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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恕】(1-5)作者:僵尸嬷嬷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4-13 19:52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僵尸嬷嬷作品简介(文案):父女恋(大叔vs少女)。 男主:卖海产,37岁,糙汉子,有味道,长得好,女主15-6岁学生,中法混血美女。 内容讲的就是男主和女儿土生土长在一个岛上,男主有个固定“炮友”,女主

作者:僵尸嬷嬷
作品简介(文案):
父女恋(大叔vs少女)。 男主:卖海产,37岁,糙汉子,有味道,长得好,女主15-6岁学生,中法混血美女。
内容讲的就是男主和女儿土生土长在一个岛上,男主有个固定“炮友”,女主先爱上爸爸,勾引了爸爸,一次之后男主认栽,和那女的也掰了,后来女主去了法国,几年之后又回来了。
结局he。




  第1章

  春分过后,三宝小港的雨水明显多起来,岛上的居民本就不爱阴天,雨季一到,四处潮湿起雾,衣服挂在阳台好几天也干不了。

  下午一点过,西街菜市场人迹寥寥,生意惨淡,支起的红白蓝雨篷布让狭窄的过道愈发逼仄,闲来无事的小老板们正凑在一起打牌。

  陈恕的海鲜摊子位置靠中,他在店门旁放了张矮桌子,隔壁阿隆和老周是固定牌友,没生意的时候三人就叼着烟坐在那儿玩扑克,有时打得兴奋了,来客人也不管,笑着骂着,声音老远都能听到。

  方子是上星期新来的帮手,在陈恕店里打杂,二十二、三岁,染了个黄毛,坐在边上一边吃花生一边抖腿。

  「我靠,老板,你这也太牛了吧,这么烂的牌都打活了!」

  陈恕眯着眼睛吸了口烟,薄薄的嘴角勾起来,甩出一张梅花二,「老子就剩一张了,都快点儿。」

  阿隆和老周把手里的牌狠狠砸到桌上,「靠,今天赔死了,上午好不容易卖了几只螃蟹,他妈全进你口袋了!」

  陈恕把钱压在打火机下面,嘴里叼着烟,啪啦啪啦洗牌,「老子还没开张呢。」又说:「今天手气好,哥儿几个悠着点儿,发功了啊。」

  阿隆贼兮兮地笑:「又不是在菲菲西施的床上,你他妈发什么功?」

  老周也乐了,陈恕笑看他一眼,没做声。

  方子好奇:「菲菲西施是谁啊?」

  老周喝口茶,「东街杂货店的老板娘,你不知道吗?」

  「他刚来咱岛上,连路都没走熟,知道个屁。」

  方子愈发好奇:「谁啊谁啊,说说呗。」

  阿隆撇了陈恕一眼,笑道:「人家叫胡菲,前几年刚来咱岛上的时候介绍自己就说,『哎呀,我姓胡,古月胡,芳菲的菲,你们叫我菲菲就好了』,哎哟喂,那声音酥的呀,老子骨头都麻了。」

  「那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咱三宝小港的第一美女,你说漂不漂亮?」老周用胳膊肘推推陈恕,笑得十分内涵:「是吧,陈老板。」

  「嗯……」他挑眉回了句:「还行吧。」

  阿隆和老周同时「靠」了一声。

  阿隆突然想到什么:「诶,不对,本岛第一美女该换人了啊。」

  「啥?」方子连花生也不吃了,凑上前:「谁啊?比西施还漂亮?在哪儿呢?」

  「不就是……」阿隆眼神一瓢,忽然顿住,盯着菜市口望啊望,等看清以后立马笑起来:「喏,人来了。」

  陈恕听到他的话停下发牌的动作,转头望去,首先看见了一柄扎眼的红伞,红得像盛开的玫瑰,红得像浓稠的血,即便顶上有条纹雨篷布覆盖,但她仍旧打着伞,仿佛一种保护,将自己与这糟糕的环境隔绝开来。

  「是个学生妹啊……」方子伸长脖子,俩眼珠像被强力粘胶粘住了。

  女孩身上穿着蓝白色的运动校服,中长头发扎在脑后,她低头看路,避开水洼,脚上是一双白球鞋,稳稳地,路过那一池一池生鲜鱼虾,不徐不疾。

  「哇哇哇哇——这妞好正啊!」方子盯着那伞沿下抬起的脸,兴奋地捶了阿隆一拳。

  「靠,」阿隆龇牙咧嘴,揉着的胳膊,「你他妈说话注意点儿,什么妞啊正啊,那是你们家陈老板的女儿!」

  方子张大下巴:「啥?!」他不可置信地看看女孩儿,又瞅瞅自家老板:「骗人吧,那妞,哦不,那小妹妹长得、长得……」

  女孩长得……难道不是外国人?

  陈恕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重新点了根烟:「赶紧的,还玩不玩啊?」

  没人理他,直看着女孩走近了,收起雨伞,抿了抿嘴,冲陈恕喊了声,「爸。」

  陈恕看她一眼:「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清明节,学校放半天假。」她手抓着书包的背带,似乎有些拘谨。

  陈恕说:「初三学业紧张,以后半天假就不要回来了,坐车坐船也挺麻烦的。」

  女孩神色很淡,低头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有点冷,老周笑道:「你爸是心疼你呢,看这几天又是下雨又是刮风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是因为放假回来的,语言课要准备交下个月的补习费了。」

  陈恕点头:「多少钱?」

  「五百。」

  「晚上回去给你。」

  「嗯。」

  陈恕又问:「吃饭了没有?」

  「吃了。」

  他抽出两张十块给她:「去买点水果。」

  「哦。」女孩接过:「那我先回去了。」

  「有钥匙吗?」

  「有。」

  陈恕点点头,看着手里的牌,不再搭理她。

  女孩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也随之覆盖下去,那双深邃的大眼睛看起来清澈沉默,带着雨天的忧愁之感,显得异常美丽。

