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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加色版61)作者:weilehaowan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6-03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夜天子】(加色版61) 作者:weilehaowan2024/06/01发表于:第一会所是否首发:是字数:10688字第六十一章 花知县疯了花晴风与李秋池商议大事,现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紫羽的住处,所以便在那里议事,而二人议
【夜天子】(加色版61)

作者:weilehaowan
2024/06/01发表于:第一会所
是否首发:是
字数:10688字

第六十一章 花知县疯了

花晴风与李秋池商议大事,现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紫羽的住处,所以便
在那里议事,而二人议事的内容又被紫羽偷听去了。紫羽大为欢喜,心里藏不住
事,便向身边人卖弄起来,却不想她身边侍候的丫头果儿早就被苏循天勾搭到手
了。

果儿的岁数已经老大不小了,对她来说,若能跟了苏循天,那已是极好的归
宿,自然很容易就上钩了。

苏循天勾搭紫羽身边的贴身丫环,倒不全是因为贪淫好色。一来是想探听紫
羽的动向,防止她对姐姐不利。虽然紫羽是妾,可是有了儿子,对苏雅便构成了
威胁。二来是苏循天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想把紫羽勾引到手。他从姐姐口中早
就知道了花晴风在床上是如何的寡淡无能,料想以自己的年纪、相貌和小巧手段,
加上紫羽身边的丫环煽风点火、制造机会,成功的几率至少有六成。

叶小天如今和花晴风面和心不和,叶小天已经给花晴风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
子,作为叶小天的铁杆儿,苏循天想给自己的窝囊姐夫头上再摞上一顶,让他绿
得更彻底些。一来为姐姐报仇,二来给自己出气,三来紫羽也算颇有姿色,加上
如今的身份地位,苏循天很有征服的欲望。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对紫羽展开攻势,却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之后又与果儿嬉闹一番,逗弄得果儿有些春情难耐,欲
以身饲虎的时候,拍了拍她圆滚滚的屁股蛋儿道:“暂且先放过你,今儿晚上来
尝尝爷的杀威棒……”

果儿冲他扮个鬼脸,嘻嘻笑道:“今儿晚上人家要侍候夫人,走不开!”

一边说,果儿已经一边逃了出去。苏循天伸手一抓,抓了个空。

听着果儿的脚步声远去,苏循天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起来。

叶小天正押着赈银慢悠悠地走在返回葫县的路上,华云飞突然飞马来见叶小
天……

今日的排衙似乎与往日不同,官员胥吏们发现花大老爷红光满面,好象有种
莫名的兴奋。排衙之后,胥吏们退下大堂,又发现不用参加排衙的县学教谕、训
导、税课大使、巡检司罗大人、驿站赵驿丞等人纷纷赶到,就意识到一定是有重
要大事发生。

花晴风冷冷地扫视着二堂里所有的官员,他已当堂公布了叶小天的十大罪状,
全场为之哗然,谁也想不到即将卸任离职的花知县这是发的什么疯?

在花晴风连续两次保证此番联名弹劾,叶小天必倒,又有县仓大使和司狱官
站出来决意联名后,堂上的风向渐渐有些变了。

“白主簿,你意如何?可愿与本县一同联名?”花晴风把矛头对准了白泓,
只要他也肯联名,必定又会有一批摇摆不定的官员加入进来。

白泓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言不发。他来葫县上任前就打定主
意:绝不与叶小天为敌,如今要违背先前的誓言么?想起那个斗垮了两任县丞、
一任主簿,在南京城又胡搅蛮缠,接连祸害了吏部、刑部和礼部,又轰走了李国
舅的叶小天,白泓犹自心惊……

花晴风在二堂大摆威风,试图逼迫众官员与他联名上书的时候,叶小天赫然
出现在苏雅的闺阁之中,端坐在她的小书房内。

苏雅脸泛酡红,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口贝齿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叶小天双手按膝,神色冷峻,睨着她沉声道:“夫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雅犹豫不定:“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我可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啊!”

