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满溪
简介:他满脸欲色,双臂撑在身下人儿两侧,腰杆有节奏地挺动,一抽一抽。
暗色的卧室中弥漫着浓郁的幽香。
一身白嫩肌肤的女子嘤咛出声,媚如汁水,撩拨着男人的心。
第一章英雄养老院 “林萝林萝,你为什么天天住养老院里?你都不回家的吗?” “林萝,你爸爸不要你吗?真可怜,你回我家做我妹妹好不好?” “咱们别跟林萝玩!她没有妈妈,她爸爸不喜欢她,她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 英雄养老院隔叁差五聚集些穿校服的熊孩子,打着“学雷锋做好事”的组织口号,好事没干多少,坏事却是整出一箩筐。 最受他们推崇的项目,就是扯林萝绸缎似的乌黑长发,满院子追着林萝跑,一遍遍揭她心上的伤疤。 在他们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和孩子气的嘲讽中,小林萝愈发沉静。 在养老院和幼儿园,她习惯将自己隐藏在不易发现的角落里,小猫般蜷成一团,不太说话。 五岁时,养老院全院老人聚齐给她过生日。 小林萝紧闭双眼,在古老院子里的巨大合欢树下,虔诚地许下一个极真诚的心愿。 或许是心声埋藏太久,或许是周围过于安宁美好,白雪公主蛋糕上五根小蜡烛的光芒如此温馨耀眼,小林萝屏息凝神,委屈地将愿望说出声来:“爸爸,你会接我回家吗?我好想念你,爸爸……” 再睁开,眼眶里水光无声泛滥,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看着她长大的爷爷奶奶们一惊,忙不迭搂住她怜爱地哄,可心疼坏了。 林萝亲爷爷林文忠当即便拄着拐杖吹鼻子瞪眼,转身走出院子,他气急败坏,嘴里骂骂咧咧:“林衡那王八小崽子,亲闺女生日都能忘!我怎么生了这样个没心肝的?总有天得被这不孝子气死!” 那年恰逢千禧年,手机开始普及,林衡本给老爷子配了最新款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林文忠用不惯,打电话还是用老法子,到隔壁院的通讯室用座机。 林文忠拨通电话,开口就是很冲的一句:“小周,叫林衡那臭小子接电话!”机灵的秘书小姐立即察觉老爷子情绪不妙,瑟瑟缩缩如鹌鹑般,挤眉弄眼地将电话递给老总,给了他一个预警提示。 林衡接过,听筒临近耳边,那边义愤填膺的训斥声噼里啪啦霎时响彻整个英雄养老院。 “爸,您真是精神矍铄不减当年。”林衡放下钢笔,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无可奈何地揉揉眉心。 “少奉承我,你小子现在在哪?赶紧给老子滚回来!麻利地!”林文忠胸口一直压抑着股浊气,怎么也清不干净。 回望这大半辈子,他自问心无愧,如今到六十五岁,最发愁的便是自己不中用的儿子。 当年未婚先孕已出尽家里头的丑相,如今孙女儿多么乖巧听话惹人疼爱,可怜的是年纪小小的就跟自己住养老院里头,受尽其他小孩白眼欺负,他林衡呢?天天飞国内外恣意逍遥,可曾记得自己有个亲身骨肉? 林衡目光挪向落地窗外,叁月的落日余晖洒满高楼大厦,却未抵达到他心上。 他皱皱眉:“爸,我晚上还有个商务会议,跟进了半年,美洲那边的负责人在过来的飞机上,我走不开。” 林文忠恨铁不成钢,闻言眉心皱成川字,他佝偻着背负着手,拐杖将通讯室的木地板敲得砰砰作响:“天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啥时候能完?臭小子你听着,钱是赚不完的,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要花的钱够用就成!可落落的童年就这几年,一旦错过,你当爸的到哪儿遗憾去?到时候可别追悔莫及!” 林文忠身为老党员老革命,祖上世代当官,父辈爬雪山过草地挨过不少枪子,他自小潜移默化地受家国情怀浸润,一心想驰骋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十五岁时响应国家号召投入志愿者大军,参加抗美援朝赶往前线,多年后辗转回国,临近不惑之年才娶妻生子。 