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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奇冤录(0-9)作者: 辛雁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3-01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清河奇冤录  作者: 辛雁   前言   老夫,姓辛单名一个雁字,今年虚度六十有五,原籍江苏省常州府人氏。祖先早年也是个殷富之家,也有几代在朝为官宦者,怎奈康熙老佛爷年间,一场文字狱,将我家哪一代祖
  清河奇冤录
  作者: 辛雁

  前言

  老夫,姓辛单名一个雁字,今年虚度六十有五,原籍江苏省常州府人氏。祖先早年也是个殷富之家,也有几代在朝为官宦者,怎奈康熙老佛爷年间,一场文字狱,将我家哪一代祖宗牵连进去,从此家道中落。传至父辈时已是田不足百亩,房不到十间的破落小地主了。家父眼看着祖上遗产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遂将我送至私塾念书,指望长大后求得功名,光宗耀祖,改换门庭。然鄙人生性愚鲁,好读书却不求甚解,又缺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之灵性,故而十年寒窗下来,也只灌得半瓶墨水,学富三车半而已。
  十六岁那年,父母先后作古,孑然一身,对田亩庄园也不善经营,无奈之中,不觉心生一念,如此潦倒不若上京赶考,碰碰运气,万一吉星高照,瞎猫遇见死耗子,求得一官半职,不说发财致富,至少可以维持生计吧。于是安下心来,死记硬背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唐诗宋词等古籍新典。虽是食古不化,却也为后来混迹官场储备了些修饰门面的本钱。
  列位切莫把我当成了个不学无术、招摇撞骗的坏人,至少有两点可以证明我不是个纯粹的坏人:一是不贪财,俗话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是我做了四十年的官,如今退休在家,仍是寒舍清贫;二是不好色,三妻四妾本是中国人的婚姻制度,自忖当年也是个翩翩的少年公子,决不乏靓女的喜爱,而至今我身旁除了一个自幼侍奉于侧的小丫头外,从未娶过一妻一妾,虽也吃过几次花酒,逛过几次妓院,看见漂亮女人也会动心,但所有这些都是逢场作戏、游戏人生而已。
  可是,我也决不似清河县人民所吹捧的“侠肝义胆”、“锄强扶弱”的正人君子、清官大老爷。因为我之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爱好,满足个人的私欲罢了。现在就来叙说一下,这件我在清河县做下的,之所以赖以成名的事迹吧。

  (一)进京赶考途中的意外奇遇

  待将那些诗书礼易、八股文章准备得差不多了,就遣散了奴仆,变卖了房产地亩,积得几百两银子。家道虽然破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祖上传下来的珍珠玛瑙、宝石钻戒,搜罗搜罗,将来打成一个小包收藏了。备了两匹好马,我和书童两人,一人一骑,于干隆四十三年八月十八日中秋过后,离了家门,登程北上,向京城进发。
  说到这里,到要啰嗦几句,我这书童不是真正的书童,乃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名唤辛燕。其父曾是我家看家护院的武师,故而辛燕也有不错的武功,还学会了一手易容化妆的绝活,自幼便被母亲遣使来做为服侍我起居饮食的小丫头,可算得青梅竹马、意气相投。
  辛燕小得我两岁,生得虽不似大家闺秀般艳丽娇媚,却也是柳眉杏眼、樱嘴桃腮、莲脸生春、苗条秀丽,绝对是个美貌女子。特别是有一付强健的身体和两片未缠过足的大脚丫子,和一般女子所不具备的吃苦耐劳、勤奋勇敢的品质。最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她是世上惟一的善解我的脾气秉性、趣味爱好,并为我献身服务的女子。
  那么,我的兴趣爱好又是什么呢?
  说来羞以见人,就是专爱欣赏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子,在强权压制下所表现出来的凄凉悲惨、可怜无助的情景,例如:刑场之上处决美女犯人就是我最爱好的节目。可惜这种机会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多见的,于是辛燕就成了我抒发情怀、满足私欲的替身。
  列位定会道我不尊重妇女,戏弄弱小丫头。非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软弱的书生,强健的小丫头一掌就能把我打得骨断筋裂。只所以能心甘情愿臣服于我的“淫威”之下,只因为我们两人是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同好了。我想,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女人,愿意在生活中承担这种角色吧?这也就是我这一辈子没有讨老婆,而与辛燕在一起厮守终身的原因。
  话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我们主仆二人,登程北上,进京赶考。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翻山越岭,舟船过渡。由于两手空空、身后无人,没了任何牵挂,到也轻松愉快,于是遇山游山,逢水玩水,过村赶集,入市观光,好不自在。
  当时正值康干盛世,市场经济繁荣,物资产品丰富,社会治安稳定,人民生活安康,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走了一月有余,饱览了山野葱郁,水波粼粼的江南水乡风光,跨过了广袤的齐鲁大地,来到了自古慷慨悲歌的燕赵之境。一是北方本就林木稀少,风沙较大,再者已到了草枯叶落的深秋气候,不由得使人产生了一种满目荒凉、触景生愁的感觉。
  这一日,主仆二人来到冀鲁交界处的清河县境,只见四乡民众三五成群,匆匆忙忙,熙熙攘攘,带着期盼向往的神情,都朝一个方向奔去。我二人不解,辛燕上前打探,小丫头回来面露喜色,对我说道:“少爷,好消息,我们有好戏看了!”
  “小丫头,一惊一诧的,你说什么好戏?我可不爱听戏!”
  “嗨!少爷平日里不是老喜欢将我绑缚着,要砍我的头,要开我的膛。这不,今天清河县里要在刑场上处决一名女犯!少爷试想,看到真实的杀人情景,岂不比拿我这个丑丫头做模特要强似百倍?”
  “真的?杀个什么样人?”此乃我之爱好,不由得精神一振。
  “听说是一名谋杀亲夫的女人,杀夫者多是又淫又美,岂不是好戏一场!”
  “那我们快去吧!”
  我二人赶紧拍马朝清河县城跑去,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进了清河县城里。先找了个悦来客栈,将马匹行李寄存了,也来不及歇息一会儿、喝口水、吃口东西,向店家问明了去刑场的路径,就急不可耐地跑去。
  转了两道弯,到了大街之上,糟糕!马路上已有兵丁士卒站岗,行人等不得通过,因为行刑游街的队伍即将来到,戒了严啦!不得已,只能驻足就地观看了。
  两厢的便道上聚满了人群,有的昂首伸脖遥望远方,像是期盼着好戏的开锣;有的眉飞色舞、高谈阔论,无拘无束地抒发着自己的激动;有的俯身摇首、唉声叹气,似在埋怨着世道的不公;也有的张口辱骂、闭嘴嘲讽,也不知是漫骂官府的可恶,还是羞辱犯人的无耻。
  我立身处的周围,正有几个似与死囚有些交往或熟识的人,在那里议论着:
  “没有想到,平日里慈眉善目,温良贤淑的王家婶子,竟然是个谋杀亲夫的恶妇!”
  “我家与这王杨氏家邻居数载,像她这种心地善良、与世无争的妇人,会将王家大哥谋杀了?打死我也不相信!”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嘛!表面一套,内心又一套的大有人在,我看她就是个化做美女的九尾妖狐!”
  “我觉得这里面定有猫腻,许是县大老爷得了什么好处,诬良为奸!”
  “我说这定是冤案!凶手应是她的弟妹刘丽萍,那个小娘们,妖面、媚骨、骚体、荡性,看着就让人恶心!”
  “可别毫无根据地瞎猜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的好坏岂能用相貌来衡量。事不关己,管他谁是谁非,看看热闹罢了,回家后还是你打你的鱼,我晒我的网,各干各的事去吧。”
  “哎!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母亲判了死罪,今日就要行刑,已是难以挽回的了,最可怜的还是那孩子玉姑,才十岁小小年纪,今后真不知如何活下去?”
  “她不是还有二叔和二婶吗?亲不亲,一家人,一支笔写不出两个王字,能不管她吗?”
  “嗨!那一对凶恶夫妇,早就盘算着他兄嫂的家产呢!如今正是得意之时,还会有这等善心?我看迟早会将玉姑卖掉,不是卖到勾栏妓院,就是卖给人家做童养媳去!”
  “真可怜啊!”
  此时听得辛燕丫头在我耳旁说道:“听来又是冤案一桩!”
  我尚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得那边人声沸腾,吆喝喊叫之声不绝于耳,破鼓唢呐鸣锣开道,旌帜旗幡迎风招展,兵丁士卒排列成行,武官文吏骑马坐轿,中间簇拥着一架木驴囚车,上面骑绑着女犯死囚,行刑游街的队伍来也!
  由于不时受到观刑群众的干扰,队伍行进速度很慢,使我有足够的时间将这女囚仔细察看。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反剪双手,背插斩标,上书“剐决女犯杨素婵壹名”字样,捆坐在木驴之上,仰头闭目,樱嘴微张,虽说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从那不时抽搐几下的面部肌肉及浑身不住地颤抖,可以断定她定在忍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
  虽说全身上下被周围群众掷扔的泥土瓦块、烂菜帮子、臭鸡子儿以及自身流淌而下的汗渍、泪涕、淫水、尿液等弄得污脏不堪,却也掩盖不了她本质的秀丽面目、白嫩肌肤、窈窕身材和高贵品质。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她有着一头浓墨尽染、茂密流畅、带着波浪卷曲的及腰长发,漂亮潇洒,凌乱地飘洒在身后,像是覆盖着一席黑缎子制成的披风。
  “这女犯可真漂亮!”辛燕在我耳旁低声念道。是啊,小丫头因为自己长得漂亮,还从来不曾在我面前夸奖过别个女人的美丽,如今连她都说她是美人,可见她是真正的美了。
  使人惊奇的是,女犯身后还跟随着一个小女孩,一手紧紧拽着木驴,试图将那刑车往后拉回,口中不断地哭叫道:“妈妈,妈呀!你别走,你们把妈妈还给我------”字字泪,声声血,凄惨、悲凉,感动得不少观众竟沧然涕下。
  “这就是路人说的女儿玉姑吧?”我心中忖道,“太可怜了!”
  转眼间,游街队伍从面前横过,后面还尾随着许许多多观刑的群众。辛燕用手蒯着我,生怕挤散了,我两也不由自主地在人群的裹胁下,朝刑场奔去。
  刑场就在市曹的十字路口,早已是人山人海,挨肩接踵,腹背相贴,水泄不通。我两挤到离刑场尚有一里远的地方,就再也走不动了,前面密密的人群,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地蜂拥而来,弄得我们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无奈只有驻足在那里等待着,尽力昂首抬头,远远眺望。刑台上的情景虽不清晰,却也依稀可见。
  刽子手们忙忙碌碌,像是把那女犯大张四肢地捆在了刑架之上。后来就听得追魂炮响,刑台上人影闪动,在一片人声喧嚷的欢呼喊叫声中,伴随着凄厉惨烈的哀号和痛苦悲惨的号啕。
  “开剐了!痛啊!”辛燕依偎在我的怀中,身体有些冲动,脸上也变了颜色,嘴里喃喃地念道。
  足足有一个时辰,惨绝人寰的嚎叫声才逐渐消隐下去,变成了轻微的喘息和呻吟,终于没有了声息,看来行刑已然结束。跟着刑场上拥挤成疙瘩状的人群开始松动,但聚集在四周马路上的人们却不断地朝刑场涌去,我们也随着人流向前,又过了半个时辰,来到了刚才杀人的现场。
  举目向上望去,刑架上哪里还有囚犯的身影,只剩下一团粘连着点点碎肉和血污的肋骨架子,挂在那里。割去皮肉的手臂腿脚,条条白骨,已被支解成数块,散落在刑台上。几个大盆里分别盛放着血和肉搅拌在一起的肌肤和五颜六色散发着熏天腥臭的内脏肚肠。
  而那十岁幼女玉姑,带着满面泪容、咽呜哭泣着,正在把自己母亲散落在四周的碎尸收集拢来。只是不见了那颗披撒着飞泻如瀑布、黝黑青丝的娇媚头颅,估计是拿去悬首示众了。
  这一付血腥悲惨的景象,使那原先热烈火暴的刑场气氛,一下子冷落沉寂了下来。也有少数几个游手好闲的流氓无赖者,还在那里吵闹叫嚷、嘲笑漫骂,却已成不了大气候。绝大多数的人们都被这残酷血腥的场面,惊吓的得瞠目结舌、痴呆乜傻了,都为这个美丽女人的悲惨命运而吁嘘感叹,都为这件完美无暇的白玉惨遭破损而无限惋惜,更为她那十岁的女儿王玉姑,从今以后将过着孤独无助、凄凉悲惨的生活而悲哀忧伤。
  “最可怜就是这孩子了,从此将过着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流浪生活了!”辛燕眼中流着泪,梗塞着嗓音说道。忽又跑上几步,从怀中掏出一锭小银塞在那孩子手中,玉姑抬起头来用一双明亮的、水汪汪的、晶莹闪烁的大眼睛朝我们望了望。
  啊!那相貌、神态、还有那一头乌黑带着波纹的青丝,和她的母亲真是一模一样,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真美呀!我的鼻头发酸了,眼眶里也包藏了一腔泪水。