  红伞渐渐远去,方子难以置信:「老板,她真是你女儿啊?不会是捡的吧?」

  「去!」老周给他一脚:「人家亲生的,混血儿,懂不懂?」

  「混,混哪儿的啊,老板你不是没老婆嘛。」

  陈恕一时没说话,重新点了根烟,撇他一眼:「没老婆我怎么生女儿?废话那么多,滚一边儿去!」

  「……」

  下午雨停了,买菜的陆续多起来,哥儿几个牌局散了,陈恕开着电动三轮出去送货,方子守在店里吆喝,空闲时阿隆特意上前提醒,「你可别再问你老板媳妇儿的事了,他不爱提这个。」

  「怎么了?」

  阿隆瘪瘪嘴,「好多年前就死了,不然能跟菲菲西施凑一块儿么。」

  方子缓缓点头:「他老婆是老外吗?」

  「嗯,法国人。」

  「我去,咱这破岛还有法国妞肯嫁过来啊?」

  阿隆鄙夷地看着他:「年轻人,没事儿多读书,看看新闻,一百多年前咱这里是殖民地,有老外不稀奇。」

  ***

  晚上七点,锁了门,陈恕开着三轮车驶出海鲜市场,先去了胡菲的杂货店。

  从东街的书店往里走,上一个小斜坡,途经酒馆和面店,靠右停下,他走进店内,屈指敲敲玻璃柜,正吃着木瓜看着韩剧的美人抬起头,一见是他,凤眼一白,继续看剧,没搭理。

  陈恕笑起来,又敲敲玻璃:「诶,诶,你瞪我干什么?怎么不理人啊?」

  「你谁呀,不认识。」

  他转到柜台里去,胳膊撑着货架,将美人围困在怀:「才几天不见,你他妈就不认识了?」

  胡菲扔下水果盘子,回头盯住他:「你不是被烧烤店的小狐狸精勾去了么,还来找我干什么?滚滚滚,老娘还不稀罕了。」

  他喊冤:「哪个小狐狸精?什么烧烤店?」

  胡菲冷哼:「少装蒜,别以为我知道。」

  他想了想,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烧烤摊啊,老子就是跟阿隆他们去吃个宵夜,喝几瓶酒,连人家手都没摸过,你胡扯什么呀。」

  「没摸手,直接上床了吧?」

  「真没有……」

  「我说陈恕,」胡菲脱口道:「那烧烤妹比你女儿大不了几岁,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他冷下脸:「你说什么?」

  胡菲见他声音凉凉的,不像能开玩笑的样子,一下也有些唬住,张张嘴,又不甘心,便小声嘀咕:「反正你就是看我好欺负……」

  陈恕冷眼瞅了她半晌,往后退开两步,胡菲以为他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却只是拿出香烟点燃,吸一口,全吐在她脸上了。

  胡菲绞着手指,似娇似嗔地瞪他,他觉得好笑,捏捏她的鹅蛋脸。

  「有二百整的没,帮我换一下。」他把一叠十块五块的零钱放在电脑旁。

  「换整的干什么?」

  「诺诺交补习费。」

  胡菲眨眨眼:「诺诺回来啦?」

  「嗯。」

  她嘀嘀咕咕的,用钥匙打开放钱的抽屉,「交补习费就交呗,还特地跑来换什么整钱啊。」

  说着把二百块递给他。

  陈恕:「零零散散的拿去学校不好看。」

  「哼,就你女儿矜贵。」咬唇望着男人:「那你,今晚上不过来了?」

  陈恕把钱揣进口袋,夹着香烟的手朝她浑圆的臀部狠狠拍了下:「小荡货,明天再收拾你。」

  胡菲掐他:「臭流氓,赶紧滚蛋!」

  男人笑着离开了杂货店,没一会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胡菲抓起雨伞和雨衣忙跑出去,一直跑下了坡,发现那人早就没影了,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句,踩着夹脚拖鞋,扯扯吊带衫,孤零零往回走。

  第2章

  陈恕被雨淋了个半湿。

  三轮车停在院外,红砖墙上郁郁葱葱的蔷薇含苞待放,经过雨水浸润,散发出深深的幽然香气,仿佛闯入森林浓雾一般。

  他提着一袋子生蚝大步走进院子,两层小楼,下面租给外地来做生意的一家四口,楼上自己住。蓝白色的五十平米小房子,墙是蓝色的,窗户边也是蓝色的,门没关,亮堂堂透着光。

  他推门而入,发现家里被打扫得非常干净,酒瓶子收进纸箱,烟灰缸清洗过,他的衣服和裤衩也晾在阳台随风飘来荡去。

  音响里正在放周杰伦的歌,好像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这种调调,吐字不清,却红得发紫,连菜市场都贴着他动感地带的海报。

  陈诺一边拖地一边从房间里出来,她换下了校服,穿着一条沙滩裤和大T恤,脚腕的地方系着一条红绳,衬得皮肤更加莹白娇嫩。

  陈恕低头看看自己踩出的脚印子,想了想,回到门口换下拖鞋,接着将生蚝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卧室拿换洗衣物,顺便问那孩子:「你吃饭了没?」

  「吃了一个芒果。」她收拾完,头发微乱,扯下橡皮筋重新扎好,小巧的脸蛋娇俏稚嫩,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我要煮面,你吃吗?」她问她爸。

  陈恕嗯了声,指指桌上的东西:「带了几只生蚝回来,一起做了吧。」

  「哦。」

  她拿到厨房用小刷子清洗干净,然后放到锅里蒸煮,大蒜和辣椒切碎翻炒,加一小勺生抽和蚝油,做成料汁,待生蚝蒸熟之后浇上去,再撒些葱花就好了。

  炸酱面比较方便,先前已经备好酱汁,现在下面就成。

  六只生蚝,一人三只,嗯……她想,如果再煎两个荷包蛋,会不会太撑了呢?

