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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66-72)作者:纪见明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6-26 19:55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纪见明  66   “我没事了,真的。”   温尧抬头看到她微微地笑着,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的发梢上,勾勒出她柔美的轮廓,像是天使降临到身边,越来越近,似乎要亲吻他。   粉嫩可口的双唇近在咫尺,可
作者:纪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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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事了,真的。”

  温尧抬头看到她微微地笑着,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的发梢上,勾勒出她柔美的轮廓,像是天使降临到身边,越来越近,似乎要亲吻他。

  粉嫩可口的双唇近在咫尺,可突然“咕噜”一声把这暧昧的气氛毁的一干二净,温尧好笑的看着她:”饿了?”

  温见月感觉有点尴尬,人没亲到也就算了,还又被取笑了。

  “去吃饭吧。”他牵起她的手,准备出去,可温见月不甘心,搂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有些恼火,一方面是亲不到人,另一方面是她现在不想出去,不想再看到那个女人。刚才出去时,她只是想把温尧拉走,可不知为何彼时彼刻她忽然想到了“一家叁口”这个词,尽管从血缘上来说确实如此,但她登时就被恶心到了,从生理到心理的恶心,还吃什么饭,一肚子火,气都被气饱了。

  她的亲吻又凶又急,温尧还以为她是恼羞成怒,只好被动地承受着,后来她渐渐没力气了,他就春风细雨般地回应,最后温见月都撒手了,他还抱着她不放。含住她柔软的唇,吮吸那小巧的舌头,摩擦带来的酥麻蔓延到全身,让她手脚酸软。漫长的一吻终于结束,她被亲得面红耳赤,发丝凌乱,红唇娇艳欲滴,一张一合发出急促的喘息,眼眸含春,波光潋滟,好似钩子一般让他体内的欲火尽数被勾起。

  可温尧到底还记得她还没吃饭呢,摩挲了一会儿她的腰,还是把她拖了出去。

  温见月刚想抗议,就听他说:“吃完了顺便讲讲你都干了哪些好事。”

  温见月一听立刻就萎了。

  餐厅的桌面上摆上了各种小炒菜,让已经吃麻了西餐的温见月两眼放光,可惜对面那人的脸色不是太好,让她也没有心情品尝美食。

  温尧看着她一副犯了错的小孩子乖乖等着挨训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缓缓说:“看来只有把你放在我身边才能安心,不然什么时候都能出问题。”

  温见月头埋得更低了。

  “好了,先吃饭吧。”多的话他不用说,温尧知道她其实都明白,可人又不是绝对理性的动物,人人都懂的道理不一定人人都能遵循,他也不必去苛求什么。

  味同嚼蜡般吃完了饭,温见月还是一副蔫蔫的样子,温尧看了看时间,又带她回了房间:“要不要再睡会儿?”她眼底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晚没怎么睡或者睡得不好。

  温见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和他一起躺下。

  他揽住她的腰,轻声说:“睡吧。”

  她却揪住他的衣领,闷闷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

  温尧身体一僵。

  温见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不了解他?一见面后他就频繁地看时间,现在又要哄她赶紧睡觉,什么意图昭然若揭。

  温尧无奈道:“皎皎,你要理解,身为一个大学老师,时间其实根本没那么自由……”

  她都知道的,她不是没看见他赶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后了疲惫,不是不明白他一路的紧张和担心,不是不心疼他倒时差的憔悴,不是不知道他平时工作有多忙,这些她都理解。

  “我理解跟我不高兴有什么关系?不冲突。”她扭头瞄了他一眼。

  这……倒也合理。

  温尧无法反驳。

  “算了,”她又翻身回来,想了一会儿才说:“你给我讲故事吧。”

  小时候,如果温尧晚上回来的早,就会给她讲个睡前故事,可往往没听几句她就睡着了,过了几天就忘了前面的情节,温尧只好又从头开始,如此这般,后来温尧都快把这个故事背下来了,她还是一直都没有听完整过,到底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

  照例,他开始讲,没过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好听,或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让温见月从昨晚就开始悬着的心缓缓放下,落到了实处。她没有做梦,只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柔软的棉花上晒着太阳,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

  当温暖褪去的时候,她缓缓睁开眼,果然,人已经走了,但他躺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来了,心像是缺了一块,空空的。往后的日子又要变得无趣起来,她只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再快点。

  当终于能够回到学校时,首先迎来的不是老师关切的眼神,而是加藤纯自责的哭诉,眼泪汪汪地说自己实在是对不起她不该到处乱跑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就只能以死谢罪了呜呜呜……最后温见月反过来哄了半天才好。

  直到第二天晚上,许露才回来,瞥了一眼温见月,懒洋洋地说:“托你的福,我得了个警告的处分。”

  温见月正在打字的手一停。

  “你好像很好奇我的事情。”她侧着头看着温见月,手指撩起一缕头发,“坦白跟你讲了吧,我就是个很随便的人,抽烟喝酒、夜不归宿、私生活混乱……”

  温见月惊讶地看着她:“你为什么……”

  “为什么?我乐意。”许露不耐烦地打断她,“以后我要在这里读硕读博生活工作,你不会不知道这有多难吧?”

  “为了钱?”这里的大学不比国内,光学费就是一年好几十万,温见月以为许露是属于家里非常有钱的那一类人,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那她平时那些看似名不见经传实则颇为奢侈的东西莫非是……

  “不只是钱。”许露冷笑,“我这么跟你说吧,你那天看到的和我一起的那个男人,跟北部某个帮派有关系。”

  温见月一愣,这才明白她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她口中的那个世界对温见月来说遥远、陌生而又神秘,并且可能十分危险。温见月这才意识到,其实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的共处一室不过是短暂的交汇,之后便是分道扬镳。

  “所以,少管我的闲事,懂?”

