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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雪歌】(101-105)作者:山鬼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07-10 20:03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作者:山鬼     第一百零一章·开启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说会永远记得我。   后来……她把我忘记了。   而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那个忘记你的人,是我吗?   所有的一切,
作者:山鬼






  

  第一百零一章·开启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说会永远记得我。

  后来……她把我忘记了。

  而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那个忘记你的人,是我吗?

  所有的一切,都将那个人的身份指向了她。

  钟沁儿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她想象得出。

  她熟悉他的味道,习惯他的触碰,也会为他的亲昵而心动,一切都熟稔得仿佛发生过一般。

  所以,当他们再一次在天山遇见的时候,他不让她走,用了各种的手段,只为了将她留在他的身边。

  甚至,对她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的残忍,那全是因为,她忘记了他。

  她失去记忆以后,再度见到容渊的那一次,她为了疗伤而倚在苏穆的怀中,甚至为了苏穆,剑指于他。

  当他轻声说出那一句疼的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能得到她的慰藉。

  那一刻他期盼的神色,令如今的她想起来,整个心尖都在颤抖。

  因为那时的她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

  逍遥谷的地宫之中,钟沁儿绕过血祭坛,脚步坚定地走向苏穆。

  明艳的火光之中,她的双眸被火红的光芒映得明亮,红艳似火。

  她紧握着手心,指甲都深深陷进肌肤之中,划出了一道血痕,带来一阵阵的疼,但这怎能及他当年的心痛。

  她无法想象,后来的容渊,在那一次次的战役之中,看着她和苏穆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又是多么的难受。

  那个时候的他,永远都是在他们身后的远处。

  有时,她不经意地回头,正好会撞到他的视线。

  当对于这个刚认识的师弟,投以一个温情的笑容,他却永远只会冷冷地转过脸去。

  如果一切如他所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他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一直默默地在她的身边。

  她真的是无法想象。

  这一刻,钟沁儿的心仿佛都要碎了,她不敢回过头去,看一眼她身后的容渊。

  因为她害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他一步。

  她会想要在他的怀中无声哭泣,问问他是不是也曾经一次次这样心碎过。

  这一百年来,他一个人在天山孤零零地等待着她。

  而她早已不记得他了,还有他们之间的一切。

  那是何等的孤寂。

  “师姐,你要走我拦不住你。”

  “只是,这一次换我在天山等你。”

  那是她离开天山,与他在浮光塔告别的时候,他对她说过的话。

  原来,这些话的后面是这样的故事。

  他在等待她想起所有的事情,还愿意回到天山去找他的那一天。

  原来,他一直都在等着她,从她醒来的那一天,从她忘记他的那一天,从她离开他的那一天。

  他每一天都在等待着她,等着她回到他的身边,等着她想起他们之间的事情,等着她想起对他的爱。

  所有的一切,至今她仍未曾想起,却也没有影响她为他再次沦陷。

  刻骨铭心的爱,深入人的骨血之中,试问谁又能轻易忘怀?

  等钟沁儿走到对面的时候,苏穆看见她眼底盈盈的泪光,不由冷笑了一声。

  “师妹与掌门师弟还真是依依不舍。”

  钟沁儿静静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可以放人了吗?”

  素嬛娇媚地笑了笑,抬了抬手,那些耀眼的金丝琴弦如藤蔓舒展,彻底散开了来。

  归思晚终于松了一口气,抱着自己被勒得发疼的双臂,身子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素嬛冷眼望她,“还不过去?”

  归思晚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沁儿,见她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样子。

  归思晚只得一言不发地咬紧牙根,忍住浑身上下伤口的剧痛,走向了对面。

  等到她走过去,无夷宫的人很快就拥了上来。

  归思晚侧首看了看容渊,他仍是站在原地,目光一直看着那边,根本没有半分的挪移,更别提会望她一眼。

  他们认识了有一百多年,归思晚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色。

  幽暗深邃的瞳孔,所有的情绪交织着,愤恨,隐忍,不甘,如焚烧的烈焰,化作了这世间最热的一捧火。

  他定定地看着对面,右手紧握住剑柄,手背之上条条青筋迸出。

  钟沁儿自知如今法力几近全无,撼动不了苏穆和素嬛,所以她过来做人质,他们更是不用担心太多。

  即便如此,素嬛还是搜了一遍她的周身,将她装满宝物的乾坤袋给丢在了地上,用金丝束住了她的手腕,困住了她的双手。

  “师妹,你知道这个血祭坛如何开启吗?”