由于晚年得子又是颗独苗,林氏夫妇对林衡免不了宠爱,年轻时的林衡野性毕露招摇至极,惹不少桃花上身,林萝的母亲苏清便是其中极为耀眼的一朵。 两人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轰轰烈烈有一段情缘,后来感情趋于平淡和平分手,苏清在几个月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但缘于体质原因医院不给打胎,她生完孩子后便毫不犹豫地丢给林衡,与家人搬到国外去留学,从此杳无音讯。 林衡当时还在读大学,飞来横孩,软软白白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翻个身都担心把她捏坏了。 他豪无心理准备,忽然面对当奶爸的职责,对此手足无措。 那会儿,林萝奶奶赵曼尚且在世,二话不说将孩子要了过去,一路带着,直到两年前奶奶去世,林萝便由爷爷带在身边照顾,一同搬进了养老院。 这一住就是两年,也是孙女林萝遭人非议最被欺负的两年,林文忠做爷爷的心疼碎了! 秘书小姐恭敬地站于一旁,提示会议在五分钟后开始,林衡点头,直接问电话那头:“爸,您教导得是,落落有什么事?” 林文忠叹口气,嘲讽道:“你当爸的可真能忘,今天落落五岁生日!” 林衡一怔,呆住半晌,又听那边在说:“孩子多乖呐,简简单单的心愿都不敢说,完了还委屈的哭,担心你不喜欢她,你说说,五岁的小孩怎么就要遭这罪?” 林衡问:“落落的心愿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电话挂断,林衡久久的沉默。 秘书敲门的声音打断他,“林总?” 林衡起身,沉沉的眸光泄露出他的心事:“周秘书,联系江怀民去谈合同,立即订一张今晚直达莫城的机票,要最早的。” “啊?”秘书一脸茫然和不解,换江总吗?江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对方明明要求…… 林衡不容置喙地目光扫过她,敬业的周秘书察言观色,状态恢复寻常,“是,林总。” 于是当天夜里十点,风尘仆仆从京城飞回莫城的林衡,第一时间赶到养老院,在林文忠耳提命面下,把睡梦中依旧泪眼婆娑的林萝,抱回了莫城的家。 小林萝怎会想到,她的心愿,居然成真了。 第二章爸爸,你别不要我 叁月底的莫城,姹紫嫣红开遍,春意浓浓,万物皆欣荣。 夜里忽然春雷滚滚,倾盆骤雨敲打车窗,水雾迷蒙,林萝只穿了条雪纺睡裙,下车时被林衡严严实实地护到怀里。 林衡抱她从车库上电梯,林萝软嘟嘟的很小很小一只暖乎乎趴在他胸口。 电梯门打开时,林萝从梦中惊醒,揉揉眼睛,察觉眼前是谁,蹭着他微凉的颈窝惊喜地唤了声“爸爸”,细细的胳膊依恋地圈住他的脖子。 “嗯,是我。”林衡心里微妙地起伏,抱她往上垫了垫,小丫头怎么还是这样轻,羽毛似的。 林萝稚声稚气地问:“爸爸,你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吗?” 林衡换左手单手抱她,掏钥匙打开家里的门,自己换上棉鞋,“不算很远,飞机才叁个小时。” 林萝仰着小脸,见林衡坚毅而英俊的脸上难掩奔波的疲倦,她乖巧地伸出圆润的手指头,轻轻抚了抚他的眼角,试图缓减他的不舒服。 林衡开灯,将她放到儿童房的床上,弯腰捏捏她的鼻子,“落落,该睡觉了。” 这套房子五室两厅,处于莫城市中心,寸土寸金,每周有钟点工专门打理,但由于林衡忙事业,回来住得极少,林萝就更不必说。 房子过大,显得空旷,屋里弥漫着一股清冷气息,与养老院热闹的生活况味截然不同。 落地窗外是黑茫茫的夜空,正啪嗒啪嗒地下雨,如倾如盖,仿佛即将颠倒整个城市。 林萝发凉的小手哆嗦地伸向林衡,他簇新的黑色正装外套还未来得及换,被攥得紧紧的。 林萝垂着脑袋小声地请求:“爸爸……我可不可以跟你睡?我害怕……” 林衡沉默,揉了揉她的发顶:“落落,今天你五岁生日,已经成长为大孩子了,要学会一个人睡。” 林萝的心一下子沉到很深很深的山沟里,笨重且潮湿。 她惊恐极了,她从来没有单独睡过,再说这里的味道那样陌生。 还有身下的床,冰山一样的寒冷。 