  温见月“嗯”了一声,继续写她的报告去了。

  唉,好奇心害死猫,不仅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这真是她今年干过的最蠢的事。不过能把温尧招过来,虽然只是短暂的温存,似乎好像也并不坏。

  想到他,温见月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67

  再次回到a城,已经是闷热的初夏了,空气中的燥热急需一场大雨来冲刷洗净。

  温见月拖着行李出了机场时,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虽然才离开一年不到,但一瞬间感觉恍如隔世。

  熟悉的一切,都回来了。

  当打开手机,首先收到的依旧是加藤纯的消息轰炸,她耐着性子一条一条回了,想起来她走的那天加藤纯从校门口一路送到机场,那十里相送的架势最后就差抱着她的腿让她不要走了,搞得路过的人都以为她是什么无情的渣女玩够了昔日情人后将其狠心抛弃。最后加藤纯问她什么时候来看望他,温见月觉得她这辈子估计都不想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了,于是随口说了句你可以来中国玩,加藤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温见月眼皮一跳,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接下来居然是林容的消息,说是找温见月有重要的事情面谈,她会亲自上门拜访。

  这着实让温见月有点惊讶,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林容亲自跑她家一趟?

  这种被“家访”的感觉让她心里有些忐忑,怀着不安的心情回了家,可刚进门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玄关处不属于她的女士拖鞋,茶几上被摆出来的透明玻璃杯,以及沙发的边角里放着的口红……

  心沉到了谷底,但她还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林容的到来,她不想再去别的房间,以免真的找出什么能气死她的东西出来。

  看着手机上温尧发过来的消息,说是让她回国后去d市参加一个葬礼,他父亲的葬礼,她所谓的祖父的葬礼……

  信息量有些大,温见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那么僵硬地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是他挽着陌生的女人开心地笑着,一会儿是一群所谓的长辈们冷冷地看着她……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脑海里各种画面纷至沓来,直到一阵门铃声打断了杂乱的思绪,她起身机械般地打开门,果然是林容来了。

  林容坐下,却看到了茶几上放着她前几天丢了的新买的口红,果然是不小心落在了这里……下意识拿起后她就看到了温见月骤然变暗的眼神,林容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怕不是误会了什么,于是她开口解释道:“前两天,我来你们家做客,口红放在口袋里不小心掉了。”

  温见月点点头,还是一副乖乖的模样坐在那里,等着她的下文。

  于是她继续说:“那天温教授请我来帮他一个私人上的忙,帮他演一场戏,冒充他的妻子,去见他父亲也就是你爷爷最后一面。我也是昨天才回来的,你爸爸现在应该还在d市忙着操办后事,我今天来这里就是告诉你这件事,顺便拿回口红的。”说完她晃了晃手中的口红。

  这下子疑问倒是全都解开了,但不知为何,温见月感觉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她想问,为什么他会找你帮忙?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最后却是:“老师,你为什么会答应帮我爸爸呢?”

  林容笑笑:“因为他会在院里的系主任评选中投我一票。”

  温见月一时哑然。

  临送客的时候,她在门口看着林容干练的身姿,不禁又问道:“那老师你什么时候会结婚呢?”

  林容回头:“等我当上副院长之后。”

  温见月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

  到达d市的时候果然下了雨,迎面吹来的凉风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冷。

  对于这座城市,温见月唯一的记忆就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偶尔会被温尧带着一起回去,那里有那么多所谓的亲戚朋友,可是她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可开心的,那些人的眼神冷漠又傲居,令她无所适从。

  坦白说,她对温家并没有多少了解,只知道祖父退休前在d市当干部,祖母再婚后定居香港,温家的人大多数也从了政,这么看来好像只有温尧是个异类。

  清一色的身着黑白色衣服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温尧,只见他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温见月走了过去,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温尧这才反应过来:“你来了。”

  温见月点头。几个月不见,他好像因为最近的事情憔悴了不少,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温见月不知道他们间的父子关系如何,想来是不太亲近,她也不知道温尧对他父亲抱有什么样的看法,但她确实能看到他眼里的悲伤。她想安慰他,想拉住他的手,可是这么多人在场,她只能在一旁站着,甚至连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追悼会上,许许多多的人送来了花圈与挽联,温见月也是后来才知道落款上那些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名字意味着什么,整个d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几乎都到了场,甚至省里和上面也来了几位。

  可那时她看着黑白照片里那个陌生的老人,心中无悲无喜,有的只是对生命逝去的感叹。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冷心冷肺,但她实在实在是难以产生什么悲痛之情,反而忽然想到了在那次芝加哥枪战中死去的人,远远的看去好像是睡着了般。生命似乎就是这样脆弱,死亡也就在那么一瞬间,无声无息。

  正在她独自一人发呆的时候,温尧走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温见月看到了和他一起走来的人,是一位打扮朴素的老妇,面容苍老像是历经沧桑却仍然精神矍铄,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温见月心里有些发毛,听到温尧说:“这就是你奶奶,一直在香港住。”

  “奶奶。”温见月赶紧叫了一声,这陌生而又莫名艰涩的词差点让她咬了舌头。

  没想到老人摆了摆手,说:“不了,我可当不起这声称呼。”又仔细看了看温见月,对温尧说:“这孩子也不小了,以后找人家结婚时你可要好好把关,别误了她。”

  两人俱是一楞,温尧率先反应过来,岔开了话题:“我爸他前几天还问过我,为什么你没来。”

  她失笑着摇头:“当年他跟我说,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我,没想到他自己倒是老糊涂了,忘了。”

