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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 第一夜·水夏 (下)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0-08-31 22:1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啊,华子,你来啦。」   「哈啰。你们也来啦。」   打开千岁的房门,就看到华子盘腿坐在地上举起手和他俩打招呼。   「你的举动真像个老头子耶……。」   不禁露出苦笑的宏,转过头去看看小姐。她果然仍
「啊,华子,你来啦。」

  「哈啰。你们也来啦。」

  打开千岁的房门,就看到华子盘腿坐在地上举起手和他俩打招呼。

  「你的举动真像个老头子耶……。」

  不禁露出苦笑的宏,转过头去看看小姐。她果然仍不敢看奉子的脸,就像怕
看恐怖片的人总是不敢看着那骇人的内容一般。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怕华子。)

  正当宏不解的时候,

  「哥哥、哥哥!你看这个!」

  千岁兴奋的向宏献宝。

  「姊姊买了好多东西给人家哦。」

  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桌上摆满了漫画、小说、CD、DVD之类的娱乐用品

  「你还真舍得呢。」

  「因为阪神赢了嘛。」

  「……原来如此。」

  原来那球队也有赢的一天啊。华子的心情乍看之下似乎很难以理解,但其实
说不定单纯得很也说不一定。

  「不过……千岁最想要的东西,我没办法买到。」

  「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啊?」

  「……就是那只布偶啊。」

  华子边这么说,边用下巴指了指小姐站的方向。她口中的布偶,看来应该指
的就是小姐抱在怀里的阿基米德吧。

  「我找过好多地方,但还是找不到哪里有卖。」

  宏心里想着,这还用说吗……。像做得那么粗糙的布偶,不但一般地方不会
卖,就算是也不会有人想买啊。

  「对了,小姐你那只是在哪里买的啊?」

  「……这个不是买的。所以应该是买不到的。」

  「这样啊……千岁,这我就没办法啰。」

  华子回过头去看着千岁,无奈的耸耸肩。

  「那就没法子了……。」

  千岁虽然慌忙的作出笑容,但还是流露出寂寞的神情。

  这时,宏将视线移往邢堆满娱乐用具的桌上。由于千岁的身体无法做户外运
动,所以这类东西是她的最爱。除了在这乡下不易取得的最新机种电视与录放影
机之外,连LD、DVD的拨放机也是一应俱全。就连房里的音响也是些高级货

  若是一般的小孩走进千岁房间,相信一定会羡慕死了才对。因为那儿有他们
想要却又得不到手的东西。

  但如果要他们拿自己健康的身体来交换,那他们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真希望能够带着千岁走出那如牢笼的房间,和她一同体验那炎热到令人憎恨
的夏日烈炎。

  「啊,对了、对了。」

  华子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一般,在手提包里翻来覆去。

  「我还买了这个喔。」

  说完便拿出了几个沙包来。

  「原来这东西还有在卖啊……。」

  「这是我去杂货店逛逛的时候发现的。」

  「哥哥,这是什么啊?」

  千岁从华子的手中接过沙包,但她完全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东西。露出一脸
不解的表情,拨拨手中的沙包。

  「那是沙包啊。来,借我一下吧。」

  宏拿起千岁手中的沙包,然后把它往上一投,接下来想要再丢第二个上去的
时候……。

  「啊……。」

  却漏接了第一个沙包。

  「真差劲。」

  「……那你来让我见识一下吧。」

  「呵呵,这还不简单……。」

  方才冷不防吐槽的华子接过沙包,结果,她也和宏一样有着相同的结局。
这游戏看似简单,但却需要一定的技巧。

  「原来你们都不会玩啊。」

  至今不发一语的小姐,这时说话了。

  「你会玩这个吗?」

  「会呀,借我一下吧。」

  宏将现有的四个沙包,全都递给了小姐。

  「呀!」

  小姐轻松的将四个沙包都抛上空中之后,便灵巧的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让沙
包毫不间断地在空中回转。看她动作相当熟练,应该是常玩才对。

  「喔噢!」

  在宏他们一齐发出讚叹声之后,小姐笑着问「我厉害吗?」边继续玩着。

  真了不起,没想到小姐还真是多才多艺呢。

  「好厉害哟。」

  千岁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能随意控制沙包快慢的小姐。

  「小小姐,下次可以教我吗?」

  「当然好啊。」

  小姐得意的点点头,同时手中的沙包依然持续回转。

  「华子,沙包还有多的吗?」

  「嗯?还有四个。哪,拿去吧。」

  「谢啦。小姐,可以再多加几个进去吗?」

  接过华子从手提包里掏出的四个沙包,宏往小姐作出的环状回转中,丢入了
一个新的沙包。

  「哇哇!」

  一瞬间,虽然被扰乱了回转行列,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队形。

  「那再加一个。」

  虽然宏一个个增加沙包数量,但小姐依然迅速取回平衡。当沙包的个数一个
个增加,速度也随之提昇,快到似乎变成能切断一切的环型刀刃。

  「小姐,你好厉害喔!」

  「谁、谁赶快帮我停下来啊。」

  「啊哈哈!」

  看到小姐紧张的样子,千岁难得的大笑了出来。是毫无压抑的豪爽笑容。

  但是……,笑声却没持续多久就停下来。

  「哈……咳喝……!」

  「千岁!」

  当发现异状发生时,千岁的身体已经因为难过而弓起来。慌忙跑到她的身边
,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这时才发觉到无法运动又吃得少的她,居然瘦到只剩下皮
包骨。

  「千岁,你没事吧?」

  「……呜……嗯……嘿嘿嘿。」

  千岁发出十分痛苦的声音回答。

  是经过不断的压缩与再压缩,才终于挤出的声音。

  「我……没事。」

  「说得也是。不过是笑而已嘛……。」

  「哥哥他……说得……没错。」

  听到开门声回头一望,华子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去叫人来了吧。

  「小千千……。」

  单膝跪立的小姐手扶着床缘,担心的望着千岁。千岁的手紧捉着被子,脸上
充满不安的神情。

  「对不……起。让、让你……为我这么担心……。」

  千岁的脸扭曲得相当奇怪。了解那是硬挤出来的笑容,需要花上数秒钟。

  「……。」

  这时,小姐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就像被人硬戴上一副冷冰冰、毫无感情的面具一般……。

