离开关榆,才有个去处。

“周末和中文系的读书会你去么?”

“我不去了,我打算去承乾宫看梨花,都快谢了。”

饮料好了,两个人端着餐盘在吧台外的栏杆边坐下,一边吃一边各自刷着手
机,有说有笑。

“桐桐,你看学校论坛,中文系有个南复毕业的老师因为上公共课时爱说八
卦,被学生写打油诗讽刺了。”

“连接发给我看看。”沉桐很快点开链接,嘴里念叨着,“学科课程讲不了,
连篇废话真不少。可怜南复好学校,竟出如此大菜鸟。”

沉适坐在角落,恰到好处地掩在绿植之后,如槁木一般,把对话字字都听进
耳朵里。

沉桐很好,她很健康,向上好学,坦诚交友,也享受娱乐,即使心藏一份禁
忌的感情,也是个完全正常的孩子。

这和家境、和家人的宠爱,事事被满足,养成自信,不无关系。沉适觉得自
己很自私、很病态,近乎扭曲,不仅妄想沉桐,还为私欲把她往自己残破不堪的
世界里拽。

清斐西门外一路之隔是商业街,卖水果、小吃、服饰,还有宾馆,没有过街
天桥,没有红绿灯。

因为新区在郊外,车流也还好,学生每次过马路都是等车先行也不费事,而
且从未出过交通事故。

沉桐看好了两边都没有车来,放心地过去,不远处鬼魅似地冒出一辆车,直
冲她而去,沉适瞳孔一缩,心上猛紧,要拔腿跑过去叫住她,但人迈不动,嘶喊
无声,眼睁睁看它冲着沉桐急驶碾过,把人卷入车轮下,惊恐尖叫和刺耳的刹车
声久久回荡。

“桐

桐!桐桐!“沉适猛得坐起,胸口激荡起伏,睁着眼睛,陷在沉桐突然死去
的张惶里,心口闷得窒息,几近痛不欲生。

陆昕抬手划亮灯,皱眉闭眼问,“怎么了?”

卧室大明,沉适回神是梦,恍惚惚,仍心有余悸,摸索到手机。

陆昕胳膊遮在眉上,懒懒问,“大晚上,你打电话找谁?”

打了一个,没人接听,沉适继续拨号。

陆昕颇不耐,“这么晚了,谁不要睡觉?”

沉适小声道,“我梦见桐桐出车祸了,我要打电话问问她。”

“呵呵。”陆昕闭着眼笑出声,翻个身背对他,“你现在知道桐桐了?清明
节谁急着回家?一个晚上的时间都等不得,见都不见她。”

沉适动了动嘴巴,没有脸面反驳,只是喃喃“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手
机亮起来,是沉桐的回电。

他掀开被子,出了卧室去书房,接通,“室友都睡了,我下床到阳台上来了。
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还这么晚,是有不开心的事么?”

真真切切的声音,才是沉桐好好活着在的证明,掩不住的雀跃,一点都不跟
他生疏,仿佛他们每天都在正常交往。

“……桐桐,刚刚爸爸梦到你出车祸了,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你梦到我?”耳边的一声笑,轻而甜蜜,“人有旦夕祸福啊爸爸。”

“……沉桐。”

“你们那个干热岩项目的评审时间定了?”

“5 月16号。”

“在哪里?”

“雁栖湖酒店。”

“到时候我想去找你,行不行?”

“我去你们学校接你,带你过去。”

那边沉默下来,沉适也静静等着她,耳边是不敢置信声音,“……爸爸。”

“嗯,我在。”

“我想要你第一出野外带回的蓝柱石做首饰,可以么?”

“那我来想想做成什么样比较好看,比较适合你。”

一路没有开灯,沉适却觉得豁然开朗,内心光明,生而为人,就应该拥有这
份快乐。

回到卧室,他按开灯,叫醒陆昕。

“陆昕,我们离婚。”

二十七

陆昕睡意全无,掀开被子坐起来,质问,“你想离婚?”

“我是要离婚。”沉适远远站着,重音落在“要”字上,语气淡而坚定。

陆昕冷笑,轻飘飘道,“你要离就离,你以为婚就这么好离的?”