  “好了,我该走了,家里事情也挺多的,总不让人省心。”

  温尧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说了简短的两个字:“保重。”

  她微笑:“你也保重,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说完便走了。

  即使母子亲情淡到二十多年都不见的地步,温尧在看到她的背影时,还是忍不住伤感,下一次见面,或许就是在她葬礼前的最后一面吧。

  人生如此短暂,陪伴着自己的人也终将会远去。在亲自将他们一个个送走后,才体会到生命的珍贵,正视生活的不幸,珍惜身边真心为你的人。

  温尧看着身边还在发呆的女孩,心里有些难过。

  虽然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但,至少他已经陪伴了她这么久,现在,以及不远的未来,他们将再也不会分开。

  68

  夏季的闷热让温见月有点提不起精神,但她还是耐心地回复着孟禾的消息。她这一出国,两人便做了快一年的网友,而此时的孟禾还没放假,正在和她吐槽期末考试的安排十分不合理,温见月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实际上她正担心另外一件事。

  追悼会完后温尧说有话要和他姑姑谈,于是就走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就算是寒暄或者叙旧也用不着这么长时间吧?她知道他和温家人里唯一关系还算比较好的就是这位姑奶奶,但更具体的却不得而知,反而有些莫名的担心,毕竟在模糊的印象和温尧的口中,这位是个脾气有些暴躁的老太太,自己和她也不亲近。

  可是直到孟禾都继续去复习了,温尧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决定去找他,刚起身就看到一位老太太也就是她姑奶奶风风火火冲了出来,路过温见月时瞥了一眼她,脚步没停继续走远了。

  可那一瞬间,落在温见月身上的冷硬如刀的眼神让她心里一阵突突,她回望,看到了姑奶奶脸上犹如实质般的怒火。

  她有些手足无措,可随后就看到温尧也走了出来,并且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有些狼狈。

  “怎么了?”温见月心里一紧,赶紧跑了过去,仔细一看,被打过的地方已经发红,而且有些肿,一看就是使了力气的,并且下手不轻。温见月猜测可能是姑奶奶动的手,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最后竟要这要大动干戈。

  “你们怎么了?”她想伸手去摸一下他的脸,可想了想还是递给了他一片湿巾。

  温尧接过,敷上了自己被打了的半张脸,幽幽开口道:“我把我们的事都告诉姑姑了。”

  温见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为什么?”

  他好像陷入回忆:“当年爸妈离婚,我一个人来A市学习生活,包括后来你出生后,姑姑都有帮助过我不少,如今算是给她一个交代吧。”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她的眼神会那么……奇怪。

  “那……现在要怎么办?”

  “没事了,回家吧。”他说。

  “那这里的……”她还以为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

  “已经够了,他又不止我一个儿子。”他无所谓笑笑。

  温见月不说话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他姑姑那个眼神,听温尧的口气他们的关系应该不错,看样子也是他在这边唯一比较亲近的亲人,可是如今却因为自己……其实当初走上这条路她就应该明白的,悖于主流本就孤独且艰难,打破禁忌更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怎么了,心情不好?”温尧看她一路上似乎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有点担心。

  她却摇摇头:“没事,有些累了。”

  刚回国就马不停蹄来了D市确实,温尧见状便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A城后温见月就更萎了,闷热的夏天属实让人提不起精神,只想呆在空调房里打发时间,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大概是等温尧忙完期末后,就突然听到他说:“要不要出去玩玩?”

  温见月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开玩笑,这烈日炎炎的谁没事出去晒太阳啊。

  “去B市。”

  温见月抬了抬眉头,问:“你想干什么?”

  “去看看房子,以后我们要住在那儿的。”

  温见月吃了一惊,立刻坐直了身体:“这么快?要搬家了?”

  “没有,提前看看。工作调动也不是那么简单,可能你研究生都快读完了我这儿还没安排好,不过提前准备好总是没错的。”

  温见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是什么都不管,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一个人……她有些愧疚,就问:“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认识一个B市的朋友,他是本地人,这方面在行。”

  她点点头,又担忧起来:“那,咱家还有多少钱啊?”B市的房价已经是众所周知的贵了,在那里买房真是比登天还难,而她这么多年来还真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几个钱,反正她平时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开销,对这种事也没太关心过。

  温尧思忖着说:“差不多够吧,钱的事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当温见月真的听到销售人员介绍各种户型和房价时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不愧是B市,这房价在国内颇有一骑绝尘之势。不过好就好在够大够宽敞,并且周围十分安静,毕竟是在郊区。

  温尧口中那位本地朋友看了眼表,这已经是第叁处了,看来是挺满意的,就笑着对他们说:“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B城还有很多好玩的,你们随意。”

  温尧也同他告别,温见月悄悄问他:“这位大叔是什么来头?”

  温尧没有多说:“他家住在大院里。”

  温见月不由得肃然起敬。

  诚然,对于去一个地方旅游的最好选择应该是去那些具有当地历史文化积淀的地方,可是现代购物商城也确实非常吸引人,尽管在大部分地方它们都大同小异。

  温见月这才刚入手了一个手提包,在路过一家珠宝店时又停下了脚步。无他,橱窗里的一条项链实在是太漂亮了,两条银色的小鱼环绕着中间的钻石亲吻在一起,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诚实地走了进去,但当她看到那不菲的价格时,还是又被震惊了一把。

  “你想要这个?”温尧指着那条项链问,看起来挺不错的,很配她,“买了吧。”

  “这……”温见月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以前也都是花的他的钱吧,但这个总觉得……受之有愧?