  (二)老板娘娓娓动人的离奇故事

  回到悦来客栈,已是接近傍晚黄昏,这才发觉肚内空空、饥肠辘辘,为了观刑,竟连午饭也忘了吃呢!那就合二而一,两顿作一顿吃了罢。进了大堂,已是宾客满座,见缝插针,找了两付座头,点了酒菜,和辛燕两人慢慢品尝开来。
  客栈之中,大多是外来过往的客商,又多是刚刚参观了行刑的人们,席间的高谈阔论、言谈话语之中也不时涉及刑场、女犯之类的话题。
  有人惊叹着刑场的血腥和杀人的恐怖,有人赞美着女犯的容貌和死囚的可怜,也有人在探索着案情的龙脉和人物的底细------。
  这后一点也正是我所欲要知晓的,因为我从当地人们的表情中看到了他们对这个女人的怜惜和哀叹!看来确实是有些冤情在内,于是就向那跑堂的小二问了几句,可惜得到的回答却是令人失望。
  “我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许多,官府大老爷判定的案子想必是不会错的!”
  “客官要酒要菜我给你端来,你吃饱了、喝足了,回到房间,倒头睡个好觉,可千万别再谈国事,莫惹火烧身啊!请了,请了。”
  小二的搪塞和支吾,更引起了我的怀疑,激发了我探求真情的欲望。餐罢回屋,心中似有牵挂,闷闷不乐。
  小丫头辛燕见此情况,憨笑着走上前来说道:“少爷真是多愁善感、怜香惜玉啊!真想打破沙锅弄个水落石出吗?”
  “你这可恶的小丫头,世界上除了你,恐怕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能理解我心思的人了。”
  “承蒙少爷夸奖,小人实不敢当。但是,纵然弄出个究竟,你我大头百姓一个,也无能为力助她平反昭雪啊?心里不是更加难受!”
  “这可说不准啊,要是这次进京赶考,得中皇榜,又在这燕赵地界弄个一官半职,那情况就变了,说不定真会有奇迹发生呢!”
  “算了吧,凭你那点墨水,还想有所作为,做梦去吧!依我看这次上京也就是借机游逛一番罢了。别人是衣锦还乡,你呀,待手中这点银子花光了,我两就得光着屁股乞讨回家了。”
  小丫头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习惯了,有时说话也是没有分寸的。
  “你这丫头怎么把我给看扁了,待会瞧我怎么收拾你!”
  “别急,别急,少爷听我说,你若真想了解今天这个死囚的真情实况,我到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刚才在店堂用饭之际,看到一位客官,给了这客栈的老板娘一锭银子,两人就在角落里聊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呢。我曾过去偷听了几句,正说的是这件事呐。要不我去把她找来,定能问个水落石出的!”
  辛燕出门,果然不大一会儿就把老板娘领了进来。这老板娘三十来岁年纪,虽然有点商人的市侩气息,却长得平头正脸、风韵十足,颇讨人喜欢。看来她已知道招她来此的目的,进得门来就滔滔不绝地讲了开来。辛燕给她倒了一杯水,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小丫头真能干!
  “二位公子想要知道这王杨氏的底细,小妇人到是了解一些,因为我们两家就住在一条街上,房舍相邻,鸡犬相闻,我和她还是很要好的姐妹呢!”
  老板娘向我们表达了她的话肯定是真实可靠的凭据后,又无不担心地说出了她的疑虑,“但是,她是官府判定的死囚,我们则是守规矩的好老百姓,不要因为这事牵连得我们不好做人。公子爷姑妄听之,听后好好睡个闷头觉,醒来把它都忘却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明日早早离开这里, 不要惹是生非才好!”
  “大嫂放心,我们也不是官府中人,不过是旅途寂寞,无所事事,想听个故事,解解闷儿而已,也不会外传的。”也不知小丫头给了她多少银子,居然把这个瞻前顾后的老板娘说动了心,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暮地,我发现老板娘略带羞红颜色的面庞及冒着青春火花的眼光,不断一次又一次地朝小丫头漂去,我明白了,金钱承可贵,情爱价更高,辛燕那苗条颀长的身材和粉白细嫩的面容,加上一双未加修饰的天足,完全是个风流倜傥的白面郎君模样,绝对会引起任何女人的喜爱。
  我心中不觉有了几分醋意,这个笨拙的老板娘,居然看上了一个伪劣假冒的雌儿,却忽略了我这个货真价实的翩翩公子呢!
  老板娘清了清嗓音,就打开了话匣子,似讲评书般道出了一个娓娓动人的离奇故事:
  “话说直隶清河县里,世居着一户富贵人家,当家的老爷姓王名德才,世代都在直隶、山东一带经商,家道虽不能称富豪,却也殷实。夫人高氏,所生二子,长子王森,性情孝悌慈善,为人忠厚老实,办事精细能耐,深得父母喜爱,从而将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他掌管,次子王林不学无术,软弱无能,因而一事无成,却又有几分自不量力的嫉妒心理,对兄长的成就颇有异议,但鉴于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能耐,只得忍气吞声、寄于人后。
  “二十年前的一天,王德才自烟台、威海一线购办海鲜货品归来,随身还带回一个五、六岁的农村小姑娘,告诉大家这是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孩子,名叫杨素婵,看她可怜,带回家来抚养。又私下和安人高氏商议道:‘这孩子虽然长得土气,但眉眼也还清秀,忉饬一下,也还中看。你我膝下又无千金,就当是半个女儿、半个丫鬟养着吧。成人以后,若是优良,则许配给一个儿子做媳妇;若是差劣,就寻个人家嫁出去算了。’
  从此素婵姑娘便在王家定居下来。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十年后,这个原先土冒的农村姑娘变得像水边的萝卜退了层皮似的白嫩细腻,又似一蓬香荷映照在池塘之中,亭亭玉立,清丽娇媚。并且性格温柔贤良,待人和蔼可亲,更兼做得一手好女红。
  王德才二老夫妻喜爱得不忍释手,开始筹划着到底该给哪个儿子做媳妇才好。两个哥哥更是钟情,都对她大献殷勤,欲想娶之为妻。
  二位老人也拿不定主意,都是自己亲生儿子嘛!只得征求素婵本人意见,无论从伦理道德还是实际表现来说,姑娘毫不犹疑地选中了老大王森。
  就在杨素婵年满二八那年,替他二人办了婚事,王森如愿以尝,心中自然高兴。第二年,杨氏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王玉姑,这丫头长得和她妈一般的聪明美丽,活脱脱一个按比例缩小了的杨素婵,公婆、父母自是高兴,犹如掌上明珠般供养着。一家数口,丰衣足食,皆算和睦。
  且说老二王林,对其兄长本就有嫉妒之心,如今看到他娶妻生女,陶醉于幸福生活之中,更是心存不满,逐渐滋长了一股仇恨和报复的心理,给家中带来了一些不和谐的气氛,也孕育下了后来家庭发生惨烈悲剧的种子。
  “两年前岁末,王德才为了锻炼王林,让其去邻城阳谷县收帐,归来途中,经过景阳岗时,遇到一股劫道的土匪,不但将银钱一抢而空,且把过往商旅人等尽皆杀死。可巧那个土匪头目有一个小女儿,名叫刘丽萍,一眼就看上了王林富家公子的风度和温文尔雅的相貌,留下了他的一条性命,劫持上山,逼迫成婚。王林怕死,当即顺从了,娶了个土匪老婆,在山上盘桓了十数日,就带着妻子回家来。
  “家中父母、兄嫂正为王林久不归家,音讯渺无而提心吊胆之际,突见其安然归来,还带回一个花容月貌的媳妇,自然阖家高兴,于是大排筵宴给他们补办了婚礼。
  “要说这个土匪婆刘丽萍,当年也就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娇媚艳丽、妖娆华美,自幼生长在江湖草莽之中,练有武功底子,所以身体强健、脾气粗鲁、性格狡黠、行事大胆,实为一般须眉汉子所不及。婚后不到一年,就把这个幸福和睦之家搅和得兄弟妯娌勾心斗角,父母儿女离心离德,街坊邻舍不得安宁。首先是对公婆的不孝,认定父母不公,偏爱大儿大媳,经常任意使性,恶言恶语,顶撞漫骂,弄得二位老人终日愁眉不展、心烦意乱,身心日益衰颓;二是对兄嫂的嫉恨,如今父母年老,家中的财产及生意都在兄嫂的掌管与经营之中,也不知他们从中得了多少好处,占了多少便宜?于是怪话连篇,挑拨离间,弄得兄弟不和,妯娌生疑;三是埋怨丈夫软弱无能,不能自立门户,当家作主,敛财自富,从而怨声载道,没个好脸色,成天闹着要分家。”
  且说王德才和安人高氏,一是年事过高,体弱多病,二是叫儿媳刘氏吵闹得不能安生,眼见得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于是夫妻两人暗自商议,老头对老婆言道:‘你我年老多病,命近无常,六旬以外之人,死不足惜,然有一事,终日挂在心间。长子王森,纯厚知礼;长媳素婵,温良谦让;次子王林,软弱无能;次媳丽萍,奸狡跋扈。你我死后,我家子孙,必被这刘氏丽萍欺骗压榨。我欲现今就将家产为他兄弟二人分开,各人一半,以免日后争执吵闹,亏了忠厚之人,你看如何?’
  “老安人听后,含泪说道:‘老爷言之极是,正该如此,不能叫这骚狐狸将我祖辈辛苦积攒来的财产,全部霸占了去!’
  “王老爷命人将王森、王林、素婵、丽萍唤至跟前,将分家的话言了一遍。王林、刘氏自是欢喜不尽,欣然从命。那刘氏极不要脸地说道:‘父母要为我们分家,想我家王林,年幼无能,又不会做生意,想必今后生计也是亏多盈少,坐吃山空。不似兄嫂,经营有方,必当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因此父亲在分家之时,应多分些与我们,哥嫂得三成,我们得七成,才是正理!’
  老爷一听,心中恼怒,说道:‘你这畜生,满口胡言,自古分家,皆为平分,哪有三七之说?再者我与你母,有生之年,就寄生于你兄篱下,不再要求你供养,这不也就等于多分了一份给你了吗?’
  “王林、丽萍被父训斥,把嘴一撅,甚是不悦,也知自己要求近似无理,不好再说什么。到是王森,见父生气,急忙劝道:‘父母在上,儿与兄弟乃一母同胞,至亲骨肉,如若分家单过,恐亲朋嗤笑。况兄弟又不善经营生意,弟妹习武之人,也不会持家度日。不若家产不分,由兄掌管调度,弟随兄过,保证每月都能分得足够用金,丰衣足食,愉快生活。’
  ‘别介,别介。’刘氏听到兄长言语,顿时急了,赶紧说道,‘还是分了的好,否则父母死后,我们也不知道家财底细,叫你做个手脚,把财产都侵吞了去,我们岂不是鸡飞蛋打了吗?’
  王森见自己的好心反被刘氏倒打了一耙,也就不再发言,谨遵父命分家吧。
  老爷子也是极不高兴地说道:“我尚未死,你们就争论不休,若我死后,还不知会怎样呢?还是现今与你们兄弟二人均分了吧!”遂将房产、生意、金银钱财一件件俱各开写明白,即请来亲友、邻里做证,兄弟二人各分了一半,把一所大宅院也分为两院,各住一院。”