爸爸,别丢下我好不好…… 她像垂死的小兽,泪眼朦胧地摇头,无助地哀求:“可是我不想一个人睡,爸爸……” “就这样,落落。”林衡冷下心肠,命令她躺下,捏好背角,“你不可能一辈子跟爸爸睡。” 林萝拼命憋住眼泪,眼眶泛红地看着林衡,小小的嘴唇咬住,在微微发颤。 林衡差点就心软,他克制住,将带回来的咖啡色小狐狸玩偶摆在林萝的枕头边,俯身吻吻她的眉心,对着泪光闪烁的她温声道:“ 生辰快乐,愿你健康平安,我的宝贝。” 熄了灯,高大的身影撤出小屋,阖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 满室的黑暗侵袭而来,屋外蛮横的夜雨充斥在林萝小小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张牙舞爪。 她不敢闭眼,闭上眼睛会听到忽远忽近的诡异哭声,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又好像看见天花板上倒挂着一个长发白衣女鬼,正瞪着她阴恻恻的笑。 啊啊! 她不敢尖叫,只能一把搂过身旁的小狐狸布偶,吓得死死咬住手背。 她蜷缩成一团,抓过被子仓皇地遮住自己整个身体。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头顶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俯视着,她像一寸一寸溺进黑漆漆的深海里,屏住呼吸,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她蒙着头呜咽、啜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也忍受不住,小小个裹着被子逃出了房门。 林衡一夜无梦。 他和大学师兄江怀民携手开了家外贸公司,目前还在公司创业期,常跑各种业务,四处奔波,最近一周迭加在一起的睡眠时间都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困乏到极致,昨夜沾床倒头就睡。 醒来时,他拉开落地窗帘,窗外艳阳高照,满城大好风光,顿时心情愉悦。 换好衣服拉开房门,正要去隔壁瞧瞧自家小姑娘昨夜睡得如何,眼角余光瞥见房门口的一团凸起,他踏出的脚紧急收回,脸色一僵。 “落落?”他俯下身,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小家伙不知从昨夜何时起,缩在自己房门口,就这样睡着了。 她怀里牢牢搂住他送的玩偶,手指攥得发白,林衡费了点劲才扯出来。 “疼……爸爸……”林萝声音微弱而痛苦,乏力地趴在他肩头,额头冒出汗珠,脸色涨得异常的红,温度烫得吓人。 回想起林萝昨晚的苦苦哀求,林衡很快意识到她发烧的原因。 自责将他淹没。 林衡找了床干净的毛毯将林萝裹起抱进怀里,心急如焚地下楼:“落落,告诉爸爸,哪里疼?” 听到林衡的声音,林萝出于本能地贴过去,小巧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爸爸……我可以……一个人睡……” 她粗喘着咳嗽,不知想起什么,委屈得泣不成声:“爸爸…你别不要我……我很乖,我会很乖……” 林衡差点发疯。 二十六年来头一遭,他的心被搅碎了。 第三章住院 叁月末虽是仲春,南方的夜晚寒气依旧逼人,林萝小小年纪抵抗力不强,地上躺半宿,寒凉格外刺骨,结果咳嗽、呼吸不畅、呕吐不止,胃里的食物全吐光后,继续呕苦水。 医院血常规检查报告显示,林萝白细胞偏高,嗓子有炎症,高烧到40度。 市儿童医院医生采用药物降温与物理降温的方法,建议林衡让孩子住院观察。 林文忠接到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混账!乱弹琴!”林文忠像点燃的炮仗,在通讯室里火冒叁丈,对着听筒厉声呵斥,“孩子才几岁?五岁,五岁啊!分床睡的事哪能操之过急?这么小的娃娃你逼她睡地板,林衡,你有没有良心?” “爸,这结果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已经发生,您大动肝火没有意义。”