  苏穆侧眸回望钟沁儿,见她默然不语,便淡淡地笑了笑。

  “你不知道,但是……”

  苏穆将一柄长剑直接横上钟沁儿的颈项,剑光如雪。

  他抬了抬下颌,冷冷地说道:“……师弟一定知道。”

  苏穆望了一眼对面的容渊,见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更是长笑了一声。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会,如电光石火般,两人的目光之中都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容渊冷冷道:“明明是你的红莲业火修炼得不够道行。”

  容渊刚才从苏穆的举动,就知道他也修炼了红莲业火,但是以苏穆目前的道行还不够开启血祭坛。

  如果他没有猜错,苏穆在消失的这七十年内曾经来过一次逍遥谷,秘血伽罗树林里那个未成的血祭坛,应该就与苏穆有关。

  那一次的到来,苏穆还在逍遥谷的大门之上,以天山派的瑶华剑法留下了招魂二字。

  或许,是因为结界的原因,他始终未能真正地进入逍遥谷。

  苏穆将长剑往钟沁儿的颈间一压,只见一道红艳的血痕毕现,容渊面色骤变。

  “那么,就让师弟用你的红莲业火,为我开启真正的血祭坛吧。”苏穆隐恻恻地道。

  身后的众人闻言,看向容渊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堂堂天山派掌门,竟然也会魔界邪术。

  红莲业火,阴狠歹毒,可焚烧人的生魂祭献魔神,令正派人士都闻之色变。

  这是当年魔界左使的独门绝技,他的亲传弟子在百年之前,已被正派给全数剿灭。

  虽然很多人知道容渊曾卧底于魔界,但是没想到他修了红莲业火这样的邪术,竟然还能当上天山派的掌门。

  而且,据苏穆所言,容渊的功力明显更胜一筹。

  这时,钟沁儿彻底明白了苏穆的企图。

  她静静地看着容渊,紧咬住下唇,微不可察地摇了摇首,目光之中盛满了担忧和心痛。

  但是此刻,容渊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声,他深知今日之事绝不可能轻易善了。

  这时,苏穆长剑又推了一点,钟沁儿颈间鲜血直流,滴落在明亮的剑身之上,令人心惊。

  “苏穆!”容渊高声叫道。

  钟沁儿神色未变,这点痛楚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她痛恨着苏穆的卑鄙,侧眸怒目瞪视着他。

  苏穆无视她的眼神,冷笑道:“那就快点,我可等不及了,好师弟。”

  容渊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沁儿,见她仍然以目光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他怎能弃她于危险之中不顾。

  他的面色沉了下来,眸光微敛,一个抬手向上,掌心快速旋转。

  红光乍现,只见一朵接一朵明亮的红莲,浮现了出来。

  那些妖冶的红莲,如一团团跃动的血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快速地向着血祭坛掠去。

  不一会,血祭坛的上方围了一圈血色莲花,总共十二朵,妖娆而明艳。

  只听见祭坛地面绘着的圆形图案开始旋转起来,一圈一圈。

  强烈的红光迸射出来,照亮了整个阴暗的洞窟。

  这个沉寂了千年的血祭坛,终于被再次开启。

  

  第一百零二章·血祭

  红莲业火,至阴至邪。

  当一朵朵耀眼的红莲在容渊的手心绽放之时,他的眉眼也被染红了。

  妖冶如火,不凋不败。

  嗜血的红莲,让他整个人显得阴郁至极,宛如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除了含光,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然而,此刻的容渊,并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对面。

  从钟沁儿决定过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拦不住她。

  想起她曾经数次说到要见苏穆,本以为她是对苏穆余情未了。

  可看到如今的情形,容渊忽然明白了,事情并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

  钟沁儿选择在这个时刻接近苏穆,绝不仅仅是为了解救归思晚,她一定有着自己的考量。

  她有她的苦衷和不得已,而他可以为了成全她而义无反顾。

  他绝不会让她有事。

  血祭坛被启动的一瞬间,红光直冲到洞窟的顶处,将整个地底彻底照亮。

  嶙峋的山石将所有人环绕,血祭坛正在他们的中间。

  圆心最里的一圈石面已经凹陷了下去,深不见底,袅袅黑气从中升起。

  素嬛向下望了一眼,笑意盈盈,“看来当年藏心散人确实是完成了生魂祭祀,我们就无须为此再大费周章了。”

  苏穆也舒展了眉头,声音之中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欣喜,“事情看来比想象之中要顺利。”

  钟沁儿近在他们的身侧,长睫不住轻颤。

  这些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当年的血祭坛,其实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一步。

  钟沁儿再结合容渊与含光曾经说过的话,理出了一个大概的头绪。

  万年前的天魔大战,罗刹女茠艼开启血祭坛召唤了魔神,通过某种方式而获得了魔神之力。

  茠艼以魔神之力横扫人界,攻上天庭,妄想改造天道法则,最后却因杀戮太多,被人界与天界联合绞杀。

  天界给五大仙门所赐的五样圣物,合起来应该就是召唤魔神所需要的,类似钥匙一样的物什。

  但是,这五样圣物其中的联系,与召唤魔神的方法,历经了数千年的时光流逝,也渐渐变得鲜为人知。

  一千年前,逍遥谷的藏心散人应该也是修炼了红莲业火,并将整个逍遥谷的人祭献给了魔神。

  但是,因为缺少了五样圣物,他并没有最终获得魔神之力。

  而千年后的今天,苏穆和素嬛,正是为了魔神之力来到逍遥谷,并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伺机而动。

  如今,他们终于启动了藏心散人在千年前留下的这个血祭坛。

  或许就差最后一步,便可召唤魔神,获得魔神之力了。

  这最后的一步,关键就在五样圣物的身上。

  以钟沁儿对苏穆的了解,既然他毫不忌讳地让他们知道了血祭坛的位置,又如此直接地就让容渊当即启动了血祭坛。

  五样圣物,一定是已经到了他们的手上。

  当年也是,苏穆决意带着素嬛离开天山,临走之前,不顾她的生死而带走了洗烷丹,就是为了今日的这一刻。

  钟沁儿眸光闪动,侧眼望向苏穆,“你把蓬莱岛的人怎么了?”