  开水的浓烟冒上来,她转身去拿面条,不料身后站了个人,吓她一大跳。

  「……爸。」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洗完澡的,清爽的薄荷香气替代了海腥味,他照常穿着白色背心和大裤衩,健康肤色,手臂肌肉精瘦紧绷,线条匀称而流畅,个子太高,顶着寸头,不大能看清脸上的表情。

  陈恕摸摸她的脑袋:「头发长长了。」

  她抽出一小把面条下到锅里,用筷子搅弄着,听见他又说:「好像还长高了。」

  她回头冲他笑:「一米六六。」

  他吃惊,用手比着她的头顶,快到自己下巴尖,「长那么快?去年才多高?」

  她转过脸继续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我现在比班里大部分男生都要高,好尴尬的。」

  「这有什么,」陈恕理所当然:「基因太好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忍耐一下。」

  「……」她又气又笑,翻了个白眼:「爸爸。」

  他拍她的脑袋,「我说真的,你们班男孩子连一米六六都不到,吃什么长大的?没检查下家里粮食吗?」

  「男生发育比较晚嘛。」

  「晚个屁,老子初三的时候就一米八了。」

  说着话,面条煮好,他们端到客厅小桌子,打开电视,湖南台在播恰同学少年,她换了几个频道,见新版的神雕侠侣,便停下来,坐在矮凳子上一边吃面条一边看。

  陈恕直接坐在地上,叉开两条长腿,大快朵颐,很是随意。他倒不怎么管她看电视,平时住校没什么娱乐,回家也就随她自己高兴。

  剧里十分含蓄地演到小龙女被甄志丙玷污以后,以为与自己欢好的是杨过,她不让他再叫她姑姑,杨过不明就理,一头雾水。

  小龙女问:「难道你不当我是你妻子?」

  杨过大惊:「妻子?不可能,不可以啊!你是我师父,你是我姑姑啊!」

  ……

  刘亦菲可真美呢。陈诺想起班里女生们常常调侃,说让她长大以后去当明星,演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只是五官比较偏西方,大大的双眼皮,高高的小翘鼻,一看就有异国血统,而她心里是更喜欢东方古典美的长相的。

  想到这里,她余光偷偷瞄向陈恕,见他埋头吃面,并没有注意电视里在演什么。

  陈诺觉得,自己还是像他的。听说母亲出生在法国北部小镇,是拉丁和日耳曼的混合人种,典型的金头发,蓝眼睛。而她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是棕色,嘴唇和陈恕非常相似,尤其笑起来……

  她挪开视线,过了一会儿,不经意地问他:「爸,你觉得,我长得像你吗?」

  陈恕正在夹生蚝,闻言抬头撇她一眼,随口道:「还行,小时候是一点也不像,现在看得出是我亲生的了。」接着补充一句:「但你没我好看。」

  「……」开什么玩笑。她小声嘀咕:「自恋狂。」

  陈恕轻声笑了。

  吃过饭,她收拾碗筷,从厨房出来以后就坐在沙发上和他看电视,算是共享天伦。不过父女俩离得不远不近,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氛围并不热络。

  陈恕点了根烟,忽而问她:「你最近成绩怎么样?」

  她抱着抱枕:「还不错,年级前五十。」

  「法语呢?」

  「一直学着呢。」

  他点点头,「没钱用了要提前和我说。」

  「嗯。」

  「对了,」他想起来:「拿八百块给你,不是要交补习费么,剩下的自己留着零用,多买些水果吃。」

  她有点迟疑:「饭卡里还有三百呢。」

  「那是饭卡的钱,你平时不逛街么?」

  「平时学校不让随便出去……」说着,她还是接过票子,折起来放进短裤口袋。

  「不要去买那些垃圾食品,烧烤啊,薯片什么的,吃了对身体不好。」

  「哦。」她也找了个话题问:「店里最近生意怎么样?」

  「一般。」

  「一般还请人啊……」

  「嗯,有时候会忙不过来。」

  「哦。」她蜷着双腿,胳膊搁在膝盖头,下巴枕在胳膊上,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望着电视屏幕,半晌过后她偏过脑袋,看见他已经睡着了。

  指间的香烟还在燃烧,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拿下来,弹进烟灰缸,然后尝试着,放到嘴边,小小吸了一口,苦苦的,涩涩的,还挺呛,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抽。

  陈诺掐掉烟,关掉电视,进卧室拿了张薄被子给陈恕盖上,然后回房写了会儿作业,十点过,关灯睡觉。

  ***

  半夜四点,闹钟大作,陈恕在沙发上醒来,整个腰酸背痛,头昏脑涨。一米八五的大高个,窝在小沙发上一夜,实在不大好受。

  今天要拿货,方子这个新手不靠谱,还得要他亲自带几回才行。

  陈恕起身走到卫生间放水,脑子还有点懵,突然间想起陈诺在家,一个激灵,忙伸手把敞开的门给关上,低头瞥一眼,放完水,微抖了几下,穿上裤子,接着简单洗漱一通,冷水泼面,终于清醒几分。

  出门前他到房间门口看了看陈诺,突然感慨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她已经十五岁了,他也年近不惑,仿佛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陈恕拿上钥匙出门,七点的时候抽空买了早饭回来,发现家里空空荡荡,人已经走了。

  四月份过去,五月、六月陈诺都没有回家,老周的闺女在市里读初一,陈恕让她顺路给陈诺带了两次生活费和补习费,偶尔接到电话汇报月考成绩,稀松平常。

  天气渐热,这日下午老周买了个西瓜招待大家,闲聊时问起陈恕:「你们家诺诺就这么一直待在外面,你也不担心啊?」

  他把西瓜籽儿吐进垃圾篓,「担心什么,学校有老师管着呢。」

  老周拍拍肚皮:「我说你是不是有点那什么……重男轻女?」

  他笑:「可能有点儿吧。」

  老周唉哟一声:「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弟你这思想可不行啊,现在男孩儿淘气,女儿才金贵呢。听说过没有,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像我家琴琴,每天要给我打十来个电话,放学一回来就粘着我,跟狗皮膏药似的,她妈妈说等她上高中要送去读寄宿,我现在想想就舍不得啊,真舍不得,一颗老心揪着疼。」

  陈恕哈哈大笑:「那要是琴琴以后结婚,你不得心脏病发啊。」

  「还真是,」老周一本正经:「不过等她到了青春期,可能就管不住了。我听说小孩一到青春期就开始叛逆,看大人不顺眼,你说一句他顶十句,还特瞧不上你,恨不得成天野在外面不回来呢。诶,诺诺该不会就是这样吧?」

