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
二人沿着水面走了一段路,凤梧的视线一直落在谢锦茵身上。分明是清清冷冷的一张脸,眼神却那么炽热。
被这样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谢锦茵忍不住道:“盯着我做什么?”
凤梧眸色幽深,忽然凑近颔首下来,敛眉垂目,在她唇角吻了一下。
很温柔的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被他亲吻这事说不上生气,只是给谢锦茵的感觉实在和当初落差太大,一时间难以消化,究竟是她变了,还是凤梧变了?
谢锦茵按着唇角被他吻过的位置,心跳变得乱七八糟:“凤梧道君,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
荀殊也觉自己此番颇为孟浪,歉疚道:“抱歉,我只是想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在下的梦境。”
不过这件事上,别说荀殊,就连谢锦茵也觉得,本来死透了的凤梧道君如今这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是在做梦。
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人就这么站在她眼前,她只能接受凤梧道君他的确还活在世上这个事实。
见谢锦茵仍有些不自在,他带过了话题:“茵茵,你的全名是什么?”
“谢锦茵。”反正他总归是要知道的,谢锦茵干脆回答了他。
“谢锦茵。”荀殊将这三字含在口中,反复斟酌,“很好听的名字。”
“是,师尊为我取的名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谢锦茵的目光柔和下来,唇角也有了笑意,“她希望我如野草一般,寒风不能令我摧折,野火不能令我消亡,坚韧地活在世间每一寸土地之上。”
儿时她的襁褓里只有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谢字,她没有名字,大家都称呼她小谢。
是师尊为她取了名字。
锦茵,谢锦茵,是她的名字。
悬空的右手忽被什么力道牵过,谢锦茵余光看去,是凤梧牵住了她的手,修如梅骨的指节插进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紧扣,不留缝隙。
“你又要做什……”
“谢锦茵,我一直很想见你。”男子鸦青的睫羽垂下,眼底柔情缱绻,像是融融春风,像是春山苍苍,春水漾漾,那原本巍峨的冰雪,洗雨吹风,独独为她一人消融开,“只是忽然想告诉你。”
这种话,对于谢锦茵而言并无意义,她并不相信男人口中的情爱,真心也好假意也好,都不能令她有半点动容。
她实在是忍不住讥诮得笑出了声:“说这些好听话也没有用,在十八年前我就对你说得够清楚了,我对你没有真心,和你欢爱也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生得好看,只想玩玩。”
“我知道。”
谢锦茵眼里的嘲弄也几乎藏不住:“所以,不过是睡了你几天,我并不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明白么?凤梧道君。”
“我知道。”
他看向她的目光仍是温柔的,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三字。
分明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凤梧神色依然平静,令谢锦茵不由得想,他或许还对自己留有幻想,可若是知晓她和他的师长弟子那么多人都曾欢爱过,他还能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么?
他知道什么?明明根本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到底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将爱这一字说出口。
不过眼下,也没有时间供她分神再想这件事。
这条路,已走到了尽头。
荀殊停下脚步,谢锦茵跟着抬头,此地空旷,却没有多余的去路,四尊大理石石柱依次位列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石柱雕梁画栋有七丈之高,浮雕栩栩如生,灵鳌驼负其下,螭龙盘围其上。
一双赤金色的眼睛浮现在石柱周围的黑暗中。
轰隆隆——
瞬间,惊雷落下,响彻云霄,大雨倾盆而至。
云雾散去,千万道雷霆激绕在石柱上的龙身周围,被雷光映衬得青色鳞甲犹如琉璃一般,散发出七彩光芒。
四海龙君。
浑朴厚重的声音在半空中响了起来。
“太炁剑骨的传人啊,你为何来此?”
雨水淋湿了少女的发,豆大的水珠从她面颊滑落,她不疾不徐抬头,与龙君对上视线,没有半点露怯:“自然,是来取走我师尊的神格。”
“洛神有命,任何人不得擅取此间之物。”那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这回答倒是并不令她意外,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可以理解,却不代表她会乖乖遵守。
谢锦茵轻巧地勾了勾唇,缓缓抽出腰间慧寂剑,指尖掸去剑上雨水,长叹了一口气。
“那真可惜,看来我只能硬闯了。”
她要取走师尊的神格,不惜一切代价。
152.双修吗
荀殊眉心妖纹浮现,手中以灵力化出一把长剑,出手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谢锦茵反手挽过一个剑花的功夫,荀殊已冲在她前头,冰蓝色的长剑挥出,带起一阵霜花,剑锋气势汹汹,横扫而去。
青龙甩出尾巴来阻挡,坚硬的鳞片在撞上剑刃时蓦然出现出一道裂痕。
鳞片碎裂带来钻心的疼痛,青龙愤怒地朝荀殊咆哮嘶吼:“不过区区化蛟!”
面对青龙的愤怒,荀殊依然显得很沉静,经历过化妖的痛苦令他的心性更上一层,此刻凝视青龙的眼淡漠非常,像是看待一件死物。
谢锦茵乘机在四周寻找可有进入的通道,只是环顾一圈,并无它路。
唯有青龙身后,有一面画壁。
她只好抬头打量画壁,试图寻找线索。
上头以岩彩绘制出的,是上古时期洛神降世的画卷,画面依次是洛神诞生,来到尘世间,见众生受洪水侵扰,苦不堪言,洛神见之不忍,取出神格化作莲花以治弱水……谢锦茵一路看去,终于在最后,看到了些许她往日未曾从口口相传的神话里听闻到的故事。
最后一幅画,是在洛神陨落之后,她余下的莲花神座之上,出现了两位神子。
神子并未画有面容,只能从轮廓大致可以看出为一男一女。
师尊她与洛神……
谢锦茵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还需要一些具体的证据来证实。
不过眼下有件事可以确定,此处确实没有出路,看来只有除掉青龙,她才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她回过身,荀殊已和青龙厮打在一起。
荀殊的剑术丝毫不逊色当年,反而因他化妖,本就迅疾如风的剑术更添了几分诡谲。
谢锦茵看准时机加入战局,脚下御风,踩在龙身上飞快地奔跑,手中剑刃随着她的一路奔跑利落削开鳞甲,鳞片带着血落下,溅出的龙血滚烫,但溅射在肌肤上时却像一块极寒的冰,冻得谢锦茵瞬间麻了手腕。
青龙趁机卷扫龙尾,将她的身子打飞到一旁的石墙上。
身子被击飞数十丈,谢锦茵反应过来,猛地将剑扎入石壁中想要避免这一撞来的冲击,额头还是擦过陡峭的岩石,磕出一道血痕。
“嘶……”
额头钻心的疼痛令谢锦茵的视线模糊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但本能令她握紧了手中的慧寂剑,才勉强稳住了自己身形,激烈的撞击也牵动了她肩膀处的伤口,渗出的血泅红了白色的衣袖。
她强撑着一口气催动神魂中的太炁剑骨,深青色的瞳孔如翠石一般发光,敏锐捕捉到了青龙流露出的破绽。
“凤梧!”她嘶喊出声,鲜血顿时溢满了她的喉腔。
强忍身上的疼痛,她高举慧寂剑注入灵气,道道剑意随之出现在她周身,她知道胜负在此一举,不要命地将全身灵气注入慧寂剑中,尽可能的增加剑意的数量。
荀殊朝她望来,对视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二指在剑刃上施加灵气,朝着谢锦茵所在的方向挥出一剑。
二人的剑意碰撞到一起,迸射出火花,在这暴雨中,千万道剑光如流星降下,伴随着咻咻的声音,凌厉的剑意仿佛锐利的刃刺入青龙鳞片下柔软的血肉。
万箭穿心。
烟雾散去,暴雨也停了下来,青龙被十几道剑意死死钉在地上,吐出浑浊的喘息。
谢锦茵走上前冷冷看着,略做思索,拿剑抵着它问:“若我不杀你,可会继续阻拦我?”
青龙沉肃以回:“守护此地,是我职责所在,若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去到洛神大人的神格所在。”
言下之意,若要它让路,那便杀了它。
谢锦茵额头滴血,雨水混和血迹沿着她的侧脸滴落,她浑然不在意,唇角还挂着张扬的笑:“那抱歉了,我们虽无冤仇,但为了顺利拿到师尊的神格,我必须杀了你。”
青龙缓缓闭上浑浊的双目,长叹一声:“洛心还真是,教出了个,好弟子……”
听到洛心这个名字,谢锦茵一怔。
原来如此。
您真正的名字,是洛心。
但她并无犹豫,眸色冰冷如霜,将慧寂剑一点点送入青龙的心脏,直到它的心脏停止跳动。
干净利落,甚至可以说是狠辣。
她并非心善之人,杀的人不算多,但该动手时也绝不会手软。
随着青龙断气,结界崩塌,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震荡,地面被震裂出一道巨大的断层,其下深不见底,谢锦茵却能隐隐感觉到师尊留下的气息。
虽知道前路危机重重,但她不愿意放弃眼前的机会,立刻拉住凤梧的衣袖命令道:“是那里,快带我下去。”
荀殊抱起她跳入那道断层之中。
未久,便到了底。
四下昏暗不堪,一片晦暗中,只能看出是一处岩洞。
淡蓝色的妖力包裹在二人身边,照明了这一小方空间。
凤梧缓缓抱着她降下,见她没有动作,便也不放下,一直将她抱在怀里。
谢锦茵身子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唇色苍白,手臂被龙血冻得发僵,几乎快握不住剑,灵气将近枯竭,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冷,失温的结果,就连凤梧的怀抱都令她觉得温暖不已。
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是没有办法支撑到她拿到师尊的神格的。
她看着凤梧近在咫尺的面庞,忽然动了心念。
“双修吗?”她问凤梧。
153.只对你有欲望
鲜血沿着少女的手臂一路往下滴。
感受到她异常冰冷的体温,凤梧盘腿坐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又施了个术,在一旁的草垛燃了火取暖,便开始处理她肩膀上的伤势。
“你来之前便已受了伤?”