沉适冷冷看了她一眼,折身去了书房,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扔
给陆昕,“你先看,同意明天我请律师拟离婚协议,不同意我直接去法院起诉。”

不接受协议就去法院起诉?

陆昕微怔,倒不是怕沉适丢过来的东西有多致命,是多够有力的证据。

只是夫妻相识二十多年,沉适固然刚直固执,有所不为,自己还没有见识过
他这么激烈决绝的一面,仅仅在开始,已然是无可挽回的架势。

同床共枕的丈夫,居然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

拆开文件袋,里面如她所想,很不屑,塞回去扔到一边,“你别以为用这些
照片就可以威胁我签协议,更别指望凭它们让法院判决离婚。

沉适,我们家欠你什么了?我爸妈想帮你晋升,你端着那一文不值的骨气,
清高拒绝。你怪我爸在婚礼那天对你爸妈不客气,记恨你爸死时我们家人没去,
把我和我爸妈当成仇人。呵,怎么亲着疏着横竖都不合你的意呢?

这么多年你是为你妈忍的吧?现在你也妈死了,不需要维持婚姻给谁看了,
你来跟我提离婚,你怎么这么卑鄙。“

沉适超常地平静,对这些话不露一点疲惫态度,“还是那句话,你不愿意签,
那我就起诉,明天我也会搬出去住。”

除了书,他在家里没有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很简单。

天色微熹,推开窗子,凉凉的早风扑面,吹得头脑清醒一瞬,又复茫然,他
并不想跟陆昕的婚姻难堪收场,她是沉桐的母亲,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沉桐的母
亲背上出轨的骂名。

他也不能这一辈子就不好不赖地糊涂熬过去,原本他是可以的,甚至不觉得
在忍受。

可是沉桐,他的女儿,偏要以不同寻常的方式来爱他,像一抹晴光明明暖暖
地照进来,慷慨地给他流光溢彩的灵魂、惊世骇俗的诱惑,告诉他人该怎么活着。

逃避了很久,没能经受住道德的考验和心动的撩拨,他得靠着沉桐呆一呆,
喘喘气,在谁也管不着他们的地方。

闹到这个地步,必然会惊动陆德尧和虞申黎。沉适要是横下心来离婚,他们
毫无办法,硬来只会让自己颜面尽失。

同意?怎么能同意?他们女儿将来怎么办。

虞申黎软下态度,对沉适好声好气,“不管怎么样,你们做了近二十年的夫
妻,这么多年的相守情分,怎么能是说不要就不要的呢?”

看沉适无动于衷,虞申黎继续劝道,“小昕对你的心意,从最开始要我们同
意你们的婚事,你就应该清楚。直到如今,她也没有改变,过年时,桐桐说让你
们离婚,小昕还打了她一巴掌……”

“她打过桐桐?”听一遍,说一遍,沉适的心被连揪两次,心疼得不行。

因为他有反应,虞申黎又拿沉桐来劝,“桐桐也是一时口快,小昕却当真气
极了,才失了理智,可见她是当真看重你。

你看,你们彼此有感情,还有桐桐。我和你爸都老了,等我们一走,这世上
不就只剩你们叁个最亲了么?“

沉适恢复了收书的动作,“我考虑考虑,在这期间,我想搬出去,我和陆昕
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二十八

沉桐一路小跑,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见着双闪灯的车,对了下车牌号,凑
上副驾驶,敲敲车窗。

玻璃降下,堪堪露出沉适的笑脸。

沉桐眼神飘忽避开,低头拉开车门,不寒不暖的天气,沉适衬衫的袖子卷到
手腕处,外面罩着一件黑色v 领针织马甲,下身是黑色休闲窄脚西裤和皮鞋,稳
重简洁,饶是坐着也很见颀长身量、风度神采。

“不要上车?”沉适一出声,如泉水激石,沉桐耳根清醒,收神爬上车来,
背着书包乖乖坐在椅子上,打量车内。

沉适看她呆呆又好奇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可爱,“背着书包,后背不硌?”