叶小天冷冷地道:“恐怕,只能如此了。”

苏雅道:“如果不是我弟弟向你通风报信,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到时候…
…”

叶小天道:“到时候,你那夫君就要落一个嫉贤妒能、诬告同僚的罪名,被
罢官免职,遣归故里。不但再也做不得官,而且还要声名狼藉,想做个体面的士
绅亦不可得!”

苏雅睇着他道:“你怎知便不是朝廷准了我丈夫的奏章,将你削职为民?”

叶小天泰然道:“尊夫一旦上书朝廷,朝廷不会不教而诛吧?朝廷会让叶某
上书自辩,还会派风宪官来查我。那时,我自有办法抹杀一切对我不利的证据,
反过来抓住他的把柄。”

苏雅道:“他两袖清风,有什么把柄好抓?”

叶小天往墙上一指:“这张《高山流水图》是名家之作,前朝古董,起码值
一千两银子,你说……这算不算是‘雅贿’呢?”

苏雅奇道:“这可是你赠送的,行贿也是犯法呀。”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非也,那是下官受逼不过,被知县大人勒索!”

苏雅张口结舌:“你……你……可真是坏透了。”

叶小天微微一笑,又道:“本县有一座赌坊,据我所知,它真正的幕后主人
乃是花晴风,而且这座赌坊现在还在经营。县太爷经营赌坊……呵呵……”

苏雅夫人胸膛起伏不定,激动地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要说了!”

叶小天笑了笑:“雅姐,我在京师,有礼部林侍郎的交情;在金陵府,有兵
部张尚书的缘份。真要打起官司,你说谁输谁赢?我从未想过对付你丈夫,而且
因为心中有愧,还打算真心实意地辅佐他。可如今他并不想和我相安无事,丧心
病狂非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也只能奋起反击了。现在的关键,就看你是站在哪边
了……”

苏雅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在椅子里,闭上美丽的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哽咽地道:“我……答应你……”

叶小天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苏雅身边,柔声道:“雅姐,相比你那丈夫,我
的主意还算仁厚,给他留了一点余地。你就算不念我俩的私情,照我说的做,也
是明智之举。”

苏雅心中惨然,自从迈出那一步,她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当丈夫弃她如敝
履后,她实在不甘心余生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是叶小天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
望。如今丈夫不自量力,以卵击石,她能怎么办?

其实她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对决时,她要
选择站在哪一边?花晴风是她丈夫不假,可跟她如今哪还有夫妻情义?叶小天虽
然只是她的情夫,却已经成了她的精神支柱。不管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智上,
答案都不言而喻……

二堂上鸦雀无声,花晴风一字一句地道:“白主簿!”

白泓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颤颤巍巍地在脸上擦了擦,道:“事关重大,可
否容下官……好生斟酌一下。”

花晴风冷笑道:“奏章今日就要上书朝廷,可等不了那么久,不知你究竟意
下如何?”

白泓猛地张开眼睛,对花晴风道:“下官赴葫县上任时日尚短,对葫县官员
不甚了解。县尊所言罪状,下官全无所知,实在不能与大人联名签署奏章,还请
大人恕罪!”

花晴风怔住了,白泓有大权在握的诱惑,有搞垮叶小天后捱至他离任便升为
一县正印、百里至尊的机会,可他居然拒绝了。

花晴风没想到叶小天的威势竟如此之大,致使这位县主簿畏之如虎。可是,
花晴风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只能一往无前了。他要报仇,要搞垮睡了他的女人的
混蛋!

花晴风想了想,咽下了对白主簿的呵斥之辞,呵呵笑道:“白主簿,且不忙
着拒绝,你再好好想想。张典史,你来葫县有段日子了,本官所言不虚吧,你可
愿与本官联名?”

