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不叫封神
第十八章演技 “喜娘，喜娘呢？” 刚刚“睡醒”的赵灵，睁眼的第一句话便这样招呼道。 现在的赵灵，每天睁眼起床第一句话基本都是固定的，以此来树立起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与成熟稳重的中年大叔内在彻底相反的废柴少爷形象”，进一步消除外界对他的怀疑。 没错，深谙修真界险恶的赵灵，即使是在这种旁人几乎完全不会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上也要力求演技逼真，以消除自己哪怕一丁点要面临的风险——就是有的时候，他确实也做得有点过头了。 “诶，少爷，喜娘在这儿呢……来，少爷，今天穿这件衣服。”早就坐在一旁的喜娘立刻应道。 穿着一身大红色锦绣夹袄的喜儿，两只素手支起一件藏青色的罗纹小褂，眉梢带喜，笑眯眯地前前后后打量着这件新衣服。 “少爷少爷，您看，今天又是件新衣服哦！哇，天天都有新衣服穿呢，少爷你们‘大户人家’，真的好厉害啊！” 喜娘还略显生疏地使用着“大户人家”这种新学来的文言文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慨。 ……嘛，这几天送来的新衣服确实多了些…… 没太怎么见过世面的喜娘姑且不论，但赵灵也在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没办法，谁让赵灵现在在赵家的地位是水涨船高，有这种“铺张浪费”也属于正常。 毕竟“年仅六岁、史上最年轻水房乙字号弟子”的名头，属实是太吓人了。 有前途、有希望的年轻人，自然有的是人会往上面倾注大量的资源；就别的不说，光从赵灵“衣食住行”的规格上，赵灵此刻的地位便可见一斑。 堆成小山的衣服，气派到与这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格格不入的四进的豪宅，即使早已步入冬天也每天有专人送来从遥远的南国而来的各种时令新鲜瓜果蔬菜，整个赵家上上下下简直要把赵灵宠上天去了，生怕这位赵家的明日之星吃一点点苦。 相比起前前世看过的那些从头到尾一直苦大仇深的“正统”玄幻小说男主角，赵灵也不禁感叹，这才是正常的修真界的普通情况吧？ ……心里正吐槽着的赵灵，一边接过了递来的衣服。 赵灵的每件衣服，在穿之前，喜娘都要将之贴身焐热后，再服侍赵灵穿上。 将衣服拿在手里的时候，除了暖意之外，赵灵的鼻尖还萦绕着一股隐隐少女特有的体香。 ……替“手脚不好用”的赵灵穿戴整齐之后，喜娘又赶紧打来一盆温热的清水，温柔地为他洗脸，又取出一块洗得一尘不染的丝巾，把赵灵仔细拾掇干净，便牵着少爷的手，去中堂享用早餐。 整个过程中，赵灵一直就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一切任听喜娘打理，从头至尾完全符合自身的人设。 赵灵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演技很完美，只要不再犯一开始炼丹时的那种失误，就不可能被人所识破。 直到今天的早餐为止，他才第一次亲耳听到“真相”。 ……够资格能陪赵灵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目前也只有他的乳娘，身份颇有些神秘的“马大哥”，还有李管事，不过后者无事一般不来赵灵的府邸用膳，因此今日桌上就坐了三人，喜娘立在下面伺候着。 此情此景，褚三娘总是有些闷闷不乐；往日里李管事来时候，还能陪着她唠上两句闲嗑，但时常三五日不见个人影；马凉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惜是个闷葫芦，上了桌半个字也不愿多说，自顾自地酌饮；偶尔感慨万千，提点起赵灵来，也只是三两句江湖事，便点到为止，没了下文，吊得褚三娘好生窝火。 褚三娘也是个性子爱动的，一会儿不开口就刺挠得浑身难受；她见马凉在此地也只对赵灵还上点儿心，便在这上面故意挑话儿道：“赵公子是很好的，只是可惜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故意做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偷眼旁观马凉的反应。 马凉果然“中计”，当即放下酒杯，面沉似水，道：“此话怎讲？” 赵灵也是有些好奇，也支棱起耳朵听；他倒不觉得自己暴露，况且就算暴露，也绝不是褚三娘能看出来的水平。 见马凉上钩，褚三娘心中窃喜，开口道：“少爷人品是顶好的，尊重师长，孝顺母亲，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礼数备至；至于才气，那是更不必说，俺一介乡野蠢妇，学问少见识短，有些道理可能还不明白，但马大哥，您是老江湖了，少爷未来的本事，是不是比天还高，您一定比俺清楚。” 马凉深以为意，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一个前途无量的炼丹师，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就是可惜……”褚三娘话锋又是一转。 “可惜什么？”马凉有些急了。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褚三娘整日里跟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也是练就了一身的话术，深谙怎么讲故事才能吸引注意。 “哎呀，马大哥，你看你，先别急啊，待俺慢慢说来。” 看着平日里的闷葫芦，竟然也有这样一幅急头白脸的样子，褚三娘也是感到有些好笑。 