“哦。”沉桐听话地卸下书包,放在腿上,沉适接住,给她放在后排,然后
探身帮她捋过安全带,低头给她锁好,认真仔细,干净温热的气息在鼻尖萦绕,
懵懵的沉桐,心跳忽快。

“不认识爸爸了?”沉适抬眼,凑近一点,眼睛不住地看她双颊,什么痕迹
都没有,就是一阵阵揪心的疼,嘴角笑意更深,眼底是不相称的淡漠。

沉桐不明所以,怪不好意思,撇开脸也笑得羞涩。

从主动给她打电话,到如今人在眼前,如此不实,但她貌似确实求仁得仁了,
“现在去哪?”

沉适退开坐好,“你上次不是对那个火锅赞不绝口么?想不想再去一次?”

虽然是周六,因为中午,火锅店里人也还好。沉桐点什么菜,沉适都说可以。
结果沉桐把脑花、牛蛙之类吃得意酣,发现她爸爸似乎只动了清汤里的几样素菜,
笑眼看她吃得满足。

那种笑是,半眯起眼来也不掩光彩的笑,沉桐觉得,沉适很喜欢自己。

有了这种意识,顶着红彤彤的脸说,“晚上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

情意像羽毛,凉凉软软地掠过沉适心尖,他轻笑出声,“你小小年纪,能吃
得杂点才有意思,在外吃饭,怎么能让你迁就我的口味。”

沉桐想,他们之间好像深谙包容之道,没有丝毫妥协的勉强,完美和谐得不
实。

饭毕,将近两点钟,沉适提议直接去雁栖湖。

沉桐颇犹豫,“我上网查了下,雁栖湖的酒店费用很不便宜。”

“桐桐,还是那句话,请你住酒店的费用,爸爸还出得起,更重要的是,雁
栖湖的晚霞很好看。”

沉桐心动,也另有纠结,“你们是正儿八经开会,我无缘无故几次叁番跟着
你,别人见到会说你闲话,除非……我们装作不认识。”

沉适无奈,“装不认识,就装不认识吧。”

到了酒店,他才停稳车,沉桐丢下一句“你迟点再进门”,拿上包推门溜开。

沉适坐在车里失笑,瞧她一路大摇大摆往里走,真是有趣,情绪不自觉就活
泛起来。

沉桐挑了个观湖景的房间,一身的火锅味,先洗澡洗头换好衣服,不多时,
手机收到沉适的电话,说他在门外。

去给他开门,侧身让进来,滴得落下锁,手腕一热,被沉适握住,沉桐心里
暗呼,然而她爸爸什么也没做,就是牵着她往阳台走。

湖上晚霞如金色的飞练,纵横天际,开阔广大,很有逍遥游的自由意境,人
间的水光山色变成了渺小的点缀,微不足道。

一刹惊艳之后,对景成了无聊,闷闷沉默,谁也不愿意离开。沉桐在等着沉
适开口,说一说他的转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良久,沉适脚尖转动,侧身与沉桐相对,目光在沉桐脸上逡巡,看得沉桐低
眉,下一瞬,指背抚上她的脸颊,有点痴,跟着是落音,“我跟你妈妈在离婚。”

沉桐猛地抬头,“什么时候?”

“就是打电话给你那晚,我提的。”

沉桐眉心微蹙,半晌才鼓起勇气,低低问,“是因为我么?”

沉适把人拉进怀里,怕她内疚,“桐桐,你是个好孩子,我和你妈妈之间感
情破裂,跟你没有关系。

你会不会,认为爸爸糟蹋了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又抛弃了人家,辜负了她当
年不在乎我一无所有,义无反顾嫁给我。“

沉桐吸吸鼻子,她从不觉得爸爸的爱对妈妈来说很可

贵,她要这份爱,只是拿走了她妈妈不屑一顾的东西。

她感到歉意,因为她毕竟是妈妈,是生养过她,真正爱她照顾她的人,可是
走到现今的局面,妈妈和爸爸好不了了。她爸爸有心结,只能来开解,“她不爱
你。如果有人用这句话来指责你,是因为完全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替你着想。

妈妈本来就什么都有,不需要婚姻来锦上添花,她只想得到你,就像王子看
中灰姑娘,不需要计较利害得失。

即使你当时一无所有,不代表妈妈不跟你结婚,你就不会有另一段婚姻际遇。
对不对?