  (三)老板娘亲眼目睹的公堂刑讯

  “哈,哈!老板娘讲得有声有色、精彩动人,就像说评书的讲故事一般。”我心中仍然恼怒着她的目中无我,有意对她编排得如此周密的传奇故事,提出了疑问,“但不知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还是实有其事?人家家庭内部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二位客官不要笑话,老婆子没有文化,识不了几个大字,那里编得出什么故事。但我那当家的汉子,却是清河县有名的说书艺人,我刚才所说的,就是他编写的话本。”老板娘终于说了实话,“但是,我丈夫和王森、王林都是磕头的哥们,他兄弟二人也经常到我店中吃喝,我和那杨素婵也是相好的姐妹。他们家中的事,我们也略知一二,不单我们,就是左邻右舍也都晓得一些,客官不信,可以前去造访造访。只是如今素婵已被官府处决,恐怕没人再敢提及王家的事了!”
  我明白了,老板娘所说的一切,虽然是经她丈夫艺术加工后的故事,但情节却都是从实际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真实啊!
  老板娘又接着说道,“二位客官权且当做故事听吧,莫要当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烦恼和激愤,这个世道也真是太不公平了!”
  “老板娘,你接着说,我们爱听着呢。”辛燕怕我的直言影响了老板娘的情绪,赶紧出来打圆盘。
  “好,我接着说,下面的这些,可就是我亲眼看见的,绝对错不了。分家以后,没几个月,王德才及安人高氏就先后逝去。王森、王林兄弟二人各自为政,也相安无事。但是这个土匪婆刘氏丽萍却无人管束得了,竟邀约了一帮土匪朋友,每天除了舞枪弄棒之外就是吃喝玩乐,王林又没有什么生财敛钱的本领,多大的家产,也禁不住这样的挥霍。而隔壁的兄长王森,勤奋经营,生意做得火红,财源滚滚而来,夫人素婵又持家勤俭有方,故而家道日益兴旺发达。刘丽萍看在眼里,嫉在心头,因嫉生恨,因恨生仇,一出谋财害命,夺取兄长家产的阴谋酝酿成熟了! ”
  去岁冬天,王森约同友人去江南购买丝绸,这一去就没了音讯。年底,同去之友人陆续归来,素婵前去询问,尽皆惊之,曰:王森早于他们回来,怎么还未到家呢?
  一直到了年关,仍旧消息全无,为了不致失了礼节,表面上仍假装着高高兴兴的样子,和往年一样,给全家上下人等做了新衣,排了宴席,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送了贺礼。
  待到三十日午夜来临,放过辞旧迎新的鞭炮后,关了房门,思念丈夫,也不知现在何方,安康与否?不觉悲从中来,抱着女儿玉姑痛哭流涕,好不悲伤。母女两人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地过了一个新年。
  又过了月余,王森仍杳无音讯。忽一日,一群公差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将杨素婵母女拘在一旁,又在后园内挖土刨坑。此时院里院外已聚集了数百人围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得里面欢声鼓噪,有人大声叫道:“有了,有了,挖出来了。果然是王森尸首!还大卸成八块呢!”
  不大一会儿,就见衙役捕快抬着尸体出来,众人一看,无不恶心呕吐。但见那尸体已被支解得手脚分离、肢体残破、血肉模糊、血腥污脏,看那人头果然是王森模样。跟着又见素婵被绳索五花绑着,铁练锁着,后面牵着玉姑,跌跌撞撞押赴县衙去了。
  次日县衙升堂,公开审理杨素婵谋杀亲夫案件。自古以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升堂之时,闻讯赶来观看的人,衙里衙外少说也有千余人,我是她的邻里姐妹,自然也是早早就去了,还占了个视线极佳的位置。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公堂之上居然出现了许多证人,个个都用事实千真万确地指证了杨素婵就是谋杀亲夫的淫犯!
  “在一片‘威武’的吆喝声中,县令胡大人升堂,命人带上人犯杨素婵,跪在一旁。
  老爷开言道:‘犯妇杨素婵,快将你是如何谋杀亲夫的罪行从实招来。’
  ‘老爷容禀,民妇冤枉,想我夫妻自婚配以来,已有十余载光阴,夫唱妇随,情投意合,连口角都未曾发生过,民妇一惯遵守妇道,怎么会做出谋杀亲夫这等忤逆的事来?请大人明察,还民妇清白!” 素婵辩解道。
  “哈,哈。这种话我听得多了,哪一个罪犯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县太爷奸笑着说道,“其实你的问题,昨日一天我们已经审查得一清二楚了。好吧,现在你跪在一旁,仔细听着,也好堵了你这张臭嘴,让你心服口服!”
  胡知县把脸一拉,严肃地命差役带上两个人来,正是和王森结伴同行到江南做生意的商人。
  “二位请将你们与王森等人何时去到江南?何时回来?当堂叙说一遍。”胡县令向二人问道。
  “王森与我等于去年十一月初一同赴江浙一带采购丝绸等货物,因价格不能谈拢,没有成交,王森于十一月底先行回家,我二人因是初次去到江南,故多游玩了十数日方才归来。”
  “从江南到清河,路途需要多少时日?”
  “快则半月,慢则二十日足矣。”
  “如此说来,王森十一月底从江南起程,年前是一定可以抵家的了?”县太爷掐指算了一下后说道,“好了,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下面带刘丽萍上堂!”
  “刘氏丽萍,是你状告你家嫂嫂有谋杀亲夫之嫌,将你之所见所闻在公堂上叙述一遍。”
  至此,听审之群众方知,原来是刘氏出首状告嫂子杨氏谋杀亲夫的。
  “从实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更不能有丝毫捏造。”
  “大老爷容禀,小妇人不敢造谣,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没有半句谎言。想我家兄长外出数月,同行伙伴俱都回来,惟他未归,全家老小人人心急如焚,坐卧不宁。只有我家嫂嫂无动于衷,还给府中众人穿新衣、戴新帽、敲锣鼓、放鞭炮,欢度新年,全不把我哥之安危放在心上。不由我想起腊月二十日左右,夜深人静之时,忽听隔壁兄长家后园有掘土埋物之声,我命家人前去查探,回来言道:是嫂嫂领着奴仆在刨坑埋物。当时我就奇怪,兄长他家有何宝物值得私藏在后园。以后数日,又见兄嫂院中,常有年轻男子出入,喜笑欢闹之声传出。想来怕是事出有因,即刻警觉,遂不顾亲情友谊,赶忙前来出首,望老爷明查秋毫,还我王家一个公道!”
  “大人冤枉!’素婵惊恐,急忙辩驳道,‘弟妹之言纯属子虚乌有,我何尝在后园中埋过什么东西?请大人明察。”
  “大胆,刁妇。给我闭嘴,不得扰乱公堂!待本县问到你时,有你说话的时候。”胡县令怒斥杨氏后,又转身对刘氏道,“刘氏丽萍,你一个妇道人家,有此警惕之心,又有大义灭亲之勇,实属难能可贵。待结案之后,当有赏赐,你先下去吧。”
  “接着又带上两个青衣小帽、奴仆打扮的人物,跪在堂前供道:‘我等乃王森家看院的仆人,腊月二十日夜,主母命我二人在后园内挖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大坑,并将几个白布包裹着的对象埋藏于内,嘱咐道:这是祖传的几件古董,是分家时父母私下传给长子的,因怕兄弟知晓后前来吵闹,顾而隐藏起来。给了我们每人十两银子,叫严格保密,不许外传!’
  “跟着,又上来几个衣着鲜亮、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我一看就认出了,正是经常在刘氏家中戏笑玩闹的一帮土匪伙计。他们异口同声说道:他们都是王森、王林的哥们弟兄,又供述道,每当王森不当面时,杨氏常和他们眉来眼去,调情挑逗,并和他们当中的几个人有过肌肤之亲,性爱之实,以此证明杨氏素婵是个红杏出墙的淫荡妇人。
  “犯妇杨氏,上面人等所说之话你可听明白了?如今又在你家后园中挖出了你老公的尸块,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劝你快快坦白了吧,你是如何通同奸夫,谋杀亲夫的?俱实招认了吧,免受皮肉之苦!”
  “大人,我冤枉呀!他们所说的事情,民妇都未曾做过,也实实地不知情啊!”审到此时杨素婵已是面色惨白,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了。不但我们这些邻里熟人奇怪,恐怕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冒出了那么多要置她于死地的证人啊!
  “哼,哼!顽冥的刁妇,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左右与我拶起来!”
  几个衙役走上前来,将拶子套在她的手指上,用力一收,杨氏一声惨叫,汗滴、泪珠、鼻涕、口涎都流了出来。刹那间,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报告大人,犯妇昏厥!”
  胡县令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让她画供!”
  师爷拿过口供字条,拉起了她的手指,于昏迷之中打了手印。此时,观审的人群中发出了一片鼓噪,怎么还没有口供就叫画押,这不是屈打成招嘛?
  “肃静,肃静!”
  胡知县拿起惊堂木,狠狠地砸在公案上,声声作响,以此来镇压群众的骚乱,然后大声宣判道:“查杨素婵谋杀亲夫一案,事实确凿无误,人证、物证俱全,犯妇本人也已画押招供,依本朝刑律,拟判处杨犯素婵死刑,凌迟示众。待刑部批覆后执行!现将犯妇杨素婵押入死囚牢!退堂!’就在一片喧闹和疑惑声中结了案。”
  “那么后来就没有人为她出头露面,打抱不平吗?”我问道。
  “怎么没有!可是这些敢于说话的人,轻者被官府捉去关了禁闭,重者竟不知不觉地被人杀害,丢了性命。客官试想,那刘丽萍本是土匪出身,杀人谋命不是家常便饭吗?所以我劝二位,既然已知道了这层底细,明日就早早离开这里,免得一不小心,露了口风,引火烧了自家身子,还牵连到小妇人我呢!”
  对于老板娘叙说的故事,我和辛燕也难以辨别真伪。不过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遵照她的忠告,第二天清晨离开了清河。

  (四)我回到清河县后的调查访问

  许是我的狗运亨通,还是祖上积下了阴德,连我自己也未曾想到,似我这等只有半瓶子墨水的人,居然也中了进士,虽则是榜尾,却也委得一个七品芝麻官做做。在各地官场上混迹了六年后,鬼使神差地又奉调到清河县任县令一职。
  那年金秋时节,我和辛燕两人,自京起程,赴清河而来。一路上,华北平原,一望无垠,官道通衢,快马一鞭。四周景物虽比不上江南锦绣,农林葱郁,却也是麦菽浪翻,果木成行。预示着我的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过了衡水、枣强一线,离清河也就不远了。沿途过往行人、店家老板闻听我们是往清河而去,都一再叮嘱:无论经商旅游,凡到清河,言语行动都要多加检点,不要触犯了当地的蛇头,惹出麻烦,伤了自家身子。如此看来,清河境内还有恶人作怪,那么我这一任仕途还惊险得很哪!
  到得清河县里,最初几日,衙内同僚部属,衙外富豪商贾纷纷前来晋见,有联络感情的,也有接风洗尘的,热闹了几日。我也借此机会了解一些当地的民情、民风。当然我最关心的,还是想彻底弄清几年来始终萦绕在心头的一件事,即杨素婵案件到底有无冤情?
  一日,会见县丞,闲聊之际,问道:“本县初到此地,就听得民间议论说,清河县有恶霸当道,欺压百姓,不知是何人如此猖狂?”
  县丞答道:“不过是景阳岗上一群蟊贼土匪,勾结城中个别富豪,干些偷盗敛财,打架伤人的事儿,这在各地都是常有的事情,这是前任手软,没有及时打击,方才让他们有些抬头。大人上任之后,只需严格执法,定可根治,实不必多虑!”
  “本县听民间言道,六年前清河县杀了一个名叫杨素婵的民妇,乃是冤案。不知是否与这股恶霸有关?”
  “刑律之事非卑职管辖之内,此案乃前任胡县令审定,究竟冤与不冤?实不知其详,恕在下无可奉告。”县丞面色有些慌张,又故作镇静地用言语搪塞着,一眼可以看出,这是个老奸巨滑、明哲保身的官油子!从他那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也就不再为难于他。
  又一日,与守备武官对酌,也提出相同问题。到底是武人粗鲁、直率,不怕贼人报复,又喝了几杯老酒,就口无遮拦地道出了一些情况:“本县东南有座景阳岗,山上盘踞着几十个土匪,无非干些拦路抢劫过往客商及拧门撬锁偷鸡盗狗之类的勾当,也成不了多大气候。只是七、八年前,匪首刘大疤瘌的女儿刘丽萍嫁给了清河县中一富户王德才的二儿子为妻。这个女人阴险狡诈、攻于心计,不知用的什么手段,三年之内就把王家的人弄得死绝了,家产都归了她掌管。更重要的是,从此也把景阳岗上的土匪引进了清河县里,于是刘丽萍也就成了清河一霸,欺行霸市、暴敛钱财,伤人谋命、惨杀异己,包揽诉讼、残害无辜。搅得清河县里人人自危、个个害怕,一片怨声载道!”
  “其恶劣行径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为何官府还不将她捉拿归案,绳之于法呢?”我惊奇地问道。
  “哎!大人差矣。她既敢如此狂妄大胆、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肯定是已将官府贿赂好了,依我看前任胡县令就拿了她不少银子呢?”守备很有把握地说道。
  “这么说杨素婵的案件真是冤案了?杨素婵正是刘丽萍的嫂子,是这个刘氏恶妇为谋夺家产而加害于她的了?”
  “何止是杨素婵的案子,还有大人不知道的其它案件呢!前任胡县令任上七、八年间,处决了三个女犯,一个是大人知道的杨素婵,另一个是她的女儿王玉姑,还有一个是去年斩杀的女犯苏艳梅。我看都是冤案,都是刘丽萍插了手的。”
  “怎么她的女儿也被正法了,为什么?”我真正地大吃了一惊,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了六年前刑场上那个哭天抹泪、悲痛欲绝的漂亮小女孩。
  “母女二人都是因谋杀亲夫而被凌迟碎剐了!可惜末将乃是镇守疆土的武将,我朝皇帝有令,武官不得干与地方事务,因而不能探得究竟,只是凭感觉而已。大人若是想了解详情,可以去问问刑房书吏张义,那可是个好小伙子,为人正直无邪。”
  “真是应该彻底地深入追查一下了,不能老是让恶魔当道,好人受难啊!”受他的影响,我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似的。
  “大人若是确有为民伸冤、为民请命、除恶驱魔之决心,只要大人需要,末将当调动兵马,全力支持。那几个土匪蟊贼绝不在话下,必定手到擒来。”
  论我的本心,只不过是借了解清河县的民情,得到一些有关剐杀女犯杨素婵的真情,刺激一下心灵,以满足个人兴趣爱好的私欲。不想被这位正直的守备大人戗上了火,把我推上了锄奸扶弱的风口浪尖。在这种形势下,我也不能示弱,当即豪气大发,与守备击掌盟誓,定要将清河县中的奸佞恶妇铲除,还民众一片净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因为我知道刘丽萍也是个美艳的妇人,和她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很有趣,否则还激不起我的英雄气概呢!
  次日,我让辛燕弄了几个好菜,准备在后衙宴请刑房书吏张义小酌。顺便提一句,辛燕这个小丫头,如今已长成了个二十一岁的大姑娘,青春美艳,自不必说。我俩朝夕相处,玩着我们喜爱的游戏,当然处子之身是保不住的,但她无怨无悔,忠心事主。如今她有着两重身份,在后衙是我的女管家,行走在外则是扮成男妆的贴身警卫。大姑娘武艺高强,有了她的护卫,什么土匪蟊贼、刘丽萍,哪一个也不在话下。
  刑房书吏在县衙里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吏,无非掌管着本县刑案的卷宗,为县太爷判案时提供法律的咨询以及书写一些有关公案的文书而已。如今竟然被县令私邀至后衙喝酒,这个面子可大了,自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前来赴宴。
  当他明了,我邀他来的目的是探索玉姑母女案件的实情时,正中了他的下怀,马上来了情绪,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虽然言语中带着许多个人的猜测和判断,但那爱憎分明、善恶有别、正直无邪的精神,比之我这个只为个人私欲而破案的县太爷来,实是高尚了许多。
  “清河县十年来先后处决了三名年轻漂亮的女犯,六年前的杨素婵,去年的苏艳梅及三个月前刚刚剐了的王玉姑。属下担任刑房书吏这个官职不到三年,对于杨素婵案,虽然民间流传多说是冤案,但因我对案情不甚了解,不好发表评论。可是后两案我却是从头到尾都参与了的,对案情的来龙去脉也做过详细推敲和分析。在下一个小小的书吏,不能左右大局,内心的一番感慨,在大人面前也是不吐不快,望大人不要见怪。
  王玉姑是杨素婵的女儿,刘丽萍是她的亲婶娘,杨氏死后其家产全部归了刘氏,玉姑自然也就应该跟着刘氏生活,这都是常规的道理。照说,作为至亲的婶婶,对于这个惨遭横祸,无父无母的可怜侄女,更应该百般呵护,教养成人,长大后寻一个好人家婚配才是。可是,没过多少时日,刘氏就把玉姑卖给了一个名叫李保管的人家做了童养媳。大人试想,刘丽萍的心肠是多么恶毒,手段是多么残忍!从另一方面也证实了民间流传的刘氏谋害兄嫂、谋夺家产的真实性。
  再说玉姑的公公李保官是个甚等样人?
  他乃是清河县处决死囚的首席刽子手姥姥,当年处决玉姑的母亲杨素婵时,就是他的主刀。生性凶恶残暴,一生杀人无数,视同儿戏,更兼脾气暴躁,专横跋扈,且嗜酒如命,一饮即醉,醉则惹事生非,与人吵闹打斗,人皆鄙而远之。
  其妻徐氏,蠢妇一个,依仗丈夫关系,在清河县大牢里充当一名典狱,好敛财物,贪得无厌,心地残忍又小肚鸡肠,常向狱中囚犯搜刮钱财,无钱者则肆意打骂凌辱,更有甚者,以出卖女囚肉体达其赚钱之目的。
  试想,王玉姑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虽是公婆儿媳,却感情全无,也不当做人看。就连称呼都令人反感,什么‘小淫妇儿’、‘小娼妓儿’、‘挨千刀的’。终日当牛做马,还得不到温饱,稍不如意,动辄辱骂殴打,拳脚棍棒加身。日日夜夜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公婆,又是杀害母亲的凶手,真是身心俱残,苦不堪言,可悲可怜之极。
  公婆不仁不良,若能摊得一个好丈夫,得到一点夫爱的温馨也还罢了,只可惜这个男人李永发,幼年得过小儿麻痹症,落下个呆傻弱智的头脑,半身不遂的体格和阳痿不举的病根。因此,自李永发二十、玉姑十四岁,两人圆房开始,直到最后案发,玉姑都还是个纯洁的身子。
  这傻子李永发,虽说没有性爱的能力,淫虐之心却十分旺盛,每当发情之时,就把玉姑捆缚吊起,邋遢着两条鼻涕,念叨着含混不清的淫声浪调,瘸拐着两条残废的腿脚,在玉姑身上百般折磨和蹂躏。就像一支含苞初放的花朵,插在了一堆牛粪上,任凭风吹雨打,真正的可怜。
  如今看来,当初刘丽萍之所以把玉姑卖给李保官这样的人家为童养媳,实是早有预谋,有意把她推往火坑里去的呀!然而,偏偏碰上玉姑生性善良温顺、柔弱无争,只怨自己命薄,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毫无抗争之举,更是让这帮恶徒肆无忌惮地骑在脖子上拉屎了。
  这种公横蛮、婆刁泼、子无赖、媳可怜的局面,周围邻舍也是看在眼里,怒在心上,但惧于李保官的职业背景及个人脾气,也没有人敢于公开出来伸张正义、打抱不平。惟有一个小女人,居然胜过须眉,出头露面,为其拔闯,她就是苏艳梅。