褚三娘见卖足了关子，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少爷好是好，就是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此言一出，赵灵顿时有些懵逼。 不太聪明？ 什么叫不太聪明？ 他又看了看马凉，见对方竟也是一幅赞同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 不是，怎么她说你就认了呢？你站起来反驳反驳她啊？我不是你“寄予厚望的赵家的明日新星”吗？你多少说句话啊？ “唉……果真如此，少爷六七岁的年纪了，心智倒像是两三岁的婴儿，与同龄人想比，却是有些落后。” “哎呦，可不是吗，想来是少爷一心全用在炼丹上，也不和其他娃娃们玩耍，才憋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有奶奶和马大哥您护着还好说，将来独立成家了，碰上外边儿那些老狐狸老光棍儿，这可如何是好啊……” 褚三娘愁眉苦脸地说道。 “是啊，这又何尝不是我的一块儿心病啊，想我受赵大哥恩惠，从那江湖的血雨腥风里，好容易谋得一条退路，此等恩情，正欲思报……” 马凉慨然长叹一声，一杯闷酒下肚，就开始追忆往昔起来。 一旁的褚三娘也是趁势一个劲儿地劝酒。 “喜儿，再去拿两坛好久来，你马伯伯要喝个痛快！” “诶，喜儿这就去拿。” 褚三娘给马凉满上，借机说道：“马大哥，您可是老江湖了，日后这方面，咱家少爷可得仰仗您多多指点啊……” 酒酣耳热，马凉一拍桌子：“正是如此！我马凉不能亲向赵大哥报此恩情，便应为赵大哥的虎子效鞍马，才是大丈夫所为！” “正是，正是……” ……眼见桌上两人正聊得火热，赵灵“幼小的心灵”此刻却是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啥，啥玩意儿？ 我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 合着我还演过头了？ 赵灵内心也是极度委屈。 这事儿他也没人教过我啊？谁知道正常的小孩儿从一岁到十五岁都是个什么样子嘛？ 我两辈子都没带过孩子，我哪里晓得个篮子哦？ 总而言之，虽然表面看上去只是一顿赵灵家平平无奇的早餐，但自从那开始，赵灵便做出了“重大”战略方针的转变。 第十九章结亲 闲话少叙。 说，赵灵来到这赵家沟已是一月有余，每日里或游山玩水，或浏览古籍，或翻阅时下流行的市井话本，或与村夫闲话桑麻，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不过，这等悠闲的日子也快要到头了；昨夜，赵家本家快马急递送来一封信笺，上面写着要赵灵一行人择日入城的内容。 当然，这等事情没必要连夜差人送来；真正要紧的，是那个送信来的人口头捎来的一个信息。 朝内，似乎又要变天了。 …… “小道消息，尉迟龙城亲领的三十万攘夷军，在浑河谷遭遇重击，几近全军覆没；消息似已传到京城，朝堂震惊，龙颜大怒，估计过两天就会正式传到流云城。” 清晨，还躺在床上假寐的赵灵回忆着昨晚的口信。 “据说，当日朝堂之上，之前力保尉迟龙城的一党默不作声，而赵夔胤的死党则借机发声；整顿边防，锻炼新军，屯备后勤，以及各项人事调动，几乎都是赵党人的奏疏，仅此一手，赵夔胤在朝内便有东山再起之势，原先还在观望的墙头草们，这会儿估计又要换新主子了吧？” “恐怕，这朝廷，又要变天了吧？就是不知道这次，又要有多少人头落地啊……” 一边自言自语的赵灵，算着时辰，仍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 他掀开帘子，蹬上布鞋，向外房走去。 “少爷，少爷，衣服……” “啊，不必了，喜娘，衣服放那儿就好，一会儿我自己起来穿上。” “是，那奴婢告退……” 轻轻带上房门的喜娘，一边走在连廊里，一边还在心里嘟囔，怎么从某天早晨开始，小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 赵灵的母亲，如今赵家里说一不二的赵夫人，在那封信中言辞急切，似乎有什么事请要赵灵赶紧回来。 因此，马凉与褚三娘也不敢耽搁，当即便打点行李。赵管事晚上摆下了一桌酒席，当作饯别之礼，喜娘亦告假回家，当晚与父母亲拜别。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动身前往流云城。 一路无话；却说赵灵一行人，与那递送战报的使者，几乎是前后脚入的城。 赵灵坐在喜娘腿上，经过城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青石砖墙上，有人拿着雪白的糊糊往上贴着什么告示。 “且慢。”马凉突然叫住了车队。 “怎么了马大哥，都到这儿了，还不快些去见主母？夫人可还盼着母子骨肉团聚呢。”褚三娘问道。 “无妨，既然都到这儿了，也不急在片刻。” 马凉跳下马背，朝车里喊道：“喜娘，把少爷抱出来。” “诶——少爷，我们出去吧。” 赵灵就这样，被喜娘用两只手抱着，跳下了马车。 温香软玉在怀……不对，是“在”温香软玉怀，不过赵灵倒也没有什么旖旎非分之想，毕竟，身体虽然是大叔，但身体还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力不从心啊…… 女孩发育本来就比男孩早，再加上喜娘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帮家里干活，因此，她抱着赵灵站在人群前看告示，也是毫无难色。 虽然才十一二岁，不过胸前已经是相当初具规模了。 赵灵的后脑勺枕着那一片温暖柔软之中，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日后那里波涛汹涌的场景…… “少爷，少爷，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啊？能念给喜娘听吗？” 喜娘一脸温柔地微笑着，开心地说道。 “嗯，好呀，那我念给喜娘听……告示：奉天昭告，武运昌隆……” 赵灵拿着学堂里学童们念课本的腔调，有板有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到。 “哇！少爷好厉害！竟然认识这么多字呢！喜娘真的好崇拜少爷！” 喜娘以无比真诚地语气说道，仿佛眼睛里都有冒出星星，亲昵地赵灵额头上亲了一口。 在旁人眼中，这一幕就好像温柔的姐姐在鼓励弟弟好学上进一样，纷纷露出和善的笑意。 “征兵令吗……恐怕前线吃——那件事儿，是真的了。” 马凉站在告示前，双眼眯成一条缝，低声自言自语道。 “……马大哥？” “嗯，可以了，走吧。” 马凉上马，喜娘也抱着赵灵走回车里。 “少爷，要回去见夫人了哦。” “……啊？啊，嗯……” …… 流云城，赵家，会客室。 “灵儿，见过黄夫人。”赵唐氏一脸慈祥地对赵灵说道。 “赵灵见过黄夫人！” 赵灵抻着小胳膊小腿儿，学模作样地向黄夫人躬身行礼。 “好，好，几年不见，灵儿真是越发俊秀了。” 黄夫人微微颔首，笑吟吟地说道。 “你不记得了吧，我可还喝过你的满月酒呢。” “去，让你姨姨再好好看看。”赵夫人也是笑呵呵地说道。 赵灵走上前去，被黄夫人摸了摸脑袋，这才抬头看清楚黄夫人的模样。 对方外罩一身褐色禽纹华服，内力衬的是鹅黄流苏抹胸，虽是四十左右的年纪，但脸蛋光滑，皮肤吹弹可破，黑如瀑布般的盘髻彰示着她早已为人妇。 黄夫人细细端详着赵灵，殊不知自己也在被对方观察着。 良久，她莞尔一笑，对站在一旁的黄毛丫头招呼道：“云苓，过来。” 赵灵斜觑了一眼，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丫头片子，梳着两只羊角辫。 黄夫人将云苓拉到怀中，看着赵夫人说道：“林清，这是我家二丫头，你也是见过的；今日，月娥做媒，将我家云苓，许配与你家灵儿为妻，不知您意下如何？” 说罢，黄夫人在座位上深深一躬。 “哪里哪里，”赵夫人赶忙扶起对方，“你我姐妹之间，哪还用得着这些虚礼……这桩媒，我原是想向你说起的，你倒好，今日先来对我说了，那我哪里还有不允之理？况且，云苓这孩子的品行，我素来是知道的……” 就这样，赵灵的终身大事，在今天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定下了。 一旁年幼的黄云苓尚还懵懵懂懂，但深谙人事的赵灵岂能看不出其中味道？ 想必是对方看上了自己“天才少年炼丹师”的名头，再加上赵氏一族在朝内的地位重又只手遮天，这才上门“巴结”这桩婚事。 ……日后，赵灵才从别处得知，赵夫人原名唐林清，黄夫人原名朱月娥，二人未及出阁时便已相识，原是一对好姐妹。 朱月娥长唐林清几岁，唐林清从幼时起就一直很尊重对方，一直像是跟班一样跟在朱月娥屁股后面。 即使二人都嫁为人妇之后，这样的关系也一直没有断过，二人依旧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地去府上拜访，互为回礼。 因此，这桩媒在赵灵看来，基本也可以算作是理所当然。 ……既然是理所当然的话，那赵灵就没必要再在上面花心思了。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事关他“身世之密”的问题，一概都不是问题，他一向是恨无所谓的。 ……只不过，看着过去一向很强势的“大姐”，如今终于肯在自己面前低头，赵夫人心里有没有暗自爽到，赵灵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十章游仙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尉迟龙城前线的战报送到流云城没几天，铁剑门的人也到了。 赵灵的“假期”，就要结束了。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铁剑门亲自出人来接赵灵上山，而且阵仗极其夸张，光地灵境的高手就来了两位。 总之，赵灵就这么风风光光地被接上山去，一路风平浪静，毕竟这一片地区附近哪还有人不开眼敢去惹铁剑门的主力？ 至于这阵仗在流云城里也是掀起了一波不小的风浪；毕竟，在这小小一方城池里，只有城主一位是地灵境高手，换句话说，就这么一个接人的队伍，就能扫平整座流云城。 年仅六岁，出个门就能让足以扫平流云城的队伍来接，谁又敢想象赵灵未来的成就如何？ 流云城没人会质疑铁剑门的眼光，他们只敢断言，赵灵未来的成就绝对会远远超过青城山这小小一方天地，甚至这一天能用几年都不好说。 因此，一时间内上门来巴结赵家的人几乎踏烂了门槛，黄家更是彻底坚定了与赵家和亲的方针，全家上下就指望着，靠这位金龟婿能带领势境日颓的家族走出泥潭。 人皆传言，流云城四大家族，不出几年，就要只剩一家了。 …… 说起来，这几乎是赵灵第一次自己走下彤灵峰。 铁剑门一百零八峰，除了彤灵峰是丹峰之外，几乎全是剑修峰。 基本上，各峰都有各自的看家本领，就比如，李有松入主的“抱拙峰”，一手秘传功法“枯松劲”颇有名声，凡习此劲的剑修，出剑处往往如枯松般形姿奇诡而干硬，但韧性极强，后劲无穷，无论是哪门哪派的功法来，面对这等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暗藏玄机的剑，都要一筹莫展。 不过，赵灵并没有去其他剑修峰拜师学艺的打算；他自己现在就有《无相天功》与《三十六镇神图》两门绝世功法傍身，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属于什么水平，但赵灵相信，绝不平凡。 至于，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赵灵以《三十六镇神图》演化铁剑门一百零八峰各峰剑修心法，去体悟那道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无锋剑意”，还是等有时间闲下来再说吧。 今天，赵灵的目的地不是那外界盛传的热度排名前十的铁剑门剑修峰，而是有着“太虚游仙境”的玉柱峰。 所谓的“太虚游仙境”，并不是铁剑门所独有，事实上它是广泛存在于这个修真界的一个统称，取“太虚上人一念神游三千界之意”。 ……与丹峰彤灵峰遥相呼应，玉柱峰也不是琅琊山脉遍地都是的剑修峰，而是铁剑门的“灵宝峰”。 而与炼丹师相对应的，玉柱峰上也存在着名为“炼器师”与“炼宝师”的行业。 赵灵一路行来，发现这里的世俗之气，与彤灵峰上的景象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炼器师与炼宝师的数量较之万里挑一的炼丹师来说，甚至要更为稀少。 赵灵在最大的一处建筑前驻足，门匾上五个大字无比醒目，“太虚游仙境”。 这栋建筑形似宝塔，雕梁画栋，层层向上，金碧辉煌，好似自成一方琉璃世界一般。 赵灵掂了掂这三个月来攒下的本钱，走进了此门。 …… 赵灵坐在客房的八脚椅上，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流动”的水墨画，愣愣出神。 自从他在那看上去比外面还要宽敞十倍的大厅中展示了他的“存款”之后，就被人带到了这里，茶水瓜果招待。 那一幅幅特意悬挂与类似影壁的构造之上，彰显出来的巨型水墨画，足有一人半高，半人宽，其上悠悠然俯瞰着着不知何处的山河，似是顺江而下，遍览两岸风景，其间飞禽走兽、日月花草，亦在徐徐而动，颇有生趣。 虽然，赵灵知道，这只是幻象，但哪怕如此这等手段在他上一世中也闻所未闻，倒有些像他还在地球上看的电视机。 “久等了。” 一名身着白色布衣、以金丝银线勾画出线描花纹的年轻男子，疾步走入房间，向赵灵问候。 赵灵也点头示意，双方寒暄已毕，立刻开始聊起正事。 “不知，足下想买到哪里去的游仙图？” “你这儿都有什么‘试炼之地’卖的？我初来乍到，还不是很懂这行。” 赵灵谦虚地表示。 “哈哈，也是也是，那我就从头介绍起吧。” 年轻人哈哈大笑，随即站起身，走到一幅画前。 “这便是‘游仙图’，是以空间秘法，先期投入巨资，在选中的两地建立起彼此相连的传送大阵，然后再以秘法将缩小版的阵法描绘于这图画之上，让修为不足的修士也可以借此图画迅速往来于两地之间。” 说完，年轻人掏出一块普通灵石，掐一个诀，那块灵石便迅速化作一缕青烟，没入图画之中。 而那副巨型水墨画吸收了灵石之后，微微抖动，画面迅速变化，化作一团水墨漩涡，倏而隐去不见；紧接着，另一幅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在赵灵惊讶的眼神中，原先描绘着一幅山水写意画的白纸，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写实派”，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景竟是跃然纸上，其中各种物品的外貌、房间的角落无不纤毫毕现，简直就是一张赵灵理解中的“照片”。 “这房间便在我铁剑门在彼地的分所里，现在，只需跨过这张图画便可穿梭于两地之间。” 说完，年轻人一脚“迈进”了画中，随着一阵涟漪，他赫然出现在了对面的房间之内。 年轻人回头，对赵灵打了打招呼，随手拿起房间内桌子上一块枣糕，然后便“走出”画来。 “这就是基本使用方法，如何？” 年轻人笑了笑，咬了一口枣糕。 “每次穿过需要一块白灵石，从对面回来也是一样，手诀也很简单，包教包会——只不过有一点，如果您要买的话，得一次买两张，就是把对面那张也买下来；当然，还有对面房间的租金，也需要一并支付，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钱啦；如果等将来自己可以随意来往于两地的话，我们这里的回收价格也十分公道……” 年轻人露出一副商人嘴脸，开始喋喋不休地推销起来。 “嗯，感谢您的讲解。”赵灵谦恭地表示，“那么，可以给我讲讲‘试炼之地’吗？” “当然没问题，我们铁剑门的试炼之地可以分为‘五福地五险地五凶地’，价格也略有不同。” 所谓“试炼之地”，就是宗门通过长期考察确定的，可以供学员们高效率锻炼成长、积累经验并且相对安全的地方，宗门会在那里设立分所，而且往往一处试炼之地由多家宗门宗门共享，而修建传送门的钱也由各家分摊。 随着年轻人的讲述，赵灵也对铁剑门的试炼之地有了一定的了解。 “五福地”，也就是五处灵气浓郁，同时非常安全的区域，或是某处灵草丛生的药谷，或是某处上古遗留至今的矿脉，运气好的话也能有遇到大机缘的机会，因此备受新手的青睐，去这里的游仙图价格也最高。 “五险地”相比起五福地来说，危险系数直线上升，多为妖兽魔物横行的山涧幽谷，或是某处三不管的无法无天之徒纠集场所，一般具有一定实力，想要提升实战经验，增加江湖阅历，磨练心性的人，会选择此地。 至于“五凶地”……年轻人言辞恳切地表示，没有称雄一方的实力，千万不要前往。 在赵灵的追问下，年轻人缓缓道出了五凶地的情况，那里分别是一处不知名的上古大能遗留、多半已经尸变的古墓，一片时空乱流遍布的海域，一座荒山，一片云集了海量被各大派通缉的头号逃犯的放逐之地，还有一片古战场。 然后，赵灵在慎重考虑之下，还是选择了一福地、一险地还有一凶地这样的组合。 于是，在那个年轻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去那片古战场，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去的唠叨下，赵灵揣着三张游仙图，走出了这片琉璃世界。 回到住所后，赵灵挑了一面没什么杂物的墙，并排钉了三颗钉子，将三幅画一一挂上。 “还挺赏心悦目的。”忙活完这一切的赵灵，坐在椅子上心想。 实力。 他这一辈子，绝不仅仅当一名炼丹师就足够了。 关键是自己的实力，赵灵很清楚这一点，接下来他就要为了提升实力而往返于这些试炼之地之间。 事实上，如果可能的话，赵灵是想把五张凶地都买下来的，但那样实在太夸张了，所以他只好以“收藏”为由，好说歹说才买下了一张凶地。 至于那张去往福地的通行票…… 那就是赵灵买来掩人耳目的；那什么早被人挖过几百万遍的破药谷，大概率他是一次都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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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演技 “喜娘，喜娘呢？” 