他撕开谢锦茵被血染红的衣袖,二指搭上她的手腕注入灵气,可惜她灵力损耗太多,现下这点灵力不过杯水车薪,只能勉强止住血,最后用细布为她暂时包扎上,简单处理了伤势。
额头的血也因为雨水晕开,血污几乎布满她半张脸。
荀殊细细用帕子擦去血痕,怕她疼痛,多一分气力都舍不得用,直到将血迹都擦干净,露出她原本清秀的面庞。
“为何要这样不管不顾,只为取到神格?”他柔声问。
凤梧清楚她素来自我,只在乎自己,也只爱自己,和她眼下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尽快取到神格的行为,实在矛盾。
谢锦茵自然不可能与他交心,只是冷漠回应道:“我自有我的打算,与你无关。”
知道她不愿与自己吐露真心,但来日方才,荀殊不急于这一时。
他颔首下来,缓缓凑近,眼见着要吻上谢锦茵的唇,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谢锦茵知晓他打算,立即用手挡住他的唇:“别做多余的事情。”
她要尽快恢复灵力。
“可你……”
不等对方的话说完,她撩起裙摆,朝着凤梧打开双腿,用眼神示意。
只道出了一字:“舔。”
火光明灭,光线勾勒出少女双腿白皙修匀的曲线,凤梧默然不语,已明白她的意思,如她所吩咐的,褪下她的小衣。
紧接着少女光洁的腿心暴露在他眼下,因还未动欲念,花蒂尚无充血呈淡粉色,像是还未绽开的花苞。
荀殊握住她柔软的大腿根,五指嵌进肌肤,俯身至她腿心去舔。
十八年前他被束缚住双眼,对她身体的记忆只停留在模糊的感官上,如今能亲眼所见,对他的定力更是考验。
只好先闭上眼,将她的大腿压至腰间,试着以唇舌轻触。
男子睫羽垂下,高挺的鼻梁压在雪阜,湿润的舌尖挑开蜜肉间的缝隙,以舌肉强硬撑开,不过上下舔砥了一会,便有爱液流出,他吞咽下这点爱液,将唇舌压得愈深。
舌头在蜜肉间翻搅戳刺,又将两片粉瓣含在口中吮吸,舌尖去挑动花核发出温吞的水声,刺激得谢锦茵大腿不停发抖。
他记得那时的一切,身体似乎也记得她的喜好,如何舔弄能更令她兴奋、更令她容易高潮,全都被他记得一清二楚。
若能带给她欢愉……矜持也好,自尊也好,只要在她面前,这些东西都变得无足轻重。
阴阜严丝合缝压在他唇上,如触电般高昂的快意令少女脚趾蜷缩,覆顶的高潮瞬间降临,她欢愉又失控地叫出声:“啊……凤梧……泄了……要泄了啊!”
爱液如失禁般大股大股泄了出来。
刚刚高潮过的身体十分敏感,在他的舔砥下爱液也越流越多,直到湿润到已沿着荀殊的唇角往下滴淌,他才微微撤开身,柔声问:“可以了吗?”
朦胧的春意晕开在少女潋滟的眸里,她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凤梧将她身子平放下,抽开腰带的动作略有些拘谨,勃涨的阳物弹了出来,贴在雪阜下的细缝间。
指头撑开细缝,露出少女嫣红的蕊心,穴肉湿润却还是太过窄小,他略微用了一分力道,二指压实,令那穴口撑得更开,可以隐隐窥见甬道内里凹凸不平的蜜肉。
穴口被指扩开,腿心间细微的凉意令谢锦茵从唇中溢出细细的嗫嚅声:“呜……”
荀殊连忙问她:“可有不适?”
谢锦茵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冷……”
凤梧俯身下来,身子与她贴得更紧,粗长挺翘的阳具贴上来时,谢锦茵察觉到那处灼烫的热意,唇角弯了弯:
“还好你这种地方不是冰的……”
凤梧提着她的腿窝,抵上阳具,冠首压在穴缝前蹭了几下,沾湿了些,身子往前送。
穴口被一点点撑开,异物入体,谢锦茵用手抵着他胸口,难耐地扬颈喘息。
阳具一点点被吞纳进入,只插进来一部分,却能感觉到谢锦茵不大适应,荀殊的动作便停下了。
阳具进入的部分被蜜穴箍搅,进退不得,快意却不断累加,他无法形容这种曼妙的感觉,但妖物的本能却都在此刻暴露出来,眉心妖纹现显,瞳色更是变成了带紫的幽蓝。
妖化后他愈加难以控制身体本能的反应,就连充血的阳具都不受控制地涨大了几分。
他压抑着冲动,盯着少女如珍珠般莹白的耳垂,有些出神的问:“……可还好?”
粗大的阳具才入了一半就撑得谢锦茵小腹痉挛,连连吸气时腹下都能现出隐隐的形状。
她涨得难受,推了推荀殊胸口。
“等等,先别都插进来。”
荀殊眸底情动万分,身体却不动,单手撑在她身侧,薄唇抿成一线,就这么隐忍着。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谢锦茵的心跳也不自在起来。
她避开他的眼,伸手轻拂过他鬓旁坠下的发,状似无意问:“你这十几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吗?”
想到她当年临走时不过小小与他开了个玩笑,他竟还真就当真了,那装满匣屉的白色瓷瓶,以及从玄祉口中得到的答案,无不令她感到惊愕。
最初得知凤梧的死讯,她心中也并无太多悲恸,不过死了个无关之人,甚至就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为他所流。
她的心注定如刀剑般冷硬,不会为任何人的情爱所消融。
可如今见凤梧活着回来,她竟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对他抱有的心情。
不知道该如何和凤梧提起她知道那些药的事情,又只能含糊地问:“你当真觉得这样值得吗?”
明知她永远无法回应他一腔真心,却仍一厢情愿跟随在她身后,这样真的值得吗?
凤梧不知为何她竟会有这样的困惑。
华光覆在他身上,他垂眸朝她看来,比起当年初见时满漫天浅桃秾李更为浓烈。
他的眼与那时不同。
那时淡薄无物的眼,此时却倒映出她的模样,如深潭幽邃沉寂,可叁千尺下,又是如烈火般翻涌而出的情愫。
他能感觉到她想要说什么,注视着她,启唇缓缓道:
“可谢锦茵,在这世间,我只对你有欲望。”
154.情不知所起
他先退出身去,冠首随着动作剐蹭细腻绵软的内壁,最后卡在穴口处,然后沉下腰又一口气挺身,性器挤开层层蜜软的褶皱,直抵上宫喉。
茎身严丝合缝贴着甬道厮磨,冠首则贴着娇嫩的宫壁顶撞,他缓慢地动着,健瘦的腰身却极为有力,次次顶弄到花径深处,令敏感的蕊心溢出汁水来。
谢锦茵的手臂受了伤,不便用力,只能用腿夹在对方腰身来支撑这个体位。
凤梧覆在她身上,长影落下,挡住大片光,神色隐忍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欢愉。
她的神智似乎也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分明二人已做着世间男女最亲密之事,却难以对他生出一丝名为爱意的情愫。
耳鬓厮磨间,谢锦茵唇擦过他肩膀时,蓦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好冰。”免不了小声抱怨了一句。
“抱歉,令你不适了吗?”荀殊立即回应道。
他的肩膀方才也溅到了龙血,皮肉被冻伤,体温本就低于常人,此处皮肉更是冻得像块坚冰。
若不是这样感觉到,她甚至察觉不到凤梧也受伤了,但他似乎并未流露出什么痛苦的神色,就好像已经习惯这一切。
但深切而浓重的爱意,即便没有开口言说,谢锦茵也能知晓。
“为何爱我?”她把脸埋在荀殊肩膀,问出了就连自己也未曾预料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就连凤梧自己也难以回答。
这十八年间,他也一直回忆起当年之事,寻找能够说服自己,为何这般彻骨地爱着她的缘由。
但他一无所获,唯有爱意随着时间增长而愈加浓烈。
最后,他只是叹息一声:“茵茵,情爱一事,难以深究缘由。我曾经在书中看到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错落的火光映进他眼底,像是破碎的琼华,如星如月般柔和,荡漾开半泓柔情,低哑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情欲。
“谢锦茵,我对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动之时,他想吻她的唇,想到她先前的抗拒,也只能忍了下来。
“你在意我爱你,这样就足够了。”像是说与她听,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托住少女柔软的大腿,他试着加快了挺动的速度,深入胞宫的冠棱不断剐蹭在娇嫩的内壁上,蜜穴不断收缩,紧致得荀殊倒抽一口冷气。
抽出的茎身与她的手腕一般粗细,将穴口边缘的肉膜极为勉强撑开,爱液在抽插间全然捣成细沫,沿着腿缝下流。
“啊啊,太快了,你、你还没好吗?”声音里含着泣音,频频高潮令谢锦茵有些受不住了。
凤梧无法立刻回答她。
身体的亢奋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强烈,令他几乎是要溺毙于这强烈的快感中。
虽以隐隐有了射意,却还未强烈到能够结束这场情事的程度,他只能吻她的脸颊,低哄道:“……抱歉,可能还要一会。”
眼下拥抱着的一切的都仿佛梦境。
新生的妖骨曾贯穿他的脊髓,扎透他的内脏,胸腔中的血肉被碎裂的骨刺搅烂,每一次生长他都痛得跪俯在地,身体一阵阵发着冷汗,就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
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就是再次见到她。
如今他心愿了结,就连那份痛楚于他而言,都是为了能够与她再次相遇,上天给予他的恩赐。
凤梧垂下的发擦过她的面颊,痒意略过肌肤,她不敢看那双幽蓝的眼瞳,只能紧闭双目,强忍喘息。
和小瑾相似的面容,给她的感觉却又全然不同,想起先前缠绵悱恻的梦境,绯意从两靥晕到耳根,她细声催促他:“你快些。”
右手顺势搂上凤梧的脖颈,动作越来越剧烈,再也压抑不住喘息:“嗯……凤梧……”
“茵茵。”
荀殊闭上眼,想要如她所愿尽快结束这一切。
随着男子腹部分明的肌肉绷得越来越紧,身体不断被贯穿,快感随着积累愈加频密,胞宫剧烈抽搐紧缩,阳精抵着穴心灌了进来,热烫非常。
这十八年他不间断的服用压制欲望的药物,从未主动纾解过欲望,这一射,自然射了许多。
他垂下眼睑,将阳具一口气抽出来,抽出时滑腻触感又令他心猿意马。两片蜜肉贴着茎身外翻,黏糊糊的精液都溢了出来。
不仅稚幼的宫腔被灌满,就连他抽出身时,花径都满是糜白的精液,聆口处射出大股浓精喷溅在雪阜上,却似乎还没停止的势头,直至浊白多得流满少女腰身下垫的外裳,射意才渐渐息止了下去。
阳物色泽浅淡,此时沉甸甸的半垂在他腿间,长度却依旧看起来十分可观,甚至隐隐还有再次硬挺的趋势。
荀殊自己不该再继续,抵着她的额头,眉头微微蹙起,粗重地喘息道:“抱歉,没想到竟会这般失态,我许久未做了。”
上一次,还是十八年以前,与她在那暗室之中。
他的所有初次都与她有关,分明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对他来说却好似昨天。
万幸,万幸,他与她再次相遇了。
谢锦茵没往身下看,自然不知道凤梧口中的失态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觉得腿间黏黏糊糊,小腹也涨得不行,稍许动了身子,便感觉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沿着腿心流下来。
“好涨……”小腹像是被塞满了什么东西撑得有些难受,她搂着对方的脖颈小口喘息,令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幸而灵气总算恢复了一些,身子也没有那么冷了,但她还想再休息一会,立刻使唤荀殊道:“你抱我起来。”
二人衣物都未怎么褪去,荀殊简单整理了下衣物就将她抱在怀里。
刚抱起她,黏腻的爱液还在腿心往下流,滴落在地上时发出黏黏哒哒的声音。
谢锦茵倒是感觉到了,垂眸云淡风轻睨了眼,等着荀殊施术清理干净这滩狼藉。
荀殊却难有她这般从容。
虽是未说什么,但本清冷的眉眼间,瞬间像是晕开了胭脂。
他立刻施了个避水决为她稍作清理,又拿了一件外裳为她披上,抱着她往前走去。
155.洛心
体力恢复了一些,谢锦茵便从凤梧怀里钻了出来,她双脚沾地,看着这条隧道的尽头。
四下广袤无垠,萤火虫在空中飞舞,巨大的湖泽仿佛一面圆镜,倒映出碧空如练。
她能隐隐感觉到,湖的彼岸,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
腰间的慧寂剑似乎也有所感应,剑身轻震,不断响起清脆的剑鸣声。
追寻着那道呼唤,谢锦茵一脚踩进池水里,荀殊刚要跟上,却被谢锦茵叫住。
“你留在这里,之后的路,我要自己一个人走。”
她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温柔,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是我与师尊的约定。”
神格就在前头,这之后的路,她要一个人走。
荀殊虽是担忧,但知晓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做阻拦,就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
池水并不深,甚至并不寒冷。
她涉足在水面上,像是踩在叁月融融暖春的风中,澄澈的湖面反射出泠泠波光,看上去比天空本身更为湛蓝。
她想起这些年跋山涉水走来的年岁,为寻找与她有关的痕迹走过的道路,她从未有一瞬是后悔的。
谢锦茵涉过湖水,爬上湖中央的小岛时,已浑身湿漉漉,刚要站起身,头顶却忽然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
“洛心,你认为神为何存在?”