  (五)刑房书吏打抱不平的冤情申述

  “苏艳梅,原籍河南,其父是一位颇有学问的私塾教习,门下受业弟子科举高中、在朝为官者不下十数人。但苏公生性清高,不好趋附权贵,所以辛苦一生,到了天命之年,仍是两袖清风,过着清贫日子。”
  “苏公妻子早亡,膝下只有艳梅一个女儿,自是疼爱,也就没有续弦。艳梅自幼随父习文,饱读诗书,深明大义,生得又超凡脱俗、秀美清丽,可谓才貌双全也。 ”
  “艳梅十岁那年,黄河决堤,泛滥成灾,中原大地,一片汪洋,两岸人民皆都携妻挈子,流亡他乡。亏得当朝干隆皇帝仁政,救济得当,才免除了一场流离失所、满地饿殍的惨剧。”
  “苏公带着女儿,本想到山东投亲,不料到了清河县境,苏公偶染风寒,由于年纪大了,竟一病不起,不出三月,驾鹤西去了。此时家中原有的点滴积蓄也花得差不多,那里有钱来做丧葬之用。”
  “艳梅狠了狠心,到街上买了一张白纸,在测字摊上借了一付笔砚,自己书写了一张卖身葬父的告示,头上插了根草标,也顾不得羞耻,跪在当街,求爷爷、告奶奶,寻求帮助。”
  “恰巧有一户孙员外,正欲寻一识文断字的丫头,陪小姐读书,就将艳梅买下。虽是寄人篱下,但孙员外也是一良善人家,日子过得也算可以。后又随小姐陪嫁,一直长到二十岁,才寻了个人嫁出去,成了自由之身。 ”
  “正由于出身贫寒,又饱经风霜,且读书明理,自然培养了一种自我奋斗、宁折不弯的坚强性格,虽不会什么武功,却有一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心肠。”
  “艳梅的丈夫姓何名大年,是个本分的小商人,开了一家小杂货铺,就在李保官家不远处。夫妻两人自食其力,自给自足,也还幸福美满。”
  “作为邻居,玉姑的悲惨生活,艳梅自是看得分明,依她的脾气秉性,对玉姑的遭遇当然会施以同情和声援。久而久之,两人相处甚密,每当玉姑承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后,艳梅的小店就成了她倾诉衷肠的处所。而艳梅也常自告奋勇、替她出面,指责公婆,争取人权。”
  “李保官虽然横蛮无理,却也个欺软怕硬的小人物,对待玉姑等柔弱之辈可以专横跋扈,在强悍的艳梅面前,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记恨在心里罢了。”
  “艳梅明了,玉姑之所以落得这般光景,都是婶母刘丽萍一手造成的,深知刘氏目前财大气粗,又有土匪支持,和官府勾结,非自己一个女流可以憾动的,于是效仿古人采用舆论杀人的方法,将刘氏的所作所为,在群众中广为传播,制造舆论,让大家看清刘氏的丑恶面目。清河县周围人民群众中广泛流传的“恶人当道,陷害无辜,勾结官府,制造冤案”等言论,都是艳梅宣传的结果。 ”
  “李保官好斗,刘丽萍可不好惹,对于苏艳梅的有意挑衅,刘氏当然恨之入骨,欲置她于死地,于是又炮制了一个苏艳梅的冤案。 ”
  “去年夏日,何大年因误食河豚中毒而亡,有人出首诬告苏艳梅谋杀亲夫致死。一时间,衙役捕快、乡约地保一起出动,把小杂货店包围了,将苏艳梅用铁练锁着,押上了县衙的公堂。”
  “在下是刑房书吏,当然也在堂上,准备记录口供。只可惜,整堂官司任凭前任县太老爷怒发冲冠、厉声严词、诘问拷打,一反常态居然动用了残酷的刑罚来对付这个侠义的小女子,拶子、板子、夹棍、吊打、水灌、火烙尽皆施用,打得苏艳梅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最后连两条腿都给打折了。”
  “而苏艳梅除了怒目而视,严词辩驳之外,却一句口供都没有。”
  “其实这件官司再明白不过了,何大年不过是个小小业主,既无财产,也没有能力在外面花天酒地、寻花问柳、缔结冤仇。刘艳梅又无任何红杏出墙的迹象,平日里夫妻恩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日子过得很自在。谋杀亲夫是从何说起呢?”
  “细细分析起来,在清河县与苏艳梅有过节的人惟有刘丽萍了,看来这场官司的内幕只能是刘丽萍的报复行为。而县令老爷在公堂上不分青红皂白无理的横蛮态度,只能用收受了重金贿赂来解释了。”
  “最后在一无口供,二无证据的情况下,仍然判了苏艳梅凌迟的死刑!开创了清河县有史以来最不公平、最不服众的审案先例。 ”
  “就在处决苏艳梅的刑场上,又发生了一件史无前例的怪事。当苏艳梅被木驴驮着游街示众,历尽千辛万苦地到达刑场,登上刑台,准备开剐之际,突然从四方八面蹿入几个黑巾蒙面的人,有人惊呼道:“啊!劫法场的来了!”
  士兵护卫一阵慌乱,团团‘保卫’着死囚。却也奇怪,那群匪徒并未前来解救死囚,而是迅速地把今天主刀的刽子手李保官和‘伺候’女犯的禁婆李保官的妻子徐氏,一刀一个砍翻在地,就一声呼啸、逃之夭夭了。看来并不是解救囚犯,而是专为杀戮李保官夫妇而来。
  “刽子手杀人无数,结下仇怨,有人报复,也可以解释,但清河县的土匪都和刘丽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这件事和刘氏有无瓜葛?至今仍是一谜! ”
  “刑场上发生了变故,虽然劫法场的匪徒杀了人后已逃得无影无踪,但县衙的官员及士兵走卒还是惊慌失措了好一阵子。为了不致再出意外,胡县令急忙下令赶快将人犯处死,刽子手们也怕匪徒重来,白白丢了自家性命,不敢再按凌迟的传统规矩,一刀一刀慢条斯理地剐割了,匆匆忙忙将苏艳梅按跪在刑台边上,一人在前揪着头发,一人在后举起钢刀,顷刻之间,就把她的人头砍了下来,推倒尸骸,才开始在尸体上剐割。”
  “苏艳梅还是幸运的,虽然仍是碎尸万段,却是死后才凌迟碎剐的,已经是无声无息不知道痛苦了。 ”
  “哎!你看我这脑子,本来是说王玉姑的,怎么又跑到苏艳梅那里去了?大人多多包涵,也是清河县这几年的刑案上出了许多怪事,我也理不出个头绪,混杂在一块都说出来了。”
  “说出来好,无论王玉姑还是苏艳梅,都是冤案的受害者,何况两者还有着联系呢,你快接着说吧。”我估计从张义嘴里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故而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
  “李保官夫妇的死亡,搬掉了压在玉姑身上的两座大山,自由自在了许多,无疑是件好事。但是没有了这两个凶神的‘庇护’,外界的骚扰也就接踵而至,试想像王玉姑这样青春妙龄的美貌佳人,那有癞蛤蟆不想吃天鹅肉的。于是地方上的流氓、淫徒、酒鬼、赌棍等一起出动,有的登门造访,求欢乞爱,有的夤夜恐吓,装神弄鬼,玉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她想方设法,巧妙周旋,极力保持得清白之身,但处于是非旋涡之中,久而久之,流言蜚语,日益雀起。有人说,她青春年少,思春若渴,丈夫又无能,红杏出墙,偷情养汉是免不了的;有人说,她无父无母,缺乏教养,没有道德,干出一些没有廉耻的事情也是必然的;有人说,父是英雄儿好汉,母是谋杀亲夫的淫妇,女儿也好不到那里去,遗传基因不可不信,她是个天生的淫荡坯子。这样一来,原先被众人怜香惜玉,视为清纯少女的王玉姑,转眼之间变成了个过街的耗子,人人唾骂,个个嗤鼻。方才十六岁的小小年纪,就被人们不齿为万恶的淫娃荡妇,可谓既可怜又无奈矣!”
  “正巧此时,她那无能的丈夫李云发突然暴亡,这一下轰动了四邻街坊,纷纷猜测,似她这等品行人格的淫妇,不是她谋害的还是什么?正所谓人言可畏,谣言杀人,保甲里长出面,一根绳索捆了,脖子上挂着两只破鞋,众人推推搡搡,押到了县衙,击鼓告状,把她送上了公堂。 ”
  “公堂之上,县令老爷仍是一派严肃威武的姿态,令衙役对玉姑施以酷刑拷打,逼她招认谋杀亲夫的事实。本来就是一件捕风捉影的事,玉姑自然是大呼冤枉,极力申辩。但老爷却是不依不饶,用拶子拶手指、夹棍夹小腿、板子打屁股,不过这一次行刑却没有像对待艳梅那么往死里整她,施刑的衙役十分有分寸,适可而止,恰到好处,每每初见昏厥就停手了。也许是衙役们看见玉姑长得比艳梅更加年青漂亮、纤细柔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白壁之玉不忍破损,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刑罚的力道自然也就减轻了许多。可是玉姑的意志力却没有艳梅那么坚强,稍一用刑,就哀声惨呼、乞求告饶。县大老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当玉姑为表明自己的清白说出了仍是处女之身时,提醒了他,竟然命令对她施以妇刑!这妇刑,乃我朝禁用之私刑。某些官吏偶用之,也是对付那些罪行昭然、证据确凿、又刁钻横蛮、负隅顽抗的女盗贼之流的。对于一般的嫌疑犯人烂用之,问出了口供还则罢了,问不出口供,县官们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性命不保。前任县大老爷甘愿冒着风险这样做,必定是有缘故的。王玉姑活在世上惟一的仇家只有她的婶娘刘丽萍了,而且也只有她才能左右得了县大老爷的决断,所以这件事肯定与她逃脱不了干系。
  “县太爷一声令下,众衙役个个兴高采烈,他们都是公门中人,知道下面有好戏可看了。立即把玉姑上下衣物剥了个干净,四肢大张地缚在了地上,先命稳婆前来查验,果然不虚,是个处女。这一下公堂上的人都慌了神,因为玉姑的罪名是通同奸夫,谋杀亲夫,既是处子之身,何来奸夫?谋夫的动机没有了,罪名也就不能成立,应该立即将人犯释放,呈文上报,等候上级的裁处才是。可是老奸巨滑的县太爷,不知受了何人的重金贿赂,竟豁出性命,要置玉姑于死地,当场命几个衙役轮奸了她,破了她的贞操,也就毁灭了证据。接着又施行了针刺乳房,铁棍捅阴等刑罚,玉姑已是痛哭号啕、泣不成声了。最后用了一手最残酷的刑罚,在玉姑的阴唇、阴道内抹了蜜糖,放出蜂蚁爬虫,寻着甜味,纷纷钻入肉穴,吞噬那蜜糖。玉姑实在忍受不了那疼痛麻痒,不得已只有屈打成招,画押供认了杀夫的罪行,被判了凌迟的死刑,关入了死囚牢。 ”
  “说句实话,这妇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内心里也是矛盾得很,既为玉姑的无辜受辱而伤感悲痛,又为官府的肆意凶残而愤恨无常,却也为新奇的感官刺激而冲动荡漾。不瞒大人说,那种滋味也是不好消受的啊!”别说刑房书吏张义身处妇刑的现场,就是我和辛燕两人,只是个旁观的听众,听到这里,心中也是莫名其妙地蠢蠢欲动呢! ”
  张义又接着说道:“属下有个表妹名叫许小静,在女牢里当了一名小禁子,混口饭吃,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经常将监狱里的丑恶和黑暗,私下告诉于我。据她言道,玉姑入狱不久,就有人送来了红包,连她一个小小的禁子,还分得了二两银子。目的就是要对玉姑加以虐待,整得她活着受罪,求死又不能。王玉姑监狱生活的悲惨状况就可想而知了,经常以违犯监规为名,遭到悬吊、鞭打、淫虐、强奸。
  “我那表妹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看不惯人们对她的凌辱,私下里给予了些照顾和帮助,和玉姑结下了感情。从她那里我才了解到玉姑的可怜身世及王家两兄弟妯娌矛盾的由来,心中也是愤愤不平。于是决心为她越衙告状,伸冤平反,就替她写了一个申诉的状子,让小静拿到监中,叫玉姑签名画押,托人送至石门府衙。本想县令职微,素质低下,贪赃枉法,情有可原。知府爵显,权威高尚,清廉正直,势必当然。我还是抱有极大希望的,果然不出几天,知府下令,调玉姑案件一干人等,赴府重审。
  二审过程虽不知晓,但判决结果却出人意料地大失所望。知府道她刁钻横蛮、无理取闹、巧舌狡辩,她之申诉“纯属瞎编乱造的一派胡言”不但维持原判,还要在施刑过程中,加大行刑烈度!如此一来,我的好心反到给她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却也是先前未曾料到的啊!
  “玉姑的死刑是在三个月前执行的,不知为何,比起往常的秋决,提前了些时日,正值酷暑,本不是杀人的季节。这次行刑的场面比之艳梅的那次,又热闹了许多。因为自她的祖父王德才发家致富开始,历经两个儿子为分家的争斗,两个妯娌的矛盾不和,杨素婵因谋杀亲夫而遭处决,刘丽萍勾结土匪称霸地方,直到王玉姑从一个清纯少女变成个奸恶放荡的淫妇,老王家前后二十年的历史与现实,长期以来都是清河县老百姓关注和议论的话题。因此玉姑的行刑自然引起各阶层人士的注视。
  行刑前一日的整个夜晚,就遭到了衙役和狱卒们的轮奸,天明后又将她绑在县衙前,纠集了许多市井流氓无赖对她进行凌辱。游街的木驴上,也特制了一个粗大的木杵,塞在她的阴道里,以增加她的痛苦,并且游遍了县城和四郊,用了整整一个上午。
  观刑的人众也是清河县从未有过的爆棚,沿途遭受着非人的折磨、无情地打击、以及辱骂、嘲笑、讥讽和戏弄,更是难以用语言来叙说。到达刑场时早已是奄奄一息了。
  老实说,我到真希望她能很快死去,避免了剐割的痛苦,可是刽子手喂她喝了一碗参汤后,精神却又振作起来,看来还是要让她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接受凌迟的痛楚。
  遵照知府‘加大行刑烈度’的要求,花了二个时辰,先后剐了她三百六十刀,只见鲜血、肌肉点点飘落,内脏器官倾囊滑出,污浊腥臭弥漫空中,最后已是体无完肤,只剩下个骨头架子,直到掏出了她的心脏,才断了气呢!
  王玉姑的惨烈哀号,刽子手的凶恶嚎叫,观刑者的冲动狂闹,至今历历在目,不能忘怀。”