  温尧看起来并不太在意价格,直接让服务员把项链装起来。

  “我好像还没有送过你这样的东西。”他说。

  什么样的东西呢?大概是能明确代表爱情的东西。

  温见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没有人能拒绝心爱的人送给自己的礼物,感动之余她仍是问了一句:“咱家真的还有钱吗?”

  温尧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语气莫测:“有的,具体的等你工作了我就告诉你。”

  她“噢”了一声,此时服务员正好走过来问:“这位女士,要不先试戴一下这条项链吧,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会立刻解决。”

  温见月点头,戴好后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下面没有以前那么空荡了,为她原本清淡的气质再添一份贵气。

  “这条项链真的和您很配,也是您天生丽质,这样一搭就更美了。”服务员嘴甜地夸道,又看向一旁正注视着镜子的男人,“这位先生要不要看看其他首饰呢,本店还有男士专款,两位很有夫妻相,如果再选一款相配……”

  说着她感觉到不对劲就停下了,以她从事这行多年所培养出的敏锐的观察力,这两位客人刚才身体一僵,大概是感觉到了不舒服,至少心情没有那么好了。难道是她说错话了?前面都没有问题,莫非……他们其实不是那种关系?可除了那种关系谁还会给对方买象征着永恒爱情的钻石啊!

  “嗯……把这条包起来吧。”男人取下了项链交给她,语调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好的。”服务员赶紧接过,知道现在多说多错,赶紧手脚麻利的忙活去了。

  温见月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微微出神,喃喃道:“夫妻相?”又看看镜子里温尧的脸,“我们长得很像吗?”

  温尧端详着,其实也不是很像,除了眼睛。一个人的眼睛从出生后就不会再变了,眼睛又是所谓的心灵的窗户,这么一说只看神态的话他们两人还确实有些神似。如出一辙的气质和眼神,血缘的禁忌与魔力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却是恩爱的夫妻相,仔细想想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能……年轻的时候更像吧。”他说。

  温见月思索:“那这样的话看起来会不会像兄妹?”可差不多同龄的他们如果同时存在,想想居然觉得怪怪的。

  温尧心想,恐怕不止,兄妹都没那么像的,得是同卵的龙凤胎才行,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略微诡异了。

  两个人同时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走出购物中心,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夜晚的高楼大厦还是那样金碧辉煌。在陌生的城市,在这里重新开始,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吧,她想。

  69

  “什么?!”

  孟禾没想到再见到温见月时首先听到的居然会是这个消息。

  “你真的要考B市的学校?”

  温见月点头。

  “为什么?”

  “呃……因为我爸爸工作调动,所以我们要搬家了。”

  孟禾闷闷不乐:“好好的怎么就……唉……”

  “没关系啊,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孟禾不死心:“可是,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过去啊?”

  温见月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你不知道,我爸爸他们家那边……有压力……”

  如此暧昧不清的说辞,孟禾瞬间脑补了一出不甘心受到家族支配而带着家人离开只为自由的苦情剧,连连点头:“我懂,家族秘辛,你们也真不容易。”

  温见月没想到她就这么信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岔开了话题。

  谈到未来的打算,孟禾说自己打算考本校,没想到温见月要去北方,看来以后居然是要各奔东西。身边的同学朋友也各自有各自的安排,你工作,我读研,他出国,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温见月笑她:“这还有一年,先好好备考,最后还有毕业论文呢。”

  “呃……”孟禾表示扎着心了。

  温见月的综合成绩因为出国交换的经历加分不少,好歹是有惊无险地拿到了保研名额,然后全投了B市的学校,接下来就开始准备面试。

  秋雨绵绵,可谁承想这场雨一直从温见月接到通知的那天下到了出发去B市的日子,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滴,不知为何,她的心情莫名烦躁。

  好在同行的老师是个亲切的人,告诉他们不要紧张多看书,保持平常心,还特别提醒温见月:“好好复习,少看手机,别受到外界的影响。”

  温见月点点头,应了声“好”,没有注意到老师有些微妙的表情。

  不过她也确实没时间和精力去干别的事情,且不说面试本来就十分重要,更何况这几所学校基本不在同一个区,每天跑来跑去也是累得够呛。

  B大的面试是第一场开始之前她有些忐忑,在看到周围人谈笑风生仿佛都是大佬模样后,她……更紧张了。好在这场没有出现什么重大失误,除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外,温见月自我感觉良好,过了这关,剩下的自然是不足为惧。

  出了考场,看着B市晴朗的天空,一想到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了,温见月心里还有些不真实感。可随后,她就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老师急匆匆向她走来,可能是顾及周围还有不少人,小声对她说:“温见月,你现在赶紧回A市。”

  “怎么了?”老师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让她一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这两天面试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们学校出事了。”

  “什么事?”温见月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学院的老师孙川,在学校里被人杀害了……”

  温见月心里一惊,静静等待着下文。

  “你爸被警察带走了。”

  两天前。

  “死者孙川,A城大学物理学院副教授。死亡时间推测为上午十点到十二点,死亡地点为物理学院教学楼东侧小路附近的草丛,为第一案发现场,死因是失血过多,凶器为一把水果刀,没有发现指纹。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任队。”

  任队长看着桌面上的各种资料,皱眉道:“高校教师,人际关系复杂。那条小路是最快到学校东门的必经之路,偏偏又是监控盲区。加上这几天一直下雨,现场的各种痕迹被严重破坏……附近的监控有没有看到什么,小刘?”

  小刘瘫坐在椅子上,叹气:“碰巧哦不,应该是凶手算好了,从那条小路出来的大路就是施工现场,因为修排水管道,沿路摄像头都停了,我带着叁个人把周围的录像都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异常。”

  “看来凶手心理素质过硬,杀人之后居然能装作若无其事。对学校也非常了解,应该是学校内部的人,学生、老师或者职工。那杀人动机呢?”