  「千岁……。」

  千岁的痛苦仍持续着。剧烈的感情变化是否为促使发作的原因,现在的宏无
法知晓。但最令他难过的,是自己的妹妹在受苦,自己却无法帮上她一点忙。

  他现在能办到的……,就只有咬牙以笑容面对。

  这时,屋外传来数阵的脚步声。

  看到从常盘医院急奔而来,千岁的主治医师到达之后,宏与小姐才一同回到
「鸣户」。在自己无法帮上任何忙的情况下,留在这儿只是碍手碍脚罢了。

  「小千千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宏横躺在房间中央,说出了能让小姐恢复精神的话。

  「稻叶……看来你在逞强啊。」

  阿基米德难得开了口。

  「奇怪了,为什么你在千岁与华子面前吭都不吭一声呢?」

  「你别转移话题了。」

  牠的一句话让宏有些泄气。因为除了被布偶说中心事让他有些不快之外,他
的确是在转移话题。

  「因为我……不喜欢随便把心事表现出来。」

  宏像是无可奈何的如此说着。虽然闷在心里不说也是可以,但如果有人能听
他说说心底话,感觉上会舒服一些。

  「……因为,如果我露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那千岁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我不喜欢这样。」

  「可是小千千现在不在这里啊?」

  就是因为不在这里才更要注意啊……,宏加重了语气说道。

  「如果平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要是一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形,我就会
……。」

  「压抑不住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吗?」

  阿基米德替宏说出那自己说不出口的话。牠所说的一字一句,宏无法做出任
何反驳。

  「正如同你在压抑自己一般,那孩子也同样在勉强自己。」

  「这我都知道……。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无论是悲伤与不安……,还是欢笑与哭泣,想正面去面对他们的时候,得
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

  「……。」

  看来阿基米德的这段话并不是只说给自己听,而是有更深的涵义包含其中……。

  「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姐有些顾忌的说了这句话。

  「什么问题?」

  「就是你为什么会住在『鸣户』里呢?小千千住的地方应该是你家没错吧?」

  「……那里不是我的家。」

  「咦?,可是……。」

  「其实我……。」

  宏这时坐起身子,开始缓缓道出自己的境遇。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住在收容失去双亲孤儿的孤儿院里。」

  「可是……你爸爸不是还活着吗?」

  「话是没错。不过虽然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但我不认为和他是真正的父子
。」

  宏边这么说,边想起了从前。

  回想起……父亲当时对他说的话。

  『宏……你离开这个家吧。』

  这句话,是宏在母亲去世的第二天亲耳从父亲口中听到的……。

  『这样下去,相信我的妻子一定不会给你好日子过。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一个
新环境,这一切也是为你着想。至于千岁你就不用担心了。她因为有病在身,所
以别人自然就会同情她。而且,她的身边有护士照顾。』

  『……』

  『真是委屈你了……,有个像我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

  这是父亲对宏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谢罪。

  至于促使宏必须前往孤儿院的间接原因,父亲的正妻已于去年亡故。虽然自
己对她并无特别好恶,但到头来宏从未见过她的笑容。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当宏说完时,小姐像是听得入迷到忘了呼吸般,长吐了一口气。

  「可是你离开这里之后,家里就只剩小千千一个人了呢。」

  「……说得也是。」

  宏望着天花板简短的回了一句。

  小姐说的话,这时似乎刺痛了宏的心。

  数天后——。

  担心千岁病况的宏,接到家里来的电话让他十分紧张。

  但听筒另一端传来的,却是令宏料想不到的讣闻……。

  当天清晨。

  父亲嚥下了最后一口气。

  铃铃——。

  从放下听筒的宏背后,传来旅馆吊在窗边的风铃声。

   第三章 逝去的人们


  宏的父亲,常常不在家中。

  说不定在他去世前的这个月,是他一生中侍在家里最长的一段时间。而就在
这段时间里……,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还真是讽刺呢……,宏的心里如此想着。家本来的意义,指的应该是生存
下去的地方才对。

  (不过,我也和他一样啊……。)

  在所有人忙着准备葬礼的途中,宏一个人站在广大的庭园前。

  虽然接到联络急忙的赶回来,但由于丧礼的一切都是由华子主导,所以宏现
在可是闲得发慌。

  午后的太阳,还是一如往昔的照在宏身上。

  抬头望着天空,总觉得那儿浮现了父亲的脸。等到回过神来,眼眶已含着泪
水。正要拭去它的瞬间,一滴眼泪落上了脸颊。

  这说不定只是因为眼睛受不了阳光的刺激,是单纯的生理现象而已。

  但这让宏稍微有些安全感。

  「原来你在这里啊?」

  背后传来华子的声音。宏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举动过于唐突,急忙揉揉眼
睛,像个没事人般转过头去。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

  虽然华子嘴上是这么说,但看她的脸色似乎是相当疲累的样子。不过,从一
大清早就没休息的忙到现在,会累也是应该的。

  「你身体还撑得住吧?」

  「这点小事还累不倒我的,先顾好你自己吧。赶快回旅馆睡上一觉,待会儿
还有一大堆事得靠你帮忙呢。」

  「好……我知道了。」

  今晚是守灵夜,明晚便是丧礼了。由于这是村里第一大地主的丧礼,所以规
模自然是小不得。因此事前准备工作相当不轻松。

  「那我就回去休息了。」

  今早由于过于匆忙,所以只跟小姐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就一个人跑回家。
不知道她有没有乖乖的待在房里。

  但等他回到「鸣户」之后……。

  「奇怪……?」

  房间里见不着小姐的影子。附带一提,连阿基米德也不见了。

  「稻叶先生。」

  回过头去,看到老闆娘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您父亲的事情……我真的很遗憾……。」

  见到老闆娘如此郑重的致哀,宏这时才有父亲已死的实际感受。

  「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的上忙吗?」

  「您客气了,华子……家姊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样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

  「请问……小姐去哪儿了呢?」

  宏提出如此的疑问。

  「啊,其实……从今早之后就没见到她了。」

  「从今早之后……?」

  看来,应该是宏回家后没多久的事情。

  (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宏实在想不出来她会去那儿。因为村里小姐会去的地方,除了这里之外,应
该就没有了才对。

  「我也已经向旅馆里的人打听过,不过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话说完便低下头去的老闆娘,看来似乎十分着急。

  「老闆娘……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啊,没事,什么都没有……」

  老闆娘边这么说,手摇得如同即将痉挛般否定。虽然她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但好心的老闆娘,还是非常的为她担心。

  「那么……我就此告退了。守灵夜与告别式,我会全程参与的。」

  「谢谢你。」

  向宏低头行礼之后,老闆娘便离开房间。

  目送她的身影之后,宏再度将视线移往房间中。在这已住了数天的房间里,
总觉得有些许的空虚。

  房里没有小姐,只有自己一个人。

  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第二天——。

  完成葬礼之后,律师便将父亲的遗书拆封。本来是没必要这么急,但在亲戚
半强迫的要求下,才会如此急促公布遗书的内容。

 正如父亲生前所说,继任的当家是华子,对此宏并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对家
里的土地与财产一点兴趣都没有。

