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时节。我住进一家中档酒店,决心闭关一星期,拿下一部长篇小说的初稿。
这部小说断断续续写了一年,颇费心力,收尾卡壳。问题出在写作环境不理想。我白天上班,晚上居家码字,书房的气味、摆设、免不了的来电等等阻断了文思。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是:要么放弃,要么换个环境,否则永远完不成。
我选择后者。
新潮作家喜欢炫家外写作,咖啡馆为首选。典型的美妙场景:落地窗外的河流,河对岸的城堡,城堡阳台上两个拥吻的俊男美女。我不以为然。景色太美容易分神。我决定移住离家不远的酒店。
酒店地处一座游乐场为中心的小商圈,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地中海风格,服务台背后有一只长玻璃柜,里面摆了三座葫芦形大瓷瓶。我问服务人员,这些是不是中国古瓷?他们说不清楚。瓷瓶显然比较名贵,否则老板不会加锁。老板估计是东方人。
酒店套房面积大,带小阳台,天花板高,大床大写字台大椅子,适合写作。我只带一些简单随身物品。那幅装着24X33春宫图的画框靠在墙上,我随时从中汲取灵感。
酒店设有餐厅,送早餐。第一个早晨我六点起床,熬到六点半直奔城堡式餐厅。食客多为银发族,衣着考究。我喝了咖啡和果汁,吃了烤饼和香肠。十分钟后,身体严重感觉不好。回到客房,半天敲不出一个字。中饭没吃,晚餐靠麦当劳打发。一天下来,几乎一事无成。
第二天,我换到街角的IHOP吃薄烤饼和橙汁,再带一大杯咖啡离开。这一小变更,打通我的思路,一气能写几小时。中间休息,我像放风的囚犯,在房间里踱步五十个来回,然后伫立于小阳台,看远处风景,看楼下行人。
晚餐在一家韩国烤肉店吃,自助型,各色肉吃到饱。吃完之后,我混迹于行人之中,自在逍遥,看够人面,整理思路。上床后,我读瑞典作家写的私人侦探小说,边读边推测案发后的发展和真凶。读个二三十页,读出瞌睡,倒头便睡。
第四天,我带手提电脑从四楼下到大堂。大堂中央摆了几组沙发,我挑西南角靠窗的单人沙发坐下,准备修饰最后一章的段落。偷情的男女主人公乘坐游轮,作为分手之旅。他们预订了一间海景舱位,双人床难以想象的小,两人不得不侧睡,不小心会翻下来。舱位的空调力弱,他们大汗淋漓,索性脱得精光。男人说,热啊,我恨不得跳海喂鱼。女的说,喂鱼不如喂我,睡吧。
接下来是一段炽热的激情: 她侧身而睡,我从后面抱紧她,阳具抵住她的屁股,右手在她的腹部乱摸一气。她说,热死了,离我远一点。我的阳具冲开她那两爿臀肉,上下游动,说,我想,它不想,你说,咋办呢?她抬起左腿,调整臀位,反手握住我的阳具,毫不吝惜地套弄,说,滚烫滚烫,看你能嚣张多久。我连忙收腹,哀求道,别,泄太快对谁都不好。我移开几寸,她抓住阳具不放,拽至自己阴部的入口,说,你不是要跳海吗?这儿,往这儿跳,淹不死你…… 我想表达女人春水横流,但不满意“嚣张”和“淹不死你”之类的用语,嫌它粗俗。思路卡住,我抬起头,习惯性地左右张望。我所处的位置,没有人可能看到我的电脑屏幕。处在人来人往的酒店,写着少儿不宜的情色文章,世上不会只有我有这种雅致吧?