  “根据我们对孙川的调查,无外乎情杀或者仇杀,激情杀人目前看来不太可能。”

  “动机不明?”

  小刘点点头。

  “新来的,你怎么看?”任队朝着角落里的小张说。

  小张立马坐正,认真道:“凶手杀人后十分冷静,推测年龄较大,动机的话,情杀缺乏证据,根据我们的调查,孙川在周围人的评价中……一言难尽,有仇杀的可能性。而且凶手可能是男性,一击毙命和尸体在草丛里可以说明这一点。”

  “不,如果对人体构造十分了解,并且取得了被害人的信任,讲他骗到僻静处,女性也可以做到,熟人作案基本可以确定。”

  场面一时陷入沉默,任队敲了敲桌子:“好,现在的重点是现场搜查和受害人的人家关系调查,辛苦大家了。”

  正当几个人准备说话时,一个人推门而入:“任队!现场找到一支黑色钢笔!”

  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支笔。

  小刘赶忙接了过来,仔细看过后说:“市面上常见的一种钢笔。”

  “指纹呢?”

  她摇了摇头:“只提取到几个残缺的指纹,鉴定困难。”

  任队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件事交给鉴定科的同志,我们的重点还是放在杀人动机上,对孙川周围的人继续摸排。”

  “是!”

  一天前。

  “任队,根据排查情况,有几个人对我们询问的反应不太正常,都是受害人的同事或者学生,大约都是平时就对他不满的人。”

  “还有呢?”

  “根据监控内容,我们已经核实了当天符合时间段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人的身份,和上述人员重迭后锁定了叁个人,其中两个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另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可信度不高,我们不予采纳。”小刘将资料递给任队。

  “指纹鉴定的结果我已经让小张去拿了。”任队看着这叁个人的资料,沉思。

  接下来,就看指纹结果了。

  “可是,任队,如果指纹不是这叁个人中的一个怎么办?”

  “不,现场是在一条必经之路的偏僻处,一般人不会走到那儿,东西掉在那里被人发现需要很长时间,但这支笔却很新。如果不是这叁个人,那就继续查。”任队揉揉太阳穴:“对了,外面的舆论怎么样?”

  “已经尽力减小影响了,但毕竟是全国闻名的高校……总之,赵局也说了,让你别有太大压力。”

  任队没有说话。

  这时,小张拿着文件袋走了进来,“任队,结果出来了。”他把里面的结果拿了出来,“通过对比,发现是这个人。”

  任队看到纸张上那个男人的名字——温尧。

  70

  惨白的灯光自上而下打来,狭小的审讯室散发着沉重的压迫感,面前有两个正在记录些什么的年轻警员和一个正盯着他的女警,温尧看了一眼这叁个人,等着他们的发问。

  任队也在观察着这个男人,被警察认为是犯罪嫌疑人却没有丝毫慌张,就算是普通人大部分也不会如此镇定,她感到了一丝麻烦。

  开场依旧是惯例的询问,双方一板一眼地一问一答,任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同时心里也在暗暗评价,不愧是大学教授,用词准确,逻辑清晰,正常情况下和他对话应该是一种享受,但这是场审讯,重点还在后面。

  问的差不多了,她拿出那支笔,问:“这个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

  温尧仔细看了一会儿,说:“没错,是我的笔。”

  “上面只有你的指纹,能解释一下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吗?”

  “不清楚,这支笔我一直放在办公室里,已经丢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具体是多久?”

  温尧沉思,“至少两叁个月。”又说:“而且我的办公室一般不关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任何人都有可能进去,然后偷走那支钢笔?”小刘问。

  “对。”

  任队摇头:“A大的监控录像只会保存一个月,你的说法有道理,但没有证据支持。”

  场面顿时陷入沉寂。

  “除此以外,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我解释吗?”

  “有。”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向上面申请到了拘留证。小刘把桌面上那张照片拿起来展示给温尧看,可令任队遗憾的是,他只是表情更加凝重了一些,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看来是早有预料。

  这张照片看起来十分模糊,是技术组在受害人手机里挖出来的,拍的本来就不是很清晰,恢复也不能做到无损。只能隐约看到是两个人在亲吻,男的能看出背影和身形,由于是偷拍的角度,女的就只能看出来是十分年轻。

  而这名男性在他们反复确认之后,可以断定是温尧。

  照片中两人的亲密行为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但据他们掌握的资料,温尧至今未婚,只有一个生母不详的女儿。

  这样一来,这名女子的身份就十分可疑,从照片来看可能是年轻的女教师甚至是女学生,温尧的私德问题他们不多评价,但是如果受害人发现了温尧和那名女子的关系并以此作为要挟,这样一来作案动机就有了。因此照片中的女子是他的女学生的可能性更高,在严抓师德师风的A大,师生恋是会对一名教师的职位和前途造成极大负面影响的。而更关键的是,经过调查,受害人孙川在不久前刚评了教授,在此之前他曾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却突然主动退出,那个人就是温尧。

  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这张照片是我们在孙川的手机里发现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任队死死地盯着温尧,可他只是皱眉沉思,一言不发。

  “这里面的男人是你,女人是谁?”

  他低下头,沉默。

  任队又问了两遍,他好像没听到似的,又像是在发呆。

  小刘终于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声说:“你倒是快点说啊!”

  任队拦住他,用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既然温尧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他们就只好找他身边的人来问问了。

  “什么?拒绝回答?为什么?”