她困惑地抬起头。
面前的女人面容柔美,眉心一点朱砂痣,是有如神佛般的慈悲之像,淡淡的光晕围绕着她,令谢锦茵无法看清她具体的五官。
紧接着她环顾四周,却已不是她先前所在。
四周纯白一片,烟波浩渺,犹如白玉雕琢而成的仙宫,脚下是十六瓣莲花座,而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变小,甚至连双唇都不受自己控制,回答起对方的问题。
“我不知道。”
她将手按向自己的胸口,胸口之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跳在不断回应,那一颗心如同凡人一般,正在鲜活地跳动。
“我们与他们拥有一样的肉体和灵魂,我们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神和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去弄明白这件事。”
她看向水面倒映出的少女面庞,那温柔清秀的眉目再熟悉不过,却并不属于自己,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这是,师尊的记忆。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洛神。
苏心珞,她的师尊,就是洛心。
身后传来隐隐传来脚步声,谢锦茵回过头,就看见一位与她面容肖似的少年。
准确的说,是与洛心肖似。
只是他的眉眼看起来没有师尊那般慈爱温和,甚至可以说有几分不近人情。
或许是出于直觉,在他的身上,谢锦茵感受不到任何作为人的感情。
那少年瞥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匆匆经过她身边伏跪于洛神面前,却是一副虔诚模样。
冷漠却又虔诚,矛盾的两个词语在他身上却又极为融洽。
谢锦茵看着洛神伸出手,抚摸他的头顶,语重心长道:“你们的身上都有我留下的神格,但待我消亡之后,你们之中唯有一人,才可以成为洛神。”
画面一瞬而过,她的神魂瞬间被无形但巨大的力道从师尊的肉体中抽离开,只能悬浮于半空中。
眼前的场景也再次变换。
156.母亲
雾在山色浅黛间缓缓流动,大雪卷扫而来,及目之处是皑皑白雪,时浅时淡。
圣洁的雪山之下,一男一女皆身着白衣,赤足站立在雪中,相对而立。
“走下圣山,你就不再是神子。”男子冰冷的声音在空旷中响了起来,“洛心,不要怜悯凡人,他们所尝恶果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种下的恶因。”
他眸光一凝,看着眼前与他面容肖似的女子,眉宇间流露出鄙夷憎恶之色:
“而你……抛弃神格妄想能够普度众生!实在愚蠢!”
“凡人丑陋愚昧贪婪,他们带给自身的苦难无穷无尽,你凭什么救他们!你拿什么救他们!”
“洛灵,我与你不同。”男子的一番训斥,却动摇不了洛心,她缓缓抬头冷静地反驳对方,“我不是作为神而存活,也不是作为人而活,我作为我自己而活。”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压低:“是你给我下的毒?”
洛灵并没有隐瞒的打算,毫不犹豫承认下来:“是,你若一意孤行,只是自寻死路。若你选择留下来,我自会为你解毒。”
证实了心中答案,洛心朝他讥诮地勾了勾唇:“凡人丑恶,神便美好么?若存一己之私,神也好,凡人也好,不都是一样丑陋的?”
“神佛度化众生却不苛求众生,他们早知人心之恶,也早知人心之善,度与不度,一念之间。”
擦去唇角血迹,她以慧寂剑强撑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我知道此毒无解,洛灵,你休想骗我。”
男子闻言抿唇一笑。
那与她相似的,温柔而慈悲的眉目,此刻却阴恻恻得骇人。
“确实无解,但是你若不执意救世,兴许可以多活几年……你的肉身会死,但你的神格会仍然存在,神不会真正死去,而凡人会。”
他朝洛心张开双臂,想要看她如他所希望的,低头雌伏于自己面前。
“选择吧,洛心,你是继续做神明,还是奢望着凭借这般残破的躯体去救那些自食恶果的凡人。”
洛心绝不会低头。
从她决心抛却神格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冷冷回讽:“我不会按照你设想而活,从今以后,洛心也不再是我的名字。”
她站直了身体,如同她一身清正的魂格绝不会满天风雪摧折。
“洛神不希望看到你我二人争斗,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总有一日,你定会悔恨你如今所做之事,即便我抛弃神格,即便你拥有神格,但洛灵你这种货色——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洛神!”
随着她毫无犹豫地转身离开,神格也一点一点从她体内剥离。
女子踩在雪地上的赤足被冰雪冻得通红,呼吸也瞬间化作白茫茫的水汽,鬓角迅速催生出白发,毒已在她体内发作,她开始迅速苍老。
她真实感受到了作为人的苦痛。
分明她应该因为此时的痛苦而面容扭曲,但她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因为,她看到了圣山之外。
她看到那城中熙熙攘攘的街市。
她看到爆竹喧闹,丝篁鼎沸,男男女女,稚童翁媪往来,诸店皆酿卖新酒,重新结络门面彩楼花头,画竿醉仙锦旆,市人争饮。
她看到天地间,芸芸众生碌碌奔走在这红尘里。
她也如她所爱着的众生一般,鲜活地活在这世上。
她不后悔。
从不后悔。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茵茵,你已知晓了一切,别再往前走了。”
这道声音,一如谢锦茵记忆中的那样慈爱。
“我自愿抛弃神格,以凡人之躯入世,即便你取走神格,将我复活,也并非我本愿,所以,到此为止就已足够,别再往前。”
“茵茵,我的孩子,到此为止吧。”
身后的女子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怀抱熟悉而温暖,正如她无数次期望过的一样,在世间不断地奔走追寻,只是为了再次回到的怀抱。
谢锦茵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将手按在慧寂剑的剑柄上。
过去她曾无数次地想象有关师尊的过去,也在隐约之间有所猜测,而事实,却远超乎她的预料。
“您还真是,与我一点都不相似啊。”
她不由得自嘲地勾起了唇角。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利己自私,只为自己而活,做的每一桩、每一件事都只对自己有利,并不在意旁人是否因此受到伤害,她只需要自己活得好、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师尊她却不一样。
洛神的继承人,却为渡众生苦厄而抛却神格,舍弃长生,日日承受着毒发的煎熬行走于世间。
为什么不能活得再自私一些?
这样自私自利的世人根本不值得您去拯救,人心之恶无穷无尽,你能救一人,救十人百人,却救不了千千万万人。
若是我,这天底下千千万万人与我有何干系?
我只想救您一人。
不过短短一瞬,她却觉得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觉得不能再犹豫,拔出了慧寂剑,出剑的动作毫无迟疑,剑刃贯穿面前之人的血肉时,她却已泪流满面。
她想要再次见到她。
这份心意是无法作伪的。
所以这十几年来她不断寻找,宁可痛苦地继续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也不愿意活在眼下这短暂而美好的梦境里。
“可你,不是我的师尊。”
强忍着泣音,尽可能地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她无法具体地描述这种情感,因为她与师尊的感情早已超越了血脉的羁绊,无法用言语言说。
但她知道师尊明白她的心意。
对着面前苏心珞的幻影,她哽咽道:“她知晓我的一切,知晓我在心愿达成之前绝不罢休,她知晓我决心已定,便不会再不会阻拦我……你不是我真正的师尊,她还在等着我。”
“苏心珞也好,洛心也好,她是我的师尊,是我在这世间的第二位母亲,而一位母亲,若是真正了解她孩子的决心……”
“她是绝不会阻拦的啊——”
那么多生死关头都没能令她动摇过,但挥出这一剑,却好像已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她在师尊的墓前立下过誓言,大仇得报前不会再哭泣,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种时候落泪。
强忍泣声,呼吸也因此变得艰难而刺激,上气不接下气,作呕的冲动在喉管与腹中翻搅,令她痛苦得跪坐在地不停干呕。
我该怎样才能救您?
我该怎么做才能令您活过来?