  (六)公案文文件中残留的案情记录

  刑房书吏之所述,完全是他个人的分析与判断,不能做为判案的依据,但却十分中我之听。因为其中道出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内幕,描绘了不少沁人肺腑的情节,深深触动了我的心灵,激励得我也下定了决心,当以我身为县令的特殊地位及权力,对此案作进一步的深入探访。当然我的初衷并非想为王玉姑等人鸣冤昭雪,而是满足我对个人爱好和欲望的追求。据说刘丽萍也是个美貌妇人,若是追根寻源,探得罪魁祸首确是属她无疑,亲手将其送上伏法的刑场,亲眼目睹她被凌迟碎剐的场面,岂不自慰平生、大快我心啊!
  但辛燕心中却有一悸:“刘丽萍的势力,在清河县里也经营了六、七年,可谓盘根错节、耳目众多,我们的所做所为于她不利,必当反击,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担心的是少爷你的安全!”
  我心里则十分坦然:“我是一县之主,朝廷的命官,谅她还没有这么大的狗胆!如今她的策略当是结交贿赂、以示友好。何况我身边还有大姑娘你辛燕的保护啦!何惧之有?”
  在我的坚持下,辛燕服从了我的安排,开始了我们对案件的微服私访活动。每当外出公干时,她仍是女扮男装,但如今年纪长了,身材也高大了,再化装易容为书童是不行的。于是就用锅底抹了脸,再贴上一把落腮胡子,成了个凶猛的虬髯武士,挎着一把宝剑,随时伴在我的左右,保护着我。
  辛燕身体发育得很好,体格高佻结实,又有两只天生的大足,加上她身怀易容化妆的绝技,实是扮什么像什么。这个虬髯武士的形象我喜欢,当年她化装成个漂亮小伙,人们的目光多投向予她,抢了我的许多风头,看来今后喜我惧她的局面将要出现了。
  第二天,再次找到刑房书吏张义,要调看杨素婵、刘艳梅和王玉姑案件的档案卷宗。
  只听张义说道:“按照本朝规定,重大案件的公文档案至少应保存十年,但清河县这几个案件的文书材料,在人犯处决之后,前任胡县令即下令销毁了。依我看来,也许是害怕留下什么弊端和把柄,露出了马脚吧!从这一点也可看出,这些案件的后面确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如今只剩下王玉姑的部分案卷,也是残缺不全。这还是因为玉姑死后不几日,他就升迁离任,来不及处理完毕,才侥幸留下来的。”
  张义见我有心插手这桩案件,自是高兴,遂将那残存的几页文书找出来,交付予我。
  我将文件带回后衙,仔细推敲,幸运的是,几个主要公文都还完整。
  第一份是王玉姑在公堂上画了押的口供记录:“犯妇王玉姑,现年十六岁,清河县人氏。父母早亡,无依无靠,于十岁那年卖予龟甲胡同李保官之子李云发为童养媳,十四岁成婚圆房。
  因犯妇幼年缺少家庭教育,未习道德教养,不知礼义廉耻,生性刁蛮淫荡。婚后仍恶习不改,常与街坊邻舍、纨绔子弟、浪荡公子、流氓娼妓等不良男女,聚众嬉戏、淫乱性交。四里乡亲,既怒又恨。
  妇夫云发,好心规劝,望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如若恶性不除,势必告官追究。犯妇冥顽,不但将夫之忠告置若罔闻,更是心生嫉恨,遂与众奸夫相商,买来鼠药,下在饭中,毒死夫君!本欲与奸夫逃往他乡,然未及出门即被乡约地保、左邻右舍,捉拿归案。
  以上所供,句句为实,绝无虚诓。此据画押王玉姑。”
  第二份乃县衙的判决书及向府衙呈送之报批文书:
  “查王犯玉姑,系清河县人氏,女,现年16岁。其母杨素婵,早年就因谋杀亲夫罪,轰动一时,依国法凌迟于市。
  王犯身受其母习性影响,幼年缺乏良好教育,不识礼义廉耻,生性淫荡无羁。十岁嫁于县城龟甲胡同李保官小儿云发为妻,却淫心不改,自持有几分颜色,常勾引四乡纨绔子弟、流氓娼妓,聚众嬉戏。
  教唆邻里浪荡公子、淫女荡妇,淫乐成性,做出种种伤风败德之事。激起大众公愤,四周民众怒不可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均欲将其除之而后快。其夫也曾多次规劝该犯,改邪归正,去恶从善,并曾告戒曰:如若恶习不除,定当告至官府,量刑定罪。焉知王犯置夫之善意规劝于不顾,置若罔闻,不但不屏弃前恶,痛改前非,反忠言逆耳,变本加厉,暗地里做鸡养汉。
  为达其长期厮混之目的,奸夫淫妇私下密谋 ,竟于今岁三月初六日夜深人静之时,将其亲夫杀害。然事不机密,被邻舍人等发现。乡约地保、正人君子,将其绑缚,扭送公堂。
  但犯妇怙恶不悛、刁蛮成性,于公堂之上冥顽狡赖、拒不招认。终在公堂威严之震慑下,人证物证事实之面前,不得不低头认罪,画押招供其谋杀亲夫之罪行。似王犯玉姑这等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刁妇淫女,不施以极刑不能平民众之愤怒,不施以酷刑不能维护我朝律法之威严,不施以严刑不得以造就民风之醇净,不施以死刑不得以儆其它刁蛮恶妇之效尤。
  为此依照我朝律法之规定,拟判处王犯玉姑凌迟处决死刑。量刑当否?此呈石门府衙转呈刑部批覆。”
  我虽学问不大,也无包文拯、狄仁杰的办案能力,但少说也当过五年的县太爷,积累了一点小小的经验。单从上述两个文件,就能看出不少破绽。既是与奸夫同谋,那么奸夫姓甚名谁?如今何在?为何没有交代?再说既是谋杀致死,为何不见验尸的结果?如此轻率定案,于情于理是说不过去的。
  第三份就是张义替她写的那份向府衙申诉之状纸:
  “民妇王玉姑,年方16岁,清河县人氏。幼遭横祸,父母早亡,衣食无靠,于十岁时卖予李保官家为童养媳,因丈夫李云发身体虚弱,虽于十四岁时正式婚嫁,却从未圆房,案发之时仍具童贞,实为清白之身。
  去岁民妇公婆亡故,从此惹来滔天大祸。先是四乡纨绔恶徒,看小妇人长得美丽,不断骚扰侵犯,是奴执意不从,恶徒人等,因妒成恨,四处宣扬,诬奴为伤风败俗之淫荡妇人。后是我夫不幸于今年三月初六日夜突然暴病身亡,街坊邻舍等人,无中生有,道我夫之死乃小妇人谋杀之故,叫来乡约地保,将奴五花绑了,押赴县衙。
  公堂之上老爷听信谗言,不分青红皂白,逼小妇人认罪就范。想奴家虽不识字,伦理纲常也略知一二,深知女子贞节为先之道理,自卖予婆家之日起,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事孝顺公婆,侍侯丈夫,从来未敢越过雷池半步,况我夫妻,虽未同房,却也是相亲相爱,谋杀亲夫之说岂不是捕风捉影吗?
  大人不信,可召稳婆前来查验,奴家如今还是个清白的女儿之身呢!
  谁知老爷雷霆大发,道奴油嘴滑舌,巧言狡辩。不由分说,动了大刑,拶子、夹棍过后,又打了四十大板,直打得小妇人皮开肉绽、筋断骨裂。犯妇深知,贞节乃人生之头等大事,谋夫更是首恶之大罪,故而虽身受酷刑,肝胆俱裂,却是抵死也不能承认。老爷怒极,又动了若干妇刑,首先破了小妇人的身子,呜呼!奴的一世清白就此毁于一旦,犯妇失去了贞节,也即失去了重要凭证,纵使浑身是口也难以澄清事实。
  后又在小妇人的阴部涂了蜜糖,任凭虫蝎蚁蝼吞噬。弄得小妇人身心俱残、疼痛难忍、悲伤欲绝、求死不能。想我乃区区一弱小女子,那里经得起如此酷刑折磨。犯妇挺刑不过,只得屈打成招,判了死罪。
  民妇心中不平,提此申诉,望青天大老爷,体恤柔弱女子之可怜,大发慈悲,再审此案,查明真相,还我清白。小妇人来生当衔环结草,当牛做马以报大老爷再造残生之大恩大德。”
  刑房书吏真乃刀笔官吏,此一诉状果然写得委婉动情,语言犀利,事实清楚,有利有据。知府老爷阅后,必当感动,定会将案件重新仔细覆审一遍的。可惜卷宗之内,未曾见到府审之庭案记录及犯人的招认供词,不知是遗失了、销毁了、还是根本就不存在,只有一纸府衙之批覆文书,写得横蛮无理,武断无据,令人大失所望:
  “经查,清河县龟甲胡同谋杀亲夫案,犯妇王玉姑之申诉,纯属瞎编乱造的一派胡言,乃是王犯玉姑刁钻横蛮、无理取闹的巧舌狡辩。据本府之深入调查研究及细致的考察推理,得出终审结论:
  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容丝毫抵赖。为此本府作出决断,维持县衙一审判决,将王犯玉姑处以凌迟死刑。
  “鉴于犯妇玉姑在两次审讯之中,刁钻狡辩、肆意翻供、拒不认罪之恶劣态度以及藐视公堂权威、任意诋毁国法、污蔑朝廷官员之罪行。本府建议:在施刑过程中,刽子手可适当加大行刑烈度!
  “对王犯玉姑这等淫糜泼荡、寡廉鲜耻、伤风败俗、谋杀亲夫之刁女恶妇,不处以极刑不足以平民愤、正国法、清视听、遂心愿。本案已经刑部核准,定于五月端五日将王犯玉姑,验明正身,押赴刑场,凌迟示众!”
  由于没有其它证据及口供,也无从判断其是非。但就这个批覆的言辞而论,缺乏司法公正的说理,到像是恼羞成怒后的漫骂,实在是低劣得很。
  最后还剩下一页,就是处决王玉姑时的告示:
  “王犯玉姑,年16 岁,该犯自幼淫荡无耻,流氓成性,经常勾引男性,诱惑女子,做出种种危害社会、败坏民风之丑恶行为,实为一刁钻泼辣、寡廉鲜耻、人尽可夫之淫女恶妇。
  更有甚者,竟暗中与奸夫密谋,于今岁三月初六夜,将其亲夫谋杀致死。以上事实确凿,人证物证俱全,该犯本人也供认不讳。似王犯玉姑这等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刁蛮淫妇,不杀实不足以平民愤、正国法、抑歪风、扬正气。
  故按本朝律法,经刑部核准,判处王犯玉姑死刑。并于五月初五日,将王犯玉姑验明正身,押赴刑场,凌迟碎剐处决。望我民众届时踊跃参观,以资助兴。并警告类似之刁女恶妇,切记以此为戒!此布。
  计开:
  王犯玉姑一名,女,十六岁,清河县人氏,因谋杀亲夫罪,凌迟示众。”
  读完了卷宗内所存的公案文档,基本和刑房书吏张义说的吻合。虽也感到有些问题存在,却也不能立即判断其真、假、冤、错?于是我和辛燕又开始了下一轮的私访。