张典史一直低头不语,忽然花晴风点到他的名字,张典史不由身子一震。

李云聪和罗巡检的脸色已经轻松下来,既然连初来乍到的白主簿都拒绝签字
了,张典史一向顺从叶县丞,又岂会答应与花知县联手,背后捅他一刀?

不料张典史咬紧牙关,颊上肌肉绷得紧紧的,慢慢抬起头来,忽地用力点了
点头,沉声道:“下官愿与大人联名,弹劾……叶县丞!”

罗巡检和李云聪怔住了,简直有些不敢置信。白泓有接替花晴风成为葫县县
令的机会,都禁受住了诱惑。张典史……这是吃错了什么药?难道花晴风许给他
的好处更甚于白主簿?

花知县确实暗中答应张典史,在离职前作为他的保举人,为他上书请求晋级
为从九品官。有了品级,他就不再是杂职官了,在他致仕的时候,他就能有一个
更体面的身份。

这个诱惑可不小!因为白泓放弃这个机会依旧还有机遇,而他错过这个村,
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何况,他本来自中原地带,还不太了解贵州官场。在他看
来,以正印官的身份,又联络了一些同僚,联名弹劾一个副手,断无失败的可能。
所以,张典史决定冒这个险。

张典史的掌心都已沁出汗来,他有心疾,为了做出这个决定,心跳如擂鼓,
现在都有点一阵阵的耳鸣。可是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眼
前阵阵发黑的阴翳也就消失了。他往椅上一靠,感觉有些虚脱的感觉,忙抓起茶
杯,大口大口地喝水。

大堂屏风后,李秋池心中暗想:“东翁怎么不先问张典史?若是张典史先行
答应,恐怕白主簿也就不会拒绝了。平白少了一个有力人物联名,实在可惜。”

花晴风得到张典史承诺,不禁欣喜若狂,马上趁热打铁又看向顾教谕和黄训
导。花晴风已经想好一些说辞,只要顾教谕和黄训导同意联名,回过头来再对白
主簿软硬兼施一番,他定然也会答应的。那时候大概只有李云聪这个死忠还有罗
小叶这个讲江湖义气的军头儿依旧不肯联名了,想必就连赵驿丞也会来一个墙倒
众人推。

花晴风越想越美,清了清嗓子,对坐在侧首的黄教谕道:“黄教谕,对于本
县的提议,你……”

花晴风还未说完,就听门口一声怪叫,就像一只猫被人踩了尾巴,随即叫声
戛然而止,又似那猫被人割断了喉咙。

花晴风听那怪叫声是他派在二堂门口负责守卫的心腹衙役,不禁大怒。他霍
地转过头,抓起惊堂木,正要严斥堂下,就见叶小天从堂下走上来,一边走一边
很随意地向众人不停地拱着手,像极了一只招财猫儿。

“大家好啊,大家好!罗巡检好,顾教谕好,白主簿好。县尊大人,这是在
议事么?”

花晴风手中抓着惊堂木,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小天,状似中邪:“不会啊,他
不是还该有两日才到么?怎么会……怎么会……”

“啊!”突然又是一声怪叫,声音就响自堂上。吓得花晴风一哆嗦,手中的
惊堂木失手跌落,吧嗒一声砸在那份奏章上。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张典史从椅子上“直不愣登”地拔起来,两只眼睛瞪得
吓人,伸手指着叶小天,嘴巴张合几下,忽地脖子一歪,“咕咚”一下又摔回椅
子,随即就向地上滑去。

这张典史本有心疾,方才一阵紧张一阵放松的,心脏本就再难承受刺激,却
不想叶小天突然冒了出来。本就有些心虚胆怯的张典史惊吓过甚,一下子促发心
疾,就成了这般模样。

堂上堂下顿时一片大乱,花知县赶紧唤过两个人,卸下一扇门板,抬起张典
史,急去求医诊治。等把张典史抬走,堂上的混乱才稍稍平静下来。

叶小天见张典史发病,心里也有点儿纳闷,他所针对的只是花晴风一人而已。
像张典史这种混吃等死的小人物,不过是摇旗呐喊的角色,他根本懒得理会,怎
么就……

骚乱过去,众人落座,叶小天佯装不知花晴风所议之事,说道:“下官奉命
往铜仁求取赈济银两,今已解赴入县。惭愧的是,下官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讨来
约有往年九成的赈银。”