她悲痛万分,却唯有一件事她是明白的。
师尊仁慈,故而不杀那人。
但她可以。
她记住了那个男人的模样,她会杀了那个男人,替师尊报仇。
157.我和你的孩子
谢锦茵红着眼眶,看着苏心珞的幻影面含微笑,化作光芒消失,握住剑柄的手不停颤抖,神情里却未流露半点动摇之色。
她清楚,这是神格为了迷惑她而造出的幻象,她要的是真实的答案,而并非沉沦于眼前片刻的温暖幻境。
身旁的慧寂剑忽而震动起来。
谢锦茵伸手想要安抚它的瞬间,它却不受控制一跃而起,飞向半空中,以剑身击穿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屏障碎裂之后,化作千万点光尘,星芒四处散落,天地飘雪,千万道光丝凝聚在一起,最后凝聚成一个光球,落在她手中。
师尊的神格。
所寻求之物就在眼前,令她有种恍然如梦之感,谢锦茵颤抖着接过,掌心中,是一片小小的雪花。
“——你看,爱是雪啊。世间小爱是绵绵细雪,世间大爱是漫天大雪,若他爱你,便情愿落在你掌心,为你消融。”
若她爱你,便情愿为你消融。
师尊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
而她也早已明白的。
世间之爱,又岂止男女之爱,双亲之爱,亲友之爱,友谊之爱,知己之爱……
她已得到过,世间最珍贵最无私之爱。
五指并拢,她握着那片雪花按在心口,雪花冰凉,却似乎能感受到她存在过的气息,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还未有时间令她感伤,瞬间地动山摇,无数碎石从她头顶落下砸在地上,卷起碎尘,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谢锦茵将苏心珞的神格紧紧护在掌心,抽出慧寂剑想要劈开一条路,慧寂剑却变得黯淡无光,她注入灵气也于事无补,仿佛已经彻底损毁。
现下没有时间深究慧寂剑为何如此,她屏息凝神,打算用汇聚灵气御风而走。
危急关头,耳畔响起了荀殊的呼唤声。
“茵茵!”
还未等她御风而起,腰身被男子手臂的力道束箍住,紧接着谢锦茵便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悬空而起。
凤梧将她单手抱在怀中,极为担心,像是对待珍视的失而复得之物。
虽然她方才能凭自己的本事逃脱,但凤梧帮了忙,她还是道了一声:“多谢。”
男子眉目低垂,清湛的眼眸犹如雪融于春江。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轻道。
一道巨大的豁口自谢锦茵方才落足之地往四周延伸,碎石不断落下,浮岛也逐渐碎裂,原本古朴的洛神古城在撞击中化作废墟。
凤梧没有回头,怀中抱着她,脚下御风而起,便往头顶上方的空旷之处飞速前行。
剑骨凭借本能流转,天穹之上,巨大的屏障拦住了二人。
但这并不能阻挡谢锦茵。
她抬手结印,化出几道剑意,以千钧之力打碎那道屏障。
二人打破结界而出,又出现在她来时的水面之上。
“好了,将我放下来吧。”见已安全,谢锦茵便对荀殊吩咐道。
荀殊刚将她放下,就感受到身后传来尖锐刺骨的寒意。
侧目回身时,只看到一片冷光掠过。
剑刃停悬在半空中,离荀殊的喉结只有半指之距,而他正二指捏着剑尖,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拦下了这一剑。
再迟一分,再迟一分,此剑便能砍下他的头颅。
这是带着赤裸裸杀意的一剑,虽不知缘由,但荀殊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想将他置于死地。
他蹙着眉看去,却在看见那张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庞时微微一怔,少年的眉眼也几乎和他如出一辙,瞳色却是和她一般的湛青色。
为何会这般相似?
“你……”他的唇动了动,说不出多余的字。
谢瑾站在几尺之外,单手执剑,脚下是无数铠甲残骸,谢锦茵看了一眼便明白,看来他很出色的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事情。
看着悬置在空中的乌铁剑,谢锦茵伸手,轻轻以指尖拨过,柔声问他:“小瑾,为何动手?”
她也是剑修,自然清楚,小瑾这一剑是存了杀心的。
谢瑾缓缓抽回剑,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只是冷冷道:“他是妖,我怕他伤到你。”
气氛像是寒冬凝结成的冰霜,三人都再无言语,谢锦茵看向荀殊,而荀殊也恰好低垂下眉眼,虽是未开口问什么,但眼神却在希冀着谢锦茵给他一个答案。
事情最终还是发展到这一步。
知道当下瞒不住了,谢锦茵便干脆道:“他是……我和你的孩子。”
似乎是因为太过错愕,荀殊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动了动唇,重复着那二字:“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孩子?
素来从容的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惘然和惊诧。
即便这十八年来他一直惦念和眷恋着她,与她有一个孩子,这也是他从未肖想过之事。
倒不如说,女子生育是谓痛苦之事,仅仅是为了满足男子留存血脉的私欲,而要让女子经历这种事,已实在令人觉得恶心作呕。
他爱着她,爱的是她的本身,所以他不希望茵茵经历这种痛苦。
但他仍然免不了为与她有一个血脉相连的骨肉而欣喜,因为,这是她和他的孩子。
是他和她在如风一吹就散去的游雾般的关系里,唯一真切的事物。
这个消息实在是来得过于突然,这么一算,她这些年在外,带着她和他的孩子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而他身为孩子的父亲又在做着什么?
只是这样一想,荀殊便顿觉愧怍。
“若是我早知道……”他喃喃低语,眼神中是难掩的愧疚。
谢瑾的杀意仍未消退,看着面前男人看向母亲时充满爱意的眼神,他只感觉到作呕与反感。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隔开二人,对荀殊视而不见,只注视谢锦茵:“母亲,我们回去吧。”
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然而然地牵上了谢锦茵的。
这般亲昵的举止,落在荀殊眼中有几分说不出的违和,但他生平第一次为人父,自然也不知晓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
谢锦茵知晓现下小瑾的心情自然也十分复杂,她没有抽开手,而是默许他的行为。
掌心的温暖与柔软令少年的心中不免有一分隐隐的欢喜,不自觉握得更紧了些。
比起眼下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人,母亲更在乎他的情绪,这就足够了。
面对眼前分明是亲父子,却更胜仇人的两个男人,她顿觉一阵无力,只好道:“事情说来复杂,总之……我要返回玄夜,你有什么打算?”
“你在哪,我就在哪。”荀殊回答。
二人相牵的手刺激着荀殊的神经,明知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荀殊仍是对面前俊美的少年生出了名为“碍眼”的情绪。
只是他并未流露出来,自己才刚和茵茵重逢,不能做多余的事情惹她不快。
谢锦茵自然明白当下是什么境况。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伤脑筋,她可不想掺和进去男人间弯弯绕绕的心思,徒添烦恼。
神格既已在手,那么复活师尊之事,就迫在眉睫。
不过具体的方法,或许只有三百年就已与师尊萍水相逢的李长源知晓了。
师尊她,早就明白自己会为她做到这一步么?
她现在仍不明白,但她终究会找到答案。
158.碍眼
碍眼。
仍是觉得碍眼。
荀殊无法准确地以言辞形容自己当下的心境,但不悦几乎占据了他如今所有的心绪。
一路上,谢瑾走在她身侧,让他几乎没有插足二人之间的余地。
他本能地感觉到少年对他的反感和抵触。
从头至尾,他没有看过身为父亲的自己,哪怕一眼。
二人虽是血亲,但先前从未相处过,碍于立场,他如今也不能对茵茵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悦。
但幸而那份令他觉得碍眼的亲昵并没有持续太久,眼见着便要到达目的地,谢锦茵将手从谢瑾掌心抽了出来。
觉察到掌心的温度消散去,谢瑾虽觉有几分失落,但知晓对于母亲而言,自己远比这个男人重要,已经足够令他欣慰。
随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紧要事,谢锦茵立刻转过身对荀殊嘱咐道:
“对了,小瑾是我的孩子这一事,我并未与旁人开诚布公。如今我和他二人在宗门中以姐弟相称,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
凤梧虽不知她为何隐瞒,却还是立即答应下来:“好。”
谢锦茵的话还没说完,听他答应下来,便又提醒道:“但,小瑾是你的孩子这件事,如今宗门上下都已经知晓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名义上,你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而我,是他的父亲。”
“是。”谢锦茵点了点头。
荀殊的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
二人的辈分瞬间差了一截,他倒也并非急于公开和茵茵的关系,可若是按她所说,默许了这种关系,往后二人真实的身份又怎么该告知同门与师长?
似乎是注意到了荀殊的犹豫,谢锦茵试探地问:“怎么,你不愿意吗?”
其实她多少清楚,这个提议对凤梧有些不公平,可是她不打算公开她和小瑾真正的关系,自然也不想因为和凤梧的关系束手束脚。
为和这几个男人的关系浪费自己的时间,不值得。
更何况,除了凤梧是她孩子的生父这一点,她不觉得她和凤梧还有什么关系。
这十八年来凤梧的感情,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她可从未答应过会给予他什么回应。
少女湛青色的眼眸像是琉璃色的宝石。
宝石美丽、动人且珍贵,却也冰冷。
他未曾尝过情爱,却也知晓动情的眼神,看待意中人的眼神。
凤梧很想问问她,对他没有丝毫动容吗,她的心,有没有曾在某一瞬装下他?哪怕一瞬就好,一瞬就好,他愿意为了那一瞬间粉身碎骨。
话语哽在喉中,他却不敢开口问她,虽与他接触不多,但他隐隐感觉到茵茵的心,难以装下任何事物。
他清楚那个答案,更害怕面对那个答案。
但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只要能够留在她身边,其他的事情……暂时不必考虑。
“好。”思量片刻,凤梧还是答应下来。
听到他答应下来,谢锦茵这才觉释然,眼下她忙着自己的事情,可不想抽出时间处理和这些男人的纠葛。
不过以示安抚,她还是抬手以指腹轻抚他的脸颊:“幸而,你还活着。”
虽说她并不喜欢荀殊,但眼下见他安然无恙,心中的负罪感便少了许多。
荀殊的手掌按在她手背之上,感受她掌心的温热,喃喃自语道:“幸好,我还活着。”
返回玄夜之前,谢锦茵将凤梧一事通过玉牌简单传讯了李长源,毕竟曾经清正无双的凤梧道君,如今却化作了妖身。
谢锦茵虽不介意,却不知道玄夜宗上下持有何种看法。
消息刚传出不久,玉牌便很快得到对面回应,发出柔和的光芒,李长源沉淡如水的音色响了起来:“我已来到洛神古城,待你回营地,与凤梧一道来见我。”
来得这么快,倒像是早有所预料一般。
谢锦茵捏着玉牌,虽然心中暗忖,但还是加快步伐,返回了来时的大漠。
似乎是因先前祸妖一事,大多数弟子都已撤离营地,所以凤梧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三人刚至营帐,谢锦茵便见到花珏掀起帘子,正从帐篷里出来。
“荀师兄?”见到凤梧他虽有些诧异,却也似乎有所预料,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掌门就在里头,你们进去吧。”
“好。”荀殊挑起帘子进门,谢锦茵则跟在他身后。
谢瑾提步想要跟上,男人红色的大袖却映入眼帘。
是花珏拦下了他。
“谢师侄,劳烦你留步。”他唇角微微勾起,虽不过浅浅一笑却风情万种,可谢瑾却视若无物,他知晓眼前男人和母亲的关系,只觉得碍眼。
不过是母亲的床伴之一,一条用完就可以丢的公狗罢了。
谢瑾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老道的花珏看出了少年眼底的讥诮,却也不生气,反倒激起了他的兴味,好奇谢锦茵平时到底是如何教导他的,于是提议道:“看你在这干等着似乎也不好受,要不要和师叔我去练练剑?”