林文忠训斥半天,林衡耐着性子坐在病床旁听着,直到他越骂越离谱,才开口打断他。 “没有意义,你好意思说没有意义?”林文忠气得发抖,“你小子回头想想你自己,八岁才自个睡,你怎么忍心让落落回家第一天就单独睡一间房?” 是啊,是他错了。 林衡被戳到痛处,幽暗深邃的目光落在女儿遭病痛折腾得苍白憔悴的脸上,久久地凝视。 大掌触摸她微凉的额头,心里满是酸涩,原来自己一个轻易的决定,对年幼懵懂的她来说,会是一场灾难。 林衡歉然地叹口气,“爸教训的是,这件事是我愚拙和疏忽,以后再不会发生。” 林文忠板着脸长哼一声,犹不解气,“林衡,落落是我见过最省心的孩子,人家的娃娃大都有爹妈捧在掌心宠着,你付出才多少?小子,你得多花心思,琢磨琢磨怎么疼人,落落若是再有半点闪失,我饶不了你!” 隔代的爱重如山海,林衡以前不曾注意,如今才算真切懂得,他苦笑,下意识捏了捏女儿在打点滴的小手,“我明白。” 林衡没让林文忠来医院,打电话本就是报个平安,然而晚上,林文忠还是忧心忡忡地赶来,大包小包的提一堆,其中包括养老院的老爷爷老太太们托他带的,大都是林萝平日爱吃的点心水果和爱喝的牛奶。 院里把林萝当自己亲孙女的王奶奶张奶奶一听林萝刚回家就发烧住院,到林文忠那儿闹着要来,说林衡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照顾小孩,她们经验丰富,但是都被林文忠婉拒了。 林文忠心想,林衡他自己生的女儿跪着也得养完,这是林衡造的孽,他该自己承担后果。 主动也好被动也成,无论如何,林衡得尽快适应作为父亲的身份,遇到问题是正常的,除了解决还能怎么办? 话说回来,林文忠考虑到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林萝还是个小娃娃,长年累月住在老气横秋的养老院哪是长久之计?她需要爸爸,需要回归原生家庭,自己再舍不得也得让林衡接走。 林文忠赶到医院病房之际,林萝刚打完针吃过药,蔫蔫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爸爸……爷爷,你怎么来啦?”本虚弱的林萝,见到在林衡身后推门进来的林文忠,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你爷爷担心你,硬要过来。”林衡调整病床靠背的高度,小心地放她躺好,林文忠将大包小包的食物摆在天蓝色的卡通桌柜上,玩具绘本等则被林衡接过,搁置在一侧空着的陪护床上。 “我的乖孙孙,你发烧到四十度,吓死爷爷了,爷爷能不来吗?”林文忠摸摸林萝的额头,额头碰碰林萝的,温度算是寻常,他还是不放心,又问林衡,“人医生怎么说?” “观察两天,等到体温和白细胞数量正常就能出院。”林衡泡了杯茶,端给父亲。 叁月是流感高发期,昨天早上火急火燎踩着油门冲过来,压根没来得及找人挂号,医院里人挤人,林衡抱着孩子急出一身汗,还好初步检查后住院排队的时候遇到医院的副院长,那副院长是个熟人,二话不说给林萝安排了儿童VIP病房,这病房设计感强,是小女生专用的风格,一室一厅,上厕所和洗漱都方便。 林文忠忙着哄林萝,六十五的人像极了老小孩,将带来的保温杯一个一个拎出来给林萝介绍,“这是你王奶奶在我出门的时候煲的鲫鱼汤,说是她大儿子家养在水库的鱼;这是你周奶奶炖的猪蹄,你周奶奶怕你喝不惯,先焯了水除腥解腻;这个保温杯里是你贺奶奶……” 林萝安安静静地听着,乌黑的长发披在两旁,一双大大的眼睛宛如水晶般炯炯有神,等爷爷说完,要喂她喝汤,她左手不方便拿碗,就乖乖地自己拿汤匙,舀汤吹着气喝,不吵不闹的,瞧得林衡眼睛隐隐发热。 林萝喝完,林衡去洗保温杯,林文忠就坐在病床旁给林萝讲他从前的见闻,关于红军长征爬老山界啊,空军飞行员的故事呐,林萝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咯吱咯吱的笑,脸上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红润。 林文忠陪孙女到深夜,直到看林萝睡下。 