  (七)女监典狱白老虎的侃侃叙说

  第二站是采访女监死牢。
  因为我是一县之主的县令大老爷,屈尊下访到这人间地狱的监牢里做客,故而无论是阎王、判官、牛头马面或是正在火海刀山中挣扎的死鬼,一个个都带着惊奇的神色望着我。
  女监的典狱婆子早已把十几个当值的禁婆、禁子集合起来,在门外摆队相迎。
  “女监典狱白玉,恭迎县令大人!”
  早有耳闻,这个典狱婆子绰号叫做白老虎,单从这外号看来,估计也是个野蛮的恶妇人。在人们心目中,大凡禁婆、禁子之类人物,都是些凶残之徒,我一眼扫去,果然大多是些三、四十岁、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蠢妇,也有二、三个年纪较轻、端庄秀丽的雏妇,却也因职业的习惯,作出一付面无表情、横眉冷对的姿态,实在没有女人的味道。
  典狱白玉是女监的首脑,也是县衙属下的一名小官吏,当然比其它人多些见识,跑前跑后,殷勤接待,充当导游,把我和辛燕领进了女监的大门。
  别瞧我当过六年的芝麻县令,官不大,僚却不小。这还是第一次到监狱里视察呢!
  一脚踏入监门,一股酸臭咸碱的蒸腾气味扑鼻而来,逼得人头晕窒息,身体摇晃欲坠,亏得辛燕一把将我扶住。
  白老虎也觉得有点不自在,赶快讨好地说道:“大人身体不适,就不要进去了吧?这里的气味实在不好闻,我们天天待在这里的人都有些不习惯呢!,何况大人的娇贵玉体了。”
  这个婆子真会见风使舵,嘴巴也够甜的。见我执意要进去看看时,又赶紧朝前引路,并解释道,“这些该死的囚犯,不听规劝,不惧惩罚,仍是随地大小便,弄得臭气熏天。赶上这帮禁婆、禁子又是一个个懒惰透顶,也不注意打扫。我这管监的差事也真是不好当啊!叫大人见笑了。”
  这个白老虎还挺健谈呢。
  举目望去,过道两旁的栏栅里关押着二十来个女犯人,一个个衣裳褴褛、蓬头垢面,也分不清老少俊丑。看到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进来,“呼啦”一起涌在栏栅后面,摇头招手,一片“鸣冤叫屈”之声响起:
  “哎呀!青天大老爷啊,我冤枉呀!”
  “冤呀!苦呀!冤枉啊!”
  “大老爷,你行行好,开开恩,放了我吧!”
  看到狱中骚乱,看监的禁婆、禁子们,害怕我这县太爷怪罪,于是纷纷走上前去,显示自己的忠于职守,在一阵“弹压呵斥”声下,举起皮鞭、棍棒,没头没脑地向犯人打去,又是阵阵痛苦哀号之声传来。
  众人皆知,这都是因为我这个县太爷光临视察所引起的混乱。我也识相地赶紧在白老虎的带领下离开了这里。穿过了一段小夹道,来到里间一个四周密不透风的监室,那就是死囚牢。
  如今的死囚牢里没有死囚,故而一片寂静,可是当我用眼光环视一周之后,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起来。
  但见:一间丈方的无窗斗室中,墙皮剥落,蛛网遍布,虫蚁出没,鼠狸穿梭,一盏长明的昏灯悬吊中央,照得室中隐隐约约,鬼影翩翩,遍地凌乱的稻草和墙角的一只发着臭味的恭桶。
  我的脑海里忽现出一幅 “风凄雨淋漓,叶落花雕零。高墙走狸牲,空屋飞流萤。人儿伴孤灯,梆儿传三更。漫漫黑夜中,祈望天光明。”的凄凉画面。杨素婵、苏艳梅、王玉姑就是在这里走完了人生最后的里程。
  白老虎见我脸色不好看,就献媚地说道:“这里肮脏污秽,大人千金之躯,还是离开了吧?”
  “别忙,听说女牢里还有个审讯犯人的刑房,带我们去看看好吗?”我身旁的护卫,女扮男装的辛燕故意憋着粗大的嗓音说道。
  咳,还是大姑娘心细,我已被恶臭熏得头昏脑涨,把这个去处忘了呢!
  “老总见笑了,女牢又不是公堂, 哪有什么审讯犯人的刑房,只不过有一处地方,用来惩罚违反监规的囚徒而已,大人不看也罢。” “一定要看,快带路!”辛燕坚定地说。
  白老虎无奈,只得将我们带到隔壁的刑房。果然阴森恐怖,是我六年来仕途经历中所见刑堂之所最。不大的一间屋内,遍布着形形色色的刑具,十字架、老虎凳、悬吊练、拶子、皮鞭、棍棒、烙铁、火盆,还有许多专用的、叫不出名的妇刑用具,地面及墙壁上都溅落着斑斑血迹。朦胧中似乎听得阵阵悲声哀泣、惨呼哭叫传来,实是使人毛骨悚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辛燕也看出了我不自然的表情,这才扶着我步出了女牢,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白老虎沏了一壶热茶,喝了一盏,心绪始才安定下来,精神也振奋了许多。这才又对她发问道:“你这婆子,我且问你,你在这女牢之中公干,已有多少年景了?什么时候坐上这典狱之位的?”
  “大人容禀,小人是二十岁那年因糊口谋生,经友人介绍来此当了一名小禁子的,今年二十八岁,算来已有七、八年了。至于这典狱之位,还是去年秋天,前任徐典狱在刑场遇刺身亡后,才提拔上来的。”白老虎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我暗暗吃了一惊,由于她穿着一身宽大灰暗的公服,刚才又是在昏暗的牢房中,看得不很真切,还以为她是个老婆子呢?其实她才二十八岁!借着屋内的光亮,仔细瞧了一眼,果然是个圆脸丰润、白嫩娇媚、还长着一对不时向我闪烁着迷人秋波的漂亮少妇呢!本想对监狱的黑暗腐败做一番严厉的申斥,却因她容貌的姣好,我不免也软了半截。
  “这么说,你在这女牢之中也算是老资格了,对于女牢中的许多事情定是十分了解的了?”我打着官腔问道。
  “大人且请问来,小人知无不言。”
  “好的,我且问你,本县听外间人云,女牢之中禁婆、禁子心狠手辣,专向狱中囚犯索取钱财,中饱私囊,未果者,则施以私刑拷打!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刚才我也见到了你们的刑房,果然厉害,看来还是确有其事了?”
  “大人冤枉!”白老虎并不知晓我来女牢的目的,是为了探索王玉姑等人的案情,还以为是来追查监狱里勒索犯人钱财和私刑拷打囚犯等黑暗弊端的。
  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冷汗也下来了,叫了一声“冤枉”就“扑通”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响头。
  “大人所说不假,但这都是徐典狱在任时干下的勾当,小人等当时也是深恶痛绝。可是那时我等只是个小小的禁子,虽也分得过几两银子,却也是随大流,自己作不得主啊!”
  按当朝的律法,私刑囚犯、贪赃枉法,都是有罪的。所以白老虎尽力开脱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毫不隐晦地承认了女牢中存在的积弊,也算是够坦白的了。何况我还想从她口中问出些其它情况,也就不再为难于她。
  “你休害怕,起来回话。”我安抚道,“想你也是女监中的老人了,狱中发生过的事情定知道得不少,本县看你也是个心直口快、胸怀坦荡的人,你就将这些年来,女监中所关押的死囚犯人的情况,以及你们都做了那些手脚,说与我听听。纵有些过分之处,也是狱中积弊陋习长年流传所致,本县不会怪罪于你,你就大胆说吧!”
  “大人敬请息怒,听小人慢慢道来。自属下进入这女牢服务的七、八年间,一共关押过三个死囚,都是谋杀亲夫的凌迟女犯。六年前的一个叫杨素婵,是本县富商王德才的大儿媳妇,也是本县数一数二的美人。当时有人说她是因妯娌不和而遭人陷害,是冤案,官府和民间都引起很大争议,所以曾轰动了一时。小人那时初入女牢不久,只是个扫地打水、端屎倒尿的小禁子,对案情不甚了解,出于好奇,也曾摸进死囚牢房去偷看。果然是个苗条秀丽、娇艳无比的美貌女子。可惜时运不济,犯下了杀夫的滔天大罪,落得个凌迟的下场,也是替她惋惜不矣!
  “那时的典狱,正是前任徐氏,本是个愚蠢的恶妇,有名的滚刀肉、坐地炮,仗着丈夫是人人惧怕的刽子手,和地方上的恶霸豪强有些勾结,故而一贯盛气凌人、欺压弱小。在监狱中对囚犯更是肆意凌辱,每每向囚犯勒索钱财,以饱私囊,若难满意,则私刑拷打,任意折磨。大人见到的这间刑房就是她授意搞的呢!我等下属也是看在眼里,恨在心中,只是惧其凶恶,不敢言语。”
  “令人意外的是,这恶妇徐氏与死囚杨素婵的关系到是十分投缘,不但在监中予以照顾,还承诺了替她抚养女儿,且事后果真花费了不少银两将杨氏的孤女玉姑买来,给自己的傻儿子做了童养媳。后来人们才明白:这杨素婵是个富贵之家,家财万贯,定是用银子买通了徐氏,一来保证了自己在狱中的舒适,二来也为女儿安排了以后的生活出路。可是杨素婵还是看走了眼,这个徐氏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有个阳痿不举、失去性功能的傻儿子,诡计多端的徐氏,骗得了杨氏的信任,得了人家的钱财,又给儿子搞了个漂亮的媳妇,岂不是一举两得。玉姑到了她家,遭到百般虐待,当牛做马,没过着一天好日子。 ”
  “最可怜的还是去年秋天处决的那个谋杀亲夫的女人苏艳梅,我们看监的狱卒虽不十分明白她所犯的案情究竟,但有一点却是看得清楚的,就是她和徐氏有前仇。据说,这个苏艳梅身为女子却有些侠义之风,看到徐氏虐待玉姑,颇有些愤愤不平,于是拔刀相助,得罪过徐氏,结下了仇恨。今日入监,正好落在徐氏手中,这日子就不好过了,借故弄到刑房之中,私刑拷打一番。小人那时在牢中已有了些地位,虽不愿与徐氏同流合污,但惧其淫威,也不得不参加了几次行刑。那徐氏心狠手辣,拶子、夹棍、皮鞭、棍棒、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用烧红的烙铁烫乳头、用火筷子穿阴道等等刑法都用过。可苏艳梅却十分坚强,酷刑之下,除了厉声叫骂外,从未有过哀告求饶之举。可怜押赴刑场之时,手脚骨胳都折成了几截,还是我们几个女人抬着上的木驴呢! ”
  “恰巧就是在处决苏艳梅的刑场上,恶妇徐氏遭人刺杀身亡,也是她作恶多端,害人无数,引起了公愤,才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替苏艳梅报了一箭之仇。 ”
  “那第三个死囚就是杨素婵的女儿,徐氏的儿媳王玉姑了,她------她------我------”说到这里,白老虎突然变得有些口吃,当然是心有顾虑所致。 ”
  “你这婆子,那时你已升任典狱之职,女牢中的一切事务皆由你主持,必当了解得十分透彻,为何反而吞吐不言了?不要有什么顾虑,从实说来,不得隐瞒,只要说清楚了,纵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也都算在徐氏及前任县令身上,你只是奉命而行,本县决不拿你问罪。放心地说吧!”
  “大人能饶恕小可罪过,我就如实说了。”
  白老虎犹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王玉姑长得和她母亲十分相像,就似一个模子铸出来的,特别是都有一头如瀑布水泻般的乌发青丝,更是人间少有的精品。虽然都是死囚,可是在人们的眼中,对母女两人的看法却是截然不同,杨素婵可能是个受冤屈的好人,而王玉姑却是个十足的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小淫妇,是个罪有应得的死囚!”
  “依你所言,杨素婵和苏艳梅都是冤屈的,只有这王玉姑才是真正的罪犯?有什么根据吗?”因为这婆子说的与我先前听到的有些出入,所以提出疑问。
  “小的不敢!审案是县衙的事,县大老爷们肯定是根据真凭实据来定案的,小人们不敢有异意。小人说的,不过是市井贱民们私下的议论而已,作不得数的。大人就当是耳旁风,吹过去就完了。”
  “哈,哈。你到是个心直口快、有嘛说嘛的人。好吧,你就接着说下去,本县正想听听黎民百姓的看法呢!”
  “这王玉姑到了徐氏家中,受尽了欺辱和压制。白日里干的牛马活,吃的猪狗食,苦之不尽;到夜晚,守着半落残废的丈夫,毫无温馨和快乐。那时节,确也得到四邻乡里的垂爱和怜惜,因此才会发生了像苏艳梅这种侠义心肠的女人,出头露面,替她打抱不平,以至得罪了仇人,弄丢了自家性命。可是她的这条命丢得真是值不得呀!因为后来的王玉姑,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
  “徐氏夫妇遇刺身亡后,王玉姑头上没了管教,没了压力,丈夫又呆傻无能。于是乎隐藏在内心多年的淫荡之情,就完全彻底地暴露了出来。一时间,奸夫登门求欢,门庭络绎不绝,日夜歌舞升平,男女性爱成风。这些绝不是我信口胡言的,都是左邻右舍亲眼所见啊!大人想想,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呆傻无能的丈夫,她还能放在眼中吗?于是就与奸夫密谋,除去了这个碍事的绊脚石。 ”
  “别瞧我们这些看监的,并不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却也最恨像她这种表面上装出一付悲天悯人的可怜虫模样,实际上一肚子全是男盗女娼货色的人了。因此玉姑一进入死囚牢,就是个遭人痛恨的角色。可巧此时县令老爷发下话来,为了对她实施惩戒,以肃民风,要我们每日对她上刑一次,让她痛苦难挨,却又不能伤及皮肉。并给了每个禁子二两银子的辛苦费,有银子可拿,又泄了私愤,这种买卖何乐而不为?这样一来,玉姑的罪就遭惨了,大人不知,这板子打、夹棍夹,皮开肉绽,看似残酷,其实都是些皮外之伤,养几天就好了,那怕是骨断筋折,十天半月也能接续,惟有这不伤皮肉的刑法,最是残忍,痛苦还是其次,终身不得复原才是后患。但王玉姑已是死囚,不几日就要押赴刑场处决了,所以大家也无所顾虑,尽情施刑。”
  “那么你们到底用了哪些刑法,才能不伤及皮肉呢?”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大人为官多年,一定知道,对囚犯私设刑讯是违反律法的,但又是县令所嘱,不得不为之。大人饶恕小人罪过,小人方才敢说。”看来她对我先前的许诺还不放心,又找补一次。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就大胆的说吧!似你这等坦白直爽,使本县能够得知实情的人,本县不但不会加罪,还要褒奖呢!”在我眼里,白老虎人长得好看,性格也直爽,所以对她有了好感,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就是最常用的。还有就是绞刑,把王玉姑脱光了,反剪了双臂,脖子上套了绞索,悬在空中,就见她的两只脚像舞蹈般不停地蹬踏,不一会儿,脸儿涨红了,小嘴也张开了,舌头也吐出来了,眼球也向外突出来了。既有趣又好看,但时间不能太长,也就几分钟光景,用手摸摸阴门,有些湿润,立马放下来,否则一旦小便失禁,就救不回来了,麻烦就大了!”
  “再有,既是女监,妇刑是免不了的,轻者如用绣花针扎舌头、穿乳房、刺阴唇,重者如用铁棍穿刺阴门或菊门,用脱了粒的玉米棒子抽插阴道等等。这种刑法施行下来,纵然以后女犯侥幸得到特赦,不被斩杀,也是没人家敢要的了,因为她再也不能生育!”
  “耳闻外面传说,女牢里还有人组织囚犯卖淫,以赚取钱财,死囚临刑前夜,还要让众衙役轮奸,不知确有其事否?”辛燕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
  “哎呀!大人切莫听那小道胡说,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许前任徐典狱做得出来。自我上任以来,可是时时处处奉公守法,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否则我白玉的这颗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出得女监,回到衙内,辛燕问我道:“少爷,你不觉得这个白老虎是在避重就轻,似乎隐瞒着什么?且把一切罪恶都推在上司及前任徐氏身上,看来也是个刁钻诡诈的女人!”
  “我岂不知这白玉是在尽力开脱自己,明哲保身。因为遵照上司命令刑讯囚犯,纵使有些过火,也没有什么大罪。而私淫囚犯,按律当斩,她岂能轻易招认。不过有关女监中的黑幕,我们很快就会弄清楚的,因为我们手里还有那个刑房书吏张义的表妹许小静呢!”