  蓬莱岛的圣物,一直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他们一定是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中得手的。

  苏穆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师妹,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素嬛也偏头过去望她,眼底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就算你知道也晚了,这数十年来,我和苏穆一直就在蓬莱岛上。”

  东海蓬莱岛远离中原,岛屿众多,与其他仙门本就来往不多。

  因此,他们易容顶替了一对蓬莱岛道侣的身份,一直小心翼翼地呆在东海之上,等待着时机成熟的一天。

  至于蓬莱岛的圣物,早就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

  所有的事情发生到如今的这一步,也可谓是机缘巧合。

  苏穆扫视了对面一圈,又回眸望了一眼素嬛,两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不过一瞬之间,苏穆一下挟着钟沁儿,与苏嬛一起,飞快地跃进了血祭坛的黑雾之中。

  另一边的容渊见此情形,也毫不犹豫地起身飞跃而下。

  只可惜对面早就有所戒备,在跳入的瞬间,苏穆飞速地施起一道屏障。

  等容渊突破屏障,凹陷的地面已电光石火地合拢了起来。

  “苏穆!”他咬牙恨道。

  含光也飞身落在了圆心中间,“他们进入了祭坛……这个入口还能再打开吗?”

  他对于血祭坛的了解,远远没有容渊知道的多。

  容渊目光灼灼,低声说道:“这时再开启血祭坛,就必须有人以大量的鲜血,将圆圈的图案全部注满。”

  含光看了一眼圆圈的图案,也不由心悸了一下,如此繁复,势必得用不少的血。

  含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可以。”

  归思晚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轻声说道:“我也可以。”

  怀安按住她的肩膀,向前一步挡住了她,“师姐你受了伤,还是我来吧。”

  容渊淡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你们的血都没有我的顶用,所以还是我来吧。”

  归思晚面色泛白,看着他喃喃低语,“为什么?”

  “少宫主……”

  容渊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轻声说道:“只有我修炼了魔界妖术,所以我的血与邪物有着天生的共鸣。”

  归思晚怔了怔,他这一句话意味深长,分明是在和她划清界限。

  她只得低下头去,轻轻叹息了一声。

  忽然,一只手从前面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拢在宽大的掌中,似某种无声的安慰。

  归思晚猛地抬首望去,只见那只手来自她前方的怀安。

  怀安没有回身,他认真地看向容渊,沉静地问道:“容掌门,那么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

  归思晚心头一跳,是什么时候起,师弟已经成长到也可独当一面?

  容渊想了想,血祭坛上的红莲业火既已燃起,就不会轻易熄灭。

  但是,若是以水系术法攻之,可破坏它的持久之力。

  于是,他迅速地给剩下的众人做了一番交待。

  另一边的三人已经坠到了底部,进入到了血祭坛之中。

  祭坛宽广,呈圆形,环了一圈高大厚重的石墙。

  墙壁之上绘了各种金光闪闪的图案,映出道道细碎的光影,晕在他们的面孔之上,忽明忽暗,显得格外的诡秘。

  钟沁儿定晴望去,只见那一副副的壁画细致生动,绘的正是如何去召唤魔神之法。

  石墙之中又有着数处石龛,不多不少,正好五个,显然是供奉圣物之处。

  其中的一处石龛,已经放置了一样,正是逍遥谷的圣物。

  淡绿的玉环,轻盈透亮,隐隐可见里面泛着几缕透明的冰线,如丝丝缕缕的棉絮,更显出玉环的晶莹剔透。

  “翠玉环果然在这。”素嬛缓步上前,细细端详着。

  苏穆颔了颔首,“看来藏心散人也进入了这里,看到这些壁画才知道还差了什么,不过他知道的还是太迟了。”

  钟沁儿冷眼瞥向他,“看来其他四样圣物,都已在你手中。”

  苏穆冷笑了一声,“你果然都已知晓。”

  苏穆抬起手心,向着她缓缓亮出一物,一道月牙形状的银轮浮在空中,光亮胜雪,熠熠生辉。

  “这就是蓬莱岛的皎月轮。”

  钟沁儿似是被那道明亮的光芒刺到,长睫微落,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属土的翠玉环,属金的皎月轮。

  再加上七十年前他从天山盗的属火洗烷丹,数月之前从钟离门中偷走的属木如意珠,以及刚刚从归思晚手中夺取的属水荧波铃。

  苏穆,果然已经集齐了五样圣物。

  苏穆对着她勾了勾唇,容色轻慢。

  他将皎月轮郑重地放入了一处石龛之中,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迸射出来,直直映在祭坛的中心。

  苏穆眉眼染了一层笑意,向着一旁的素嬛望去,见她也是巧笑倩兮,神色更是得意起来。

  很快,他们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在他们的上方,落下了一道明艳的血色,如涓涓细流,滴落在地面。

  猩红粘腻,分明是人的鲜血。

  苏穆面色苍白,缓缓启唇,“有人用鲜血之力打开了入口。”