  虽然还是有人对遗产的分配感到不满,但由于遗书对这方面的计算也相当周
到,所以遗产的分配比想像中顺利。

  「好了,这下我就可以把阪神买下来了。」

  与亲戚间的谈判告一段落,回到千岁房间途中,华子握着拳,露出势在必得
的微笑。由于她继承了庞大遗产,所以听她这么说,实在弄不清是真是假。

  「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不然会困为球团老闆无理的要求,让球队变得更弱
了。」

  「真是没礼貌。……不过算了,原谅你。」

  华子边说边伸了个懒腰,并吐了一大口气。

  「姊姊,你很累吗?」

  从床上坐起身子,千岁有些担心的看着华子。

  一时间因为病情恶化而住院的千岁,也在数天前回到家中。但她对大家都忙
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的这件事耿耿于怀。虽然我们跟她说
,为了参加守灵夜与丧礼,好好保存自己的体力,就是千岁最重要的工作,但见
到脸上满是倦怠神情的华子之后,心中的无力感又冉冉而昇。

  「小事一桩啦,这还累不倒我的!」

  发觉千岁心事的华子,特别打起精神说出这些话。

  「好啦,那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啰。」

  「嗯……啊,哥哥。明天要带小小姐一起来哟。」

  「嗯,好……。」

  宏这时虽然答应千岁的请求,但小姐究竟回不回来的这件事……,令他感到
相当不安。自那之后他就一直住在家里,所以,并没有时间确认小姐有没有回到
旅馆那儿去。

  和千岁约好明天见之后,宏与华子便离开了千岁房间。

  「你接下来有空吗?」

  走出老家玄关之后,华子问了宏这个问题。

  「咦?怎么了?」

  「我请你吃顿饭,陪我聊聊吧。」

  「喔……好啊。」

  华子这时的语气十分认真,所以虽然仍挂心小姐的事情,但还是不能推掉这
个邀约。

  心想,这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才对,宏便答应了。

  不过就是要吃顿饭,但村里唯一可算得上餐厅的,就只有「爆炒厝」而己。
结果两人便到那儿坐了下来。

  「好了,你要跟我谈些什么呢?」

  宏吸着担担麵边问着华子。

  「嗯……那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面对宏的问题,边嚼着天津饭的华子反问回去。

  「今后的打算?」

  「我的意思是,你究竟要继续留在收容院里,还是要留在村子里呢?」

  「……一定要现在做出决定吗?」

  「最好是现在,越快做出决定越好。」

  既然父亲已经亡故,因此为自己的未来做出抉择的时候也到了。这是成为稻
叶家新当家的华子,必须也是当然的质问。

  「……那华子你决定了吗?」

  「我?那还用说,当然是住在稻叶家啊……,不过早上上学的时候会有点累
就是了。」

  「啊……我忘了你已经是大学生。」

  华子是个来去无踪的女人,所以根本很难去判断,她现在究竟是学生还是社
会人。流浪汉,似乎是个相当合乎她行为的称呼。

  「不过花三小时通学也是大有人在。我可不能输给他们了。」

  「……华子。」

  宏放下筷子,将从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说出来。

  「你为什么会离开家里呢?」

  就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个不该说出口的蠢问题。和宏同样非正妻所生的华子
,老家里并没有能让她留下的空间。

  虽然这时华子被碗遮住嘴巴,但宏仍感觉得到她在笑自己。

  「那是因为我想要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啊。如果老是被关在乡下,那
可是一辈子都办不到的事情。而且……我总觉得自己会有再回来这里的一天。毕
竟,老爸的孩子就只有我们而已。」

  「说得也是……。」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不回那个家呢?小时候就算了,你不可能会怕老爸的
老婆一辈子吧?」

  伸手拿了筷子继续吃麵,似乎就是宏对此事的回答。不知为何,这麵突然变
的难吃了。

  「算了,反正你应该也有自己不想留在这里的理由吧。」

  华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并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刚刚跟你提的事情,其中也包含了我的期望。」

  「……。」

  「我希望你留在这个村子……留在稻叶家里。如果这样,相信千岁一定会很
高兴。因为那孩子绝对不可能自己作出这种要求,只要一切会造成你困扰的事,
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说出口。」

  宏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但对象并不限于宏一人,千岁无论何时何地都
会极力避免造成任何人的困扰。

  「……千岁动手术的日子已经决定了。我是刚刚才知道的。」

  「咦?真的吗?」

  华子的一席话完全出乎宏的意料之外,让他不自觉的往前挪动身子。心想这
日子一定会到,但却没想到会在这节骨眼里,听到如此具体的手术时程。

  「那……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的2号。」

  「是吗……?」

  宏倒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为千岁祈祷。若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希望自己
这次的祈祷能够传达到祂的耳边。

  希望千岁,能够恢复健康……。

  「这下子千岁终于也能够像普通的孩子一般,过着又跑又笑的生活了。」

  「嗯……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但这希望并无绝对成功的保証,宏与华子两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为了那孩子……,希望你可以的话一定要留下来。而且……。」

  像是顺道加上的一般,华子如此说着。

  「当然,我也会很高兴的……,不过就只有那么一点啦。」

  回到旅馆「鸣户」的宏,带着小姐在房里等他回来的期待打开了房门……。
但很遗憾的,房里空无一人。

  看来,她自那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这房间真的有这么大吗?

  不过是一晚没有回来而已,没想到,这儿给宏的印象却如此不同。原来,少
了一个人在房里,感觉竟如此迥异。

  至今每年都住在这里,但有这种感觉却还是第一次。就如同一个人被遗弃在
荒漠中一般凄凉。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得不离开这里吧……。)

  虽然不知道她离开的理由,但已经一昼夜都没有回来,看来也就只有这个理
由而已了。但是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少女,应该是不会离开这个村子才对。

  既然这样……。

  「……啊。」

  他想到一个极有可能的地方。

  「小姐。」

  奔上神社石阶的宏,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之后,往神社的屋檐下望去。

  果然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小姐,你睡着了吗?怎么不应我一声呢?」

  在他说完之后过了一下子,人影才慢条斯理的动了起来。

  一对鲜红的眼睛,在暗夜之中发光。

  「你怎么会躲在这里呢?」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里睡起来很舒服哦。」

  小姐语气平淡的说着。

  「但还是比不过被窝里舒服吧。听话,出来吧。如果你不肯出来的话,我会
硬把你拖出来喔。」

  宏相当认真的说出了这些话,于是小姐便乖乖的从屋檐下爬了出来。

  「……真亏你还能够找得到我。」

  「我突然间想到的。」

  虽然因为天色昏暗而看不见,但想必她身上一定都是灰尘吧。宏藉着些许的
月光,替小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怎么啦?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为什么你,还能够这么平静呢?」