林衡坚持送他回去,林文忠却不肯,摆摆手,让他守着林萝,自己则独自下楼,打出租车回养老院。 尽管爷爷平时不待见林衡,提起他时总是脸色阴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小林萝心里知道的,爷爷非常在意爸爸,就像自己非常在意爸爸和爷爷一样。 爸爸和爷爷对她来说,都非常非常重要,是这世界最最重要的人。 当然还有奶奶,奶奶虽然已经飞去天上,变成夜空里一颗光芒万丈的星星,但在她心里,奶奶从未离开。 奶奶过世前,写下一封给她的信,信上说,她将在天上陪着自己,而养老院的每一位爷爷奶奶,都会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亲人。 她懂的。 林萝酣然入梦,在梦里甜甜地笑了。 第四章阳光幼儿园(1更) 林萝出院那天清晨,窗外燕雀鸣唱,繁花似锦的西府海棠开得香醇,阳光透过淡绿色的白皮松枝干罅隙,铺下一地随晨风摇摆的闪烁光影。 这天周五,幼儿园上课,小林萝所在的幼儿园靠近英雄养老院,林衡开车送她去上学,半途接到江怀民的电话。 师兄向来绅士,为人儒雅温润,此时的语气里却暗含几分无可奈何的埋怨。 “阿衡,现在公司事务堆积如山,且美洲那边的负责人对你临时换人的做法极其不满,虽然我已经通过致歉和调低价格解决他们的问责,但你说走就走的行为,让我很为难。” 江怀民叁言两语轻描淡写,林衡却深知他的苦衷,民衡是俩人携手打下的江山,从赚第一桶金走到现在,经历风风雨雨,相当不易。 林衡并不推卸责任,不卑不亢地表达歉意:“我很抱歉,师兄,我会尽快处理完莫城的事情。” 后排的林萝闻言脸色一僵,双手握紧小狐狸玩偶,垂下眼眸,她受伤地想:我是爸爸在莫城要解决的“事情”吗? 或许是察觉彼此间气氛的压抑,江怀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难得你这种五星级工作狂会为别的事操心,听周秘书说,你急着回莫城给家里小公主过生日?” “是啊。”林衡从后视镜瞧了后头斜靠在车门上休息的小姑娘一眼,脸上露出抹淡淡的笑意,摇摇头,“没办法,小朋友在家里哭鼻子。” “为人父母才懂这类‘甜蜜的烦恼’,我家小姜也成天黏人得很,一加班电话就响个不停,爸爸爸爸地叫得我心肝都想掏给她。”提起自家小棉袄,江怀民就有说不完的话,他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宠女狂魔。 他又说:“有机会带小公主来京城,我家小姜知道你有个女儿后惊讶得门牙都快掉地上了,昨儿个晚上在家里激动地转圈圈,说‘长腿叔叔居然有个5岁的女儿,爸爸怎么不告诉我’,晚上兴奋地不停催我,勒令我今早就打电话给你,拜托你把妹妹带过来,跟她一起玩。” 联想到那个场景,林衡忍俊不禁,江怀民比自己长几岁,毕业就与初恋结婚,女儿江小姜年初刚满6岁,是个古灵精怪的可爱小姑娘。 林衡应下:“当然,有机会一定。” 两人又谈了些公司业务上的事,江怀民挂电话前语重心长地叮嘱几句:“阿衡,你好不容易回趟家,干脆多陪陪孩子,我让周秘书给你调休年假,公司的事我先处理,你也不必太挂心。” 俩人皆是上学时期的精英,虽同校不同年级,缘于彼此欣赏走到一起,身为搭档他们同甘共苦,自有深厚的默契和创业商人间的惺惺相惜,林衡点点头,谢过江怀民,心里很是感动。 林衡将车停在“阳光幼儿园”大门旁的停车场,穿着童稚校服的林萝背起书包,默默开门下车,安静地走到“阳光幼儿园”几个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大字下。 幼儿园门外都是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林衡朝林萝走过来,一米八五的高个,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目光清冷气质不凡,多数女性家长不过叁十岁左右,视线不可控地被吸引过去,偷偷地上下打量他,目光像粘在他身上一般移不开眼,有人脸红心跳地小声感慨:我的乖乖,这样年轻富有魅力的男人,小孩就上幼儿园了啊? 