159.无怨无悔
帘帐后,李长源正坐在棋案前。
他方才正在与花珏下棋,半张棋局已经落子,但他手中仍夹着一枚黑子。
啪嗒——
清脆的声响落下,那枚黑子落在棋盘之前。
谢锦茵扫了棋局一眼,单刀直入道:“李长源,告诉我,如何复活她。”
李长源闻声看向她,清澹的眉眼犹如无声的泉流浅淡平和,俨然一副慈爱的长辈模样。
“你此行受了许多伤。”李长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待你伤好,我会告诉你。”
谢锦茵却不耐烦:“你知道我没那么多耐心。”
“即便你不需要休息,慧寂剑也需要。”李长源动了动手,谢锦茵腰间所佩的慧寂剑便朝他飞去。
他接过剑,以神识扫视一番,又对谢锦茵道:“此剑剑魄油尽灯枯,你若继续使用,它将会彻底损毁……还有太炁剑骨,若你屡次三番这般滥用,你的神识也定然会承受不了它的反噬。”
男子的声音愈加沉肃:“你若真想复活苏心珞,在此之前,先保重你自己。”
慧寂剑又从他手中飞回道谢锦茵身边,紧接着,李长源看向荀殊,神色微变。
“凤梧,既活着,为何不回玄夜?”
荀殊略提衣摆,朝着李长源双膝跪下:“弟子贪生怕死,为苟活于世,违背宗门训诫沦至妖身,愧对玄夜。”
李长源神色淡淡,若对谢锦茵时还能尚且看出几分温柔,如今面对凤梧,却有种透进骨髓的冷意。
“既知愧对,又为何回来?”他问凤梧,目光未落在他身上,分明是如水般静若平和之人,此刻身上的气势却如刺骨的寒芒般令人喘不过气。
谢锦茵察觉到气氛不对,但并不想插手凤梧与玄夜的恩怨,便提出告辞。
李长源并不阻拦,放任她离开。
待她离开,营帐中气氛更是冷峭。
凤梧没有回答方才的问题。
但是李长源不难猜到他心中所想,因为梅无雪曾为他下过谶言。
而他如今所行恰好正印证了那份谶言。
良久,李长源才道:“明知情爱是苦楚,你仍要执意如此吗?”
荀殊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回答却毫不犹豫:“弟子,无怨无悔。”
“哪怕再死一次?”李长源问。
“是。”
只回答了一字,却已是答案。
*
谢锦茵在外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当下帐中二人说了什么。
当——当当——
铁器碰撞的铿锵声吸引了谢锦茵,她循着声看去,眼前便晃一道精妙的剑招。
是花珏和谢瑾二人正有来有往,切磋剑术,不过谢锦茵倒是可以看出,花珏留了手,并没有用全力。
恶趣味。
谢锦茵却在心中暗道。
剑招里可以看出花珏的恶趣味,他在试探小瑾的实力,招招留守,游刃有余,恰到好处地暴露出弱点,引小瑾步步紧跟。
不过小瑾是她的孩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面前这位师叔的试探,正将计就计,一招一式间寻找着花珏真正的破绽。
虽是有所预料,但面前少年的实力还是有些出乎了花珏的意料,骨龄不过十六岁,却已有这般超然的剑境,实在是后生可畏。
“小瑾。”
谢锦茵出声唤他。
这么一唤,面前的两个男人都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剑。
谢瑾更是招呼都不打,直接收了剑,走到谢锦茵身边。
“我和小瑾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打扰花师叔了。”谢锦茵微微颔首。
“自然,师侄轻便。”花珏似笑非笑朝她看来,“你的伤势还需要处理,我的营帐你尽管使用。”
“那多谢花师叔了。”
谢锦茵不与他客气,转身便进了花珏的营帐。
营帐中已备好热汤,衣服一件又一件从谢锦茵身上落下,谢瑾只盯着地面,不敢多看一眼。
眼前的画面令他如坐针毡,忍不住道:“我在此多有不便,就到屏风后头等母亲吧。”
“你留在这里,有些事情需要你做。”
谢锦茵叫住他时,一身衣物已褪得干净,只剩下一件里裙勉强遮了胸口和大腿根,身上无数新生的伤口,肩头处的血肉更是被削去了一块,只是刚才结了痂。
“替我拿身干净的衣裳来,还有,一会帮我上药。”
得了吩咐,谢瑾这时候才敢看向谢锦茵。
背上诸多伤口,无不令谢瑾触目惊心。
他不免自责道:“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母亲,害得母亲受这么重的伤。”
“让你留在这,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谢锦茵泡进热水里,洗干净一身血瘀,肩膀沾水时的刺痛令她倒吸一口气,“过来,帮我将背上的血垢清理干净。”
谢瑾闻言上前,指腹刚触到她肌肤时,谢锦茵却忽而转身,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身。
少年的腰身健瘦,胸膛宽阔而温暖,身上好闻的气息令谢锦茵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些,把脸埋在他怀里。
水汽氤氲,连带着少女清秀的眼眉都好似镜花水月的朦胧错觉。
怀中拥着她柔软的躯体,而那份柔软也仿佛一道撞上他的心房。
谢瑾的心跳也在这瞬间不由自主地加快。
惊诧,错愕,诸如此类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心房,若不是梦境,他实在不敢想象,母亲竟会这样拥抱着他。
但这并非梦境。
她只是有些疲倦了。
“好累。”谢锦茵闭上眼,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般毫无设防,全然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小瑾,我总以为自己已活得足够自我又自在,却不知道为何,仍会觉得疲倦。”
她为师尊的过往几乎是未曾停歇地寻找了十八年,但在了解到她的过去以后,她才真正地感觉到了疲倦。
愈了解师尊,她便愈觉得愧疚与悔恨,愈觉得自己渺小无力,她以为自己能够一往无前地奔赴向所寻求的真相,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般的那样可以全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小瑾待在她身边十八年,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她如今唯一可以倾诉之人。
160.她的东西
谢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抚她,只是他一直清楚,母亲并非心冷如刀之人。她温柔、善良,同时坚韧勇敢,为至亲至爱之人可以抛弃一切。
儿时他曾也以为,母亲冷漠不近人情,他一边渴望着母亲的爱意,一边又悲伤于她拥有着世间最薄凉的心,连一点点爱意都吝啬于施舍自己。
可她的心只是藏在冰中,待这块冰消融,她的心是那样鲜活,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感受到它的跳动。
他并不在乎,在这个消融的过程中究竟受到多少伤害,也不在乎她的身边到底围绕着多少男人。
反正到最后,他一定是最终留在她身边的那一个。
谢瑾停在身侧僵硬的手终于有了动作。
手掌沿着她的腰线缓缓上移,抚在她被水濡湿的发间,更加紧密地与她相拥,心中无比地希望此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母亲,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您身边。”谢瑾的唇贴在她耳廓,近得快要吻上她的肌肤,“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为此,无论利用谁都没有关系,哪怕我也一样。”
理智告诉谢锦茵,她已经冷静下来,此时该做的是将他推开。
她却想起了先前的梦境。
视线,温度,肢体,小瑾的一切都如梦境中完好的摆放在她眼前,她可以理所应当地拥有,肆意触碰。
可以再多沉沦一会吗?
她看着谢瑾的脸有些出神,却不想这样的眼神却令谢瑾以为她想起了凤梧。
毕竟是亲父子,多少有几分相似。
那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如今忽然出现,母亲的心情定然十分复杂,如今这么看他,或许是在看他和那个男人究竟有多相似。
因为与他相似,母亲才会看他,才会爱他么?
若是这样能够得到母亲的爱……
脑海中瞬间有了这样的想法,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他柔声对谢锦茵道:“即便再相似,我也并不是他。母亲看着我时,能不能,不要想起他。”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要求,却被他说得极为卑微。
是了,小瑾还以为,自己是真心爱着凤梧所以才生下他的。
谢锦茵看透了他的心思,却不打算和他解释,反而觉得这样比较有趣。
她揽住谢瑾的脖子,笑着问:“若我说我爱他,你当如何,能放下你对我的心思吗?”