  素嬛微微抬眼看向上方,“那也不可能这么快,至少得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他们把所有的事情完成。

  苏穆眸色深浓如墨,暗哑地道:“这么快,那是因为是他的血。”

  钟沁儿闻言,双瞳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她的喉口一阵阵地烧灼起来,一直烧到了心间,剧烈的疼痛。

  她似乎明白了,那是谁的血。

  这时,上方的黑雾传出破空般的声响。

  黑暗之中,飞快地落下了一人,跪伏在圆形的石壁之前。

  他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形遮住了后面映射而来的壁画光芒,令他低垂着的面孔有些暗沉。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雪亮的长剑,剑身之上有血滴不停地垂落。

  万籁俱寂,他们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向那人。

  此时,只有他的血落之声,滴答滴答,轻轻地回响在这个祭坛之中。

  他的手腕随意地缠了几圈白绫,甚至拖曳了一截在地,但是已经被血染透了大半,腕间仍有鲜血不时地涌出。

  他慢慢地抬起面孔,白皙的脸庞有数道艳红的血迹,面色阴晦,看向他们的双眸如深潭般幽不可测。

  来人正是容渊。

  此刻,他浑身上下的衣衫都已被鲜血染透,神色骇人,宛如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苏穆和素嬛都已被他的模样震到,一言不发地紧盯住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他是个疯子一般。

  容渊静静地扫视着他们,眼瞳寒似冰雪,透着冷冽的气息。

  当目光落在钟沁儿身上的时候,他扬唇笑了。

  “师姐,我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算计

  忽明忽暗的光芒,在他的脚底泄下一片明黄光影,斑驳流动。

  容渊背脊挺直,把垂落的白绫缓缓绕在腕间。

  他将握住长剑的手臂抬在脸侧,用嘴咬住白绫的尾梢,慢慢打了个结。

  鬓发凌乱,面染血色,衣衫被鲜血浸透。

  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他的这个动作依旧优雅,显出一种从容不迫的风姿。

  等到动作完成,他的唇角也沾了一缕的血丝。

  此刻的容渊,清朗的眉眼隐藏着杀戮狠戾,浑身上下散发着邪魅危险的气息。

  钟沁儿远远地看着他,紧咬住下唇,“你这是流了多少血?”

  她的眼眶红艳似血,声音也是微微的沙哑。

  “总之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容渊笑了笑,染血的唇角轻扬了扬,闪着幽冷又魅惑的光芒。

  钟沁儿的心颤了颤,她似乎明白了从前发生过什么。

  她曾经不得已地离开过他一次,然后她彻底地忘记了他。

  她的长睫抖了抖,压抑着落泪的冲动,再度抬眸,又对上他墨色的瞳仁。

  那些从前看不透的心绪,如一面明镜倒影,他如此,她亦如此。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静静地凝望着他,一颗心又酸又涩,胀痛到几乎要爆裂。

  苏穆冷眼相视,他的长剑早就再次抵上了钟沁儿的颈项。

  也正是因为如此,容渊没有再进一步。

  素嬛站在祭坛中心,略一低首,柔亮的长发掠过娇艳的眉眼。

  她表情凝重,喃喃低语着,她的话语仿佛是艰涩难懂的咒术,似在召唤着什么。

  容渊凝眸望她,神色无比郑重,握紧长剑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数十道黑气从祭坛的地面涌出,宛如跃动的人影。

  它们听着素嬛的指挥,向着墙边的容渊包围而去。

  只见容渊眼底闪过一道猩红的血色,咬紧牙根,抬臂一挥,耀眼的雪光掠过身前。

  但很快,他整个人都被弥漫的黑雾所笼罩,再也看不见身形,其中偶尔闪过几缕如刃的雪光。

  素嬛眉眼微挑,唇角漾出明媚的笑,“逍遥谷的生魂可比一般的厉害多了。”

  钟沁儿闻言,眉心紧蹙,心都被提到喉间,猛烈地跳动。

  逍遥谷的生魂大多都是修仙者,此刻早已被血祭坛炼化,迷失了神智,用他们来对付容渊,可想而知是如何的一场恶战。

  她望着容渊被那些生魂给缠住,又看不清到底如何,一时又慌又急,颈项之上血刚凝结的伤口,再次撞到了苏穆的剑上。

  苏穆挪开了一点剑身,回眸看她,“这么急,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如既往……“

  他的话说得咬牙切齿,钟沁儿的心里忽然如镜般明晃晃地亮了起来。

  钟沁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苏穆,你早知道我和他从前的事情了,对不对?”

  苏穆微怔了怔,又长笑了一声,“是又怎样?”