刚刚“睡醒”的赵灵，睁眼的第一句话便这样招呼道。 现在的赵灵，每天睁眼起床第一句话基本都是固定的，以此来树立起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与成熟稳重的中年大叔内在彻底相反的废柴少爷形象”，进一步消除外界对他的怀疑。 没错，深谙修真界险恶的赵灵，即使是在这种旁人几乎完全不会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上也要力求演技逼真，以消除自己哪怕一丁点要面临的风险——就是有的时候，他确实也做得有点过头了。 “诶，少爷，喜娘在这儿呢……来，少爷，今天穿这件衣服。”早就坐在一旁的喜娘立刻应道。 穿着一身大红色锦绣夹袄的喜儿，两只素手支起一件藏青色的罗纹小褂，眉梢带喜，笑眯眯地前前后后打量着这件新衣服。 “少爷少爷，您看，今天又是件新衣服哦！哇，天天都有新衣服穿呢，少爷你们‘大户人家’，真的好厉害啊！” 喜娘还略显生疏地使用着“大户人家”这种新学来的文言文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慨。 ……嘛，这几天送来的新衣服确实多了些…… 没太怎么见过世面的喜娘姑且不论，但赵灵也在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没办法，谁让赵灵现在在赵家的地位是水涨船高，有这种“铺张浪费”也属于正常。 毕竟“年仅六岁、史上最年轻水房乙字号弟子”的名头，属实是太吓人了。 有前途、有希望的年轻人，自然有的是人会往上面倾注大量的资源；就别的不说，光从赵灵“衣食住行”的规格上，赵灵此刻的地位便可见一斑。 堆成小山的衣服，气派到与这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格格不入的四进的豪宅，即使早已步入冬天也每天有专人送来从遥远的南国而来的各种时令新鲜瓜果蔬菜，整个赵家上上下下简直要把赵灵宠上天去了，生怕这位赵家的明日之星吃一点点苦。 相比起前前世看过的那些从头到尾一直苦大仇深的“正统”玄幻小说男主角，赵灵也不禁感叹，这才是正常的修真界的普通情况吧？ ……心里正吐槽着的赵灵，一边接过了递来的衣服。 赵灵的每件衣服，在穿之前，喜娘都要将之贴身焐热后，再服侍赵灵穿上。 将衣服拿在手里的时候，除了暖意之外，赵灵的鼻尖还萦绕着一股隐隐少女特有的体香。 ……替“手脚不好用”的赵灵穿戴整齐之后，喜娘又赶紧打来一盆温热的清水，温柔地为他洗脸，又取出一块洗得一尘不染的丝巾，把赵灵仔细拾掇干净，便牵着少爷的手，去中堂享用早餐。 整个过程中，赵灵一直就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一切任听喜娘打理，从头至尾完全符合自身的人设。 赵灵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演技很完美，只要不再犯一开始炼丹时的那种失误，就不可能被人所识破。 直到今天的早餐为止，他才第一次亲耳听到“真相”。 ……够资格能陪赵灵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目前也只有他的乳娘，身份颇有些神秘的“马大哥”，还有李管事，不过后者无事一般不来赵灵的府邸用膳，因此今日桌上就坐了三人，喜娘立在下面伺候着。 此情此景，褚三娘总是有些闷闷不乐；往日里李管事来时候，还能陪着她唠上两句闲嗑，但时常三五日不见个人影；马凉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惜是个闷葫芦，上了桌半个字也不愿多说，自顾自地酌饮；偶尔感慨万千，提点起赵灵来，也只是三两句江湖事，便点到为止，没了下文，吊得褚三娘好生窝火。 褚三娘也是个性子爱动的，一会儿不开口就刺挠得浑身难受；她见马凉在此地也只对赵灵还上点儿心，便在这上面故意挑话儿道：“赵公子是很好的，只是可惜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故意做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偷眼旁观马凉的反应。 马凉果然“中计”，当即放下酒杯，面沉似水，道：“此话怎讲？” 赵灵也是有些好奇，也支棱起耳朵听；他倒不觉得自己暴露，况且就算暴露，也绝不是褚三娘能看出来的水平。 见马凉上钩，褚三娘心中窃喜，开口道：“少爷人品是顶好的，尊重师长，孝顺母亲，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礼数备至；至于才气，那是更不必说，俺一介乡野蠢妇，学问少见识短，有些道理可能还不明白，但马大哥，您是老江湖了，少爷未来的本事，是不是比天还高，您一定比俺清楚。” 马凉深以为意，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一个前途无量的炼丹师，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就是可惜……”褚三娘话锋又是一转。 “可惜什么？”马凉有些急了。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褚三娘整日里跟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也是练就了一身的话术，深谙怎么讲故事才能吸引注意。 “哎呀，马大哥，你看你，先别急啊，待俺慢慢说来。” 看着平日里的闷葫芦，竟然也有这样一幅急头白脸的样子，褚三娘也是感到有些好笑。 褚三娘见卖足了关子，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少爷好是好，就是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此言一出，赵灵顿时有些懵逼。 