  (八)许小静声泪俱下的控诉揭露

  当晚,再次宴请刑房书吏张义,并让他携同表妹许小静一齐前来,为了方面,辛燕也以女妆接待。这个小静正是白天在女监见到的几个年轻小禁子之一,仔细观之,虽不是个娇艳的美人,却也眉目清秀、莲脸生春,只是仪态清寒了些。酒过三旬,相互寒暄了一阵,轮到小静说话了。
  “承蒙大老爷不弃,请我兄妹二人赴宴,想我一个女牢的小小禁子,卑贱之人,不遭嫌弃,能与大老爷同桌而坐,实乃小女子三生有幸。激动之余,心中肺腑,不吐不快。大老爷啊!小静进入这女监服务,虽则只有一年多的时日,但所见所闻之丑恶黑暗,真是千车万船,装载不尽。若依小人本性,早就弃之不干,一走了之,那怕死了也不愿在这是非旋涡之中沾惹得一身恶臭。可是我这表兄一再劝我,稍安勿燥,静心忍耐,借此机会近水楼台尽力收集狱中各种弊端的证据,有朝一日,遇到清官县令,也好出首揭发,把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我说妹子呀!”张义插言道,“眼前的辛大人,正是清官贤臣,他立志不但要彻底清除你们监狱里的积弊陋习,还要将左右清河县的那只害人的黑手揪出来,以还众多屈死冤魂的清白呢!”
  咳!什么清官贤臣?狗屁!也太抬举我了,我压根儿也没有想去根除什么积弊陋习,也没有想替谁们申冤雪恨的决心。我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兴趣爱好,采访和探索一些年青美貌女子遭受欺压凌辱的事实,以刺激一下心灵中隐藏着的欲望而已。可是在公开的场合,这种丑恶的思想确是万万不能暴露的!于是只有楞充大尾巴鹰,装出一付正人君子的模样说道:“对,张义说得对,只有把真相都说出来 ,本县才好依法判她们的罪。将她们绳之于法。”
  “妹妹别怕,我们老爷是好人,是清官,他正想为那些被冤杀的女人们昭雪平反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也算帮他一个忙啊!”辛燕也在一旁帮忙劝慰,同时心照不宣地偷笑着向我挤了挤眼。
  “既然大人如此信任,小女子就将所知道的都说出来。”许小静虽然腼腆,但口才还是很好,把事情说得很清楚:“日间,大人在监中与白老虎谈话,小人等在门外都听到了,大人切莫信那白老虎的花言巧语,纵不是胡说八道,也是避重就轻、推卸责任。其实这个白老虎最坏不过了,她之所以能在徐典狱死后接任,就因为她以前就是徐氏的得力干将,甚至比徐氏还要恶毒三分。徐老婆子虽狠,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蠢妇,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白老虎出的点子。勒索钱财、私刑囚犯等连她自己都承认了,但决不是像她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就拿苏艳梅来说,每次受刑都是往死里整啊!直打得皮开肉绽、骨断筋裂、伤痕累累、气息奄奄。可是艳梅的生命力特强,每次都能从死亡的边缘转危为安,就是打不死啊!对于王玉姑则又是一种作法,让她受尽了痛苦,却皮肉无损,弄得她死不了,活着受罪!”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呢?你知道原因吗?”我插问道。
  “这个可说不好。据白老虎说是上峰命令!可是我们大家的估计是:若不是得了大量的金银贿赂,她们是不敢冒这么大风险的。而在清河县,有如此大胆量,敢于贿赂官府的,惟有刘丽萍了!但这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许小静喘了一口气后,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罪行是白老虎绝对不敢承认的,就是组织囚犯卖淫,收取钱财,而干这件事的老鸨儿正是白老虎!”
  “这么说,监中的女犯包括苏艳梅和王玉姑都为她们当过婊子?”辛燕问道。
  “那到不是,苏艳梅已被打得遍体鳞伤,动弹不得,连阴道都捅烂了,干不了那事儿,坏事倒变成了好事,保住了女儿的清白贞节。王玉姑就惨了,她本就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小美人,我记得很清楚,从三月初六日案发,到五月端午伏法,在监中住了整两个月,每夜都少不了男人,有时甚至一夜得对付三两个呢!可为她们赚了不少钱,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受刑都没有破坏她的容貌和身体的缘故吧?
  “最惨的就是在她临刑的前一夜,陆续来了三十多个男人,整整折腾了一夜。那天正是我当值,就见那间死囚牢房里,一个接着一个,有时两三个一齐进去。耳中就听得男人的喘息声、吼叫声、怒骂声、戏谑声和玉姑的淫荡声、哀求声、悲泣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把外间关押的女犯们一个个刺激得骨酥肉麻,都在哪儿手淫自慰呢!”
  “这个白老虎真是个该杀该斩的罪人啊!”刑房书吏张义愤怒地吼道。
  大姑娘辛燕用眼睛瞪了我一眼!是的,假若许小静确是实话实说,那么白老虎的确是该杀!可是白天她却用热情和直爽的假像欺瞒了我,使我亲口许诺过赦免她的罪行。我明白了,许小静先前的一席话,正是在有意识地驳斥我白天在女监中的承诺!而辛燕瞪我的这一眼,正是在讽刺我:“看你怎么收场?县令大人是言而无信?还是坚持错误?”
  “小静妹妹,听说女牢之中,就数你与玉姑最为相好,你给我们说说她的事好吗?”
  知我者,辛燕也。还是她了解,我如今正是脸儿羞红、心存矛盾、身处尴尬之中。赶紧把话题从白老虎引到了王玉姑身上。
  “对不起,刚才我让白老虎给气胡涂了,要不是小燕姐姐提及,几乎忘却了一桩大事!这里有几件王玉姑的遗物,请大人看看。”
  许小静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缕金描花木漆盒,打开来,从中拿出一个年久已经发黄的白纸包,里面包裹着一缕黑黑的长发。
  “王玉姑母女都是清河县有名的美女,最让人称道的就是她们都有着一头又浓又黑又密又长的青丝秀发,这一缕就是杨素婵的,是在临刑前夜剪下来付与玉姑作为留念的。”
  辛燕用手捋了捋,柔软光滑,我估计足有三尺长短。小静又拿出一个纸张较为鲜亮的纸包,“这是王玉姑的一缕青丝,也是在临刑前剪下来,交给我保存的。”比较一下,玉姑的这一撮和她母亲的一样长、一般黑,发径更粗壮一些。啊!这就是美人身上的毛发,可如今美人何在?在座诸人无不异口同声发出阵阵哀叹!
  小静又从漆盒中拿出一把牛角梳子,说道:“这把梳子,是玉姑她姥姥传给她母亲的,杨素婵自幼父母双亡,卖身到王家为媳,这是她接受的惟一遗产,临刑前又把它传给了玉姑,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却也算一件珍贵的传家宝。在监中,玉姑每日都要用它梳拢着自家的秀发,每当此时都是含悲忍泪,痛哭忧伤不止!”
  最后小静从漆盒中取出一方沾着斑斑血迹的白绸丝绢,平铺在桌上,说道:“就在今年的五月初,县衙关于处决王玉姑的消息传到狱中,我当即悄悄地告知给玉姑。她向我讨要纸笔墨砚一用,想这监狱之中那来的文房四宝。无奈她拿出了这方丝绢,说道:‘这丝绢乃是我母婚嫁时,洞房之夜,初试云雨之际,用来垫在身子底下,用以表白贞节的丝巾,上面还沾有她的处女贞血呢!’说着,咬破了中指,以绢为纸、以指当笔、以血做墨,写了这份血书,并同漆盒内的物品一并交付与我,并嘱咐道:‘如若遇到清官,就将此物呈上,请他为我母女报仇雪冤。如若世间再无清官出现,就将此盒存于你处,作为我两相识一场的永久纪念吧!”
  “好了,现在我总算找到辛大人你了,就遵照玉姑的遗愿,将此漆盒及血书交付与大人,望大老爷为民作主,排除万难,替她母女伸冤雪恨!也不辜负朋友对我的一片托付之情!”
  我们几人都伸脖向那丝绢望去,杨素婵的贞血因年代久远已经不能分辨清晰了,但是王玉姑留下的血书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历历在目,八个歪斜扭曲的血红大字“母冤女屈、为我昭雪”!此情此景,在座诸人,无不动容。
  小静失声痛哭,辛燕落泪悲泣,张义咬牙切齿,我也是激动万分。看来为玉姑母女伸冤昭雪之事,我是责无旁贷的了,作为一县之父母官,当官不为民作主,岂不枉为堂堂七尺男儿了吗!突然我的豪情大发,自觉得一瞬间高大了许多,真的以清官自居起来。
  但是,我终究是个混迹官场多年的官吏,明了所有这些都还不能证实玉姑母女无罪,更不能说明刘丽萍就是制造冤案的真正罪魁祸首。何况张义和小静言语的真实性又有几成呢?该不会他们也是在蓄意害人呢?
  于是就带着几分挑衅地问道:“据说女监中,就你和玉姑最为亲密,从她临终的托付来看,对你也是极其信任的。但是,你是狱卒,她是死囚,非亲非故,她又无银钱孝敬于你,你们之间的友情又是怎样建立起来的呢?这不是令人费解吗?”
  “大人差矣!若以金钱建立友谊,岂不失去了人格,也就与白老虎之流同为一丘之貉了!我兄妹虽一生清贫,两袖清风,却有着一腔正气,决不为五斗米而折腰,更不会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大人就放心吧!我们所说,句句是实,决无谎言。”张义看出了我的顾虑,立即发言表明心迹。
  “至于我和玉姑的友情,说来也是缘分。”小静到是很平静地接着说道,“玉姑被捕后,老爷升堂问案,玉姑为申诉自己的清白,表明她仍是处女之身,并要求验身。稳婆到女监刑房来借用阴道扩张器,并请派一女禁子协助帮忙,恰好女监中正是我当值,就随她去了公堂。将玉姑的裤子扒了,张开阴道,我两都清楚地看到玉姑的处女膜完好无暇,还吃惊地互望了一眼,怎么一个通同奸夫谋杀亲夫的淫妇,居然还会是个处女呢?
  那稳婆到颇有职业道德,如实地回禀道:“启禀老爷,犯妇乃处女之身无误!”
  县令听后‘哈哈’大笑,我们还以为案情大白,要将玉姑无罪释放了呢。岂料县太爷脸色一变,竟命令衙役对她施以妇刑,并当场命人轮奸了玉姑,破坏了她的贞节。更奇的是,当晚这个稳婆就在家中暴病身亡!就是从这时开始,我对玉姑的案件产生了怀疑,并对因给她验身而遭至失贞的结果深感内疚。因此促使我在狱中对她格外体贴和照顾,久而久之,就建立了不错的友情,她也才能将其身世及冤情全部告知与我,大人难道还有什么疑惑之处吗?”
  “两位不要见怪,也不要多疑,我家老爷也是为了把证据搞得更加真实可靠,才有此问,并非不信任你兄妹。否则也不会邀约二位来后衙私自相会了!”还是辛燕聪明伶俐,随时帮我摆脱尴尬的局面。
  送走了小静兄妹,回到卧室,关好门窗,拉好窗幔,我和辛燕对面席坐,相视而笑。自我们开始探访这个案件以来,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辛燕日夜不离我的左右,连夜晚也是同居于一室内。
  一天的工作疲劳之后,也该放松一下了。于是我两像往常一样,做起了喜爱的游戏,就把这几天采访的事实当做了游戏的情节。
  辛燕先装扮成苏艳梅的样子,被我“严刑拷打”后,绑跪在地上,一刀“砍了脑袋”,又“乱刃分尸”。
  随后又打扮成王玉姑模样,让我“强奸”,然后四肢张开,将身体贴在墙上,任凭我对她施以“凌迟碎剐”。
  兴犹未尽,最后又让她当了一把白老虎,经审讯确认有罪后,拉到一旁“斩首示众”。
  一个晚上辛燕饰演了三个角色,“死”了三次,这才上床睡觉。
  正要迷糊睡去,辛燕突然坐起,侧耳静听,低声说道:“不好!房上有人,有刺客!”说着,披上衣服下了床,从墙上摘下宝剑,“大雁哥,你躺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飞身出了房门在外面的时候,过去她叫我“少爷”,现在叫我“老爷”,但在私下,她都是亲密地称我作“大雁哥”我也赶紧坐起身来,警惕着四周,竖起耳朵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觉得房顶上有人走动的破风声。
  隔了一会儿,才又听得外面有县衙值夜士兵的奔跑和吆喝声。约莫一顿饭的时光,辛燕回到屋里,“看到房上有两个黑衣人,似是一男一女的样子,被我撵跑了。士兵们把这县衙里外又仔细搜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情况。放心睡觉吧!”
  辛燕重新上床,依偎在我的怀里,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我问道:“大雁哥,你真的下定决心,要替王玉姑母女报仇雪恨吗?真的要把刘丽萍之流逮捕归案、绳之于法吗?”
  “小燕妹妹,你不觉得我们已经深深地卷入到此案之中,已到了欲罢不能,覆水难收的地步了吗?”也许是刚才刺客的出现刺激了我,我还没有什么动作,他们到先下手了!
  “这王玉姑的冤情到底和刘丽萍有多大关系,现在尚难断定?但我们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可以肯定这个刘丽萍确实是个人人痛恨的恶霸土匪。我作为一县之主,老百姓的父母官,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放过她吧!”
  “县大老爷的决心,奴婢我不敢有异议。但现在敌人似乎也已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今后的凶险也是多多的。大雁哥,你要时刻把我带在身旁,保护着你。纵使我力所不及,我俩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心中感到一阵由衷的欣慰和幸福。