林衡腿长,两叁步走到幼儿园门口,见林萝神色低迷地在看脚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林衡蹲下身,温声问:“怎么啦,落落?” 林萝咬咬唇,难过地问:“爸爸,你要回去工作了吗?” “暂时不回。”林衡不希望她伤心,回复得很快,揉了揉她乌黑光亮的长发,转移她的注意力,“落落,幼儿园里怎么样,你带爸爸进去看看好不好?” 林萝听罢猛地抬起头来,黑亮的大眼睛里透着愉悦的光,像是深山间的朝露与山泉,她浅浅地笑了笑,周边的花草顿时颜色尽失。 林衡注视着她的小脸,透过她稚嫩的五官,不知想起什么,晃了晃神,下一秒大掌已经被小手拉住,见他岿然不动,林萝细柔的声音颇为急切地唤道:“爸爸,走吧!” 清淡的阳光落在林萝白皙的脸上,漂亮的容颜像花儿一般,林衡起身,步子微顿,才被女儿牵着往装潢花花绿绿的幼儿园里走去。 阳光幼儿园和英雄养老院隔得近,幼儿园园长周素的爸爸与林文忠是故交,平日常常一起在养老院下象棋,周素见林衡出现霎时又惊又喜,指着林衡问林萝:“落落,这真是你爸爸,难道不是你哥哥?” 林衡长身玉立,林萝依偎在林衡裤腿边,偏着小脑袋自豪地点点头,郑重地回答:“嗯,是爸爸!” 林衡笑了笑,伸出手,语气礼貌:“平时小女麻烦老师了,还请多多关照。” 周素目光落在眼前修长的手上,心里一动,眯眯眼睛,喜笑嫣然地回握:“落落是八个中班里最乖巧的,每天放学主动帮老师们打扫卫生、收拾玩具不说,就上个月园里食堂开放日,她报名和叔叔阿姨们一起做点心,特别让我们老师省心……” 周素对林萝几乎赞不绝口,林衡听得也很高兴,捏捏女儿的掌心,见她害羞地低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将脸往他裤腿上蹭。 令人刮目相看的小家伙…… 林衡莞尔,周素带林衡走向林萝的教室,经过一条多种颜色连接的走廊,教室的颜色与所对应的走廊区域颜色设计一致,林萝所在那间教室是天蓝色的。 周素站在教室门口,目光落在面前的艺术墙上,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手工画,她指着最中间的一副水彩画对林衡说道:“这是落落两周前在美术课上画的作品,极富想象力,静态和动态效果处理极佳,情感饱满,构图线条虽稚嫩不过整体细腻和谐,画面温馨唯美又透着一点点淡淡的哀伤,虽有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这算是本学期目前为止我见过最有灵魂和艺术创造力的作品……落落爸爸或许可以培养孩子绘画方面的才能,如此可贵的天赋,加之后天的努力,成为大家指日可待!” 林衡看向那副画,目光里的光华瞬间绽放,内心如江海涌动,大受震撼。 那是一片被清风吹拂起涟漪的湖泊,碧色的蓝天与大朵大朵的白云压得很低,水天几乎相接,干净的水面映照着漫天的风景。 湖上躺着一块青葱的绿地,不知名的小野花星星点点遍布,一座两层楼小木房子置于其中,年过半百的老人躺在藤椅上休憩,穿白色T恤休闲裤的高大男子正在放一只蜻蜓状的风筝,白色长裙乌黑长发的小女孩仰着头静静地立在男子身侧,沉静的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画下带框标签纸上写着作品的名字,清丽的字迹一笔一画,能想象出她写得多么认真。 她写:爷爷、爸爸和落落,这是我们的家。 周素见身边男子久久呆怔,弯腰摸摸林萝的乌发,温声道:“落落,你先进教室,周老师和爸爸聊聊。” 林萝点点头,乖巧地走进教室,回头朝林衡摇摇手,依依不舍地说:“爸爸再见。” 林衡低笑,“落落再见,爸爸下午来接你。” 林萝听罢眉开眼笑,八颗牙齿露出,泛着可爱的光泽:“嗯,我等你噢爸爸!” 林衡目送她进去,才挪步跟着周素去了家长接待室。 周素给林衡端了杯咖啡,话语中带着几分忧虑:“落落爸爸,孩子是颗好苗子,方方面面发展得不错,只可惜……” 林衡心绪复杂地看向她,立即问:“可惜什么,老师有什么担忧尽管说。” 周素叹口气,目光直直撞向他,直言不讳:“她不快乐。” 