  小姐喃喃的说着。

  「咦?」

  「自己的父亲死掉了……,你悲伤一下怎么样?你表现出更痛苦一点的感觉
又怎么样?」

  「……!」

  小姐说话的口气十分冷漠,但这话听在宏的耳里,如同数百人当面指责他的
无情,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不哭出来呢?你如果那么做,我会觉得舒服一点。因为我…
…。」

  小姐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把话嚥下去。看到她的样子
,宏终于能够挤出一丝声音说话。

  「……因为我?」

  「没事。」

  「小姐?」

  「我不是说没事吗?」

  小姐用力的摇摇头。她那银色长鬓,像波浪鼓般摇晃。

  铃铃——,帽上的铃铛也发出声响。

  「总而言之……,我们回去吧。」

  宏伸手捉住小姐的手,但小姐就像是个闹彆扭的孩子般将他的手甩开。不过
,很快又露出后悔的表情,抬头望着宏。

  「……我真的可以回去吗?」

  「那还用说,当然可以啊。为什么你会这么问呢?」

  「……。」

  这时的宏完全无法理解小姐的心情。

  并且无法理解她为何要离开「鸣户」的原困,以及突然责备自己不愿吐露父
亲之死真实感受的意味究竟为何……。

  「……你还记得我刚刚问你的话吧?」

  「……。」

  「你不会悲伤吗?你不觉得痛苦吗?你不想哭吗?」

  「……当然很悲伤、痛苦啊。虽然他是那样的人,但还是我的父亲……。」

  「那你为什么没有哭呢?」

  「我不知道……。」

  话才说出口,他便发觉自己刚才都在说谎。

  因为他并不是真不知道,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去想。他不敢去想为何生父死了
,自己却一点都不伤心的原因。

  不敢去想,自己为何失去如此情感表现的原因……。

  「是吗……?」

  小姐像自言自语般的说了这句话后,说了声我们回去吧……,就走在宏的前
面往鸣户前进。

  听到她说出回去的这句话,让宏的心里十分高兴。他便跟在小姐那小小的身
影后面走去。

  「……还有,就是谢谢你来接我……。」

  迈着回家的步伐,小姐轻声的说了一句。

  虽然这两、三天并没有出现,但今早宏又再度梦到了那个梦。

  和往常一般,那些视线仍对宏带有热烈的期望。

  但我明明就无法给你们想要的啊……。

  「呜……。」

  「啊,你醒了吗?」

  如同想逃出梦境般张开眼,小姐的脸映入宏的视线之中。

  小姐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圆扇。了解这一切代表意义的宏,对她说声谢
谢。小姐露出害羞的笑容。

  这就是宏想要的早晨。

  「老闆娘说会把早餐拿进来唷。」

  换完衣服并把棉被摺好之后,小姐高兴的如此说着。

  「……对了小姐。你离开『鸣户』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好好的吃饭呢?」

  「我什么都没吃呀。」

  小姐想都不想的回答。

  看到她屈指计算的数字,就知道她已经整整两天都没进食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很久才会吃一顿饭的。」

  「听话,你别再随便跑出去啰,因为这样老闆娘会很担心的。」

  「可是我……也不是因为想去所以才去的……。」

  面对小姐说的话,宏不禁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那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说说看而已。」

  「啥?」

  正当宏无法理解她的意思,想要再问个清楚的时候,一阵开门声响起,双手
棒着食物的老闆娘正开门进来。看到只有她一个人端着这些东西进来,可以想像
她一定是相当豪迈的用脚把门踢开。

  「让两位久等了。」

  「好棒哟,是饭耶!」

  小姐像是肚子空空的小狗般,一溜烟地往老闆娘身边跑去。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别这么说,只要小小姐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好了,我知道你们肚子应该
饿了,所以就带了很多吃的东西过来。」

  放眼望去,老闆娘的手中捧满数量惊人的蔬菜料理,每一盘都盛得快满出盘
子般。包含宏在内,相信应该没有人吃得完这份早餐。

  「老闆娘……这个量是怎么回事啊?」

  「当然然是给你们吃的呀。」

  老闆娘满面笑容的将手中菜餚摆在桌上,并开始用抱在怀里的饭桶为两人添
饭。看来,她是想就这样为他们开饭。

  「嘿嘿……开动啰。」

  接过盛得像小山一样的饭碗之后,小姐便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吃了起来。

  见到她那开心得狼吞虎嚥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想像,昨晚在神社里见到的
小姐和现在的她是同一人物。

  「对了,我听说你没吃过凉麵,所以今天我特别为你准备啰。」

  说完,她便指着桌上的一角。虽然看起来比其他菜餚少了一些,但麵的量还
是把玻璃盘装得满满的。

  「嘿嘿……看起来好好吃哟。」

  露出期待笑容的小姐,将筷子伸向像座小山般的凉麵……。

  「……奇怪?」

  虽然老闆娘已经特别为小姐将麵摆成较易取用的样子,但看来对她而言还是
相当困难。麵条在一只笨拙的筷子之间,滑溜地逃回盘中。

  「姆!」

  像是参加挑战难题节目的人一般,小姐的脸相当认真。难道她真如她的外貌
一般,是不会使用筷子国家的人吗?

  「筷子是这样拿的。」

  老闆娘将身子移动到小姐身边握住她的手,并慎重教导她筷子的握法。

  看到她们,就如同是对亲母女般。若小姐的记忆就这样没有恢复,说不定当
这里的养女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中指像这样握着……好了,再试试看吧。」

  「嗯……啊,夹起来了!」

  将夹起麵来的筷子高举在眼前,小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像是现宝般地现给
宏与老闆娘看。

  「做得太好了。」

  老闆娘开心的拍着手。

  但就在下个瞬间——。

  「啊!」

  喀锵!