你被她拥有了那么多年,现在她不在乎了,她失去了青春,你也是,你更有
很多无法弥补的遗憾,你当然可以选择离开。“

二十九

在沉适看,这些话,必定要沉桐来说,才最有分量,最能让他踏实,拉人入
怀,把脑袋摁在心口,温温软软的身体填满生命里的空缺,暖流漫溢,前所未有
的窝心富足,“我搬出来了。”

饱实有温度的怀抱,正是沉桐所渴望的呀,乖乖地依偎着,手臂环上有力的
腰身,“那你现在住哪里?”

“暂时租了一套公寓。”沉适拍拍她的背,松开人,坐进阳台的藤椅,拉人
坐在他腿上,手臂半圈住,亲昵昵地坐在一起,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几个视
频,“这几个我们单位小区正在出售的房子,房龄十年,装修得也不错,都是朝
南,你看看,有没有哪一个,你愿意去坐一坐,我回去就签合同,办过户。”

不知怎么回事,沉桐突然心绪低落,觉得自己和爸爸一起合谋欺负妈妈,爸
爸没有错,自己却实实在在很坏。

“她愿意么?”

沉适看视频的神情微僵,指尖也顿住,显然是听明白了。得不到答复,沉桐
完整再重复一遍,“妈妈她、愿意离婚么?”

“……她不肯,但我会有办法的。”

沉桐不敢看沉适的眼睛,额头低到他眉边,低声请求,“……你能不能不要
伤害她,不要说出她的事。”

这句话,由沉适自己承诺最好,她一出口就是伤他。没办法,这也算为妈妈
做了点事,她心里会好过点。

沉适叹息,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我明白,她是桐桐的妈妈。”

沉桐一抬眼,他眉睫上挑着天际的霞彩,半面映在暗色里,精致的面部轮廓
外就是金色的天幕,她爸爸本来就是一个良善之人,嘴唇缓缓靠近他的嘴角。

沉适一动不动,似乎在垂眼看着,等着,在将要靠近时,忽然撇过来,先吻
上沉桐,唇瓣轻轻贴在一处,碰撞出禁忌的电流,震荡到心尖,细密灼烈,湿润
柔软,血液在激荡翻滚,喜欢的滋味同样在疯长。

手臂锁住怀里挺直的纤细腰身,另只手手指四张,与她十指交扣,渐渐施力,
握得指尖发白,还不够,忍不住想要更多,松了手,双臂搂住人,沉桐攀上她爸
爸的脖子,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不大擅长接吻的两个人,被唇齿间的诱惑驱使,慌乱而急切地摩挲、舔舐,
生涩吸吮,试探着深入彼此的禁忌密地,满足内心深处战战兢兢的澎湃渴望。

许久,粗喘着气分开,胸部紧挨着鼓动。沉桐身子软软地,脑袋枕在她爸爸
肩上,微张着红润润的小嘴,可爱诱人。沉适没忍住,再次啄了几口,贴在她耳
边,催促,“沉桐,让开。”

微哑的音丝里染上情欲,身体早起了变化,坚硬地抵在沉桐腿边,那么鼓囊
突兀。

沉桐脸颊顿红,直逼耳尖,一咬唇,要把手促狭地落在那里,被沉适捉住,
拎着硬声道,“去给我拿瓶水。”

独自平复下欲望冲动,沉适撤身,“我还要下去跟他们吃饭,然后讨论明天
报告有没有需要修改的。我把房子视频发给你了,你挑挑看。”

“那你……”沉桐转开眼,不看他,绞着手咕哝,“……晚上来这里么?…
…我一个人睡害怕。”

沉适抿唇,斟酌片晌,“你先睡,我忙完就上来。”

沉桐窝在软软的床里,把几个房子比较几遍,有一个楼层并不高,但装修干
净,采光也很好,阳台外伸出一小片大栾树枝,繁茂的树叶托着点点阳光。

“我喜欢这个。”

“那我就买这个。”沉适回复得很快。

快到十一点钟,沉桐没有午睡,有点撑不住,“爸爸,你还要多久?”