  陈恕想了想:「那倒没有,她不用我操心。」

  老周摇头:「你这爹当得还挺轻松,打小就送去读住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对人家不冷不热的,诺诺多懂事的孩子啊,换成别的爸妈恐怕捧在手心里都嫌宠不够,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恕「啧」一声:「我怎么了?我现在累死累活赚钱不就为了以后送她出国上大学么,反正迟早要走,还费那么多心思干什么,尽到责任就行了。」

  这天晚上胡菲到他家做饭,一盘肉沫茄子,一盘手撕白菜,还有一锅水煮牛肉,可谓丰盛。男人和她口味相同,都喜欢吃辣,不爱清汤寡水的东西。

  陈恕是不做饭的,也不知是不会还是不想,总之胡菲也从来不让他下厨房。

  「行不行啊你,菲菲西施。」夏夜虫鸣不绝,头顶电风扇呼啦啦吹着,几瓶冰镇啤酒下肚,胡菲醉眼迷濛,恍恍惚惚,被陈恕嗤地一声嘲笑了。

  她酒量一般,跟他比更是差得远,这会儿也不逞能,摆摆手,「人家女孩子,不能再喝了。」

  他勾起唇角:「你都快三十了,还女孩子呢?」

  胡菲一听就炸,「老娘芳龄二十八,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三宝港第一美女,你什么态度呀,真没劲,不伺候了!」

  说着便起身,被他抓住胳膊:「别闹,坐下再陪我喝点儿。」

  她努努嘴,索性坐到他腿上去,两条莲藕似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晃啊晃:「诶,我听说你打算把诺诺送出国,是不是真的呀?」

  陈恕哼笑:「消息还挺灵。」他抿一口酒:「没那么快,至少等她读完高中吧。」

  「那一年至少得二十来万呢,你有那么多钱吗?」

  「我把这房子卖了,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差不多。」

  「哟,看不出来啊,这么伟大。」胡菲凝视他的脸,心跳忽然的乱了:「那你卖了房子,以后住哪儿啊。」

  陈恕撇她一眼,知道她什么小心思,偏不去点破,只道:「租房子,住店里,哪儿都行,还怕找不到地方么?」

  胡菲说:「其实……你可以搬到我那儿去……」

  「那不行,」他摇头:「我成吃软饭的了,岛上就这么点儿人,说三道四,我还要不要活了。」

  胡菲瞪着眼睛,朝他胸口捶一拳:「你又不是没在我家留过夜。」

  「过夜和过日子不一样。」

  「陈恕!」她气得呼吸急促,本就泛红的脸蛋愈发艳了,胸脯起起伏伏,春光无限。

  「我自打来岛上就跟你好,到今天也有三年了,你当我胡菲没人追吗,比你有钱比你年轻的一大把排着队呢,你以为我非要等你是不是?」

  陈恕大掌往上,握住她浑圆的娇乳狠狠捏了一把:「哦,排着队呢,那你去啊,去啊。」

  她尖叫,小拳头雨滴一样砸到他肩头:「你混蛋,你混蛋!就仗着我喜欢你,就知道欺负我!」

  陈恕一股火猛地往小腹窜,冷冷撇她两眼,抱起来大步走到卧室,扔在床上,大力捏她大腿,「发浪是不是?找收拾呢?」

  陈恕在床上就跟杀人似的,凶器横冲直撞,胡搅蛮缠,速度和力道简直变态,非要把她弄得惨兮兮地哭着求饶才舒坦。

  胡菲是爱惨了他,每次谈到名分的话题,最多小打小闹一场,真要狠心和他断了关系,哪里舍得呢。陈恕平日对她还算不错,一直以来似乎也只有她一个女人,但是啊,惦记他的姑娘大姐们也没断绝过。

  胡菲自负美貌,旁的什么女人她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一点,年近三十,跟二十出头嫩得出水的丫头还是有所不同的。她最烦就是类似烧烤摊的小妖精们,见到陈恕就哥哥长哥哥短地叫,虽说长得普通,但那满脸的胶原蛋白和少女气息倒真让她浑身不舒服。

  更可气的是,陈恕这人还挺喜欢逗女孩子玩儿,三十六岁的糙爷们儿,尽管不爱打扮,但人高马大的站在那儿,长得又不错,没个正经的,就会在外面招蜂引蝶!

  想到这里,胡菲狠狠掐了他一把,凑到他耳边:「你不是喜欢小姑娘么,要不下次咱们玩点别的,我扮成学生,你当老师怎么样?」

  陈恕说:「你不如扮成妓女更带劲儿。」

  「呸,讨厌!」

  那夜之后,仿佛是为了安抚胡菲,陈恕配了把家里的钥匙给她。胡菲就跟拿到结婚证一样,乐了好几天,连他再去烧烤妹那儿吃宵夜也没发脾气了。

  第3章

  烧烤妹名叫小暖,六月初刚满二十岁,高中毕业后就留在岛上帮家里照看排挡生意,人长得清清秀秀,嘴巴甜,很会聊天。

  晚上七点,陈恕和老周、阿隆、方子三人去夜市喝酒,小暖作陪,一直喝到九点半,老周和阿隆凑在一块儿掏心挖肺,方子吐得天昏地暗,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暖笑嘻嘻地托着下巴问陈恕:「哥哥,你还能喝吗?」

  他轻按额头:「不能再喝了,得有个清醒的送他们回去。」

  小暖水灵灵的眼睛一扫:「都是男人,酒量怎么差那么多呀,尤其这个黄毛,年纪轻轻,一点不中用。」

  陈恕觉得好笑,「你别这么说他,他喜欢你呢。」

  「哈?不会吧?」

  「怎么不会,」陈恕点了根烟:「要不是为了在你面前争面子,他至于那么拼命么。」

  小暖坐在凳子上扭了扭:「我才不喜欢黄毛……小男生什么都不懂,男人还是成熟的好。」

  陈恕笑了:「你才多大,见过几个男人,就下这种结论。」

  小暖望着他的眼睛:「我看你就很好。」

  「我?」陈恕夹着香烟的手点点她:「小孩子家,不许跟叔叔这么说话,小心你菲菲姐姐找你麻烦。」

  「哼!我会怕她?她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胸比我大点儿,屁股比我翘点儿么,她都快三十了呢,你喜欢她什么呀?」