坐了不到半小时,一位三十来岁的高个白种女人走过来,问是不是可以坐在我旁边的双人沙发上?我挺直身子,说,当然。这儿的地盘归你。
女人小心地坐下,小心地拉齐勉强盖住膝盖的连体黑裙。她的光腿像白雪公主,摸一把,恐怕像摸到雪花。她从黑色手提包里取出厚厚一叠纸,飞快地阅读,手中的圆珠笔不时写点什么。她的头发乌黑,眉毛细长,鼻子坚挺,微微凸出的脸颊略施粉黛。
我猜想,她八成是职业妇女。经商的?不太像。律师?有点像,但眼睛不够犀利。会计师?有点像,但以内向着称的会计师敢出门办公吗?她不像住店的客人,应该是访客。访谁呢?八成有个男人出现,那个男人……
我心里暗暗叫苦。想象力丰富本是写小说的基本功,此时野蛮生长,时机不对,弄得我自己的活儿干不完。我开始后悔下楼。
她打开手机,点了几个字,端详一两分钟再合上,轻叹一口气。过几分钟,她重复这一串动作。我转而对她发生兴趣。她不是单纯的访客,后面定有故事。
一对老人托着笨重的大箱,脚步不稳地朝服务台走去。我和那位女性同时抬头,目光追随着老人,然后,我们的目光交集。我不无尴尬。我的眼睛几次三番在对方身体来回巡视,同时张开想象的翅膀,实属冒犯。她大度地笑了笑,说,来加州旅游的?
我说,不是,我是本地人。
她放下笔,说,我猜也是。
我来了情绪。她也在琢磨人!我问,怎么看得出来?
她的手上下比划,说,没穿运动鞋,没穿T恤衫,没有带智慧手机。
我打量自己:合时令的秋装,上次从赌城酒店带回来的棕色拖鞋。没错儿,不是游客的行头。
她说,我们这儿是秋天,很多外州来的游客,特别是寒带来的游客,才下飞机就嚷嚷,太热了,怎么跟夏天一样?办完手续,就是赶紧给智慧手机充电,换上短裤T恤,一头往街头奔。几分钟内,他们的自拍照填满各自的社交媒体圈。
乖乖,高手到处有哇。我由衷地说,你太有洞察力了。
此刻,我很想知道她的来历,问,Ok, 你自己呢?
她正要回答,我举手阻止,说,让我先猜猜?
她说,不会太难,我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
我说,你是本地人?
她点头。
住附近?
她点头。
我说,你是访客。要见的人已经迟到,你最多再等十分钟,如果那个人不来,你将离开,而且不会再约。
我停下,看她如何反应。她忍住不笑,说,继续,继续。
我说,那个人很重要。哪方面的重要呢,不是事业上的,是个人感情上的。你并不是非见不可,但是,如果放弃,你心有不甘,因为……
我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说,因为,你们交往的时间不短,因为,你们不想让交往公开。告诉我,我猜测的方向大致正确?
她身子往后一倒,响亮地笑着,膝盖上的那叠纸滑落,飞散开来。我站起身,为她收拾,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见笑。
散开的纸张是选择试题试卷,上面的红字是她的批语。她,原来是老师。
我重新坐定,说,我的想象力有点缺乏管束,冒犯到你的地方,请你别介意。
她把试卷码齐,拉平自己的裙子,说,一点也不。你是个有趣的人。见到谁都这么海阔天空?
我抿一抿嘴,说,差不多。天空中飞过两只小鸟,我会猜测它俩的前世今生。
她瞪大眼睛,说,那是另一次元的想象力。我很想听完你对我的猜想,比如,我跟谁交往,为什么我不舍得一刀两断。为什么十分钟是我的忍耐极限。我有那么难相处吗?
说完,她笑得弯腰,双手牢牢护住试卷。我跟着笑,架在膝头的手提电脑微微颤抖。我及时说,如果你时间许可,我请你喝一杯?
她望了望试卷,犹豫地说,这个……
我站起身,说,星巴克就在路这边,两分钟步行。怎么样?
我们走进星巴克。店内几乎坐满,我们的到来,引起众多的注视,几乎都集中在她身上。我们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我点了大杯的玛琪雅朵,她点了中杯的焦糖星冰乐。我纳闷,女人一般见糖就躲,焦糖星冰乐可谓重型糖弹,她不怕胖?瞧她的身段,偏廋。挨着坐,能见到她脸上的点点雀斑。
我们的咖啡做好,我到柜台领取。往回走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追随我。我坐下来,对她说,你在对我做同样的猜测游戏?
她说,嗯哼。不过,等我先享受咖啡吧。
她将指尖压入咖啡,搅动一下,点到舌头上, 然后喝一口。来回几轮。她的舌尖灵活自如。我愿意缩小身子,在那儿久久逗留。
我们互作介绍,我叫丁东。她觉得有趣,说,“叮咚”的那个叮咚?