花晴风强挤笑容道:“去年有几个县受了灾,今年铜仁府必有照顾,所以我
县赈银少于往年也在情理之中,叶县丞辛苦了。”

叶小天道:“多谢县尊体谅。对了,今日县尊将全县官员召集于此,不知所
议何事啊?”

堂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了,所有人都望向花晴风。花晴风被这么多双眼睛盯
着,一下子觉得“亚历山大”。叶小天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晴风,花晴风的额头不
禁见了汗。

屏风后面忽地隐隐传出一声低咳,一下子提醒了花晴风:“事已至此,我还
有退路么?”

想到此,花晴风神色一肃,沉声道:“本县召集众官僚,在此众议你为官的
过失与罪责,打算联名向朝廷弹劾你。”

叶小天讶然道:“弹劾我?县尊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

花晴风胀红着脸道:“怎么会开玩笑?本县从无戏言。你不敬上司、收受贿
赂……”

“停停停停停……”叶小天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打断花晴风的话,直截
了当地道:“这些罪名就不用念给我听了,你知道我一定会否认的!”

叶小天一到,便在右首最上位坐了,他先向左首众官员扫视了一眼,又向右
首的官员们扫视了一眼,声音很轻、很柔:“听说有人要联名告我,不知是哪位
君子,可否请出一见?”

二堂里寂静得仿佛一座坟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本来是
张典史,可他老人家已经倒下了。

张典史偶尔会请个病假,或者在签押房里煎药,久而久之,众官吏大多知道
他有心疾。但此刻心疾猝发,和叶小天有莫大关系,是紧张也好,恐惧也罢,总
之叶小天才是诱因。

在座的众官员中,唯有白主簿并不这么想,他此时非常兴奋,就像一个赌徒
押下了他的全部身家赌大,结果一开盅,果然是大,而且是大得不能再大的豹子,
通杀!真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乐开了花。

在白泓看来,叶小天提前赶到,赫然出现在此地,就是一个奇迹。而张典史
心疾猝发,也绝对不是意外!叶小天“妨人”呐,历史再一次证明,叶小天真的
“妨人”!

县仓大使和司狱官坐在椅中直冒虚汗,他们是花知县的人,没办法不遵从花
知县的命令。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觉得花知县此番已稳操胜券,为此欢欣鼓舞。
可刚才叶小天一出现,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他们就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花晴风眼见叶小天一到,虽然他只是静静坐在那儿,脸上还笑吟吟的,可整
个气场已被他夺过去,场面即将失控,情急之下一把抓起那份奏章,似乎一下子
就拥有了莫大的勇气。

他猛地一拍公案,大喝道:“叶县丞,你休想恫吓同僚!本县并非背后阴谋
算计,而是堂堂正正地行弹劾之事。本县这份奏章只要送上朝廷,你以为你还能
坐在这儿耍威风?”

叶小天刚要张口,门口忽地抢进一人,正是方才陪同张典史去求医的一个皂
班副班头。这人脸色苍白,跪倒在地,向花晴风道:“大老爷,张典史……张典
史在送医路上,死了!”

大堂上顿时更静了,静得无以复加。花晴风脸上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神气,死
了?张典史竟被吓死了!如此荒唐不经的事情,听着像笑话,可是竟然就发生在
他眼前,这也太荒谬了。

李秋池站在屏风后面也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花晴风网罗的这群乌合之众竟
是如此不堪一击,叶小天还没出招啊!就算他来了又怎么样,照样可以上书朝廷
啊,他有权力阻止么?只要弹劾奏章到了皇帝手中,还怕他不能大势已去!