  陈恕乐得直笑:「我就喜欢她胸大屁股翘。」

  「下流!肤浅!」女孩儿一拍桌子走了。

  陈恕把三个醉汉送回家,岛上夜里风大,吹得他头脑发昏,酒没醒,反倒把瞌睡给吹了出来。

  夜空一轮孤月,雷声滚滚,暴雨将至,风掠过去,盛开的蔷薇漫天纷飞,浅粉色的花瓣落在他头顶,落在他的肩膀,随着那摇摇晃晃的脚步,飘坠于地,不一会儿又被风卷着,没入巷子深处。

  他手里抓着钥匙,踉踉跄跄上楼,打开门,灯光微明,客厅和厨房只用珠帘隔断,他看见菲菲西施正在灶台前煮东西。

  好家伙,不知这女人从哪里淘来的校服,蓝白色,还真穿上了,从背后望去可不像个学生妹么。

  他觉得好笑,扔下钥匙过去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薄唇紧贴耳畔:「在这儿勾引谁呢,嗯?」

  菲菲西施有些僵硬,好像说了句什么,他没注意听,手掌从衣服下摆滑进去,一路往上,抓住她胸前娇嫩的桃子,没轻没重地搓揉。

  「你个小骚货,欠操是不是?」陈恕低声笑着,右手灵巧地摸到胸衣里头,触感棒极了,只是恍惚觉得没以前大。

  他坚挺的欲望抵在她后腰,左手朝隐秘的三角地带探去。

  「爸……」这时终于听到她发颤的声音在叫:「爸爸……」

  陈恕顿了下,稍稍直起身,托着她的脑袋将她的脸别过来,那一瞬间简直像被泼了冰水,又像被烫了开水,霎时清醒。

  「我靠!」他猛地松开女孩,往后退开两步,「诺诺……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陈诺手指揪着衣服,身体僵直不动,小脸被长发遮挡,不大能看清表情。

  半晌,她僵硬地说:「中考完,放暑假了。」

  陈恕手掌发麻:「原来已经考完了,这么快。」他尽量控制自己嗓音的平稳,「考的怎么样,能上重点高中吗?」

  陈诺没说话。

  他喉结滚动:「那个,刚才,爸爸以为是你菲菲阿姨,我……喝多了酒。」

  陈诺仍旧不吭声,伸手将热着牛奶的小锅稍稍摆正,放入一小块冰糖,用勺子缓缓搅拌,目光冷淡。很快牛奶就热了,她倒进玻璃杯里,回头问他:「你要喝吗?」

  陈恕叹气,试探着,拍拍她的脑袋,她没有躲开,也没有特别不适的反应。

  「不了,你喝完早点睡吧。」

  他烦躁地点了根烟,离开厨房,脚步迟疑片刻,转而走到门口换鞋。

  陈诺冷不丁站在他身后:「你要出去?」

  「嗯。」

  「可是你刚回来。」

  「我去买点东西。」

  陈诺握着玻璃杯子,望向窗外:「外面下大雨了。」

  「刺啦」一声,电闪雷鸣,暴雨降临。

  陈恕的动作没有停顿,他打开门:「你自己关好窗户,这几天我……可能不回来,有事到店里找我。」

  陈诺目光落在地上,沉默数秒,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恕去了菲菲西施那里,一夜未归。早上六点,陈诺给他打电话,说他房间的窗户破了,雨渗进来,家里到处都是水。

  天还没亮,陈恕赶到家,看见陈诺正跪在地板上用抹布擦水。

  「昨晚刮台风了。」她说。

  他走进自己房间一瞧,由于床铺紧靠在窗边,这下被子枕头全部湿透,碎玻璃渣子满床都是,搭在椅子上的衣服裤子还在滴水,整个卧室像被洗劫过一样,看得他欲哭无泪,「我靠……」

  陈诺把水拧到盆子里,低头悄悄地笑了。

  不料被陈恕撞个正着,他一边到阳台拿扫帚,一边推推她的脑袋:「你幸灾乐祸呢?」

  「爸,」她说:「我来收拾吧,你休息会儿,等一下不是还得去店里吗?」

  「床都成浴缸了还怎么休息。」

  「你睡我房间吧。」

  他把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掏出来扔在茶几上,「算了,我就在沙发上躺一下。」

  「沙发我要擦的,」她站在旁边:「客厅也要打扫,走来走去,你怎么睡?进去吧。」

  陈恕想了想,走到她房间,一头栽进床铺,没半分钟就沉入了梦乡。

  打扫完屋子,还不到七点半,台风过后,天地仿佛被洗刷过,清朗干净。她到厨房煮糯玉米和鸡蛋,黄豆先前泡过几个钟头也差不多了,倒入豆浆机榨好,早餐全部准备妥当,端到客厅茶几,她打了个哈欠,走进房间,稍看了看,绕到那一头,挨着床边躺了下去。

  静悄悄的屋子,阴阴凉凉,空气里有常年潮湿的气味,像砖瓦缝隙生出苔藓,陈旧而遥远。墙角电风扇缓慢摆头,她轻轻悄悄地翻身,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看着陈恕。

  她心跳很快,快得荒唐又荒谬。

  不受控制,真的不受控制,她靠近,埋头吻在他的眉心。

  然后像做错事的孩子那般,缩下去,闭上眼,睫毛却不断地颤啊颤。

  过了一会儿,陈恕翻了个身,背对而眠。墙上时针滴答滴答走着,窗外天色渐亮,陈诺静静贴在他背后,一直没有睡着。

  陈恕不知何时醒来,无声无息下床,直接走了出去。

  陈诺也起来,跟到客厅,见他拿起打火机点烟。

  桌上的早餐还是温的,她说:「现在还早。」

  陈恕没有搭腔,也没有看她。

  陈诺抿了抿嘴:「我去热一下豆浆,你吃完早饭再出门吧。」

  「不用。」陈恕撑开手掌按揉额角,忽然说:「明天你到派出所把身份证办了,然后去参加夏令营。」

  她愣在原地,眉头渐渐拧起来:「我不想去。」

  「不想去?两个月待在家里干什么?」陈恕态度强硬:「夏令营或者自助游,你自己选,必须出去。」

  陈诺紧紧攥着衣角,重重的:「我不去!」

  陈恕抬头望着她。

  她一字一句道:「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权,你应该尊重我的个人意愿。」

  「等你年满十八以后再来跟我讲这个。」他说:「就你现在这样,离长大还远得很,不要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明白吗?」