林衡像是迎上重重一拳,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我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少,之前都是家里老人带着,烦请老师帮忙分析一下。” “据我的观察,从进幼儿园开始到现在,落落的内心似乎封闭起来了,实话跟你说,我今天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开心。”周素直言不讳,“还有,园里许多男孩子喜欢围着她逗她玩,落落越是安静不搭理,于是那些男孩子越是顽皮,抓些虫子什么地吓她……” 林衡胸口像塞了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他安静地聆听,心里愈发地沉重和疼痛。 咖啡已凉透,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 周素将自己的观察悉数与他分享,最后斩钉截铁地建议:“落落爸爸,你应该多陪陪她,孩子缺失的快乐对于她以后的人生来说会是不可逆的残缺,你是一位好爸爸,我们都不愿意这样残酷的事情发生,还好发现得早,来得及弥补。” “谢谢,非常感谢。”林衡沉思,俯首道谢。 “不客气,这本就是我的工作。”周素脸上生出笑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落落爸爸,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学校只保存了她爷爷的号码,你知道的,有些关于教育的理念,老人家听不太明白,就只能干着急,和直系亲属沟通对孩子的成长帮助更大。” 林衡现在一颗心都在女儿身上,为她着急为她神伤,他取出手机,拨通她念的那串数字,又问:“老师贵姓?” 周素神色一楞。 待林衡漆黑的目光不解地朝向她,周素才挤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我姓周,单名一个素字,是阳光幼儿园的园长。林衡,我们之前……见过的。” 林衡愕然,“在哪里?” 周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是B大学前教育的学生,学生会宣传部干事,我们在学生会一起共事过的。” 眼前的面孔是隐约带着几分熟悉,恍惚间从记忆的人海里想起一点轮廓,但又没成功捞起,林衡很是歉意的笑了笑:“你看我这脑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会长,我不接受你的语言道歉,”周素摆摆手,优雅又不失俏皮地笑了笑:“有机会正式请我吃个饭吧,怎么样?” 第五章被抽走的肋骨(2更) 周素话语矜持而充满深意,林衡没有细究,为了表示感谢,闻言大大方方地邀请:“我周日晚上回京城,明天陪孩子,择日不如撞日吧,今天周老师方便吗?” 周素眸光里兴起波澜,眼角眉梢难掩喜悦,“方便,当然方便,你稍等我一下。” 在等周素的空隙,林衡去了趟林萝的教室外。 从后方的窗户朝里看,年轻的老师在上幼儿英语课。 好些小朋友趴在桌上玩耍,发呆,有小孩子好动地走来走去,一西瓜头的男孩子突然站起来哭喊着要尿尿,场面闹哄哄的。 唯独小丫头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前排,双手交迭摆于桌面,回头一脸迷惑地看向那个男孩,皱着小小的眉头,像是不理解也不认可他的行为。 林衡将自己藏在暗影里,没让落落发现他的存在。他作为父亲,之前都在实习,今天像是头天正式上岗,心情简直跌宕起伏,既为女儿的懂事乖巧感到欣慰,又因她的过早成熟而觉得愧疚和亏欠。 林衡站了会儿,周素已经换了件绒粉的长裙过来,她踩着双浅口尖头的乳白色高跟鞋,黑色的长发盘成一个发髻,化着时兴淡妆的脸上笑意盈盈。 “走吧,林衡。”周素不知何时已不再叫他“落落爸爸”,而是用一种女人叫男人的专有方式,带着几分娇俏与暧昧,幽微的心事昭然若揭。 林衡心一沉,这才发觉周素别样的心思,但这顿饭只是感谢,他并不打算回应她的热情。 