  “是你。”

  那些满是恨意的字眼,从她的唇间,一个个地迸出来,“是你抹去了我的记忆。”

  苏穆的笑凝结了面上,他冷冷地侧首盯住她。

  “是我,师父丝毫没有起疑,他用一根银针封住了你的这里……”

  苏穆抬手比了比那个动作,然后轻抚了抚钟沁儿的后脑。

  钟沁儿愤恨地偏过头去,宁愿长剑刺破肌肤,也要避开他的手。

  颈间又涌出一串鲜红的血珠,滴落在明亮的剑上。

  苏穆望着自己落空的手,又凝视着剑身之上落下的血珠,嘲讽地笑了笑。

  “师妹,好好看着你的小情人是如何丧命的吧。”

  苏穆微抬下颌,示意钟沁儿把目光移向容渊那个方向。

  那一处风声猎猎,偶尔有几道划破长空的金属之声,但极其细微。

  容渊仿佛被卷入了一团呼啸的龙卷风之中,被浓雾层层密裹,黑气不停萦绕盘旋。

  “他刚才流了那么多血,估计撑不了太久。”

  苏穆低了低身子,温热的呼吸撩在她耳后,声音之中全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钟沁儿星眸含泪,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

  她相信以容渊的斗志一定能撑下去,撑到接下来的那个时刻。

  苏穆将长剑缓缓移开,却没留意到剑身倒影着的钟沁儿的眼眸,忽然亮了亮。

  如暗夜之中的闪电,一瞬即逝。

  素嬛慢慢走了过来,瞥了钟沁儿一眼,又看向苏穆,神色有些冰冷。

  “苏穆,还是继续之前的事吧。”

  苏穆也点了点头,再度抬手亮出一物,银光闪闪。

  正是刚才从归思晚手中夺取的,那枚荧波铃。

  随着他的动作,荧波铃叮当作响,缓缓飞向了前方的石龛。

  等到它归位,转动了两下,一道金光自其中迸射出来,落在祭坛中心。

  接下来是钟离门的如意珠,也被他们放置了进去。

  最后,苏穆终于亮出了那一颗赤色的珠子,如火般明媚,如霞般绚丽。

  洗烷丹。

  钟沁儿心跳如擂,目光如炬,紧紧地盯住了它。

  她第一次见它,还是在一百年前的天山,就是在她准备闭关长眠之时。

  宗离郑重地在凌云府将它点燃,“沁儿等你醒来,寒毒就不会再发作了。”

  在他的身后,苏穆也默默地颔首,柔情似水地凝望着她。

  那时的她,怎么会料到苏穆看似温情脉脉的模样背后,全是背叛与算计。

  钟沁儿可以不在意他的背叛,但她不能原谅他枉顾自己的性命,盗走洗浣丹,让她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苏穆轻弹了弹指,洗烷丹缓缓飞向了前面的石龛。

  这一刻,苏穆和素嬛的神色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苏穆长笑了一声,缓步走向祭坛的中心,准备迎接魔神的到来。

  但很快,苏穆的脚步停住了,他的身形仿佛被定住了般,僵在原地。

  他的瞳孔在眼眶之中不住地转动,满是惊讶之色。

  他的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之声,素嬛正款款而来。

  苏穆看着身后的素嬛擦肩而过,就要向着祭坛中心走去。

  苏穆胸口起伏,呼吸起伏,“素嬛你要做什么?”

  素嬛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娇笑着凝睇他,媚眼如丝。

  “苏穆,魔神之力,我也想要怎么办?”

  苏穆心下一惊,再次试图挪动身躯,却惊骇地发现手脚完全不听他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怒视着素嬛问道。

  素嬛自怀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之中,是一座小小的玉塔。

  “暗星塔倒塌之前,我去了里面一次,把你的星轨藏在了里面,所以……”

  所以,在必要的时刻,素嬛能适当地控制住苏穆。

  “为什么是我?”苏穆沉声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素嬛巧笑嫣然,纤纤玉指戳上了苏穆的胸口。

  她的手停了一瞬,又转而轻抚他的胸膛,一下一下,声音却是渐渐沉了下去。

  “我是很喜欢你,但我更想自己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你们一定不知道,无法突破自身极限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哪怕我修炼得再努力。”

  过去的数百年来,她只能不停地依附别人,提升自己的地位。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甘心?

  不过很快,素嬛的声音又扬了起来,带了一丝的笑意,“我以后再也不需要依附别人了。”

  苏穆狠狠地看着她,眼眸如聚了风暴般深沉。

  素嬛毫不在意,她曲指轻勾了勾苏穆的下颌,让他的眼神与自己的视线相对。

  她妩媚地笑道:“别担心,苏穆,我保证你以后一定是我后宫之中,最受宠爱的一个。”