  她似乎明白,似乎不明白。

  「……总之我不走。」

  他冷冷眯起眼:「陈诺,我现在管不住你了是吧?」

  陈诺低下头,心里难过,鼻子一酸,眼圈也发红:「爸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他熄掉烟,拿上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4章

  陈诺一个人在客厅吃早饭,电视机开着,她吃完就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想啊想,脑子不大够用,所有念头走向一个死胡同,前途无路,她便不想了,埋头睡回笼觉。

  将近中午的时候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蓦地坐起身,以为是陈恕回来了,没想到进门的却是胡菲。

  「诺诺。」那女人穿着白T恤和牛仔短裤,棕色长头发编成辫子垂在左肩,漂亮的鹅蛋脸冲她笑说:「下午有雷暴天气,你爸摊子太忙走不开,让我过来给他弄窗户。」

  陈诺愣愣望着她,站起身:「菲菲阿姨。」

  「别啊,叫姐姐,」胡菲上前亲昵地揽住她的肩:「你个小丫头,半年不见,长高不少,瞧这脸蛋美的,气死我啦!」

  陈诺不自在地笑笑,「我爸让你来的?」

  「对啊,」胡菲瞅她的表情:「怎么啦,跟你爸吵架了?」

  「没有。」

  胡菲摸摸她的脑袋,「别理他,就那臭脾气,拽得跟什么似的……走,帮我拿工具箱,我先去看看你爸的破窗子。」

  胡菲拿着小铁锤处理碎玻璃的时候,陈诺就在旁边打量她。二十八岁的女人,面容姣好,身段曼妙,丰满的胸部将白上衣绷得很紧,往下是水蛇腰,又细又软,抬起胳膊就会露出肚脐眼儿,若有若无地撩人;浅色牛仔短裤包裹着浑圆的翘臀,两条腿又直又白——当然,没有她白,尽管胡菲身上有的零件她都有,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两人连瘦也瘦得不一样。胡菲一看就是不爱锻炼的瘦,懒懒散散,略显娇弱,而陈诺是少女紧紧弹弹的瘦,年轻、鲜嫩,更富有生命力。

  所谓少女,所谓女人,对比明显。

  「咳,」胡菲被看得有点别扭,涂着玫瑰蔻丹的手指敲敲窗沿,拉开卷尺测量窗框,「那个,诺诺,你拿纸笔记一下间距,待会儿要买玻璃回来装上。」

  「哦。」陈诺依言去拿水笔和便签,经过客厅,特地看了看胡菲放在茶几上的钥匙,发现并不是陈恕的那一把。

  「菲菲姐,」陈诺说:「你跟我爸要结婚了吗?」

  「啊?」胡菲差点从床边栽下来,「没,没有啊,谁跟你说的?」

  「我爸让我参加夏令营,不要待在家里,我想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哪有,」胡菲忙说:「你爸也是为你好啊,傻姑娘,别瞎想,其实他很疼你的,前些日子还说要送你出国留学呢。」

  陈诺隐隐皱了下眉,「菲菲姐,这两个月我想留在岛上打暑假工,你能帮我吗?」

  胡菲笑:「行啊,我跟你是一头的,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帮忙,就跟你爸对着干,气死他。」

  陈诺也笑:「好,气死他。」

  两人结伴出去买玻璃,回来装好以后在家聊了会儿天,胡菲有朋友在老街开冷饮店,正缺人手,下午便带陈诺过去看看。

  「现在政府促进岛上旅游开发,游客一年比一年多,尤其是夏天,我们店就靠这几个月挣钱了。」

  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妇,两年前旅行来到三宝港,独爱这里破破烂烂的风景,于是留下来开了家小店。

  「别以为做冷饮简单,忙的时候也是很累的,小姑娘才多大,能行吗?」老板笑。

  陈诺说她可以。

  胡菲问:「一个月开多少钱啊?」

  「一千八。」老板说:「早班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晚班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加班十块一小时。」

  胡菲说:「那你得给她排早班,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回去不安全。」

  老板笑:「哟,菲菲,你这小后妈当得挺称职啊。」

  事情很快敲定,陈诺明天就可以开工了。

  临走的时候老板忽然问她:「你知道三宝小港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她想了想:「据说明朝的时候有个三宝和尚来这里修行传法,住在岛上一座破庙里,后来有一年渔村遭到海寇洗劫,和尚出来谈判,说动了首领,救下全村数百人的性命,法名远飏,渐渐的人们就把这座岛叫做三宝。」

  老板说:「传说都有夸张的嫌疑,不过现在无稽山的小寒寺里确实供奉着三宝和尚的舍利。」

  又问:「你常常去小寒寺玩吗?」

  陈诺的目光变得有些遥远:「没有,我爸不让我去佛教寺庙。」

  「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是信天主教的。」

  「哦,岛上也有天主教堂,殖民地时期法国传教士建的,你去过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很多来旅行的年轻人听说这里有神父和告解亭,都跑那儿去学西方人忏悔祷告呢……诶,你见过神父吗,他说中文还是英文?人家跟他忏悔的时候他能听懂吗?」

  陈诺略笑了笑:「能听懂的,神父是中国人,很慈祥。」

  ……

  这天晚上陈恕回得早,暴雨天提前收摊,他穿着雨衣进门,一边脱一边接电话,随手将雨衣扔给沙发上的陈诺,示意她挂到阳台去。

  陈诺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低头嘟囔了一声,乖乖拿着雨衣去阳台。回客厅时,见他还在打电话,身上的湿背心也脱掉了,光着结实的半身,骂骂咧咧的,嘴里叼着烟,走来走去检查屋子里所有的窗户,还顺便换了个灯泡。