叶小天也被惊住了,张典史心疾发作,居然不等送医,半路就死了?!叶小
天怔了半晌,对花晴风道:“县尊大人,此事是否容后再谈,我们还是先料理张
典史的后事吧。”

叶小天话音一落,李云聪和罗小叶便附和起来,而白泓……居然已经站起来,
掸掸袍子准备退场了。花晴风大急,他已经把自己逼得没了退路,如果现在散了
场,人心也就散了,他再也无法争取到一人,包括先前已经同意和他联名的两个
心腹。

花晴风厉声大喝:“不可!此间事尚未了,谁敢退下?叶小天,本县此举全
是为了社稷!你为官一任,罪行累累,本县断然容不得你了。正好赵驿丞也在这
里,本县马上就上书朝廷弹劾于你。杨洋、李见柏,你二人上前署名,本县这就
加印封漆,上奏朝廷!”

花晴风所唤二人正是之前表态愿意和他一起署名的仓大使和司狱官。

两个人被花晴风一唤,面色如土地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行不多远,
仓大使杨洋突然身子一歪,“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走在旁边的司狱官李见柏肩膀刚晃了一下,一见杨大使抢在他前头“晕倒”,
顿时心中大骂。但是此等情况下,他若是也再“晕倒”,未免太不像话。李见柏
灵机一动,马上俯身去扶杨大使,变声变色地道:“哎呀,杨大使旧疾发作,下
官送他去就医!”说罢,便架起杨大使一条手臂。

杨大使躺在地上,牙关紧咬,直挺挺的仿佛已人事不省。李见柏没把他架起
来,便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道:“少他娘的装蒜,快让我架起来,老子要是走不
掉,你也别想走!”

杨大使一听顿时放软了身子,悄悄使了点力,在李见柏的帮助下站起来,但
双目仍紧闭,被李见柏拖向大厅外。两侧官员都看见他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左转
右转,显见根本就没晕厥。

花晴风呆住了,他没想到仓大使和司狱官竟然无耻到如此地步。

眼见二人已经迈出大厅到了廊下,花晴风才反应过来,厉喝道:“李见柏,
你给我站住!叫旁人送杨大使去就医,你回来议事。”

李见柏是当司狱官的,什么黑心肠的事没做过,什么下作的本事使不出来?
一听花晴风这么说,李见柏把心一横,左脚跟一踩右脚尖,自己给自己下了个绊
子,“哎呀”一声大叫,把杨大使一推,自己便一头跄下石阶。

眼见面前的平整青砖,李见柏把心一横: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儿!他果
断地控制住伸手撑地的本能欲望,硬是用自己的额头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砰”地一声,真的晕了。

叶小天坐在堂上,眼见如此可笑的一幕,不禁啼笑皆非:“太过份了,我有
这么可怕么?”

花晴风眼见李见柏连自残的狠招都使得出来,不由得彻底绝望了,他的目光
从众官员的脸上一一掠过,看到的不是奚落就是同情。

当他看到就连叶小天都满是同情地望着他时,花晴风的心就像被狠狠地刺了
一刀,痛到流血。花晴风疯狂了,抖着手中那份奏章,疯狂地咆哮起来:“好!
你们怕他,本县不怕他,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没人联名是么?那本县就独自上
书,我看你奈我何!哈哈哈……”

花晴风疯狂地大笑着提起了笔,因为之前李秋池建议由众官员首倡,由他来
附议并上奏,所以花晴风还没有写上他的名字,此时没人跟他联名了,他只好独
自署名。

叶小天站起身,叹口气道:“县尊大人,下官自上任以来,恪尽职守,实在
想不出大人为何对下官成见如此之深。不过,清者自清,叶某相信,朝廷一定会
还我公道!”

叶小天说完把官帽摘了下来,托在手中,对花知县道:“赈济银子,下官已
经解回葫县,请知县大老爷交接后自行安排发放吧。下官为证清白,自请停职,
在家恭候圣裁!”