  这时,她的身后快速地掠过一道飞影,向着那颗移动的洗浣丹,疾驰而去。

  苏穆和素嬛双双惊住,面色剧变。

  因为,刚才还站在原地的钟沁儿,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零四章·出招

  毫无疑问,现在身后那道闪过的人影就是钟沁儿。

  素嬛面色骤变,来不及转身,就抬手向后挥去。

  一根金丝琴弦自她白皙的指尖倏地冒出,甩动着向钟沁儿袭去。

  钟沁儿听闻金丝破空的声响,料想定是素嬛的琴弦。

  她早有准备,蓄了所有的法力,伸指就向着来处弹去。

  只见钟沁儿纤细的指尖微动,一颗赤色的珠子飞快地撞开了那根琴弦。

  铛的一声,红光与金光相击,如烟花绽放般溅开。

  金色琴弦弹了回去,被转过身来的素嬛拨回了琴身。

  素嬛正要拨动琴弦,那颗赤珠已跟着疾速飞来,直直击向她的面门。

  这一击快如闪电,似一颗赤色流星掠过天际,携着重重雷火之力。

  素嬛心下大骇,来不及闪躲,情急之下只得抬掌一挡。

  赤珠猛地打在她的虎口,如流星撞地,扬起一道红色尘光,火花四溅。

  素嬛的身躯被震得后退开来,浑身发抖,剧痛袭来,口中腥甜之气弥漫开来。

  之前在星海迷宫,她就被容渊的龙吟剑伤得不轻,此刻的这一下更是加重了伤势。

  另一边,钟沁儿步履未停,向前伸手一握,将正在飞向石龛的洗烷丹,给牢牢收在了掌心。

  她停下脚步,呼吸微喘着,鬓角冒出细细的薄汗,回身望向容渊的那个角落。

  手心的温热密密渗入肌肤之中,那是一种充沛的暖意,令她体内的寒气都减了几分。

  苏穆见状,不禁出声,“素嬛,放开我。”

  素嬛面色发白,咬了咬牙,闪身而过,抱着蝎尾琴拦在钟沁儿的前面,但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见钟沁儿的面前仍浮着那颗赤珠,素嬛眯了眯眼。

  自己明明搜过她的身子,什么时候又冒出了这物。

  “是天湖火山口的赤焰子。”苏穆认了出来。

  钟沁儿颔首,“苏穆,亏你还记得天山的东西。”

  这颗赤焰子是她来逍遥谷之前,为了抵御寒毒存于丹田之处。

  她手中没有任何法器和物什,也无力冲开素嬛束缚在她手腕的金丝。

  只得一直趁他们二人不注意,慢慢自体内逼出这颗赤焰子来。

  方才,正是靠着这颗赤焰子才解开了束缚着她的金丝。

  “素嬛,还不快放开我。”苏穆冷冷地说道。

  素嬛生怕再出事端,冷哼了一声,转动手中的白玉塔,解开了对苏穆的禁制。

  苏穆得了自由,不禁抬眸扫了素嬛一眼,神色深沉。

  素嬛得了片刻喘息,赶忙坐在地上调理,心口剧痛连连,鲜红的血丝争相涌出嘴角。

  若不是伤得太重,她怎么肯便宜苏穆。

  两人都知道,只要星轨还在塔里,素嬛想要对他做什么手脚都不是难事。

  但她现在也是身受重伤,且以目前的情形,两人只能勠力同心。

  一时之间,二人目光相接之处,暗流涌动。

  苏穆见钟沁儿还是一直盯着容渊那处,不由冷笑。

  “以你现在的能力,过去就是送死,等你们死了,我一样还是可以召唤魔神。”

  钟沁儿回眸,看向他的表情又冷了几分,“你到是提醒我了。”

  “你要做什么?”苏穆眯起眼来,静静地看着她。

  只见钟沁儿当着他的面,直接服下了手心的洗烷丹。

  苏穆举起手中长剑,阴恻恻地道:“等你死了,我一样可以划开你的身体,取出它来。”

  钟沁儿勾了勾唇,但笑不语。

  只见她的周身忽然闪出一道红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如火似霞。

  明丽的红光之下,她精致的眉眼染上了一层艳色,如春日海棠,妩媚娇艳。

  她轻垂眼睫,明媚的眸光如泉倾泻,流转在皓白的手腕。

  片刻之间,她的手腕肌肤又泛起一层蓝光,缓缓没过她白皙的手臂,向着心的方向蔓延过去。

  少顷,两道夺目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道暴涨的白光,盈满了她的周身。

  “你……”

  苏穆动了动唇,却没有把话说完,眼底涌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当年的钟沁儿受到重伤,完全是因为在以身封魔的那次大战,中了魔尊地涌寒冰的全力一击。

  她整个经脉完全受损,只有丝丝缕细碎相连,还时不时遭受着寒毒的侵袭。

  本来在她闭关之时,宗离为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只需在洞府之中将洗烷丹燃烧五十年,再调养五十年,就可完全消除地涌寒冰。

  那时,洗烷丹也可重新再放回到浮光塔之中,不致损失。

  然而,苏穆在第三十年盗走了洗烷丹,破坏了这一切,以致她的经脉无法恢复,法力近乎全失。

  后来,她仍旧想要夺回洗烷丹,是因为洗烷丹若是置于丹田之中炼化,她再重修天山派功法,也可消除地涌寒冰。

  只是这样,这件至宝圣物势必就会彻底消失。

  纵然是钟沁儿现在以口将洗烷丹渡到丹田之中,这一瞬间她的法力,也不可能全部回来。

  但是,至阴的地涌寒冰与至烈的洗烷丹同在体内,将这股冰火之力催发,就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提升修为。

  不过,以钟沁儿目前经脉的情形,强行如此催发,等到法力消退之时,怕是连命都没了。

  苏穆之前一直没有要她性命的打算,她本不必如此,能让她非要在此时做到这一步,势必是因为他的身后被生魂所困住的容渊。

  “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苏穆冷道。

  “你若被负过,就会懂得珍惜对你不离不弃之人……”

  她虽然未能想起从前之事,但也能察觉到苏穆之所以抹去她的记忆,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容渊之间的情愫,而是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苏穆和素嬛,也不可能如江湖传言,是在天牢审问之时才看对了眼。

  苏穆,可能早就背叛了天山派。

  钟沁儿扬眉笑了笑,声音依旧清冷如昔。

  “不过苏穆,你一定不懂。”

  她这一笑落在苏穆眼里无比嘲讽,想到他们两人为了彼此不顾性命,拼死都是争先恐后。

  苏穆心里百味杂陈,暗骂了一声,两个疯子。

  “钟沁儿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苏穆手掌相抚,一道刺眼的白光疾冲向前,灵力如潮,将那颗赤焰子瞬间碾成粉末。

  “不过你连个武器都没有,你拿什么跟我斗?”苏穆唇角冷笑,若有似无。

  “谁说她没有武器?”