  陈诺目光落在电视上,注意力却全在陈恕那里。

  打完电话,他到浴室冲澡,出来的时候仍是光着上半身,换下的衣物也没洗,扔在洗衣机盖上,估计堆在那里等天晴了才会收拾。

  家里多个人,其实他很不习惯,要是胡菲还好,他大可以一如既往的上厕所不关门,洗澡不关门,内裤随便放,光着身子晃来晃去也无伤大雅。但陈诺……

  他撇她一眼,见她莫名其妙双颊绯红,心里也不大自然,便直接回房间去。

  打赤膊的男人不是没见过,但陈恕匀称的身材让她觉得格外好看,于是不由自主跟上去,站在门口一边观赏,一边找话题和他搭腔。

  「爸爸,我今天去老街冷饮店见工,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

  「我知道。」

  陈诺抠着门框上的木漆:「是菲菲姐姐告诉你的吗?」

  「嗯。」

  陈诺见他不大高兴,便说:「我不会在家吃白饭的,高中学费我也可以自己赚了。」

  陈恕坐在床边撕开一张万通筋骨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下,嘴角勾起嘲讽:「我养了你十几年,也不在乎你多吃这两个月白饭。」

  陈诺低下头:「可你老是让我走……」

  「你现在不是没走么。」陈恕把膏药贴在左肩处:「打打工也好,吃点苦头,提前适应一下社会环境。」

  陈诺闷闷地「嗯」了一声,望着他:「你肩膀怎么了?」

  「没事。」

  她走过去,小手覆在伤处,轻轻按揉:「贴这个有用吗?要不去看看医生?」

  陈恕把她的手拿下来:「搬货的时候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陈诺起唇,窗外轰隆隆一阵电闪雷鸣,掩盖了她的说话声,陈恕没有听清,下意识问:「什么?」

  陈诺低头,嘴唇靠近他耳边,轻轻的,缓缓的,「可是我很心疼啊,爸爸。」

  耳朵麻得厉害,他攥了下拳,很快松开,抬手随意拍拍她的脸:「嗯,你乖。」说着起身往外走,顺便抓起床尾一件灰色T恤穿上,「现在几点了,还不做饭吗?」

  陈诺那双褐色的大眼睛望着他的背脊,心头空落落的,仿佛有一声叹息,她抿了抿嘴:「哦,现在就去。」

  第5章

  一个月后,陈诺发了工资,一千九百三十块到手,她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富婆。

  轮休那天,她一大早揣着巨款坐渡轮去市里逛街,打算给陈恕买个礼物。

  惯性驱使,她先到精品店和文具店溜跶了一圈,店员推荐了现在很流行的手环和腕带,有运动款的,也有皮革铆钉的,样式非常多。

  她拿在手里打量,突然嫌弃得不得了——这些小男生才喜欢的东西,花里花哨,娘里娘气的,幼稚死了。

  成年男人应该送什么好呢?

  衬衣?皮鞋?腰带?领带?

  陈诺想到那个人整天穿着背心裤衩在菜市场跟一堆海鲜打交道的模样,便立刻否决了以上的念头。

  她走进商场,看见一楼柜台在卖电动剃须刀,想了想,这个好,买!

  逛到二楼,Zippo打火机黑冰系列正在打折,嗯,这个也好,买!

  三楼内衣店……陈诺咬咬牙,红着耳根子,进去买了六条礼盒装的男士内裤,黑灰藏蓝,纯色纯棉,应该够他穿一年的了。

  逛到下午,她坐在步行街长椅上歇脚,天气炎热,额头出了一层薄汗,皮肤也晒得发红。她望着街上林立的商铺和往来的人群,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贪婪,贪婪到想把这里所有的好东西都买回去送给陈恕。

  她还想快快长大,多多赚钱,让他可以不用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开摊,对着那些花甲、白虾、扇贝、章鱼、螃蟹……从早忙到天黑,浑身沾满生鲜的腥味,回家累得倒头就睡。

  也不用常年就穿那两套衣服,背心,T恤,大裤衩,尤其冬天,两件羽绒服就这么换着过去了。

  还有他的肌肉损伤,应该慢慢治疗休养,如果她赚钱了,一定给他买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师傅每天给他做推拿按摩……想到这里,陈诺翻翻钱包,不由得嘲笑自己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下午她去拿预订的蛋糕,回到家,给陈恕打了电话,让他早些回来吃晚饭。

  他随口应下来,却一直到晚上十点才被胡菲架着进门,喝得醉醺醺的,还当着陈诺的面亲了菲菲西施一口。

  「你吃没吃饭呢?软绵绵的,老子都快站不住了。」

  胡菲有点不好意思,「诺诺,你来帮忙扶一下你爸。」

  陈诺对着一桌子冷菜冷饭,面色也冷冷的,没有搭理。

  胡菲把他扶进房,出来赔笑脸说:「你爸今天过生日,跟几个朋友喝多了,估计明天早上起来要头痛,你给他煮一些解酒茶,醒了就给他喝。」

  「嗯。」

  胡菲离开,陈诺走到陈恕房间站了一会儿,然后去浴室接来一盆温水,用毛巾沾湿了给他擦脸。

  「你谁啊?」他极不耐烦,挥开她的手,睁开眼睛看她。

  陈诺直接把毛巾盖在他脸上,胡乱抹一通,接着擦脖子,力道偏大,他吃痛,略有些清醒,抓住她的手腕说:「别弄我,陈诺。」

  她闷不吭声把毛巾放进脸盆,搓洗两下拧干,继续给他擦手臂,这回放轻了力道,柔软舒缓,陈恕本就醉酒昏沉,到底放松下来享受,眼睛闭上,仿佛睡着了。

  陈诺极为耐心,从手臂到胸膛、肚子,以及腿脚,仔细为他服务,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且一本正经,但耳根子红得异常,每碰他一下,理智就溃散一分,心跳也快要炸掉。