其实,这种行为在京官里尤其是京城的重臣中才常见:遭人弹劾,便自请停
职以证清白,同时也方便朝廷查办。否则依旧身在其位,难保不会再给人送一个
“干涉司法”的罪名,而这种情况下皇帝大多会下旨挽留。

在地方官里这种事却不常见,你一遭人弹劾便回家歇着,那公事谁来做?叶
小天按京官的惯例来这么一手,花晴风气极反笑:“叶小天,你以为葫县政务离
不了你么?好!你要停职,由得你!”

叶小天便把乌纱帽往椅上一放,向花知县微笑道:“既然县尊准了,那下官
这就告辞了。叶某相信,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希望那时候县尊大人你依旧
还能坐在这里,抛弃成见,共治葫县。”

叶小天这番话其实是正话反说,意思是你若告不倒我,你就难辞其咎,到时
候我叶小天依旧是葫县县丞,你花大人却不知要何去何从了。可花晴风并不这么
想,叶小天的微笑在他看来异常阴险,叶小天这番话也被他解读成了赤裸裸的威
胁。

“你这是什么意思?”花知县的脸色倏然惨白,色厉内荏地道:“你想谋害
本县不成?”

叶小天眉头一皱:“县尊大人何出此言?”

花晴风对左右众官吏喝道:“你们都听到了,叶小天他当众威胁本县!你等
记着,如果本县遭遇了什么不测,那一定是叶小天所为。到那时还请诸君为证,
为本县求一个公道。”

叶小天真的火了,怒斥道:“县尊大人,你胡言乱语什么?”

李见柏悠悠醒来,一睁眼,就见杨大使趴在他旁边,一双眼珠子贼兮兮地乱
转。

李见柏小声道:“老杨,现在是什么状况啊,咱们还用不用晕呐?”

杨大使压低声音道:“情况尚不明朗,还是先晕着吧。”

堂上,叶小天和花晴风对峙,火药味浓厚,再加上众人都知道他二人是籍故
想溜,并非真的突患重疾,所以没有人理会他们。

李见柏忽然想起杨大使在堂上抢先晕倒的事,恨恨谴责道:“老杨,你刚才
可真无耻。”

杨大使哂然道:“大哥别说二哥,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正斗着嘴,李见柏忽道:“噤声!”

杨大使赶紧合嘴闭眼,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循着脚步声偷偷望去。这一看,
两人闭着的那只眼睛也猛地张开了:“夫人?”

苏雅在弟弟的陪同下走到门口,惊讶地看了看躺在阶下的两名官员,心中有
些莫名其妙:县令并没有责打僚属官员的权力啊,这两人躺在这儿做什么?

苏雅只是脚步一顿,转身向二堂里走去。堂上都是本县官员,大多见过这位
县尊夫人,哪怕只见过一面,又有谁会忘记姿容如此美丽、行止如此高雅的美人
儿?何况在这里能登堂入室的也只有县令夫人,因此堂上顿时一静。

花晴风抓着惊堂木,正与叶小天愤怒地唇枪舌剑,忽见夫人赶来,不由一怔。
苏雅可是从未在二堂出现过,花晴风惊讶地对苏雅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这里?”

苏雅欲言又止,目光一闪,偷偷地瞟了叶小天一眼。叶小天背负双手,根本
没有看她。

想起叶小天先前所言,苏雅把心一横,对花晴风道:“老爷,你身染微恙,
妾身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来促请老爷回去歇息。”

花晴风怒道:“一派胡言,我有什么微恙?”

“老爷……”苏雅满脸为难,欲言又止,转而对弟弟道:“你去,扶你姐夫
回去休息。”

苏循天马上举步上前,就要去扶花晴风。花晴风把他一把推开,大喝道:
“滚开!本县有正经公事待办,这里也是你等妇道人家和无品小吏能进来的?出
去,马上给我出去!”

叶小天微微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苏雅被他一看,心弦一颤,
她现在也怕叶小天心生不满,推翻先前约定,便提高嗓音道:“循天,还不快扶
你姐夫回去!”