谢瑾沉吟片刻。
过了一会,他俯下身靠近她颈窝处,极轻极轻道了一声:“不能。”
我爱着您。
这份爱将穷尽我一生,至死不渝。
“小瑾,我的心也很乱。”谢锦茵抚着他的后颈,“好像再无法对你说谎,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你比谁都了解我,也清楚我的心思。”
师尊是神子,若要复活她,定然并非易事。
所以她已做好以命换命的打算,而若她真死了,小瑾定然也会毫不犹豫随她而去。
她清楚他这份爱意会让他为自己做到何种程度。
但以命换命,也只是最坏的打算。
她比谁都要爱惜自己的性命,若是有保全自己的可能,她也不会随意以自己的命交换师尊的命。
“我无法爱你,对你的感情也并不纯粹,与其说将你当做一个男人……不如说,将你当做了我的东西。”谢锦茵顿了顿,柳眉蹙起,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就算是这样……”
“那也无妨。”
谢瑾打断了她。
她的手被谢瑾牵起,按在了胸口处。
“母亲,我本就是属于您的东西。”
隔着胸口,她感觉到了少年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只是谢瑾却并不止步于此,而是按着她的手腕,一点、一点、一点逐渐往下游移。
被水打湿的衣物透出少年人清瘦却矫健的体格,腹部的肌肉分明有致,随着他的呼吸透出紧实的纹理,那张与他父亲肖似的容颜更是俊美无俦,眼眉清寰,找不到任何瑕疵。
虽未有梅无雪那般倾城绝色,但也已是无可挑剔的容貌。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沉。
“我的身体也好,我的意志也好,我所有一切都来自于您,您不必为使用它们而感觉愧疚,不必为将我当成您的私有物而愧疚,若您希望……”
“它本就是您的。”
低哑的音色,像是甘醇的酒,不知不觉,已令面前少女渐渐沉沦。
热意从肌肤相贴之处漫延开来,缭绕的云雾令她觉得眼前之人不过是她遐想和旖旎的错觉,故而卸下心房,只想沉沦于此刻的暧昧,将所有的担心与顾虑抛之脑后。
“我的一切一切,都是如此。”
话音刚落。
鬼使神差,谢锦茵微微侧开脸,指尖拨开他鬓旁的发,吻上了他的薄唇。
这本就是,她的东西。
161.你怎能对母亲有那种心思
自她意识到爱上兄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世间伦常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纸空谈。
小瑾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
谢锦茵心下没有答案,这一吻的感觉却比她想象之中更加美好。
小瑾的身体在微微颤栗,吻却轻柔而小心,仿佛对待着世间于他而言最珍惜之物。
谢锦茵启唇,含住他的下唇咬了一口,少年分明吃疼,却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的腰圈得更紧。
有了先前几次亲吻,这一次他熟稔许多。
手掌摁着她的腰后,令她更是无处躲闪,舌头探了进去,拨撩她柔软的唇,只是这样轻碰,甘美的触感像是要在唇舌间融化开。
谢瑾越吻越深,令怀中的谢锦茵有些承受不住,腰肢后仰,只能攥着他的衣襟维持住身形。
直到谢锦茵喘不过气,从他怀中抽身,手心挡在他唇上,阻止了他,或者说,是她自己希望进行的下一步。
“之后的事情,还不可以。”声音细细柔柔。
被吻过的唇水润不已,少女眼中也似有水光莹莹,荡起一顷碧波。夲伩首髮站:hehuan4 .c om
水珠滑过她锁骨细腻的肌肤,又往下滑落,勾勒出姣好柔美的曲线。
她并不在意伦常,但小瑾于她而言太过特殊,她和小瑾往后会演变成何种关系,她现下还无法彻底做出决断。
“母亲……”谢瑾局促不安,无所适从,这心意契合的吻令他神魂飘忽。
待从吻中回味过来,他用温水洗濯血污,指腹沿着她背后的伤痕慢慢游移。
一道一道细数着,就如同这些伤痕生长在他身上。
直到最后一道,他颔首吻在那处。
氤氲的水汽熏得谢锦茵的脸颊发烫,落在伤口处的吻也令她如同被什么灼烫,心跳怦怦不止,快要越出胸膛。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自言自语喃喃道:“我是个爱惜自己生命的人,不会以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或许是眼睁睁看着师尊死在自己面前这件事已成为了她的心疾。
这一路她不管不顾,只希望此次能够求仁得仁。
她必须给师尊,也给她自己一个答案。
谢瑾明白她的心思,不再言语,待清理完她背后的血污,又为她上药包扎伤口。
做完这一切,谢锦茵便打发他回去休息。
“若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好。”谢瑾恋恋不舍,边说着边拨开她的发,又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才离去。
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谢锦茵久违地体会到了春心萌动的滋味。
总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六岁那年,那时她对兄长动心,却又被他拒绝,而后在桃花树下见到凤梧时那惊鸿一瞥。
但感觉,又和那时有些不同。
她知晓小瑾会顺遂她的心意,回应她所有期待,所以她竟不担心未来出现任何意外。
她放下帘子回到营帐里头,却不想,方才那一幕,全然落入了另外一人眼中。
凤梧担忧她的伤势,所以从李长源那里离开时,便匆匆赶来这里。
所以他恰好撞见了谢瑾吻在她眉心。
虽不过眉心一吻,却也令他心中惊骇,当即想出声打断,却又隐忍下来。
直到看到谢锦茵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后,他才拦下朝他方向走来的少年人。
斟酌一会,他道:“你到底不是孩童,不应该与你母亲那般亲近。”
谢瑾抬眸,见是凤梧,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他难得有这样藏不住情绪的时候,唯独对这个男人的厌恶,令他不想隐藏。
就为了这样的男人,母亲竟生下他,独自在外十八年……
“与你有何关系?这十几年来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这种时候却忽然出现,置喙我与母亲的关系,你又算什么东西?”
谢瑾讽刺地勾起唇角,没有将他当做父亲的打算,毫不留情唇齿相讥。
“死了不是正好,为什么要回来?母亲身边的男人,有我就足够了。”
别的男人不过是母亲想用就用,想抛就抛的玩物,睡了几次又怎么样,在母亲心里,他们什么都不是。
特别的,有他一个就够了。
“你……”凤梧嘴唇动了动,震撼之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是先前只是隐隐暗示,如今这番话,却是已经明晃晃地在向凤梧宣战。
以一个男人的立场,向情敌宣战。
这份情感于一心修行不问尘世的凤梧而言,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他蹙起眉头,不敢置信的问:“你怎么能对母亲有那种心思?”
他唇颤了颤,又继续道:“她是你的母亲,你怎能,对她有这种感情?”
谢瑾眉目低垂,片刻后,却又再次挑衅地看向凤梧:“对母亲有这样的心思,我也觉得我肮脏下作……凤梧道君,既然你回来了,不如你杀了我这个畜生?”
长剑横州,玉锋截云,扬清激浊,荡滓去秽的凤梧剑尊。
若你有本事,就杀了他。
几乎是眨眼之间,凤梧手中凝出一道冰剑,抵在了谢瑾的脖子上。
凤梧已化妖,周身肃杀之气更为凌冽,无形的杀意笼罩在四周。谢瑾却并不惧怕,视线越过剑刃,注视着面前的凤梧。
那眼神就仿佛在说,我只不过是与你一样爱着她的男人。
他怎敢,他怎能。
这一瞬间,凤梧当真有了杀了他的冲动。
“你在做什么?”
这般动静惊动了本在帐中的谢锦茵,她挑起帘子走了出来,就看见凤梧正拿剑指着小瑾。
“他……”凤梧刚想要解释,就被谢锦茵打断。
她以指尖拨开剑尖,挡在谢瑾面前:“小瑾是我的孩子,你没有资格管教。”
凤梧低抽一口凉气:“即便他爱慕你?”
听到这句话,谢锦茵的目光也没有一丝变化,平静地回答:“是,即便他爱慕我。”
“谢、锦、茵!”
他想说,谢锦茵你是不是疯了,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你的孩子,你怎能容忍他对你有这样的感情。
但看着她平静如水的眼眸,凤梧却又说不出一字。
为何爱我?
她问过的。
他自以为,无论二人有着怎样糟糕的初遇,她有多么恶劣的本性,有多么自私自利,有多么薄凉自我。
他都有能够爱着她的自信。
可她怎能如此,她怎能容忍他们的孩子,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爱着她。
母子乱伦。
这般禁忌,为世俗所不容之事,她怎么能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你早就知道了?”凤梧不相信,她这般聪慧之人,看不出这孩子的心思。
若是以往,谢锦茵或许会为了避免麻烦对凤梧说谎,但如今她已经厌倦谎言,也不在意凤梧知道真相后会有多么痛苦。
所以她干脆承认:“是,我纵容小瑾,默许小瑾对我的感情……凤梧道君,我并非你想象中那般美好的女人,你也别打着终究能够让我为你动心的心思接近我,你们所有人对我来说都并不区别,不过是消遣时的玩物。”
所有男人都没有区别,都是玩物罢了。
她不会对任何人动心,永远不会。
162.我嫉妒他
凤梧没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那与他面容相似的少年身上。
若是只看外貌,绝不会有任何人猜到,二人竟是血脉相连的母子。他不在她这身边的十八年,二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生出这般情愫。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
谢锦茵见他不言语,也清楚这是常人无法接受之事,等待片刻后缓缓道:“你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都无关紧要,我不会因此改变我的选择。”
这一刻,他的心犹如悬挂在蛛丝上的水滴,将坠未坠,背叛,欺骗……他竟找不到字眼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在猝然间被掏了出来,被狠狠挤烂碾碎,血淋淋地呈于人眼前。
最终,他压抑下所有情绪转身离去,不再回头多看一眼。
虽不知凤梧知道她和小瑾之间的关系后会如何,但她也不打算因旁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只是,小瑾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小瑾,你就这么讨厌他么?”
谢锦茵叹了口气,缓缓走到谢瑾面前:“讨厌到,连这一时半会都不愿意伪装?”
谢瑾垂眸,眼底流露出几分失落,强压心绪,片刻后才道:“抱歉,是我令母亲为难了。”
谢锦茵摇了摇头:“他终有一日要知道,或早或晚罢了,只是奇怪,为何这次你这样沉不住气。”
手腕上一紧,那力道令谢锦茵难以忽视,再次抬头时,就对上少年人幽深的眼。
“我嫉妒他。”
“我嫉妒身为我父亲的他,一想到母亲你过去爱着他,我就嫉妒得发疯,我自以为心性足够沉稳,但一想到他对您来说或许无可替代…...”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青蓝色的眼底似有暗潮汹涌,泛起泠泠幽光。
“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声音压抑隐忍,激动的情绪之下,连眼眶也不知什么时候泛红。
谢锦茵意外于他竟也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不知道如何安抚,但想到这二人毕竟是父子,好端端变成仇人,她还是于心不忍。
所以她抬手,轻抚他发红的眼角,如同拭去当年她没能为他拭去的泪水。
柔声道:“小瑾,下次还是……为我稍许忍耐一下吧。”
小瑾乖顺,无论过去还是以后,他都会乖乖听从她的吩咐。
因为小瑾,是属于她的东西。
第二日白昼,晴光明艳,众人返回玄夜。
李长源带着凤梧和小瑾去面见几位祖师,商议如何对化妖的凤梧进行处置。
谢云渊已等候多时,谢锦茵以慧寂剑损毁,需寻师长修葺为由,避开了与他单独见面。
不过她的确打算修复慧寂剑。
林月夕,玄夜宗首屈一指的铸剑师,她打算找她来修好慧寂剑。
梅无雪抬眸,身子微侧,不着痕迹以长袖拦下谢云渊:“谢城主公务繁忙,何必在我玄夜为琐事耽搁。”
先前一事,已让谢云渊清楚,这位看上去清冷淡漠的梅道君,实则有不少私心。
虽不知他对茵茵有什么心思,是仅仅出于师长的庇护,还是旁的感情……无论是什么,谢云渊本能地不喜欢他。
他视线越过梅无雪,直接落在了谢锦茵身上,放缓了音色:“与我妹妹有关的事情,怎会是小事。”
那柔和如春风的眼,缱绻得连三月化雨的春风都不及。
谢锦茵却没看他一眼,顺着梅无雪的话在一旁冷冷附和:“回去吧谢城主,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
没有什么可谈的啊……
谢云渊心中苦笑,当年他回绝茵茵心意的时候,就早该料到这个结果。
他是她的兄长,应当清楚茵茵的心有多决绝,若是他这次回去了,二人想必今后再无联系。
彻底、彻底,再无联系。
所以他绝不能就此放弃。
他屏退跟随的侍从,徒步跟在二人身后,走上云梯。
云梯降落之处,正是林师祖所在的千竹峰。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锦茵抬起头,就看到一身孝服的赵琼芝从石阶上走下。
“茵茵姐。”她唤谢锦茵,提着裙摆三步并做两步,小跑到了谢锦茵面前。
“琼芝,你怎么来了?”谢锦茵见是她,面上立刻露出笑容来。
“听到你同林师祖的传讯,我便顺道来迎接你。”她上下打量谢锦茵,见她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我听师祖说,你的佩剑有损,可否给我看看?”