  听到声音才发现到,本来拿在小姐左手上,装调味酱汁的小杯子不见了。
将视线往下移动,便看到桌上有着变成碎片的小杯子,以及被调味酱汁洒满的其
他料理。这时,宏慌忙把放在电视上的面纸拿过来。

  「啊,对、对不起……。」

  还没时间阻止小姐的行动,她的手便伸向了杯子的碎片。

  「呜……!」

  「割到手了吗?」

  老闆娘拉过她的手,仔细确认了一下伤口。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去拿OK绷跟消毒水过来。」

  随后,她便不加思索的离开房间,动作迅速得令人不敢相信那是凡事慢条斯
理的老闆娘。

  「你的伤很深吗?」

  宏边擦着酱汁便问着。

  「唔……还好。」

  「那太好了。……你是手滑掉了吗?看起来好像是突然掉下去的。」

  「嗯……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就别在意这件事了。而且不过是打破了个小杯子,我相信老
闆娘不会生你的气的。」

  「……。」

  小姐她低着头,直盯着自己的左手看。

  「很痛吗?」

  「嗯……不是……只是觉得突然……全身都没有力气……。」

  「没力气?」

  小姐点了点头。这感觉真的有些不对劲。若是平时的小姐打破一个小杯子,
应该是不会如此垂头丧气的……。

  「让你久等了。」

  回到房间来的老闆娘,手里拿着装OK绷的盒子与消毒药水,而且,还有一
个超商的专用塑胶袋。将盒子倒过来倒了倒,只掉下了一张OK绷。

  「啊……只剩一张了呢。那我下午会去买新的回来,所以,现在就请你先用
这张贴着止血吧。」

  「谢谢,但不用麻烦了。」

  虽然我受宠若惊的拒绝了她的好意,但这时老闆娘却笑着摇摇头。

  「请别在意,每天我都会去购物,不过是顺便而已。」

  「这样啊……那就麻烦了。」

  这时宏才发现,小姐在这段时间里一直盯着老闆娘的脸。

  用她那毫无表情……,似乎映着夕阳般的火红双眼,直看着老闆娘……。

  「你怎么啦?」

  「没有。我没事……。」

  宏问小姐的话,让小姐像突然惊醒般地摇摇头。

  似乎像要将眼前出现那不愿相信的事实自脑中赶出般,用力的摇着头。

  「呼啊……欸?」

  醒来的同时打了个大呵欠,眼角泛出泪光。

  看看左右,宏才发现房里只剩下自己。

  吃过早餐后,宏因为这数日的劳累而睡了午觉……。不对,应该是早觉吧。
看看这阳光照射的角度,应该已经过了午后才是。

  「小姐……?」

  房里除了不见小姐之外,连阿基米德的影子都没看到。

  一瞬间脑中浮现……,她是不是又跑到哪去的想法,不过,想想应该不可能
才过了一天又再来一次。但这下不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了吗?

  (是去上厕所吗……?)

  如此想着,他又躺下去。

  但——。

  啪哒啪哒啪哒!

  不知是谁在走廊上奔跑发出巨大声响。难道是带着小孩一起来的团体客人住
进来了吗?

  哒哒哒!

  「……奇怪?」

  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奇怪的宏,坐起身子、竖起耳朵想听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这脚步声的步幅并不像是小孩。如同大人在快步急奔似的。

  啪哒啪哒啪哒!

  (果然没错……,的确是大人的脚步声。)

  感到疑惑的宏走出房门一看的瞬间,不禁怀疑自己眼前看到的情景,因为脚
步声的主人,是旅馆的女服务员。她踏着慌张的脚步,消失在走廊转角。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旅馆里的人跑得如此慌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大伙儿如此慌张,令宏的心里升起了一抹
不安。

  ……不久,一位女服务员从走廊的另一侧跑过来。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突然被拦下来的女服务员紧急煞车在宏的面前停下来,不断喘着气。

  「发、发发、发发发生了大事啦!出了车祸!」

  用手压着胸口,她的嘴巴一张一闭的陈述着事实。

  「咦……?」

  听到这消息的途中,膝盖突然间软了一下,慌忙的扶住门柱才能站稳。

  (难道是小姐出了车祸吗!)

  找不到小姐的宏,在这瞬间有了最坏的想法。一股想吐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从女服务员口中说出的话,则是与宏的猜想完全不同。

  「老……老闆……老闆娘她……。」

  三十分钟后——。

  宏从不知所措的女服务员口中得知详细情况,并前往老闆娘被送进的常盘医
院。

  向护士小姐打听之后,得知老闆娘现在已经住进ICU——集中治疗室。
也就是,现在的情况十分紧急。

  有许多人在治疗室前的走廊上。

  他们可能是「鸣户」的员工,或是一些较亲近的人吧。有些人来回踱步,有
些人口中念念有词,也有些人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抽着烟。

  宏这时眺望着这些脸上面无表情的人们。正因为老闆娘有名望与受人欢迎…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吧。

  眼前景象与自己父亲的葬礼时完全不同,大家脸上的神情都十分悲痛。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时间。

  即将西沉的夕阳,开始染红了天空。

  「很遗憾……我们救不了她……。」

  从治疗室中走出的医师,给全场的人们一个最坏的结果。

  离开医院的归途,被夕阳染成了枣红色。

  面向夕阳的走着,宏对依然哭不出来的自己感到烦躁。不可能会一点都不难
过……,绝不可能。虽然我们之间非亲非故,但我与老闆娘相识也已有一段不短
的时间,我们之间已有相当程度的情谊。

  ……但我的反应,却和父亲那时一模一样。

  (难道我失去了对情绪的正常反应吗?)

  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的情绪反应麻痺了呢?

  在不断自问自答的宏面前,嘶地出现了一个影子。

  「……?」

  抬起头来一看,小姐就站在那似直通地平线的路上。背对夕阳虽然看不见她
的脸,但可以由她的影子分辨出来。

  「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对不起。」

  「其实你也不需要道歉……。」

  「其实你……很喜欢老闆娘对不对?」

  小姐说出的话,让宏呆了一会儿。

  「你知道老闆娘已经死了吗?」

  「不对。不只有你……旅馆里的大家,也都很喜欢老闆娘的……,但我却…
…对不起……。」

  「小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说到此处,宏沉默不语。

  (难道说……?)

  一阵凉意从背脊传来。

  难道老闆娘的死和小姐有关吗?

  「您根本就不需要道歉。那是……小姐您无法作主的部分。」

  许久未开口的阿基米德,这时开口了。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

  「小姐,乾脆就跟他说清楚怎么样呢?」

  「……!」

  阿基米德的话,让小姐倒吸了一口气。

  「相信您应该很想说出来吧。就算您不说,吾辈仍是知晓。」

  「可是……那是不能说出来的呀……。」

  「的确那会违反规定也说不一定。不过……。」

  「不是的,我不是担心那个……。」

  「那么,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

  「你们……在说什么?」

  当对话停顿的时候,宏终于有机会插句话。但阿基米德完全无视于宏的问题
,继续说了下去。

  「小姐,若您说不出口的话,就让吾代您说吧。若这能为您减轻些许的痛苦
……吾辈会为您作任何事。」

  「……谢谢你。但你不要说,我要亲口告诉他。」

  小姐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过头去与宏面对面四目交接。虽然在阴影下看不
清小姐的表情,但从语气便可以知道,她即将要向自己说出很重要的事情。