花晴风又惊又怒,拍案吼道:“夫人,你究竟想干什么?众官属面前,你敢
如此视为夫如无物!这般没有规矩,难道你想逼我休了你吗?来人,把夫人和苏
循天带出去!”

眼看大老爷、二老爷的大战变成了夫妻二人的混战,众人只能作壁上观。人
家的家务事,他们不明究竟,也掺和不得。但堂下衙役得了大老爷的吩咐,却不
能不听命行事。

两个衙役走进来,对苏雅拱手道:“夫人,请退出大堂,莫要让小的为难。”

苏雅寒着脸道:“我不走!老爷,有什么事咱们到后宅去说。”

花晴风心中恼怒,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他以为苏雅眼见情夫遇难,不惜脸
面赶来搭救,心中实在是恨极,不禁冷笑道:“立即把这贱妇给我轰出公堂,立
刻!”

两个衙役无奈,只能道一声“得罪了”,便要上前架住苏雅的胳膊,把她硬
拖出去。

“且慢!”苏雅大喝一声,制止了两个衙役,噙着眼泪望了花晴风一眼。

花晴风看到她眸中满是歉疚、乞求的神情,心中怒火更炽:“这个贱妇,为
了她的奸夫,真连起码的羞耻心都没有了。”

苏雅缓缓扫视了堂上众官员一眼,语气凄婉地道:“事到如今,妾身……不
能不说了。诸位大人,拙夫……因我县近年频出大案,劳思忧虑,患了癫狂症,
因此性情大变,所作所为实非其本意。拙夫今已不能视事,还请诸君多多担待。”

“轰”地一声,整个二堂顿时骚动起来,众人都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花知县。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他们城府再深、心性再稳,也是无法保持镇定了。

花晴风脑袋一晕,抓在手中的惊堂木再度失手跌落。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苏雅,
颊肉哆嗦,张口结舌道:“夫人,你……你说甚么?”

苏雅说她的丈夫患了“癫狂症”,按照当时的民间通俗说法,就是“失心疯”。

精神病人的所作所为当然不用理会了,而且由当事人的妻子出面指认,还有
谁会不信?

花晴风激愤欲狂,这个事实一旦成立,他从现在起就被“剥夺”了一切权利
:在官府里,他将丧失作为县令的一切权利;在家里,他将丧失一家之主的一切
权利。花晴风被人架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唯独这一次被人架空得最是彻底,他
连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资格都被架空了。

“我没疯!我没疯!我真的没疯啊!”花晴风疯狂地咆哮起来。可他这么做
的唯一结果,只是让众官员更相信他得了疯病。苏雅和苏循天姐弟俩沉痛、悲伤
的表情,更让众人坚信了自己的判断:“知县大人,一定是疯了。”

叶小天轻飘飘地道:“兹事体大,依我之见,不如找个郎中确认一下吧!”

花晴风忍不住又是暴跳如雷:“我不看!我没病!你一定早就买通了郎中,
你想坑我!”

叶小天叹了口气,一脸无辜的表情。这小子也是损得很,郎中能看得出疯病?
到了现代,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医生也很难准确诊断,更多的是靠观察他
的情绪和行为,而花晴风此刻的情绪和行为……

罗小叶实在听不下去了,皱起眉头道:“你们两个,赶紧扶知县大人下去休
息!快着!”