两人去了步行街一家西餐店,喝咖啡吃牛排,林衡请教了她许多关于教育孩子方面的问题,周素知无不言,同时也冒昧地问了他一件私事。 “林衡,落落的妈妈……也就是苏清学姐,她现在还在英国呢?” “大概吧。”林衡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一语带过,“好像是在哪个大学的文学院教外国文学。” “我记得读书那会,你是学生会会长,苏清学姐是副会长,你们俩都是B大的风云人物,天造地设的一双,我们好多同学都很纳闷,怎么后来苏清学姐突然就去国外了呢?” 提起那个女人,林衡罕见地烦躁,他蹙眉:“她向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她有她的自由。” B大传闻,两人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不然苏清也不会无情地连孩子都不要,周素见他又是如此态度,算是坐实了传闻,她心里一喜,带着试探问:“落落非常优秀呢,完整的家庭关系或许更利于她的成长,林衡,你有没想过再给她找个……” 林衡努力隐忍着,克制着,本想若无其事地听完,却发现共同话题已经聊到绝境,他拿起车钥匙起身,绷着沉沉的面色冷淡地打断她:“周老师,快要放学了,我送你回去吧。” 冷水兜头而下,周素脸上顿时挂不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委实是失态。 好不容易破冰,如今功亏一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只怪见到他时过于喜出望外,难以克制地怦然心动,这么多年过去,她遇见形形色色的男人,精英也好富二代官二代也罢,无论对方多么出挑,她发现自己还是忘不掉林衡,这个曾经光芒万丈,惊鸿一瞥足以念念不忘,令B大诸多少女梦中肖想的男人。 她有多么痴迷林衡,就有多羡慕嫉妒苏清,那个霸占了林衡整个大学的耀眼女人。 今日脑袋发热,过于穷追猛打,她的言语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她尴尬地闭嘴,点点头,闷闷地“嗯”了声。 周素脸色涣散,两人在幼儿园门口分别,林衡去教室接林萝。 下课铃没多久响起,一群半大的小孩儿一哄而散,打打闹闹地冲出来,林萝背着小书包走在最后边,乖巧地擦掉了黑板上的粉笔字迹,然后去教室洗手池边洗干净手,又去关后边的灯。 等一连串事情做完,抬头时无意间发现前门处站立着的高大的身影,林衡神色温和地注视着她,林萝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顿时亮起灯光,如湖水般波光粼粼。 “落落,我们回家。”林衡修长的双腿迈开,稳稳向她走来。 林萝笑意盎然,张开怀抱全心全意地朝林衡奔去。 “爸爸,我好想你!”林萝欢欢喜喜地唤他,尽管早上才分别,她还是想念他。 很想念他。 “小傻瓜,爸爸这不是来了吗?”林衡心肝都浸润在温热的水里颤了颤,含笑顺势将软绵绵的小家伙高高地托起,稳稳搂进怀里。 抱了会儿,林衡要把她放下来,林萝却不肯,胳膊箍着他的脖颈,整个挂在他身上,分量还是轻,她将脸依恋地埋进他胸膛里。 “小家伙,你要多吃点,怎么体重这么轻?”林衡宠溺地笑笑,干脆抱她上车。 返家的途中,车载广播频道里在讲故事。 讲故事的人提到《圣经》里的世界混沌之初,耶和华从亚当的身上取下一根肋骨,造出了夏娃,从此这世上生出许许多多分离与失落的故事。 林衡抬眼看向后头的林萝,小丫头抱着那个小狐狸玩偶乖巧地望着窗外出神,他惆怅而满足地想,落落的出现,使他体味到从未有过的治愈和圆满。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最初的最初,她就是他身上那根被抽走的肋骨,如今以这样的方式回归,予他十分的忧愁,也予他万分的欣喜,使得他槁木死灰的心,再次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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