“看来你这些时日在玄夜学到不少,我这把慧寂剑你可能为我修好?”谢锦茵说着,解下腰间慧寂剑递到赵琼芝面前。
琼芝耸了耸肩,知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颇为和谦虚道:“不过是相看一番,像这种上古时期铸造的神剑,我可没有本事将它修好,不过林祖师应当可以。”
少女以指抚过古朴的剑身,似感受到它在无声诉说着过去的岁月。
她一心上玄夜求学铸剑,而哥哥死于剑下,和茵茵姐的相遇也是因为一把剑,她这一生,或许注定是要成为铸剑师的。
哥哥已不在人世,这世上她也再没有什么牵挂,从今以后,她只需要专心铸剑就好。
“真是一把好剑,铸造它的,定然是个极为厉害的铸剑师。”赵琼芝恋恋不舍地将慧寂剑收回剑鞘中,这才注意到,谢锦茵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梅师伯也来了?哦……还有谢城主,今日还真是热闹。”赵琼芝止不住惊讶。
两个男人似乎不太对付,脸色冷冰冰的。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琼芝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收好慧寂剑还给谢锦茵,转身为她领路。
163.屈服
走上千竹峰白玉阶,绿竹猗猗,清波漾漾,远远可见一白衣女子正站在铸剑台前,风扬起她的衣袂,大袖翩迭,颇有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待走近,谢锦茵上前一步,将手中慧寂剑呈到她面前:“劳烦林祖师为我看看此剑。”
犹如仙人般的女子垂下视线,本来慵懒的目光在触及剑身之时却像被冰泉洗濯,顿时明澈起来。
“此剑……”她捧起慧寂剑上下打量,最后握住剑柄挽了几个剑花,“灾祸之剑,有趣、有趣。”
灾祸之剑?
谢锦茵垂眸,不禁多看了眼。
她只知晓此剑是师尊的佩剑,却不知道此剑从何而来,又是谁所铸
“为何是灾祸之剑?”谢锦茵不解。
林月夕抚着剑身,悠悠朝她看来:“上古之时,洛神降世,铸造此剑的玄铁,正是取自弱水之源……此剑身上附着不详之气,它历任剑主,均无一人善终。”
她虽说这话,但眼里没有半点情绪,就连灾祸二字,对她来说似乎也无足轻重。
也对,铸剑师怎会听信那些世俗传言。
谢锦茵勾唇一笑:“林师祖,其实并不觉得世间真正有‘灾祸’之剑吧?”
林月夕回以一笑,剑能看见剑主,眼前这个小姑娘,同这柄剑一样,也并非什么省油的灯。
她以指轻抚剑身,那眼神却不像在看着一柄兵器,而是看着一位相熟已久的故友:“自然,剑器为杀器,剑心即人心,剑骨即人骨,剑不会带来灾祸,只有人会——”
停顿片刻,紧接着她扬声道:
“剑身我能用陨铁修好,剑魄却要麻烦些……”二指轻敲剑身,空气中顿时响起一阵清亮的剑鸣声,“我需取来玉髓,方才能修补。”
不过,她话说到这,忽然看向谢云渊,微微眯起眼眸:“幽月城的城主既也在此,想来对玉髓并不陌生。”
紫微界三宗七城,七城之中,以幽月城地域最为辽阔广袤,物产丰饶。
其中,又以铸造剑魄的玉髓为最。此界玉髓,七分出自幽月绝非虚言。
谢云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将视线落在谢锦茵身上。
慧寂剑于她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故而,谢锦茵没有犹豫,朝她恭敬一揖,颔首郑重而恳切道:“劳烦林祖师先为我修复慧寂剑身,至于玉髓,便不劳烦林师祖,我会很快带来。”
“好。”对方既然帮她减少麻烦,林月夕自然也乐得应下,转手就将慧寂剑抛入铸剑池之中。
下山时,谢锦茵忽然道:“我会暂且随你回幽月,撤走你的人,在山外在等我。”
她没有回头,这话却显然是在对着谢云渊说。
既然她已打算回幽月,谢云渊知道不能将她逼得太紧,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好,我在山门外等你。”
待谢云渊走远,一直未出声的梅无雪才开口。
他停下步子,腰间两枚玉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若你要回幽月,最好先与掌门知会一声。”音色清冷如梨花淡月,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谢锦茵望了过去,踮起脚凑到他跟前问:“你呢?没什么想与我说的?”
“说什么?”春风吹开他清冷的眉眼,他低垂眉眼,单手捧起她的脸,“担心你旧情复燃,有了新人忘旧人?”
谢锦茵掩唇失笑:“梅师伯竟也有如此风趣的一面。”
“我并不期待你对我抱有爱意,只是……”
幽暗的视线渐渐往下,最后落在少女柔美如樱瓣的唇上。
香风拂来,教人昏昏欲睡,他似乎也沉溺这融融春色里,想要就此沉醉,再不清醒。
所以他吻了下去。
薄唇轻触,暖意在唇上泛开。
只是唇瓣的轻轻触碰,又怎会令他满足,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修长的指节紧接着扣住了她的后颈。
谢锦茵没有拒绝,顺势揽住了他的,小舌贴着他的唇缝探了进去。
梅无雪知她熟稔,却依旧从容,眨眼间反客为主,含住她的唇珠浅尝,身体紧紧贴合,亲密得仿佛情正浓时的爱侣。
“嗯……”
嗓中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手掌沿着少女雪白的后颈往下游移,骨节微微凸起,带着薄茧的手指隔着单薄的衣物也能隐隐感受到少许粗粝感,他的掌心分明是是寒凉的,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却一路颤栗而灼烫。
谢锦茵的身体越来越热,欲念像是藤蔓渐渐攀附她的神智,想起先前和梅无雪几场激烈的情事,她脸颊发烫,立即将梅无雪推开些,气息不稳地打断:“我还有事要做。”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唇旁,却没有再次吻上去,而是用暗沉沙哑的音色道:“我希望你,记得我。”
这并不是个很难实现的要求。
甚至,并不能算得上一个要求。
只是,谢锦茵没有想到,他竟为自己低微至此。
玄夜宗第一绝色,世间无人可攀折的冰原之花,这并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想到先前他在阙灵城所言,谢锦茵不由问:“这是你思虑之后的答案?”
对方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答案。”
梅无雪垂眸看向她,少女的头微微歪着,一缕发从她额前垂坠下,遮住了眉心的钿纹,被曦光映照的瞳孔如若琉璃,衬得她面庞柔美,看起来温驯无害。
他并不是在意皮相之人,若说被这具寻常的皮相吸引,实在荒谬。
可他也并不喜欢她性情,分明风流却又无心无情,对旁人的爱意不屑一顾,以最薄凉的眼神旁观他人因爱意而生的苦痛。
而她佯装无辜。
真是,坏透了。
心下这般想着,他抬手,将那缕发别至她耳后,用着极为温柔的音色缓缓道:“我只是屈服了,屈服给终究要沦陷于你的命数。”
情爱一词,难以捉摸,落子之时,满盘皆输。
她过于独特,而他爱着她的独特。
164.故事
梅无雪陪她一路行至宗门大殿前。
还未等进殿,就见凤梧和谢瑾二人一前一后出来。
或许是父子,二人不仅面貌风姿相似,就连性子都有些近似,来时神色淡淡,从他们脸上都瞧不出有什么情绪。
谢锦茵瞥了眼凤梧,便将视线落在谢瑾身上。
“掌门可与你说了什么?”她随口问了句,语气说不上关切。
谢瑾低垂下眉目,简单将事情带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不必在意。”
既然小瑾都这么说了,谢锦茵也不打算追问,只是念及方才之事,顺道同他嘱咐一句:“小瑾,我要回幽月城一趟。”
谢瑾抬头看她,难掩失落之色:“我,不能随您去么?”
不过是取些玉髓回来,这种小事没有带上小瑾的必要,所以谢锦茵摇了摇头:“只是处理些小事情,你留在玄夜等我回来。”
“好。”虽是心有失落,但谢瑾不想令她为难,颔首应下。
本在一旁的凤梧却不知何时靠近。
“茵茵。”凤梧拉住她手腕,拦下了她,“等你从幽月城回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等我从幽月城回来再说。”谢锦茵避开他的视线,反应也是异常冷淡。
小瑾的事情令她和凤梧有几分隔阂,她不知如何该和凤梧解释,也不打算和凤梧解释。
她没有顾虑他感受的必要。
将手从凤梧掌中抽了出来,她头也没回,转身步入大殿之中。
殿中极静。
李长源独自一人站在金殿之上,藏青色的道袍长摆逶迤而下,仙帛似云烟在半空中飘动,华光从上方镂空的平棋匀散落下,覆在他身上。
谢锦茵抬头仰视他,仿佛谒见降临世间的神祇。
而他注视她的视线平静而柔和,和看待旁人的没有任何区别。
“我有事要回幽月城一趟,如今来向掌门请辞。”
“好。”
李长源没有多言,反而更令谢锦茵如坐针毡。
即便师尊的神格已在她手中,谢锦茵仍觉心头惴惴不安,她等这个答案太久太久,久到它浮出水面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竟开始害怕了。
她深呼一口气,希冀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李长源……她,真的有活过来的可能么?”