那两个衙役得了罗小叶吩咐,上前架起花晴风就走。

花晴风大急,挣扎着吼道:“我没疯!那贱人勾结奸夫叶小天,想要合谋除
掉我这个眼中钉!我没疯,我没疯啊,你们相信我啊……”

堂上众人顿时惊掉一地眼珠子,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哪有男人会当众
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尤其是有身份的男人!他们终于确信:花晴风是真的疯了
……

花晴风的声音越来越远,苏雅原本脸色苍白,突然听到花晴风当众道破了她
和叶小天的奸情,脸上血色刷地一下抽得干干净净,她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苏循天急急赶上一步,一把抱住姐姐。被花晴风道破仇恨来由的叶小天正惊
怔在那儿,见此情景,暗暗一叹,对苏循天道:“快扶夫人下去歇息,此间事情,
我们来收拾。”

苏循天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抱起姐姐默默地走了出去。

罗小叶见叶小天脸色阴郁,便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知县患了疯病,胡
言乱语一番,大家都未当真,你不要坏了自家心情。”嘴里安慰着,心里却嘀咕
:“你与知县夫人,莫不是真有私情吧?啧啧啧,知县夫人你也敢上,年轻人呐,
难道不晓得色字头上一把刀?”

叶小天重返葫县担任典史以来,再没打过叶香兰的主意,让罗小叶放下心来。
如今家中妻儿满堂,母亲跟他明铺暗盖,媳妇不敢声张,他对叶小天更是心存感
激之情,此刻的劝慰,倒也全是真心。

叶小天向他勉强一笑,喟然道:“如今这副烂摊子,该当如何是好?”

罗小叶道:“知县因病不能视事,你是县丞,理应由你主持大局。”

叶小天摇了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本就是被花知县弹劾的人,花知县
又爆出他和知县夫人通奸的劲爆丑闻,他若取而代之,暂领葫县一应事务,岂不
更加招人猜议?

叶小天道:“我本不擅打理政务,何况如今情形,我也该避避嫌疑……”

叶小天转向白泓,兜头一揖,诚恳地道:“白主簿,葫县政务,在知县大人
病愈之前,就要拜托你了。”

白泓慌得连连摆手。叶小天道:“白主簿,你本就是以七品官的身份行主簿
之职,论起品级,本县无人及得你。况且,你曾任江浦知县,如今暂领本县政务
可谓驾轻就熟。本县再也出不得乱子了,还请白主簿顾全大局!”

白泓见叶小天语出至诚,并不是惺惺作态,这才道:“那……白某便暂行知
县职务,可接下来这乱局该如何收拾,还请县丞大人多多指示才行。”

罗小叶心道:“他说指示而不说指点,对叶小天倒真是恭敬得很。”

叶小天点点头,道:“你我联手,通力合作便是了。”

屏风后面,眼见事情发展成这般模样,李秋池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每次遇到叶小天,他总是不等一展所长,便被叶小天果断地掐断一切生路。怎么
会这样?怎么会一直这样?莫非这叶小天生来就是克制他的?

夜色深沉,李秋池和他的小厮从一家客栈门口悻悻地离开。

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第三家客栈了,不出所料,掌柜坚持要登记他的“过所”
才肯让他住店。这是叶县丞治下的行规,没有哪家客栈敢阳奉阴违。

李秋池惶惶然像丧家之犬般离开县衙,想要出城却错过了时辰,‘过所’他
当然是有的,可是‘过所’上明明白白写着他的身份、来历。

现在花知县被人当成疯子圈起来了,他相信叶小天已经从花晴风的心腹之人
那里掌握了他这个近来与花知县过从甚密的外乡人究竟是谁,以真正身份投宿客
栈,他怎么敢?

李秋池凄凄惶惶地遁进小巷,正在犹豫不知该去何处安顿一宿,前方忽有两
盏灯笼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

李秋池连忙掸一下衣衫,上前施礼:“兄台请了,在下自外乡来,路经此地,
错过宿头。不知兄台能否帮忙安顿个去处,不胜感激。”

说话间,李秋池直起身来,一见那人面孔,登时直了眼睛。一张很年轻、很
英俊的面孔,笑吟吟的,开口说道:“本官若帮你安顿去处,你真肯去吗?”

一抹寒气直冲后脑,李秋池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双膝一屈,“卟嗵”一声
跪倒在地,顿首道:“李秋池愿从此效忠大人,鞍前马后,至死不违,还乞大人
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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