  上方的黑雾弥漫的虚空里,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钟沁儿的目光之中划过一丝的惊喜,稍纵即逝,面色却更沉静了下来。

  只见上方利落地跃下一人,高大俊朗,正是含光。

  含光静静地扫视了三人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那团黑色的风暴之中,容色微凝,眸光幽沉了几分。

  “剑灵!”苏穆面色微动,脱口而出。

  苏穆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素嬛。

  素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起身,抚着蝎尾琴腾空而起,准备以金丝琴弦封住祭坛入口。

  本来以为进入祭坛之后,很快就能召唤魔神,却没想到麻烦接踵而至。

  看来,还得有一场恶战。

  含光静默站立,眉眼低垂。

  等到他长睫扬起,目中精光四射,只见寒光一凛,长剑自含光体内一闪而出。

  银光冷冽,如耀日映泉,波光粼粼。

  含光眉眼含笑,深深望了一眼钟沁儿,后者朝着他轻轻颔首。

  他高大的身形顿时化作一道白光,飞入了剑身。

  长剑一掠而过,稳稳落在了钟沁儿的手中。

  她举起长剑横过眉心,明亮的剑光映得她满眼清辉。

  她的目光幽冷如月色,对着面前的苏穆。

  “出招吧,苏穆!”

  

  第一百零五章·银针

  “苏穆,出招吧!”

  她的声音如清冽的泉水,缓缓滑过他的心间,却是刻骨的寒意。

  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今日的这一步。

  苏穆冷笑了一声,心口却在隐隐作痛,毕竟他方才在星海之上受了容渊的重创。

  虽然当年钟沁儿技艺一直在他之上,但毕竟是沉睡了百年,此时经脉受损,又是短时间内的强行提升修为,也未必就能赢他。

  他自知眼下与她已是不可能,数百年来的积怨如潮水翻滚,化为滔天的恨意。

  他想到这里,眉眼深沉了下来,瞳孔布满肃杀冷意。

  “师妹,这一次我绝不会输。”

  他持剑静立,运转真气,墨蓝衣袍鼓动飞扬,神情凝重。

  钟沁儿容色平和,静默着望向他,一手捏决,一手将含光横在身前。

  此刻的她,眉眼被剑身雪光映得光华无限,如月下仙子,清冷高洁。

  苏穆举手挥剑,只见长剑如一道划破苍穹的闪电,银光毕现。

  银白光芒暴涨化作万顷星光,密密麻麻就向着钟沁儿倾落。

  她纤巧的身形被如织的剑影瞬间笼罩,银白剑光又一次扬起,她整个人被万丈光芒耀得不见半点痕迹。

  苏穆轻勾了勾唇,眉头舒展了一些,却仍紧紧盯住那团剑光。

  只见一声清亮的啸声响起,剑光之中一道幽蓝的光影骤起,四下飞走,状若游龙。

  蓝色虚影在剑光之中越舞越盛,光芒不断加强,竟似一条冲上云霄的骊龙,盘旋着直直冲顶。

  那些企图束缚它的剑光紧锁着蓝光,却仍被一冲而破,化作片片星光,碎了一地。

  钟沁儿从剑影之中脱身,她人在半空之中,四周剑气流转,一道一道如飞舞的雪燕,上下盘旋。

  她一身雪白素衣立于其中,鬓发如云,面孔皎洁,看向他的双眸冷若冰霜。

  苏穆见她神色轻慢,不禁狠狠地咬紧牙根。

  “师妹不亏是天山派首徒,一百年过去了,你的剑还是如此凌厉。”

  钟沁儿扬眉笑了笑,“苏穆,到我了。”