  「阿基米德说得对。我虽然知道这不能说……,但我还是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因为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

  在影子中那对红色视线正停在宏身上。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能够知道,这
时阿基米德同样在看着他。

  这时,虽然弄不太懂她们到底要说些什么……,但是……。

  「阿基米德,你说过这说不定能够减轻小姐的痛苦,对吧?」

  「是的。」

  如果是这样,那宏便没有任何迷惘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宏的这番话……,让小姐露出些许悲伤的微笑。

  「你想一想……。」

  「嗯?」

  「你父亲去世的那天……,我不见了对不对?」

  「嗯,没错……。」

  的确是如此。

  「而老闆娘去世的时候我也不在……,你猜得到我去那里了吗?」

  「……?」

  「对不起,你不可能会知道的……。」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小姐像是有所觉悟般开了口。

  「其实那时候的我……是在搬运魂魄。」

  「咦……什么?你在搬运什么?」

  宏以为自己听错了。

  宏以为自己还没有在失去老闆娘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所以幻听了。

  「魂魄。」

  「哈、哈哈哈……等一下,别开玩笑了……。」

  「稻叶,这不是在开玩笑……。要真是个玩笑就好了。」

  阿基米德难得用难过的口气说着。

  「但是……搬运魂魄?」

  「一般人是没办法。但我不是一般人。」

  铃铃!

  虫鸣声像是在等待夕阳般,这时一起叫了起来。

  海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原是暮色的阴暗,现在似乎像伸手便能感觉到它的质感一般。

  「其实我……。」

  小姐的双唇颤抖,两人间的空气也在发颤。

  这样不行。

  求你别说啊……。

  宏的脑海深处似乎强烈抗拒这个答案。

  至于她接下来想说的,不知为何宏已经知道了。

  ……但小姐她还是开了口。

  「其实,我是死神哦。」

   第四章 引渡者


  当天夜里——。

  宏说服了说没有食欲的小姐,两人一起开始吃着晚餐。

  老闆娘已经不在了,但旅馆还是保有它的机能。如同一开始老闆娘就不存在
一般……。

  替他们送晚餐来的女服务员,在送上两人份的餐点之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
话。

  「您的餐点,依然和以前一样需要『两人份』吗?」

  好奇怪——。

  明明房里就有两个人,为什么她还要不厌其烦的确认呢?

  不对……其实宏已经能够理解这件事了。当小姐消失的那段时间,向旅馆里
的人打听的老闆娘,脸上不是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吗?


  这一切是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见小姐。


  「听话……多少吃一点比较好喔。」

  「嗯……。」

  点点头应了宏的话,但小姐还是没有夹起任何菜餚。

  而宏的菜也只有一半到了肚子里。旁人要是看到他现在吃饭的样子,一定会
觉得他是在勉强自己动筷子把食物塞进嘴里。

  宏在无意间叹了一大口气,随后放下了筷子。

  「死神吗…?」

  听到这句话,小姐的肩头颤了一下。

  小姐之前说的话实在是太没有真实感,实在太好笑了……,要是可以就这样
一笑置之的话该有多好。但宏现在却没有办法这么做。因为只有相信小姐之前所
说的话,至今所有的疑点才有办法解释。

  小姐相当丧气的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菜餚,就像它们是不可以碰触的东西一般

  是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带走他们的吗……?

  (不但带走了父亲,也带走了老闆娘……?)

  「话我可说在前头……。」

  阿基米德像有读心术般看穿宏的想法,并用严肃的语气说着:

  「所谓的死神,并不是像你及大部分人所认识的样子。」

  「……那你说,他们是怎样的存在呢?」

  「搬运魂魄的人,也就是魂魄的引渡者。就只是这样而已,没有比这更高的
权力。也就是说,死神并不会拿着镰刀将魂魄强行带走。」

  「搬运魂魄的人……?」

  「光是移动魂魄就已经够让他们精疲力竭了。因为,死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事
情。」

  「这样的话……的确和传说中的死神不同……。」

  宏将视线移往小姐身上。

  「所以说,小姐她……一定得待在死者身旁才行啰?」

  「……没错。所以,我才会不说。因为……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
人死……。」

  小姐抬起头来,这还是自谈话以来第一次看宏的脸。和她之前那充满悲伤的
语气不同,这时的话不带有任何感情。

  「他们身边的人,一定不喜欢这样吧?」

  「……你是困为怕会被别人讨厌,所以才不说的吗?」

  「没错。不过……其实,我本来几乎不会碰到人的。」

  「因为你露宿在神社里吗?」

  宏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而问,但小姐轻轻的摇榣头。

  「其实……只有接近死亡的人才看得见我……。」

  「……接近死亡……的人?」

  这究竟指的是哪些人,宏一时间无法理解。

  「所以说……就是一般人看不见我。…所以,根本就没有躲起来的必要。」

  「等一下……,接近死亡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宏全身的汗毛逆竖。

  因为他看得见小姐。

  「……是没多久就会死掉的人。」

  「……!」

  「还有就是……自己最爱的人,快要死掉的人。」

  「……最爱……。」

  「其他可能还有……,但我不太清楚。」

  「……。」

  这时宏已经听不见小姐说什么了。急忙唤起自己的记忆,回想这几天所发生
的事情。

  看得到小姐的人有谁呢……?

  (有我、老爸、老闆娘、华子,还有就是——千岁!)

  「不会吧……!」

  虽然觉得这想法很蠢,但却无法否定。宏本想拂去心中不安大笑几声,但他
却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我、我问你!」

  宏粗暴的推开面前的晚餐,跪坐在接近小姐的身边,并且双手捉住肩膀,不
断摇晃她的身体。

  「是千岁吗?千岁会死吗?」

  「……。」

  「别这样……拜託你,我求求你别这样啊!我还没有……我还没有和她玩够
啊!」

  宏放开了小姐,之后不断的向她叩头。

  「我跟她定下了一大堆约定……,但现在我都还没有为她达成任何一件啊!
所以……。」

  「……没办法的。」

  小姐平淡的说。

  听到她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宏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至于小姐放在膝盖
上的手,则是紧握着拳不放。

  「看来你……好像又忘了吾方才说的话。」

  「咦……?」

  阿基米德的视线,吸引了宏的目光。

  「吾不是说过吾等并无死神之镰吗?小姐她不过是个搬运者,对这一切并没
有控制能力。」

  「你、你是说过没错……。」

  所以……。

  所以她才没办法阻止老闆娘的死吗……?

  「……难道你已经知道,去购物的老闆娘会死于车祸吗?」

  「我当然知道啊。」

  她的答案一点都没有踌躇。

  我明明已经知道了,但是……宏还是受到些许打击。

  难道自己和小姐真的是不同次元的人吗……?