  然后她想也没想,动手去扯他的裤子。

  刚抓住裤头,陈恕却一个激灵,猛地将她胆大包天的手给攥住。

  「陈诺,」他声音里的情绪复杂难辨,「你已经长大了,别再胡闹。」

  说着一把将被单扯过来盖住下半身,那昏暗中微微鼓起地方也瞬间被掩去。

  但是陈诺看见了,只那一眼,她的脸颊和脖子烫得不像话。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有些失魂落魄地躲进浴室,以为自己经期到了,褪下短裤一看,亮晶晶的透明液体,没有血。

  她不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的,有点想发疯——那种抓心挠肺的煎熬的感觉,太折磨人了。

  良久,她从浴室出来,克制着起伏剧烈的气息,再次走到陈恕的卧室,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而且很沉。

  「爸爸。」

  轻喊一声,毫无反应。

  她两步上前,跪在床沿,埋头便吻住了他的嘴。

  软软的,凉凉的。

  欲望一触即发,贴合变得热烈而盛情,她用自己本能的所知,去舔舐,吮吸,含弄,他似乎有些呼吸不顺,皱着眉头别开了脸,她急忙追过去,用力亲他的嘴。

  心里很疼,很想落泪,知道这样不对,非常不对,但唯有这样,才能缓和血脉里滋生的痛楚,然后周而复始,又痛又欢喜,越欢喜越痛。

  「爸爸……」

  她把脸埋入他的颈窝,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缩在这个几乎不曾为她敞开过的怀里,悲恸颤抖。

  「你救救我……」

  ***

  临开学的前两天,陈诺的暑假工生涯正式结束,因为临近中秋节,商家们早已开始销售月饼,她特地买了一盒水果馅的送给胡菲寥做感谢。

  那天晚上陈恕回来得很早,见她收拾行李,十分多余地问了句:「要开学了?」

  「嗯。」

  待她整理完,他破天荒地拍拍身旁沙发:「过来坐。」

  陈诺很是诧异,迟疑两秒,走过去坐下。

  他开始抽烟,用的是她买的打火机,这让她感到十分开心。

  「我没想到你能考上一中,以前你的成绩不错,但是重点中学人才济济,可能还是会有点吃力,自己要加把劲。」

  陈诺点头。

  「你的法语课还是得继续上,我已经联系过许老师了,高中三年你辛苦一点,对你以后有帮助。」

  「哦。」

  陈恕看了看她:「后天开学,你明天有事吗?」

  「嗯?」她愣愣的:「我明天,打算去买手机。」

  陈恕说:「我带你去买吧,算是奖励你考上一中,你自己打工挣的钱自己留着当零花。」

  陈诺展开惊喜的笑颜,瞳孔又黑又亮,像夏天成熟的葡萄一样。

  明天……要和他一起出门逛街吗?天呐……

  ***

  八月末的海滨城市,热风里夹杂着海浪的咸腥味,一波一波扑向白色的渡船。她坐在发烫的凳子上,将飞舞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陈恕靠在铁锈的护栏前,黑色T恤被风吹得凌乱,高大而结实的身影在这辽阔的碧海蓝天里竟显得有些单薄。

  她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挽住他的胳膊,陪他一起眺望海滩。

  烈日炎炎,靠岸后陈诺从背包里拿出遮阳伞打开,因为身高差距,他好心地接过来替她撑着,倒真让她受宠若惊。

  两人先去商场买手机,柜台一个个看过去,最后选了一款红色的诺基亚6300,两千三百三,比她一个月薪水还贵。

  买完手机,他说:「还有没有什么生活用品要采购的,现在去逛逛吧。」

  陈诺说:「不用,该带的我已经收拾好了。」

  他又说:「东西太多,我后天送你去。」

  她点点头,抿嘴笑起来,觉得他今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她好得有点过分。

  离开商场,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去第一人民医院。」

  陈诺还沉浸在欢喜里,笑问他:「谁生病了吗?」

  陈恕默然稍许,转头看了看她,然后抬手抚摸她的脑袋,说:「高考压力很大,你又长期自己在学校没人照顾,加上法语课的补习,负荷太重,我怕你吃不消,提前去看看医生,做个心理疏导比较好。」

  陈诺眨巴眨巴眼睛,愣愣望着他,「什么……心理疏导?」

  陈恕避开她的视线,揽住她的肩膀:「没事,就是看看医生,一会儿就好。」

  车外街景飞速而逝,参差斑驳的光束穿透玻璃窗洒进车厢,她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那颗小痣,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不一会儿抵达人民医院,陈恕在门诊挂完号,带她上六楼临床心理科找主任医师。

  「不用怕,只是跟医生聊聊天,爸爸在外面等你,进去吧。」他好像心有不忍,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额角。

  陈诺手脚冰凉,恳求他:「我不想去……」

  他摇头:「已经来了,很快就好,乖,听话。」

  「爸……」

  这时医生出来,半哄半劝地牵她走进办公室,然后关上了门。

  顶上电风扇呼啦啦转着,隔壁是静悄悄的住院大楼,从窗外望去可以看见红色砖墙上爬满绿色藤蔓,夏意悠然。

  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陈诺脑子嗡嗡作响,指甲掐得手背发紫。

  「你父亲大致和我谈过你的问题,他很担心你。」

  「女孩子多少有一些恋父情结,尤其是单亲家庭,因为母亲角色的缺失,导致你会更加依赖父亲。」

  「进入青春期,性意识萌发,容易将父亲作为释放性压力的对象,这就和青春期孩子出现恋师情节一样,那是一种幼稚的不成熟的情感初见。等你慢慢长大,有了生活阅历和个人圈子以后这种心理会逐渐淡化。」

  「……不,你这种感情是畸形的,你现在处在性格养成的关键时期,必须纠正,否则会给你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好了,小诺,你先别激动。」

  「……你们已经发生过性关系吗?没有吧?」

  一个小时后,陈诺从办公室出来,脸色惨白,手不停地发抖。

  「诺诺。」他唤她,声音很温柔。

  她望着他,红着眼眶,惶然无措。

  「爸,我是心理变态吗?」

  陈恕仿佛被一记重拳砸中心脏,整个人瞬间破碎了。

  她抱着自己蹲到地上去,泪流不止。

  「我不是变态,爸爸,我不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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