不太聪明？ 什么叫不太聪明？ 他又看了看马凉，见对方竟也是一幅赞同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 不是，怎么她说你就认了呢？你站起来反驳反驳她啊？我不是你“寄予厚望的赵家的明日新星”吗？你多少说句话啊？ “唉……果真如此，少爷六七岁的年纪了，心智倒像是两三岁的婴儿，与同龄人想比，却是有些落后。” “哎呦，可不是吗，想来是少爷一心全用在炼丹上，也不和其他娃娃们玩耍，才憋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有奶奶和马大哥您护着还好说，将来独立成家了，碰上外边儿那些老狐狸老光棍儿，这可如何是好啊……” 褚三娘愁眉苦脸地说道。 “是啊，这又何尝不是我的一块儿心病啊，想我受赵大哥恩惠，从那江湖的血雨腥风里，好容易谋得一条退路，此等恩情，正欲思报……” 马凉慨然长叹一声，一杯闷酒下肚，就开始追忆往昔起来。 一旁的褚三娘也是趁势一个劲儿地劝酒。 “喜儿，再去拿两坛好久来，你马伯伯要喝个痛快！” “诶，喜儿这就去拿。” 褚三娘给马凉满上，借机说道：“马大哥，您可是老江湖了，日后这方面，咱家少爷可得仰仗您多多指点啊……” 酒酣耳热，马凉一拍桌子：“正是如此！我马凉不能亲向赵大哥报此恩情，便应为赵大哥的虎子效鞍马，才是大丈夫所为！” “正是，正是……” ……眼见桌上两人正聊得火热，赵灵“幼小的心灵”此刻却是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啥，啥玩意儿？ 我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 合着我还演过头了？ 赵灵内心也是极度委屈。 这事儿他也没人教过我啊？谁知道正常的小孩儿从一岁到十五岁都是个什么样子嘛？ 我两辈子都没带过孩子，我哪里晓得个篮子哦？ 总而言之，虽然表面看上去只是一顿赵灵家平平无奇的早餐，但自从那开始，赵灵便做出了“重大”战略方针的转变。 第十九章结亲 闲话少叙。 说，赵灵来到这赵家沟已是一月有余，每日里或游山玩水，或浏览古籍，或翻阅时下流行的市井话本，或与村夫闲话桑麻，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不过，这等悠闲的日子也快要到头了；昨夜，赵家本家快马急递送来一封信笺，上面写着要赵灵一行人择日入城的内容。 当然，这等事情没必要连夜差人送来；真正要紧的，是那个送信来的人口头捎来的一个信息。 朝内，似乎又要变天了。 …… “小道消息，尉迟龙城亲领的三十万攘夷军，在浑河谷遭遇重击，几近全军覆没；消息似已传到京城，朝堂震惊，龙颜大怒，估计过两天就会正式传到流云城。” 清晨，还躺在床上假寐的赵灵回忆着昨晚的口信。 “据说，当日朝堂之上，之前力保尉迟龙城的一党默不作声，而赵夔胤的死党则借机发声；整顿边防，锻炼新军，屯备后勤，以及各项人事调动，几乎都是赵党人的奏疏，仅此一手，赵夔胤在朝内便有东山再起之势，原先还在观望的墙头草们，这会儿估计又要换新主子了吧？” “恐怕，这朝廷，又要变天了吧？就是不知道这次，又要有多少人头落地啊……” 一边自言自语的赵灵，算着时辰，仍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 他掀开帘子，蹬上布鞋，向外房走去。 “少爷，少爷，衣服……” “啊，不必了，喜娘，衣服放那儿就好，一会儿我自己起来穿上。” “是，那奴婢告退……” 轻轻带上房门的喜娘，一边走在连廊里，一边还在心里嘟囔，怎么从某天早晨开始，小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 赵灵的母亲，如今赵家里说一不二的赵夫人，在那封信中言辞急切，似乎有什么事请要赵灵赶紧回来。 因此，马凉与褚三娘也不敢耽搁，当即便打点行李。赵管事晚上摆下了一桌酒席，当作饯别之礼，喜娘亦告假回家，当晚与父母亲拜别。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动身前往流云城。 一路无话；却说赵灵一行人，与那递送战报的使者，几乎是前后脚入的城。 赵灵坐在喜娘腿上，经过城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青石砖墙上，有人拿着雪白的糊糊往上贴着什么告示。 “且慢。”马凉突然叫住了车队。 “怎么了马大哥，都到这儿了，还不快些去见主母？夫人可还盼着母子骨肉团聚呢。”褚三娘问道。 “无妨，既然都到这儿了，也不急在片刻。” 马凉跳下马背，朝车里喊道：“喜娘，把少爷抱出来。” “诶——少爷，我们出去吧。” 赵灵就这样，被喜娘用两只手抱着，跳下了马车。 温香软玉在怀……不对，是“在”温香软玉怀，不过赵灵倒也没有什么旖旎非分之想，毕竟，身体虽然是大叔，但身体还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力不从心啊…… 女孩发育本来就比男孩早，再加上喜娘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帮家里干活，因此，她抱着赵灵站在人群前看告示，也是毫无难色。 虽然才十一二岁，不过胸前已经是相当初具规模了。 赵灵的后脑勺枕着那一片温暖柔软之中，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日后那里波涛汹涌的场景…… “少爷，少爷，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啊？能念给喜娘听吗？” 喜娘一脸温柔地微笑着，开心地说道。 “嗯，好呀，那我念给喜娘听……告示：奉天昭告，武运昌隆……” 赵灵拿着学堂里学童们念课本的腔调，有板有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到。 “哇！少爷好厉害！竟然认识这么多字呢！喜娘真的好崇拜少爷！” 喜娘以无比真诚地语气说道，仿佛眼睛里都有冒出星星，亲昵地赵灵额头上亲了一口。 在旁人眼中，这一幕就好像温柔的姐姐在鼓励弟弟好学上进一样，纷纷露出和善的笑意。 “征兵令吗……恐怕前线吃——那件事儿，是真的了。” 马凉站在告示前，双眼眯成一条缝，低声自言自语道。 “……马大哥？” “嗯，可以了，走吧。” 马凉上马，喜娘也抱着赵灵走回车里。 “少爷，要回去见夫人了哦。” “……啊？啊，嗯……” …… 流云城，赵家，会客室。 “灵儿，见过黄夫人。”赵唐氏一脸慈祥地对赵灵说道。 “赵灵见过黄夫人！” 赵灵抻着小胳膊小腿儿，学模作样地向黄夫人躬身行礼。 “好，好，几年不见，灵儿真是越发俊秀了。” 黄夫人微微颔首，笑吟吟地说道。 “你不记得了吧，我可还喝过你的满月酒呢。” “去，让你姨姨再好好看看。”赵夫人也是笑呵呵地说道。 赵灵走上前去，被黄夫人摸了摸脑袋，这才抬头看清楚黄夫人的模样。 对方外罩一身褐色禽纹华服，内力衬的是鹅黄流苏抹胸，虽是四十左右的年纪，但脸蛋光滑，皮肤吹弹可破，黑如瀑布般的盘髻彰示着她早已为人妇。 黄夫人细细端详着赵灵，殊不知自己也在被对方观察着。 良久，她莞尔一笑，对站在一旁的黄毛丫头招呼道：“云苓，过来。” 赵灵斜觑了一眼，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丫头片子，梳着两只羊角辫。 黄夫人将云苓拉到怀中，看着赵夫人说道：“林清，这是我家二丫头，你也是见过的；今日，月娥做媒，将我家云苓，许配与你家灵儿为妻，不知您意下如何？” 说罢，黄夫人在座位上深深一躬。 “哪里哪里，”赵夫人赶忙扶起对方，“你我姐妹之间，哪还用得着这些虚礼……这桩媒，我原是想向你说起的，你倒好，今日先来对我说了，那我哪里还有不允之理？况且，云苓这孩子的品行，我素来是知道的……” 就这样，赵灵的终身大事，在今天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定下了。 一旁年幼的黄云苓尚还懵懵懂懂，但深谙人事的赵灵岂能看不出其中味道？ 想必是对方看上了自己“天才少年炼丹师”的名头，再加上赵氏一族在朝内的地位重又只手遮天，这才上门“巴结”这桩婚事。 ……日后，赵灵才从别处得知，赵夫人原名唐林清，黄夫人原名朱月娥，二人未及出阁时便已相识，原是一对好姐妹。 朱月娥长唐林清几岁，唐林清从幼时起就一直很尊重对方，一直像是跟班一样跟在朱月娥屁股后面。 即使二人都嫁为人妇之后，这样的关系也一直没有断过，二人依旧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地去府上拜访，互为回礼。 因此，这桩媒在赵灵看来，基本也可以算作是理所当然。 ……既然是理所当然的话，那赵灵就没必要再在上面花心思了。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事关他“身世之密”的问题，一概都不是问题，他一向是恨无所谓的。 ……只不过，看着过去一向很强势的“大姐”，如今终于肯在自己面前低头，赵夫人心里有没有暗自爽到，赵灵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十章游仙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尉迟龙城前线的战报送到流云城没几天，铁剑门的人也到了。 赵灵的“假期”，就要结束了。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铁剑门亲自出人来接赵灵上山，而且阵仗极其夸张，光地灵境的高手就来了两位。 总之，赵灵就这么风风光光地被接上山去，一路风平浪静，毕竟这一片地区附近哪还有人不开眼敢去惹铁剑门的主力？ 至于这阵仗在流云城里也是掀起了一波不小的风浪；毕竟，在这小小一方城池里，只有城主一位是地灵境高手，换句话说，就这么一个接人的队伍，就能扫平整座流云城。 年仅六岁，出个门就能让足以扫平流云城的队伍来接，谁又敢想象赵灵未来的成就如何？ 流云城没人会质疑铁剑门的眼光，他们只敢断言，赵灵未来的成就绝对会远远超过青城山这小小一方天地，甚至这一天能用几年都不好说。 因此，一时间内上门来巴结赵家的人几乎踏烂了门槛，黄家更是彻底坚定了与赵家和亲的方针，全家上下就指望着，靠这位金龟婿能带领势境日颓的家族走出泥潭。 人皆传言，流云城四大家族，不出几年，就要只剩一家了。 …… 说起来，这几乎是赵灵第一次自己走下彤灵峰。 铁剑门一百零八峰，除了彤灵峰是丹峰之外，几乎全是剑修峰。 基本上，各峰都有各自的看家本领，就比如，李有松入主的“抱拙峰”，一手秘传功法“枯松劲”颇有名声，凡习此劲的剑修，出剑处往往如枯松般形姿奇诡而干硬，但韧性极强，后劲无穷，无论是哪门哪派的功法来，面对这等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暗藏玄机的剑，都要一筹莫展。 不过，赵灵并没有去其他剑修峰拜师学艺的打算；他自己现在就有《无相天功》与《三十六镇神图》两门绝世功法傍身，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属于什么水平，但赵灵相信，绝不平凡。 至于，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赵灵以《三十六镇神图》演化铁剑门一百零八峰各峰剑修心法，去体悟那道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无锋剑意”，还是等有时间闲下来再说吧。 今天，赵灵的目的地不是那外界盛传的热度排名前十的铁剑门剑修峰，而是有着“太虚游仙境”的玉柱峰。 所谓的“太虚游仙境”，并不是铁剑门所独有，事实上它是广泛存在于这个修真界的一个统称，取“太虚上人一念神游三千界之意”。 ……与丹峰彤灵峰遥相呼应，玉柱峰也不是琅琊山脉遍地都是的剑修峰，而是铁剑门的“灵宝峰”。 而与炼丹师相对应的，玉柱峰上也存在着名为“炼器师”与“炼宝师”的行业。 赵灵一路行来，发现这里的世俗之气，与彤灵峰上的景象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炼器师与炼宝师的数量较之万里挑一的炼丹师来说，甚至要更为稀少。 赵灵在最大的一处建筑前驻足，门匾上五个大字无比醒目，“太虚游仙境”。 这栋建筑形似宝塔，雕梁画栋，层层向上，金碧辉煌，好似自成一方琉璃世界一般。 赵灵掂了掂这三个月来攒下的本钱，走进了此门。 …… 赵灵坐在客房的八脚椅上，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流动”的水墨画，愣愣出神。 自从他在那看上去比外面还要宽敞十倍的大厅中展示了他的“存款”之后，就被人带到了这里，茶水瓜果招待。 那一幅幅特意悬挂与类似影壁的构造之上，彰显出来的巨型水墨画，足有一人半高，半人宽，其上悠悠然俯瞰着着不知何处的山河，似是顺江而下，遍览两岸风景，其间飞禽走兽、日月花草，亦在徐徐而动，颇有生趣。 虽然，赵灵知道，这只是幻象，但哪怕如此这等手段在他上一世中也闻所未闻，倒有些像他还在地球上看的电视机。 “久等了。” 一名身着白色布衣、以金丝银线勾画出线描花纹的年轻男子，疾步走入房间，向赵灵问候。 赵灵也点头示意，双方寒暄已毕，立刻开始聊起正事。 “不知，足下想买到哪里去的游仙图？” “你这儿都有什么‘试炼之地’卖的？我初来乍到，还不是很懂这行。” 赵灵谦虚地表示。 “哈哈，也是也是，那我就从头介绍起吧。” 年轻人哈哈大笑，随即站起身，走到一幅画前。 “这便是‘游仙图’，是以空间秘法，先期投入巨资，在选中的两地建立起彼此相连的传送大阵，然后再以秘法将缩小版的阵法描绘于这图画之上，让修为不足的修士也可以借此图画迅速往来于两地之间。” 说完，年轻人掏出一块普通灵石，掐一个诀，那块灵石便迅速化作一缕青烟，没入图画之中。 而那副巨型水墨画吸收了灵石之后，微微抖动，画面迅速变化，化作一团水墨漩涡，倏而隐去不见；紧接着，另一幅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在赵灵惊讶的眼神中，原先描绘着一幅山水写意画的白纸，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写实派”，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景竟是跃然纸上，其中各种物品的外貌、房间的角落无不纤毫毕现，简直就是一张赵灵理解中的“照片”。 “这房间便在我铁剑门在彼地的分所里，现在，只需跨过这张图画便可穿梭于两地之间。” 说完，年轻人一脚“迈进”了画中，随着一阵涟漪，他赫然出现在了对面的房间之内。 年轻人回头，对赵灵打了打招呼，随手拿起房间内桌子上一块枣糕，然后便“走出”画来。 “这就是基本使用方法，如何？” 年轻人笑了笑，咬了一口枣糕。 “每次穿过需要一块白灵石，从对面回来也是一样，手诀也很简单，包教包会——只不过有一点，如果您要买的话，得一次买两张，就是把对面那张也买下来；当然，还有对面房间的租金，也需要一并支付，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钱啦；如果等将来自己可以随意来往于两地的话，我们这里的回收价格也十分公道……” 年轻人露出一副商人嘴脸，开始喋喋不休地推销起来。 “嗯，感谢您的讲解。”赵灵谦恭地表示，“那么，可以给我讲讲‘试炼之地’吗？” “当然没问题，我们铁剑门的试炼之地可以分为‘五福地五险地五凶地’，价格也略有不同。” 所谓“试炼之地”，就是宗门通过长期考察确定的，可以供学员们高效率锻炼成长、积累经验并且相对安全的地方，宗门会在那里设立分所，而且往往一处试炼之地由多家宗门宗门共享，而修建传送门的钱也由各家分摊。 随着年轻人的讲述，赵灵也对铁剑门的试炼之地有了一定的了解。 “五福地”，也就是五处灵气浓郁，同时非常安全的区域，或是某处灵草丛生的药谷，或是某处上古遗留至今的矿脉，运气好的话也能有遇到大机缘的机会，因此备受新手的青睐，去这里的游仙图价格也最高。 “五险地”相比起五福地来说，危险系数直线上升，多为妖兽魔物横行的山涧幽谷，或是某处三不管的无法无天之徒纠集场所，一般具有一定实力，想要提升实战经验，增加江湖阅历，磨练心性的人，会选择此地。 至于“五凶地”……年轻人言辞恳切地表示，没有称雄一方的实力，千万不要前往。 在赵灵的追问下，年轻人缓缓道出了五凶地的情况，那里分别是一处不知名的上古大能遗留、多半已经尸变的古墓，一片时空乱流遍布的海域，一座荒山，一片云集了海量被各大派通缉的头号逃犯的放逐之地，还有一片古战场。 然后，赵灵在慎重考虑之下，还是选择了一福地、一险地还有一凶地这样的组合。 于是，在那个年轻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去那片古战场，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去的唠叨下，赵灵揣着三张游仙图，走出了这片琉璃世界。 回到住所后，赵灵挑了一面没什么杂物的墙，并排钉了三颗钉子，将三幅画一一挂上。 “还挺赏心悦目的。”忙活完这一切的赵灵，坐在椅子上心想。 实力。 他这一辈子，绝不仅仅当一名炼丹师就足够了。 关键是自己的实力，赵灵很清楚这一点，接下来他就要为了提升实力而往返于这些试炼之地之间。 事实上，如果可能的话，赵灵是想把五张凶地都买下来的，但那样实在太夸张了，所以他只好以“收藏”为由，好说歹说才买下了一张凶地。 至于那张去往福地的通行票…… 那就是赵灵买来掩人耳目的；那什么早被人挖过几百万遍的破药谷，大概率他是一次都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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