  「果然……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吗?」

  小姐这时终于第一次露出微笑。

  「你一定……很讨厌这样的我……对不对?」

  「……没这回事。」

  宏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明快回答。

  其实,他的脑海现在如同被龙卷风侵袭般的混乱,但只有这件事他十分笃定
自己的想法。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嘿嘿……我好高兴哟。」

  小姐脸上的表情如花开一般,渐渐有了笑容。

  看到小姐久违的笑容,才觉得之前认为和她是不同吹元的人,想法是多么愚
蠢。

  ……令人醒神的银发。近乎透明的雪白肌肤。如赤月般的双瞳。

  但小姐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已。

  翌日——。

  静静走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柏油路上,宏与小姐一同走向老家。两人想去探
望千岁。

  但是……千岁已经不在家里了。

  「你们找千岁吗?她已经去医院啰。」

  迎接宏他们的华子如此说着。

  为了做好回乡的准备,这段时间里,华子都住在老家里。

  「去了医院……难道她不舒服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不过因为手术就快到了,为了详细检查才去的……
。」

  「啊……。」

  并不是忘了,只是不愿想起的事情遭到点醒,让他的心跳加剧。

  ……手术。

  (如果像开盲肠一样的小手术就好了……。)

  「那我们……去医院看她吧。」

  「去医院?为了什么去呢?」

  「当然是……。」

  华子的话,让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过去也见不到她的人。因为她并不是去那里玩。」

  「你说的……也有道理。」

  的确,如果现在去医院的话,也不太可能会有和她说话的时间。

  而且她不过是住院,也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只要明天就可以再见到她。
既然如此,明天再来其实也没有关系。

  「那我们还会再来……,你帮我跟千岁说一声吧。」

  「我知道了。」

  得到华子的允诺之后与她道别,宏不得已的踏着来时路走回去。

  侧头一看,小姐正踢着小石子玩耍。小石子滚来滚去,从来的时候她便玩到
现在。

  两人的感情如此融洽,但小姐对千岁的手术却似乎一点都没兴趣。但人的生
死,也是小姐没办法控制的事情。所以,她会有如此态度已在预料之中。

  面对死亡,要是不冷感的话那就麻烦了。

  「啊!」

  「怎么了?」

  「石头飞进田里头去了。人家本来想持续到旅馆去的说。」

  「……。」

  「真是遗憾呢……再试一次吧。」

  总是孤独的小姐。

  由于身处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交界之间,所以她无法和任何人交朋友。
只要和自己熟稔的人都会永远消失在眼前。最后留下的,就只有无限的悲伤。

  ……如果她不是死神就好了。

  「啊唔……又不见了。」

  「对了,小姐……。」

  「什么事?」

  小姐露出贝齿的笑容。宏想要让这仅拥有悲伤宿命的少女,能够保有些愉快
的回忆。

  「我说啊……我们接下来去玩好不好?」

  「去玩?跟你玩?嗯,好呀。玩吧!怏玩吧!」

  小姐拉着宏的手,雀跃的跳来跳去。头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铃铃的
声音,银色秀发优雅的舞动。

  「那么,我们要玩些什么好呢?你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吗?」

  「那么……我想要去游泳呐。」

  「游泳啊……好啊。」

  虽然是个过于突兀的提案,但在这炎热的季节中,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也说不
定。问题是要去哪里好呢……?

  「越大的地方越好呐。因为浴缸也是越大的越好呀。」

  边说两手也不断张开的比喻,小姐十分的兴奋。

  「嗯,我知道了。」

  宏和小姐一起去村里的商店冲买了泳装之后,坐了一小时左右的电车,目的
地是邻镇的海水浴场。虽然常盘村里也有海,但海岸沿线却全是岩岸而无沙滩。
地方大是大,却无法满足小姐想要游泳的希望。

  但海水浴场就不同了,凭它的条件一定可以让小姐满足。到这来虽然会花一
些时间,但由于他们出发的时间尚早,因此直到回去之前一定可以游个尽兴。

  但是——。

  「呼哇……好多人哟。」

  海水浴场的人多到吓人。像这样的大热天,看来大家想的都一样。海与沙滩
的确很大,但想在这挤到不行的人群里游泳,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啊!」

  听到突然发出声音,转头一看,便看到被撞倒在地的小姐正望着自己。而旁
边则是站了一个搞不清楚状况,手上还拿着冰棒的男人,十分不解的四处张望游
荡。

  「奇怪,我有撞到什么东西吗……?」

  男人虽然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啃了口冰棒就离开了。

  (我都忘了……一般人是看不见小姐的。)

  由别人口中得知这个事实,感觉十分奇妙。因为在昨晚小姐的告白前,根本
就不会意识到这件事。

  「手给我……。」

  拉着宏的手站起来的小姐,笑着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果然人多的地方好危险呢。」

  「……等一下,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个没人知道的好地方。」

  宏藉着数年前和华子一同来时的记忆,开始沿着海岸线漫步。走了一段时间
后,宏才发现,他和小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手牵着手。

  (要是被其他人看到的话,一定会被觉得是怪人吧。)

  脑子里想是这样想,但宏并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看不到什么人了。

  「哇!没有人了耶。」

  这儿离道路与海边小屋已有相当距离,相信应该不会有人想来这里才对。
但对想游泳的两人而言,却是最佳地点。

  「小姐……来,这个给你。」

  宏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了小姐。

  「咦……这是什么?」

  「我们刚刚不是去买泳装吗?不过这是店员帮我选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
么款式……」

  「要换上这个对吧?」

  宏点了头之后,小姐便迅速的开始换衣服。

  「呜哇,你、你等一下!」

  「嗯……?」

  一起生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小姐对这方面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过
……她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也没办法强迫她,但宏也不能就这样继续看着她换
衣服。

  而且宏也必须要换上泳裤才行。

  「小姐,我去上一下厕所。」

  把自己的泳裤放进手提袋里,宏便走向岩石堆的阴影处,并且就在那儿换好
了衣服。

  「啊,你也是泳装。」

  当宏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小姐也已经换好衣服。

  「对啊,顺便嘛。不过,你穿的是……。」

  「泳装这种衣服,穿起来贴着身上好紧、好难过哟。」

  小姐边这么说,边像是很难过的拉着泳装衣缘。但令宏说不出话来的,是那
件泳装的样式……。

  (为什么会是学校的泳装呢?)