  面前的女孩看起来十分震惊,声音都有些扭曲。她就是温尧的女儿温见月,有着和她父亲相似的眼睛以及如出一辙的气质,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我们也很头疼。你父亲之前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温见月皱着眉头想了想后摇头:“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

  任队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那张照片给她看,说:“那你知道跟你父亲在一起的这个人是谁吗?”

  温见月看到那张照片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脸色大变,瞬间苍白无比,抿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队换位思考,颇有些同情她,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看到单身多年的父亲居然瞒着她找了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人,任谁一时之间都会接受不了吧?

  “怎么,有印象吗?”

  “这……我……我不知道……”她好似十分痛苦地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的虚空。

  任队和小刘对视一眼,看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了,他们起身,准备告辞。

  就在他们准备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警察叔叔,姐姐,你们要相信我爸爸,他不会杀人的。”

  任队回头,看到了她眼里的焦急,点了点头。可即使在他们之前的走访调查过程中,再多的人说温尧如何为人师表、温和谦逊,没有证据,也无法洗脱他的嫌疑。更不用说一个人的外在是可以精心伪装的,他们办案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内外反差极大的犯罪嫌疑人,有的甚至最后演变成精神分裂症。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甚至于随着进展不断突破,之前的一切都可能出现反转。可不管怎样,她都会将犯人绳之以法。

  “唉……”旁边的小刘叹了口气。

  “怎么了?”

  “队长啊,明明咱俩是同年,为什么她叫你姐姐叫我叔叔啊,我有这么显老吗?”小刘摸了摸自己的脸。

  任队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等等我!”

  送走了两名警察,温见月虚脱般的瘫在了沙发上。

  刚才那张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她不是不知道,相反,她可太清楚了。

  那就是她自己。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但她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除非温尧出轨了。

  她苦笑,没想到如此小心翼翼居然还是被拍到了。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她苦思冥想。

  她还记得,那张照片除了人物部分其他都是绿色的,她想到了他们学校,可是在学校他们通常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除了……

  温见月想起来了,除了那次。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温尧被一个看着他们女人吸引了注意力,那个女人是温见月的母亲,她以为是他的老情人——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到也不错,总之她有些生气,把他带到了小树林里,要他亲她。他看看四周无人,也就满足了她,却不想还有黄雀在后,要找他的破绽。

  这个黄雀就是那个姓孙的老师,也是她爸爸的同事,在他们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这件事就此平息下去,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又瞒着她,什么都不告诉她。

  温见月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无力、失望、焦虑……总之就是很难过。

  她现在还能做什么?

  向警方说明那个女人其实是她自己,温尧的女儿,把他们父女乱伦的事情公之于众吗?

  她不可自控地想象着那之后的场景,仿佛置身于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71

  温见月从没想到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手机不断传来新消息的提示声,她心烦意乱,关掉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开手机,无外乎都是一些知道了这件事和她爸爸有关系的人,或安慰她,或询问情况,还有问能不能帮上忙的,但是她一个都不想回。

  草草地发了一条动态表示自己没事,随后她便看到一条留言委婉地提醒她不要理那些谣言和谩骂,温见月心里一跳,上网一看果然如此,关于这件事的新闻热度不小,到处都有无数人激烈的讨论。看得出来学校和警方都是想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尽量压制舆论的,但在全国都有一定知名度的A大发生了影响如此恶劣的命案,不是想压就压得住的。

  果然,有人说凶手就是A大的人,说不定和警局有什么关系,他们沆瀣一气利用权势打压为死者发声的人;有人说自己就是A大的学生,被人杀害的孙老师是多么和蔼可亲,要求法院还他一个公道;还有人拍到了那天温尧被警察带走的画面发到了网上,评论区炸开了锅,纷纷痛骂此人胆大包天、丧尽天良、毫无道德……最后居然还有一个声称是温尧学生的人,说什么“早就知道两个人关系不好果然如此……”

  温见月内心毫无波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可这些还没完,在一篇追踪最新进展的帖子中,一个人扒出了温尧的工作履历和个人信息,并赫然写上“这个人就是凶手!”有人回复:“就是他,我之前看到他被警察带走了!”

  “用刀捅自己同事?这什么人啊!”

  “还居然是个大学老师,就这也配?教育系统的蛀虫,不知道得祸害多少学生。”

  “呸,人渣,赶紧死刑吧!”

  “听我A大的同学说他有个女儿也在A大,和她爸同一个学院的,什么成分不用我多说了吧?”

  “学二代是吧?呵呵。”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杀人犯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上面那个说死刑的,一颗枪子真是便宜他了,这种人就应该凌迟吧,剐个叁千刀什么的才解气……”

  ……

  温见月关上了手机,再看下去她就得犯心脏病和高血压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没想到网络上的恶意如此之大,甚至连案件都没有尘埃落定、她爸爸还只是嫌疑人的情况下他们就受到这样的攻击,甚至于身边的亲人也无一幸免,再这样下去怕是他们的隐私也会被扒的一干二净吧?这大概就是网络暴力吧,以前她只是无动于衷的看客之一,如今刀子扎着心了才知道是如此的愤怒与无力。

  她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她必须做点什么。

  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温见月决定澄清那张照片的事实。

  可是仅仅如此还不足以洗脱温尧的嫌疑,因为她确实对这张照片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那个孙川真的用这张照片作为要挟来敲诈她爸爸并且成功的话,说不定得手后还会变本加厉勒索更多,但那之后她爸爸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是因为他瞒住了所有,还是……他找到了反制的办法?