站在门外的沉适,拇指抚过屏幕,犹豫过后,打下一行字:几个子课题的ppt
没有整合好,还要再改改,你先睡。

五月的晚风吹得很舒服,沉桐蜷在被子里憨甜睡去。

沉适在门外守着,因为换岗,服务生两次来询问。

沉适拿出身份证和参会证,轻声解释,“房间里是我家女儿,她一个人住酒
店,有点害怕。”

三十

沉桐睡到八点钟,早饭去餐厅吃的自助餐,菜品极多,每样尝了一点,也没
吃完。

吃完饭,背上包,顺着指示牌,大约摸到会议厅的方向,远远向气派紧闭的
大门张望一眼,而后止步离开。

文娱健身的地方不少,外面风景也不错,沉桐并没只身游逛的兴致,折回房
间,趴在床上给沉适发了条撒娇微信:“爸爸,我像个留守儿童。”

“嗯,这么远,爸爸不该把你拖过来,又不能陪你,难为你了。”

沉桐扑哧笑了,她爸爸这个老实男人,真不解风情,更把她气得闭目的话还
在后头——“下次不这样了。”

中午,沉桐继续一个人吃饭,高大朗阔的自助餐厅,食客寥寥,阳光照射进
玻璃墙,明亮柔美,树影斑斑,虽然无聊,也很享受。

对面来人坐下,一抬眼,沉适正脸上涵笑,衬衫的轮廓上泛出绒绒的光辉,
有种年岁积淀下来的平静、温和。

沉桐融进去呆了一瞬,方知心虚,黑葡萄似的眼睛本能地先留心圈四下。

沉适笑,“我们在另一个厅吃饭,过来瞧瞧能不能碰见你,还真看到了。”

和那天吃火锅时一样,在沉适的笑里,沉桐感受到他见着自己时内心的欢喜,
“你吃过了?”

对面人点头,“吃完睡会,然后我送你回学校,让你在这呆着,确实不大好,
是我没考虑周全。”

反正明天也周一了,最迟今晚也是要回校的,沉桐问,“你下午不要开会么?”

“报告在上午预备会上做过了,下午是评审组的专家小组会议,没有我们的
事,正式会议在明天上午。”

“你们会获奖么?”

“大概率会是个不错的奖项。李老师的课题是想利用干热岩的热能发展电能,
可再生,清洁环保,国家正需要,社会效益也高。”

利国利民的大事,沉适说得平平静静,沉桐听得恍然,奶奶那晚的话又脑里
盘旋,离了婚,你妈妈怎么办?沉适现在无疑过得很好,未来明透丰盈,心无挂
碍,她对妈妈的愧疚感又冒出来作祟。

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等会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不要送了。”

“那么远,一个人不无聊?”

“我可以睡觉。”

沉适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那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了。”

沉桐不吭声,双手攥着书包带,低头走路,也不腻着她爸爸,气氛骤然淡极。

沉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从沉桐捉摸不清的情绪里,他察觉出隐隐
的排斥,到了房门外,便自觉止步。

静默的尴尬蔓延至此,沉桐清楚自己突如其来的心思影响到他了,强笑拉人
进门,给他解释,“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是怪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对你有了非分
之想,一定不希望你跟妈妈离婚,宁愿要你熬着。

现在却不管她失去丈夫的感受,称心如意地跟你在一起,分享你的人生新局,
我觉得自己自私又残忍。“

话里话外摇摆的意思,令沉适无地自容,或进或退,找不到一丁点理由,明
明是她起得头,那么坚定,“……你后悔了?”

沉桐摇头,抱住她爸爸,“不是的,我不该在你面前乱了阵脚。我就是好想
一个人呆会儿,离你远一点我就好受点,我保证,就这一次。”

沉适叹声,反过来安抚她,“爸爸理解,那爸爸不送你就是,一个人回去注
意安全,先去睡一会,免得在车上打瞌睡,要是被拐走……”

“……要是被拐走你就怎么样?”

沉适心上一痛,“当然要找你回来,怎么样都要找回来。”

* 沉桐没有被拐走,她好好地,留给沉适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他一个人怅然
若失,明明清楚她的心结在哪里,却不敢用联翩的道理教她看开,鼓舞她向前,
怕多说一句都是极欠妥当的勉强。

整天地坐立难安,心境从来没有这么坏过,却也是万万割舍不掉。

快放暑假时,沉适实在忍不住,找了沉桐,“要放假了吧,你哪天回来?”

“不是25号就是27号。”

ps:不要担心,下章他们就会好!

广而告之:AI在线脱衣「点击」立刻脱掉女神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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