越是接近结果,她就愈加惶恐,这十几年来一往无前的勇气,在即将触碰到结局前却好像随时都会轻易破碎。
师尊对她来说太过重要,远胜于世间任何事物,她容不得一点差错。
任何,一点差错。
静默了片刻,李长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微笑道:“或许,你想听故事么?我和苏心珞是如何相识的。”
谢锦茵点了点头。
他走下长阶,为谢锦茵娓娓道来,事情虽已过去百年有余,但每每想起,李长源都觉记忆犹新。
闭上眼,认真回忆起往昔:“我记得,大约是三百年前,那时我刚成为玄夜的掌门,北方大片土地受魔气侵染,暴雪忽至,霜寒冻土寸草不生,百姓流离失所,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死去。”
“为救黎民众生,我带领一批玄夜弟子前往北境拔除魔祟,恰好遇见了当时刚入世的苏心珞。”
“她赤足站在雪地之中,白衣当风,鬓旁已生了白发,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白鹿跟随在她身后……还有诸多圣山中的生灵,它们虔诚地跟在苏心珞身后,似在随着朝圣之路,参拜它们的神子。”
长长的叹息声在寂寥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清晰到,那间隔三百年的震撼情感,都能令谢锦茵一清二楚感受到。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世间有人的身上,可称神性二字。”
“我们随她驱除邪祟,魔兽虽是很快祛除,但被魔气侵染的大地荒凉枯槁,灾祸过去,百姓无论种下什么种子,都只能生出毒草,没有食物的百姓活活饿死,忍受不了饥饿的百姓只能吃下毒草,毒液侵蚀他们的躯体,死时浑身黑紫,双目赤红,骨头崎岖畸形,看不出一丝一毫,曾作为人的痕迹。”
“苏心珞不忍,她割开血肉,鲜血流入溪水之中,流经北境大地,所到之处万物回春,一如传说中洛神降世一般,祥瑞现世,生灵复苏。”
“我震撼于她悲天悯人之心,以身救世,彼时我年少气盛,竟还不知天高地厚地问她,若她因此身死魂消,该如何度世?”
“她说,肉体是无形之物,即便没有这具身躯,她亦与山川日月同在。”
“何等高风亮节,可比肩圣贤之人啊……令我有如珠玉在侧,只觉自惭形秽。此等心怀苍生之人,超然物外之人,方才有成仙与天地的同寿的资格。”
李长源声音一顿,唇角流露出笑意。
“她早已将死生置之度外,无论你能否复活她,她的魂骨血肉早已融入这方天地之间,她作为苏心珞的这一生已是圆满,从无后悔。”
这是她,未曾知晓的,师尊的过去。
面颊忽感一阵湿润,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谢锦茵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热泪盈眶。
看着满脸泪痕的少女,李长源抬手以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目光如长辈般温柔而慈爱:“所以,你不必害怕。
其实,她迫切地想要大哭一场,为这些年停滞的岁月。
但她已许下过诺言,待大仇得报之时,她才会彻底地为自己痛哭一场。
急忙忍住泪水,为了转移此刻的心情,她玩笑一般与李长源道:“若我就此回幽月,再不返回玄夜呢?”
李长源的眉眼依旧温和:“不必担心,放心回去吧,若幽月城的城主非要留下你,我亲自会上门要人。”
身为掌门,对方难得风趣的回答令谢锦茵破涕为笑,她也逐渐对他卸下心防,袒露了真正的心思。
“李长源,我说过太多太多的谎言,多到我自己也数不清,可唯独……唯独她,于我而言非常重要,这并不是谎言。”
“我知道。”李长源顿首,他清楚地知晓,面前的少女没有说谎。
他与苏心珞萍水相逢,算不上相熟,但她视为女儿之人,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意。
不停奔走辗转,只是渴望着,再次与母亲相拥。
165.唯独只爱过你
暮霭渐去,落日隐没在天际之下,唯有天边残留的一抹云霞尚且澄澈耀眼。
从李长源那里离开后,谢锦茵便来到山门外,打算与谢云渊一道前往幽月城。
上次前往幽月城,已是十几年前。
那时小瑾还没出生,师尊中毒枯竭而死,她将师尊的肉身藏在苏家村,而她来到幽月城,则是为了窃走可使人尸身不腐的玉髓棺椁。
那时师尊的死侵占了她所有思绪,来到幽月城也好,去鬼市找玄祉为她炼制沧溟之水也好,她只是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找着让师尊留在这世间的办法。
师尊不在意肉身是否消逝。
可她在意。
她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没有超然物外济世救人之心,从始至终的心愿就只有,让师尊她活下来,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牺牲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下更为坚定,神色冰冷,抬高了声音:“启程吧,谢城主。”
若说世间有谁敢向幽月城城主甩下脸色,除了眼前的姑娘,大概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也没有第二人有这个资格。
侍从上前想为她掀起车帘,却被谢云渊用眼神赶开,他替过侍从的位置,跟在谢锦茵身后,为她挑起了帘子。
进了马车,谢锦茵随处寻了个角落坐下。
谢云渊跟着进来,提了提衣摆,坐在谢锦茵对面。
车厢很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甚至再来六七人也毫无问题,所以两个人对坐着,又不说话,若不是车轮的声音隐隐作响,大抵二人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谢云渊单手撑着下颌,视线眺望窗外,只是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垂眸打量她。
六千九百七十七个日夜。
与她分别的每一日他都铭记在心,流逝的时间刻在他脑海中,她最后一次唤他哥哥,离开幽月城的前夜看他的眼神,他几乎每夜闭上眼时都能回想起来。
虽看起来仍像个少女,但妹妹的眉眼比分开时稍微长开了些。
也是,那时她才刚刚十六岁,情窦初开,满心欢喜,没有世俗和伦理将她困束,憧憬着兄长能够回应她的感情。
而他那时,又做了些什么?
群山没落于渐晚的天色里,马车朝着集仙渡的方向行驶,不知何时,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时雨蒙蒙,自远及近,萧萧疏疏,带了点初秋的寒意。
谢云渊挑起离帘子看向窗外的雨,忽道:“就打算这样一直不说话么?”
声音隐入雨中,听起来不太真切。
“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谢锦茵垂下眼眸,索性连一眼都不看他,声音依然冷漠。
她和兄长之间的关系,若非要用什么字眼形容……
覆水难收。
严格来说,她并不是个会轻易爱上谁的女人,即便她始终最爱自己,可当初对于兄长,她的确真真切切地爱过。
她无法再变回那时的自己,那份情爱也不是她人生的必需品,更何况,他既曾经拒绝这份感情,那她自然也有抛弃的权力。
如今哪怕是哥哥跪在她面前,她的心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你还在怪我?”谢云渊问。
听到这话,谢锦茵忍不住耻笑他:“哥哥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我怎会怪你?你是被万民敬仰的幽月城城主,是继承爹娘遗志的好儿子,是宠爱妹妹,对妹妹有求必应的好兄长……我说,你都已经做的那么好了,谢城主,我为什么要怪你?”
看到谢云渊的神色一点一点紧绷,谢锦茵浑然不在意,继续用言语狠狠扎透他的心脏:
“你完美,所以舍不下你的身份地位放不下你的矜持,你孝顺,所以不能对不起死去的爹娘,不能令妹妹误入歧途,你温柔,所以不忍妹妹背负乱伦的罪孽,所以将这份情爱扼杀在温床中……”
“别说了!”
谢云渊忽然打断她,身子覆上来,眼见着就要将谢锦茵困在隅角中,谢锦茵却不躲避,见他靠近,抬手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
分明挨打的是谢云渊,她的眼眶却在微微泛红,若不继续说些什么,她怎么能压下自己满腔如山洪般即将倾泻的汹涌情绪。
明知他已在这十八年内受尽折磨,可她偏要说,偏要令他痛苦,要他永远痛苦,要他永远内疚,才能知道她曾爱而不得的苦痛!
“谢云渊,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你要做世人眼中光风霁月的谢城主,那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
字字句句诛心,利如刀割,痛得他心口鲜血横流。
谢云渊丝毫不在乎面颊的疼痛,他握住她的肩膀,迫切想要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
“茵茵,那些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若你愿意,等回幽月城我就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有一双相同的眼睛,但二人的气质其实说不上太过相似,谢云渊自小以城主之仪被培养长大,气质儒雅矜贵,像是置在高阁之上只能被人观瞻的最为名贵的琉璃净瓶。
谢锦茵气质温柔浅淡,像是路旁随处生长的素净小花毫不起眼,看似能够轻易被风催折,实则坚韧而又生命力。
所以,哪怕有一天二人同时都从高处坠落,最后破碎成瓷片的,也只有谢云渊一人。
谢云渊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他最先听到的,是轻轻的笑声。
笑声由轻至响,响到那讥讽之意任谁都能听得分明。
不是喜悦的笑意,也无久别重逢的欢喜,妹妹看待他的眼神平静无澜甚至满是嘲弄,不再如当年那般情绵意缱。
“可惜了,谢云渊,我已经不爱你了。”谢锦茵平静地说。
这件事上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不爱谢云渊了。
这点小事,她还不屑于说谎,她能大方的承认爱过,舍弃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含糊。
自生下小瑾的这十八年以来,她追寻师尊的痕迹走遍紫微界江海千川,她愈加明白,情爱本就不是必要的东西。
为情爱生,为情爱死,只会让她觉得愚蠢,为一个男人可以丢弃自我这种事,愚蠢到令她可笑。
“哥哥,你应该开心,在你以后,我经历了无数男人,他们无不和你一样俊美动人,位高权重,却都被我当做玩物,想用就用,想弃则弃而我唯独啊……唯独只爱过你。”
说到这里,谢锦茵唇角弯了弯,甚至主动揽住了他的脖颈,缓缓将身体贴了上去,看着谢云渊的眼问:
“开心吗?”
她对小瑾的感情太过复杂,并不能归属于男女情爱,所以她真正爱过的男人,只有兄长。
只有兄长啊。
指尖勾上谢云渊的发,她不紧不慢压低了声音:“还是说,谢城主自甘堕落,如今纡尊降贵,只求,做我的玩物?”
窗外雨声愈密愈急,打湿了车檐,似要将这场荒唐的兄妹乱伦的戏码,勾扯进更深更暗的沟壑里。
广而告之:AI在线脱衣「点击」立刻脱掉女神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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