  温见月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能使出那么下叁滥手段损人利己的人,她觉得肯定没少干过其他的坏事。那么温尧必然藏着类似于这张照片一样的“证据”,想到这里她赶紧起身去了温尧的房间。

  可一般来说人会把最私密的东西藏在哪里呢?以她对她爸爸的了解,再稍微猜测一番,那必定是床下。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床垫挪开,仔细看了半天,果不其然,床板下有可以打开的暗格。这个隐蔽程度不能说是天衣无缝,但外表朴实无华内里暗藏玄机,也足够安全了。

  她打开暗格,出乎意料,里面居然放了一件裙子和一个密封文件袋。

  裙子是她的,她记得这件裙子很久之前就不见了,出国前她曾找过,无果后也便不了了之。

  至于那个文件袋,她打开一看,是两份厚厚的报告,又大致翻了翻,竟然是他爸爸写的关于证明孙川和他儿子学术造假的材料,一份84页,一份39页,全都写成了举报信的格式,但却一直尘封在这里,并没有发出去。

  令她感到更加意外的是,在质疑抄袭的部分用来做对比的那几篇文献有些眼熟,她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就是当初她在芝加哥时温尧拜托她帮忙查找的那几篇论文!

  原来如此,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准备这份材料了。

  温见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任队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温见月打来的,说是找到了关于那张照片的线索,另一个打电话的人表示可以向他们证明温尧的清白。这一前一后来的实在有点巧,任队决定让小刘带着另一个同事去录那个人的口供,自己和小赵则等着温见月。

  当温见月来到审讯室的时候,任队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脸色不太对劲,莫非是有重大发现?

  任队将照片摆了出来:“你说你知道这个人是谁?”

  温见月点了点头,说:“对,是我。”

  小赵编写边皱了皱眉:“是你的谁?”

  “就是我。”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任队似乎有些生气:“温小姐,我理解你想证明你父亲清白的心情,但这种话不是能随便乱说的,尤其是对我们警方。”

  温见月抬头直视她:“我没有说谎,那个人确实是我,我和我爸爸也是那种……恋爱关系。”

  此话一出,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任队和小赵都错愕地看着她,怀疑要么是他们耳朵坏了,要么是眼前这个人其实有精神疾病正在胡言乱语。一时之间叁个人都没有说话,温见月干脆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我还有很多我们的照片,这些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吧?”

  任队沉默着看着那一张张合照,能看得出来里面的男女很恩爱,相处时每一处细节都是他们无比自然的感情流露,如果忽略他们的年龄和身份的话,看起来真的是让人羡慕的情侣或者夫妻。

  小赵没看下去,摘了眼镜用力按压着眉心,觉得自己的叁观碎了一地,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感让他完全没办法再记录下去。

  任队率先恢复过来,定了定心神,确定温见月的情绪异常平静后迅速整理好思路,问:“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在你成年之前还是之后?那之前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温见月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知道她是误会了,赶忙解释:“没有,是我先主动的,在一起也是在大学的时候……”说完还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他开始不愿意,是我死缠烂打逼他答应的……”

  “即使如此,这又能说明什么?既然你们这……不能公开的关系被死者知道了,岂不是更加证明温尧有充分的动机行凶吗?”任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又回归了重点。

  “不,我还找到了我爸爸藏起来的资料。”温见月拿出那份文件袋给他们,“这里面是举报孙川和他儿子学术造假的材料,既然他不想我们的事情暴露,手里又有这份资料,那为什么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杀人呢?”

  任队翻看着这些过于学术的文字,坦白说其实她看不太懂,但她认为温见月说的的确有道理。

  “还有,我们学校一个同学在那天看见了我爸爸,说明他只是恰好路过,没有作案时间的。”

  任队心想,果然是一起的。

  “好,这些证据我们会再好好调查的,如果有新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谢谢你们。”

  72.大结局

  秋风乍起,小赵打了个哆嗦,赶紧一头钻进了屋里。没想到这几天秋老虎没来,寒潮倒是猝不及防地先杀到了A城。

  一进门就看到了大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是在发呆亦或沉思,关键是还特别倔,这都好几天了,谁劝她回去都没用,说什么都要在这里等。众人见拦不住,也就随她去了。

  小赵看到她心里就一阵难受,低着头直接走了,没想到刚过拐角就迎面撞上了任队。

  “队长!”小赵看到她后面跟着一个人,正是温尧。

  “你可以走了。”

  看来是申请拘留的时间已到,不得不放人了。

  温尧点点头,紧接着就看到了静坐在沙发上的温见月,她也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的抬头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温尧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温见月就起身奔向他来,他下意识一把接住了她,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旁边两位警察各自奇怪的目光。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拍拍温见月的肩膀以示安慰,拉起她的手走了。

  对小赵来说,刚才发生的一幕简直是当面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他感觉自己的叁观和道德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冲击。

  “任队,这……”

  任队的表情还是如常,她摇了摇头说:“干我们这一行经常会遇到这种……不寻常的事情,只要他们不危害公共利益,不违法犯罪,我们就没必要管。”

  小赵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任队无奈道:“你有机会多翻翻往年的卷宗,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我们就这么把他放走了?接下来……”

  “接下来调整破案方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逃不掉的。”

  “是!”

  除了警局的大门,一阵寒风袭来,温见月赶紧把围巾找出来给温尧披上,这几天气温骤降,明明秋天还没过完但却像是到了冬天一样,而温尧现在穿的太薄了。

  他们站在路上,准备拦一辆回家的出租车。

  “你都知道了?”温尧看着她,问。

  温见月没说话,点了点头。

  温尧知道她这是生气了,把她搂得紧了些,“皎皎,对不起。”

  本来不打算说话的温见月听到他这诚挚的语气,心里的委屈和担忧一并又涌了上来,没好气地说:“你总是这样,什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能把什么问题都解决好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拖累了你……”

  “不是。”他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会觉得我耽误了你的人生吗?”