  (九)刽子手坦荡直爽的高谈阔论

  次日,我和辛燕登门造访了刽子手姥姥郝大壮,去见这种人,辛燕当然是易容为虬髯护卫了。和郝姥姥的谈话,当数所有采访中最为坦荡直爽的一个,因为敢于担当刽子手这行职业的人,多为性格粗犷、凶悍、胆大、暴烈之徒,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再说旁人杀人是犯罪,对其罪行自然是千方百计地隐匿和狡辩,而刽子手杀人是执法,可以大张其鼓地吹擂和夸大自己的行为。
  郝大壮,四十来岁年纪,身强力壮,也很健谈。双方初次见面,几句寒暄,我就听出他的一嘴苏北口音,细问之下,原来他也是常州府人氏,我两还是同乡呢!关系又亲了一层,说起话来就更无拘束:
  “我是去春才由常州迁到这清河来的,大人为官多年,定也知晓,我朝刽子手的职位分为四级,主刀的叫姥姥,左右两名助手分别叫大姨和小姨,下面便是外甥了,也就是学徒的。常州是江南的大府,清河是直隶的小县,差着几级呢。我是常州府的姥姥,到这清河县来才当了一名大姨,岂不是吃了亏吗?我是自愿的呢!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刽子手这行,干的是杀人的买卖,每年都要砍上几颗脑袋,有该杀的恶人,也有冤死的好人,明了事理的知道我们是奉旨杀人,为民除害,纵有差错,罪不在我。可不明事理的却把仇恨都记到了刽子手头上,年深月久,积累的仇恨越多,就该小孩拉巴巴挪挪窝了,否则你这条小命也就难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暗地里费了。所以我宁愿降级也要适时换个地方,到清河县讨口饭吃。清河县有李保官坐在姥姥的位置上,他是老人,我是新人,不能喧宾夺主,当然只有屈居其下当了一名大姨。
  “李保官在清河当刽子手已有三十多年光景,照理说早该挪挪窝了,我也曾劝解过他,并说如果愿意可举荐他到常州去。可这老儿故土难离,犹疑不决。这不,去年不是叫人给害了,连老婆都搭上了呢!其实,说起来李保官也是死得冤枉,因为那日行刑,主刀的刽子手原本是我,而不是他。”
  “为什么那次行刑,改由大姨主刀,姥姥反当了助手呢?”辛燕插问道。
  “是呀,老郝兄,你把那日的情况细细说来与我听听。”我说。
  “哦!是这么回事。你别瞧不起刽子手这行杀人的职业,也是一门高深的技术呢!当今这行当,分南北两大流派,清河县的这些刽子手都是李保官的徒弟,属于北派的风范,而我生长在南方,学的是南派的技艺。北派粗犷豪强,杀起人来大刀阔斧,最能震撼人心;南派则细腻精致,一刀一刃如行云流水,最有欣赏价值。南北两派各有顶尖高手,有时也互相交流、切磋技艺,有时又互不服气、彼此拆台。我到清河之后,自以为初来乍到,无有根基,故屈居于李保官之后。但他也时刻警惕着,怕我抢了他的地位。这次行刑,就是以南北交流为名,实是想看看我有多大能耐?因此主动把主刀让给了我。大人有所不知,刑场杀人,最难的就是凌迟刑了,特别是女人,天生的身体柔弱无骨,意志薄弱胆怯,行刑时哭叫喊闹、挣扎颤动都比男子强烈,剐割起来难度也加大了许多。所以李保官就想用苏艳梅的秀美胴体来杀杀我的锐气。
  “那一天,我们刚把驮着苏艳梅的木驴推到刑场,忽然从房上跃下四、五名黑巾蒙面的匪徒,大声吆喝着杀将过来,我心里也是一阵紧张,心想这回完了,我在清河县第一次行刑杀人,就碰上了劫持法场,我命休矣!
  “要说劫持法场,就应该冲着主刀的来,只有把主刀的杀了,才能解救得囚犯。可是这帮匪徒竟弃主刀的刽子手与囚犯于不顾,直奔他夫妻二人,手起刀落,把李保官的脑袋像砍瓜似的骨碌碌砍了下来,又拦腰一刀,把他老婆徐氏像切菜一般断为两截,连肚肠内脏都撒落了一地。匪徒们杀了他夫妻,就一声呼啸,纷纷夺路逃之夭夭了。这正说明匪徒不是来劫刑场的,而是专门来刺杀他夫妻二人的,这不是报仇雪恨的行为又是什么呢?
  “县太爷也给吓得屁滚尿流,慌忙下令,立即将苏艳梅处死。在那种紧张的情况下,谁还有情绪来慢条斯里地享受剐割囚犯的乐趣,于是就叫了几个外甥,把苏艳梅拖到刑台上,一刀砍了脑袋,再乱刃分了尸,结束了行刑。”
  “什么人这样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国家明正典刑的法场上行凶杀人呢?”我也为这些匪徒明目张胆的行为而恼怒,于是问道。
  “据我的经验,这种复仇行为,若是个别苦主的私自所为,必是采用偷鸡摸狗似的暗杀,敢于如此明目张胆的在有众多兵士护卫之下的刑场上行凶杀人,必是本地颇有势力的匪盗或豪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一方面刺杀了仇人,另一方面也给官府一个示威,显示自己力量的强大,以此要挟官府。当然这官匪之间的猫腻,就不是小人这等初来乍到的人所能知晓的了!
  “这也是老天爷有眼,李保官遇刺身亡,使我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姥姥的位置。可惜的是,这一次我失去了在清河县表演高超杀人技艺的机会,更遗憾的是,在我以往的行刑记录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像苏艳梅这么漂亮的女人,没有能在她那细嫩洁白的肌肤上割上几刀,过过瘾呢!
  “但是,吉人自有天相,不到一年的时间,上司又判决下来一个凌迟的女犯王玉姑,比先前那个苏艳梅更年轻、更美丽。县衙和府衙都下了命令,对她要加强行刑烈度,这一回我可要大大地施展一下我的杀人技术了!”
  “说实在的,自我从事刽子手职业二十多年来,也剐过十来个死囚,但其中只有二个女的,一个是谋反的强盗,是个刁蛮黑壮的丑妇,另一个则是谋杀亲夫的淫妇,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像王玉姑这样才十六岁的妙龄少女,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呢!心情之激动难以言表。所以,事前我们刽子手和刁师爷一起商量,拟订了一套既对死囚极其残酷又使观众极具观赏价值的行刑方案,并做了充分准备。 ”
  “行刑那日,卯点时分,我带着一行刽子手到女监中提取人犯,典狱白玉将王玉姑从监中带出,去了镣铐,交付与我。这犯妇过去大家也曾见过,乃是一名青春靓丽的少女,今日再见,大吃一惊!因为今日之她却是面色阴暗、精神不振、四肢无力、摇摇欲坠。长期的监禁,又到了生死关头,连吓带怕,出现这种情况皆属正常。但我看到她的两条大腿呈罗圈状张开着,把女人的神秘私处尽显毕露,却又似神情麻木,毫无羞耻之态,我已经明白了三分,定是昨天夜里不知有多少个男人奸污了她。”
  “我把眼光朝她跨下溜去,果然两片大阴唇红肿着,裂开了一道大大的缝隙,露出里面充血的嫩肉。私淫女囚虽然是违法的,但女死囚临刑前夜被衙役或狱卒们轮奸,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何况典狱白老虎利用囚徒卖淫,赚取钱财的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看来今天她在王玉姑身上又赚了不少银子。”
  我和白玉经常在一起打情骂俏也是习惯了的,于是决定和她开个玩笑,故作怒气地对她说道:“白典狱,你好大胆!竟敢放纵他人奸淫死囚,你就不怕我告发你,要了你的小命!”说着以手带刀劈向她的脖子,却顺手摸了一下她那漂亮的脸蛋。
  “白老虎也装出一付害怕的可怜相,哀求道:“大哥,你行行好,就饶恕小妹这一回吧,让小妹也赚几个外快用用。”说着向我做了一个鬼脸,“以后小妹定当涌泉相报,兄弟们看中了女监里的哪一个,我都免费招待!”
  “我谁也看不上,就看中妹妹你了!怎么样,陪我睡一夜如何?”
  “好你个郝大壮,胆敢吃起老娘的豆腐来了!看我不找人费了你。”
  “哈,哈,还不知是谁费了谁呢?我看你还是悠着点,就你干的那些丑事,这颗漂亮的脑袋,迟早也得叫我亲手砍了下来呢!”
  “哎哟!我怎么在大老爷面前说这些呢?大人恕罪,我们这些无文化的粗鲁小人,开玩笑逗乐惯了,到叫大人见笑了。”
  是啊,像这种丑陋的言语,淫糜的事情,也只有郝大壮这类人物才能说得出口,不过也好,从中到真可以了解到一些鲜为人知的隐秘呢!
  “你就随便说吧,我们老爷还就爱听这些事情呢!”好个辛燕,把我心中的秘密也给暴露出来了!
  “那我就随便说了。”听了辛燕的言语,郝大壮就更加无拘束地信口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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