  难道跟店员说了小姐的年龄是最大的败笔吗?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嗯?怎么了?」

  「没、没事……。那我们开始游吧。」

  「慢着,吾要留在这儿。」

  躺在小姐怀中的阿基米德,像是在宣言似的说着。想想也是,让布偶泡海水
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难得才来一趟,你也来好好享受海水浴吧。」

  「什么……?哇哇!」

  宏从小姐的手里把阿基米德抢过来,之后便将牠抛向拍打海滩的浪潮中。

  「咕哇!」

  「哇!阿基米德!」

  小姐急忙跑往阿基米德落下的方向,在掉落到海中的前一秒以扑垒的方式接
住牠。

  「呼!好险。吾还以为会被溶掉呢。」

  「不过是浸一下海水,溶不了的啦。」

  「吾还以为心脏要停了呢。」

  「你不可能会有心脏吧?」

  宏这时的吐槽,让阿基米德没法子回嘴而沉默不语。

  「那我们去游泳吧。」

  小姐把阿基米德放在岩石堆的阴影下,做了简单的热身操之后,便往海的方
向冲过去。

  「我说,游泳的时候总可以把帽子拿下来了吧?」

  「有什么关系,我喜欢戴着。」

  吸了一大口气之后,小姐便啪沙地跳进海中。

  ——但没多久,她就从水里冒出来。

  「……我忘记了。我不会游泳。」

  「哇!已经这么暗了啊。」

  走出常盘村的车站,小姐望着夜空说了这些话。

  抬头一看,七夕夜空特有的满天星斗就在眼前。

  较平时气燄高涨的夏日艳阳落下后,夜的来临也更快。

  「快乐的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

  「……对啊。」

  由于一整天都在教小姐游泳,所以宏觉得十分充实愉快。

  「好了,我们回去吧。」

  小姐说着便走到前头。

  但才走了几步,她就蹲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

  「唔、唔嗯。」

  觉得她状况有异而出声询问,却看到小姐抬起头看着宏,露出了困扰的微笑

  「好奇怪哟,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应该是太累了吧……。你还走得动吗?」

  「当然可以!嘿咻……。」

  小姐架势十足的想要站起来,但却又马上全身摊软得坐下去。

  「唔,怎么会这样呢?」

  「这是你第一次游泳,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宏在露出不安神情的小姐面前转过身去蹲下来。这让一时间无法理解如此行
为的小姐,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咦…可是……?」

  「别客气了。」

  「……谢谢。」

  踌躇的用手挽着宏的肩,发出铃的一声铃响之后,小姐的重量便移往他的背
上。

  「嘿……呦。」

  正要背起小姐的宏,突然失去平衡。这是因为小姐的体重,比想像中要轻了
许多。

  「哇,好高哟!」

  小姐因为视线高度急剧改变,感到相当新奇而露出笑容。但宏却因为小姐那
轻如鸿毛的体重而感到十分悲哀。

  「小姐……我问你……。」

  「嗯……?」

  回答刹时在耳边响起。

  「你为什么会到这个村子里来呢?」

  「……嗯,是有人说这里有我忘了的东西,要我找回来。」

  「忘了的东西?你愿意的话,我以帮忙找唷。」

  「嗯,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

  小姐暧昧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到底要找些什么呢?」

  「喔……这样啊。」

  仔细想想,小姐失去了记忆。

  而在这种状态下,她能够找得到她要找的东西吗?

  「那可以问要你来这里找的人啊。」

  「祂应该是不会告诉我的,而且也不容易见到祂。」

  「那个人在哪里呢?」

  「嗯,应该在那里吧。」

  小姐指着星空回答了宏的问题。

  「欸……?」

  「要我来找东西的,是神哦。」

  回家路上还十分有精神的小姐,到了「鸣户」的同时就睡着了。

  摸摸她的额头,并没有想像中的发烫。看起来不过是因为累了才睡着,这让
宏放心下来。

  「呼……。」

  但她为什么连去玩都会这样呢?

  两人见面还没有多久,但这已经是宏照顾小姐第几次了呢?

  「对了,基德啊。」

  「别省略别人的名字乱叫,真没礼貌。」

  本想补一句「你又不是人」给牠吐回去……。但宏还是忍下来,继续对阿基
米德发问:

  「有什么病是死神才会得的呢?」

  「不知道。就吾辈所知,这世间还没有任何病症能让小姐染上。」

  「这么说,死神都不会死啰?」

  「不可能会死,因为死神是已死的存在。但是……却会消失。」

  「消失?」

  「稻叶……!」

  这时阿基米德的口气突然变得尖锐与严肃。

  「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死后的世界,应该是今后该怎么面对小姐与千岁……
。」

  突然将这封印在内心深处,最好永远都不要提起的事情摊开来谈,让宏的身
体不禁颤了一下。

  「你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你呀,到底还要想到什么时候呢?」

  总觉得阿基米德的语气好像在嘲笑着自己。

  「犹豫是必然的,但时间并不是无限。但要是怎样都想不出答案,就只有行
动一途。」

  阿基米德的忠告实在是太抽象了,但却一字一句在宏的心里烙印下来。

  想一切都装作不知道……。

  想一切都用逃避来搪塞自己是不行的。

  「……为什么,我会让小姐与千岁见面呢……?」

  宏咬着唇低下头去。

  明明想要一直看到两人快乐的生活下去,但现实却逼着宏得做出抉择。

  小姐与千岁……。

  在两人的立场处于相反状态下,要叫他做出选择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动吧,稻叶。你和吾辈不同,有能拥抱人的手臂,以及可以奔跑的双足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是人类。」

  「……这我明白。」

  「呵……没想到你居然会乖乖听布偶的话。」

  「不过,你并不是个普通的布偶吧。」

  「……但我也曾有过只是个普通布偶的时候。」

  「咦?」

  宏往阿基米德的方向看过去。微亮之中,牠不过是个看来相当诡异的黑色物
体而已。本想要看看牠的表情,但想想阿基米德其实不可能会有表情变化。

  「可是,这是真的啊。」

  「真是没有礼貌。你这样的批评,可就是对吾的制作者十分不敬。」

  当牠说出制作者这句话,让宏顿了一下。不过,静下心来想想,既然牠是只
布偶,有制作者并不为奇。

  「制作吾辈身躯的,是一位少女。」

  阿基米德便从此开始娓娓道来。

  把你做出来的,其实是我的姊姊哟……。

  其实,之前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姊姊手上的伤会越来越多。姊姊的手
,并不是那么巧。

  因为你,实在怎么看都不像猫。

  不过没关系,因为你很可爱啊。

  我拜託他们,不要把床摆在窗边。

  因为如果往窗外一望,就会知道季节的变换。

  春天来了,夏天到了……然后又到了春天。因为我知道将我排除在外的世界
,依然随着时间继续转动。

  我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透过红叶射下的阳光,渲染了整个房间。

  坐起上半身,我直盯着房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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