  “当然不会。”温见月立马否定,但随之又摇头:“这不一样,当初是我先开始的,后来也都是我在强求,我……”

  “可我也是自愿答应你的。”温尧双手抓紧她的肩膀,“别一直怪自己,如果说真有什么罪孽的话,也有我的一份,和你一样。”他牵起她的手,紧握,“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嗯。”

  温见月的眼眶红红的,从她眼底的疲惫能看出来这几天她因为这件事应该都没有睡好过,温尧心里泛起一阵怜惜,刚想用手拂去她即将冒出来的几滴泪珠,却被她向后推了一把闪开了。

  “车来了。”温见月没看他,径直钻进了车里。他没办法,只好跟上。

  车内的收音机播放着两个大爷大妈讲相声的节目,开车的司机师傅时不时跟着乐呵几声,温见月悄悄凑了过来,小声问温尧:“话说,你知道那个凶手是谁吗?”

  温尧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头。

  “不知道。”

  温见月叹口气,表示奇怪。

  温尧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决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他心里有个猜测,这个猜测是在他看到和他一样有作案时间的的女学生时形成的,那个女生就是孙川之前带过的学生,并且他也见过——那个无意中看见好几次、总是抱着基本刑侦书籍的女生。当时他就起了疑心,准备去找那个女生问个清楚,没想到就接到了那通说温见月在芝加哥出事的电话,他心急火燎之下也就暂时忘了这件事情,之后更是没见过那个女生,后来自然就遗忘了。

  如果他这个没有证据支持的猜测成立的话,那个女生在那段时间接近他恐怕是为了偷走他的钢笔作为证物丢在案发现场和观察他的作息习惯,居然能悄无声息暗中观察他这么久,看来她那几本刑侦书学到了不少。

  至于选他做替罪羊,肯定是知道了那张照片的存在,那说明她和孙川的关系已经超出正常师生,具体是什么他不好妄加推测,但能让她怀有如此大的杀意,加上孙川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难怪她看自己的眼神如此抱有敌意,恐怕是那张照片让她以为自己也是个强迫威胁学生然后行不轨之事的人渣老师。

  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可这份没有任何实证的臆想是不会被警局那边采纳的,即使可能给他们提供破案的思路,但他也不想再被卷入进这件案子中去,不说别的,他不能再拿他和皎皎的未来去冒险。

  沉思中,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

  温见月打开车门,看到的却是漫天洒下的点点细雪,小小的雪粒在路灯暖黄的光线下翩翩起舞。

  “下雪了!”她惊喜地冲了出去,没想到脚下正好是个台阶,这一绊直接让她旋转摔倒,脚踝不幸扭到了。

  “啊!”疼得她惨叫一声。

  司机师傅倒是被她的叫声吓得不轻:“哎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毛毛躁躁的,不就是场雪吗,还这么小……”

  温尧无奈着下了车,赶紧把她扶起来,看着她眼角泛起的泪花,一口气叹了个百转千回:“你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也能受点伤,真是……”

  温见月惭愧地低下了头。

  “还能走吗?”

  “一动就疼……”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温尧只好在她面前蹲了下去,说:“我背你吧。”

  温见月一时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对自己的体重没信心还是对他的力气没信心,但架不住温尧回头瞪了她一眼,赶忙爬上他的背,到底还是任由他将自己背了起来,走了几步稳稳当当,看上去十分靠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下面传来他冷不丁的一句话,温见月也不敢吱声,就静静地听着他说下去:“……其实你小时候我经常抱你,那时工作忙也没抽出时间锻炼,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抱着你才一会儿居然挺吃力的,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健身了。”

  原来他早起健身的习惯居然是这么养成的啊。

  温见月心里一乐,两条胳膊隔着条厚实的围巾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雪下的比刚才大了点,温见月看到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她想仔细看看,却瞥见了他众多黑色发丝中的一根白发,在暖黄的灯光下看得不太真切。这么细的一根白发,如何能像针一样刺痛她的心?

  可她还是忍不住眼角发酸,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哭了?”

  “没有,可能鼻子有些冻着了。”她干脆把围巾搭在他的头上面,眼不见心不烦,“遮一遮雪,你穿的这么薄,当心一会儿感冒了。”

  温尧心里一暖,也有些哭笑不得,按照平时的话这应该是反过来的,今天倒是稀奇。

  他背着她,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沉稳且有力,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一串串脚印。背上的女孩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呼吸的温暖尽数洒在他的脖间。

  “皎皎,你怕吗?”他忽然问。

  “怕什么?”

  “如果,我们的事情真的被公开了……到时候就是真的社会性死亡了,我的工作、你的学位……”

  “我都跟警察说了,我怕什么。”她不屑一顾:“实在不行我们就走得更远点,到十八线小县城,到国外,世界这么大,总会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吧。实在不行就学贝爷,找个原始森林无人岛什么的,我就不信了……”

  “倒也不至于。”他更哭笑不得了,只好反过来安慰她:“往好处想,我这一进警局,院长老狐狸巴不得我赶紧滚去B大,说不定审批会提前过,我也能早点到B市。”

  “真的?那太好了,到时候咱俩都在B大……”

  真的倒是真的,只不过这样一来工作算是保住了,但因为被拘留过,在领导看来那就是有了污点,即使大家都知道他其实是无罪之身,他的工作前途也还是会受到很大影响。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和她一直在一起就行了,名声、地位、权力和其他那些冷冰冰的东西哪里比得过温暖的她呢?

  马上就要到家了,她轻声呼唤:“爸爸。”

  “嗯?”

  “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好。”

  她又补充:“一分一秒都不行。”

  他笑着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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