  话音刚落,她如一缕清风扑面而至,剑招飘逸却凌厉。

  刃若秋霜,落点精妙。

  她对剑意的参透本就在他之上,此刻剑意绵绵,剑气如虹,一一向着苏穆涌来。

  苏穆被一道道流光飞舞的剑招逼得喘不过气来,又寻不到她的破绽,只剩下抬手抵挡的份。

  若不是钟沁儿的法力未能完全恢复,此刻他早已败了。

  苏穆深知钟沁儿此时的经脉仍未完成恢复,不过是勉力强行提升修为,在法力之上他仍有与她一搏的机会。

  他右手执剑,身子翩然滑行后退至墙角,左掌聚了澎湃的灵力,向着钟沁儿的方向用力推出。

  钟沁儿早就盯紧他的一举一动,眉眼微挑,

  身子凌空翻转,避过了如浪般涌来的灵力。

  她在空中变换剑招,长剑一挽,激起一道幽蓝的灵光,携剑飞去,直直袭向苏穆的面门。

  苏穆左掌回收,如潮灵力又向后涌来。

  钟沁儿不能硬挡,只能剑尖一挑,收了剑势,再度跃起翻转避开。

  两人交手数十回,钟沁儿不敢与他正面相抗,但剑式灵动如行云流水,仍能逼得苏穆节节败退,只能在墙边顽抗。

  一时之间,两人实在是难分胜负。

  苏穆脑中忽地灵光乍现,眸光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阴鸷。

  他左掌雄厚的灵力聚起,再如潮水奔涌而出,却是向着容渊的方向。

  钟沁儿暗道不好,身形轻盈后跃,只得落到那团缠住容渊的暗影风暴之前,抬剑硬挡了一下。

  苏穆这一下偷袭若是对着她,她可以完全避开,但是对着容渊,她只能替他全力挡住。

  她突受重击,正好震在经脉之上,身形猛晃,全身剧痛,后退了数步。

  一缕鲜红的血丝自嘴角涌出,淌过莹白的下颌,落在黑色地面之上,点点滴滴。

  苏穆见状,乘胜追击,直接打落了钟沁儿的长剑。

  唯恐剑灵含光又出来助她,他直接将自己的长剑甩上去,又给剑身之上下了道禁制,牢牢压制住了含光。

  钟沁儿偏头去望身后,苏穆见她这样的时刻还顾着容渊,顿时心生妒意。

  他面色铁青,盛怒之下,一下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钟沁儿回眸望他,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愤意,还有一分的嘲讽,似在讽刺他只有使诈才能胜她。

  苏穆想起那一年在魔域入口,她也是这样充满恨意地看着他。

  “师妹,兵不厌诈。”他冷冷出声。

  钟沁儿讥讽地笑了笑,面上却是一种无怨无悔的神情。

  这一刻,苏穆如五雷轰顶,心中皆是万念俱灰。

  她的无怨无悔,全是为了容渊。

  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了他。

  明明那一年,听她在昏迷之中柔情缱绻地叫出那一声子期,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觉悟。

  但此刻,还是如此心痛。

  苏穆恍惚想起从前,他第一次在天山见到钟沁儿,她不过十二岁,刚刚入门。

  容貌清丽,衣衫华美,对着俊朗如玉的他也是一副清冷的模样。

  他本以为她是世家小姐,受不得半点苦痛,不出一年时间就会打退堂鼓,下山回家。

  谁知道,她对于艰难的修行从不叫苦叫痛,以坚韧的心智更为严格地要求自己,且展现出超越常人的天赋,令他刮目相看。

  但她一心修炼,对他也从来和别的师兄弟一般,温文尔雅之中有着一分的疏离。

  直到他们第一次下山试炼,在一群妖兽之中,他以一人之力救了她和一众师弟师妹。

  从那天起,钟沁儿看他的眼神渐渐才起了些变化。

  两人彼此仰慕,开始越走越近,也曾花前月下,恩爱不疑,是何时起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师妹……”

  苏穆轻声呢喃,心中钝痛,目光渐渐变柔,看向面前如玉的容颜。

  苏穆缓缓低下身去,轻吻她的双唇。

  钟沁儿抬眸,愤怒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狠狠地咬了下去。

  苏穆吃痛,嘴角被咬破,猛然起身,一掌用力拍在她的面上。

  她面孔抽痛,颊边顿时泛起艳丽红痕,狠狠咬住下唇。

  看得他心里又难受了起来,收敛狠厉的神色,温柔地抚着她的面颊。

  “师妹,你若从了我,我就留你一条命,留师弟一个全尸。”

  钟沁儿被他扼制得眼角含泪,声音更是断断续续。

  “苏穆……我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苏穆面色一沉,五指用力,钟沁儿纤细的脖颈在他掌中咯咯作响。

  他感觉到钟沁儿浑身灵力游走,仿佛她再也控制不住那些骤然提升的灵力修为。

  他瞥了一眼远处两柄交迭的长剑,冷笑出声,“想我现在就死,你拿什么来杀我?”

  钟沁儿默然不语,但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却从她嘴里冒出,如奔涌的喷泉,染得他的手指到处都是黏腻的血。

  苏穆心底倏地一软,手指力道放松了一些,

  看着面前苍白如雪的娇颜,眼神黯淡了下去。

  掌中忽然热意如潮,烫得他轻蹙了蹙眉。

  他感应到钟沁儿体内的灵力,正向着她的头顶猛地聚集。

  难道,她就要死了?

  就在他怔松的瞬间,她却忽然笑了,笑得明媚如三月春光。

  就像一百多年两人相对的每一日,她也是这样对他笑的。

  可这样的笑容,却让他整个人发慌起来。

  突然,一根纤长的银针从她的脑后,猛然迸出,寒芒闪闪。

  这根银针,正是当年宗离封住她记忆的那一根。

  苏穆大惊失色,正要抬掌去压制,却仍是慢了一步。

  忽然,那根银针灵活调转方向,疾速地朝着他的胸口猛刺过来。

  嚓的一声。

  整根银针,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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