我说,听起来一样,意义大不同。中国字很多发音一样,写出来才显出区别。
她说,你有英文名字,还是可以叫你“东”?
我说,叫“东”吧。
她叫斯卡亚--优雅、独特的名字,在附近的社区学院当英文老师,批阅的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文学的试卷。她是这家酒店不住宿的常客,充分利用这儿的设施。今天,她跟一位同事交涉,请同事代几天课,同事一会儿答应一会儿反悔,让她很头痛很分心,不时查看手机。
她说,我希望你的推理正确。我真希望等待一个人,最好是帅得不行的男人,已婚,两个孩子,一个练剑术,一个练马术,客厅的大柜堆满小孩获得的奖项。老婆呢,哼,老婆,我不关心她忙些什么。有一点,她怎么可以容忍老公出去偷情,而且跟一位可怜的英文老师?
我脸带尴尬,说,我懂,我编得不尽人意。
她拍拍我的手臂,说,没关系。你是做哪行的?别告诉我,你是私人侦探吧?
我告诉她,我正在写长篇小说,写到紧要关头,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本来我可以在房间坐,只是思路不顺畅,换个地方打通一下。
她说,哦,你是作家。
我说,不完全是,业余写作。
正在写什么?
我犹豫片刻,说,写一个中国学生留学美国,历尽磨难,终于成功的故事。
我不能实话相告,我写情色小说,目标:成为当代【金瓶梅】。跟古版的【金瓶梅】一样,写情色,更写市井和时代。我畅想,作品问世,往好里想是名利双收,往坏里想,带上“写黄书的那位”的帽子。我不在乎后者。苟活到今天,从来不向往德艺双馨。
她说,那会很有趣。你是中国人?
对。
可惜我不懂中文,不然,我可以拜读一下。
我说,我先写中文,后写英文,准备出中英文对照版。出版社建议的。
你已经有出版社了?
对,我很幸运,已经拿了一小笔预付款。
她没有接下去。
窗外,一位少女站在以摇滚乐为主题的餐馆门前。长腿超短裙,人字拖,吊带背心烘托高耸的胸部。棕色长发飘逸,水瓶压在额头。一位穿白色短裤和白色无袖衬衫的年长男子走近,从后兜掏出一样东西,可能是地图,可能是别的什么,在女孩前停下来,做研究状。我怀疑,他假装在看地图,实际在偷看女孩。女孩似乎不知,拧开水瓶盖,大口地喝,漏网的几滴水滑下,滴到吊带背心,湿润她的胸部。
我期待好戏。可惜没有。他们交集的时间不过十来秒,朝着不同的方向赶路。
斯卡亚也注意到了。她说,一幅可爱的画面,不是吗?
我说,嗯。
我想起什么来,问,你是英文老师?
她说,对呀。
发表过作品吗?
她嘴巴一抿,说,没有,从来没有。高中报纸上的影评不算。我喜欢读小说,可以大段发表评论,一旦自己写,满脑子别人写过的东西,一行字改一天,觉得可以改到完美。尝试多次之后,我接受失败。我没有创造性的大脑。没有,一点都没有。而且……
她转动眼睛,做一个苦脸,说,女人想要写小说,她就必须有钱,还得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钱呢,要年入500镑,房间呢,还要能上锁。
我接上去,说,伍尔芙的名言。
她睁大眼睛,说,你行,知道伍尔芙。
我说,500镑好理解,表示财务自由,有闲情逸致写作。房间为什么要上锁,我不理解。
她说,表示空间自由,可以全副心思写作?
我说,也许吧。或者,挡住男人的侵犯?有文采的女人总会引人注意。
她没接话,只是笑笑。
我说,好消息是,你已有教职,不必写文谋生。
她挤出笑容,说,我佩服所有的专业作家,谋生的确不容易。说到我的教职,非正式编制,处在教师鄙视链的底部,薪水低福利少,每逢州政府钱不够,学校考虑省钱,最先砍下的斧头就落在我们的头顶。我常想,不当老师,我可以做什么养活自己?
我乘势说,我有个想法,你先听听看。
英文不是我的母语,能够写英文,但无法达到原汁原味的境界。我估摸,我写的小说因为成人内容,在华文世界的发行很受限制,在美国发行不是问题,希望引起较大的注意,英文的成色一定要好。我给她讲的想法是:帮我把关英语,前期给她一定的润饰费。如果小说的销路不错,我将追加费用。为此,我愿意请律师起草一份协议。
她很感兴趣,说,可以。我本来就喜欢读小说,有关中国人的书倒是读得不多。我愿意帮助你,帮助你取得成功。当然,我知道,不管作家怎样努力,成为畅销书的几率等于中彩票。费用嘛,我们再商量。可不可以这样,你把写出的章节让我先读,我看看能不能胜任你的邀请。
我说,谢谢。不过,有必要申明在先,我写的小时不是通常意义的小说。
她问,灵异还是穿越?
我说,都不是。我对灵异或穿越无法把握。我的小说,偏重情色,不知道你……?
她喝了一口咖啡,平静地说,我完全没问题。我不是修女,坦率地说,我读过不少成人内容的书,打初中开始。坦率地说,好的成人小说少而有少。我希望,你的小说属于那部分的精品。OK,再加一句实话,你的长相恐怕能给销路加分。
我大受鼓舞,差点跳下高脚椅,给她一个拥抱。美国女人就是好打交道,直来直去,不藏不掖,一杯咖啡定乾坤。
我打开手提电脑,说,给我一下你的电子邮箱,现在我就发一章给你。
她报了邮箱。我打开小说的文件夹,滑鼠上下游动。中文部分我写了二十章,英文部分写了七章。第一章是铺垫,第四、第五章进入主题,带有大量床戏。我掂量着,先给她发哪一章?她凑近,指着文件夹中的中文标题,说,那是汉字吧,真漂亮。可惜,我读不懂。
我改变主意,说,你没带电脑,发过去一时读不到。要不你现在选一章试读?
她皱皱眉头,说,这儿?就在这儿?
我胆子大起来,说,或者,我们上楼,上我的房间?
我们四目相视。她爽快地说,主意不错,为什么不?
走到酒店的电梯边,她的手机鸣响,她打开,飚出一个脏字。她说,对不起,我临时有事,不能上去。你把文章发给我,我一定认真读,一定尽快给你答复。
不等我答复,她转身,飞快走出酒店。
我认为,她改变想法,编一个借口而已。我倒不十分沮丧。美国女人再直爽,再开放,有几个正经女人会随随便便跟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进酒店房间?虽然我问心无愧,虽然我并没有非分之想。
吃过晚饭,街头闲逛之后,我想了又想,把第一章发给她。我不指望她会回复。简短的留言中,我提供自己的真实姓名和Linkedin账号。我诚实待人,希望她放心。
我坐在书桌边,写不出一个字。下楼到健身房走了半小时跑步机。洗完澡,躺床上,头一回觉得床太大,房间太大,一个人用近于奢侈。如果,有个温软的女人陪伴在侧,那会是何等境界? 一位长相酷似斯卡亚的工作妇女飘进房间,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先是上衣,后是乳罩,她弯腰脱裙子和鞋子,她的乳房自由地摆动。内裤褪下,她裸露的阴阜显露出来。
她面对镜子,检视自己,发出低声的叹息。
我想安慰她:你长得挺可爱的,叹息什么?
她扯一块毛巾了擦身子,说,跟我来。
我跟她走,她回身把毛巾递给我,拧开浴缸的水龙头,我先进去,她跟进,坐在我的双腿之间,背对着我。浴缸里上涨的水不够热,她各个部位的景致让我浑身发烫。
她调整水龙头,然后靠在我怀里休息。我慢慢地抚摸她,她的乳头在我的手指下变得坚硬,我的阳具也在她的背部变硬。我还不着急采取行动。
她突然说,你不觉得冷吗?
我说,有一点。不过,我有办法让我们马上热起来。
她回转身,灼热的眼睛恰似火炉,说,我也这么认为。
她霍地站起来,带起的水花撞击了我的双眼。她说,跟我来。
她冲向大床,我追她,不小心绊到什么,咚地一下跌倒,彻心地痛。 然后,我醒过神。原来是南加一梦。
贴主:laojianghu于2024_06_02 17:08:06编辑
广而告之:AI在线脱衣「点击」立刻脱掉女神的衣服!
贴主:laojianghu于2024_06_02 17:08:06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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