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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离影】(第一部 风起云涌)(16-17)作者:代发(tk73540)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10-29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神雕离影】(第一部 风起云涌)(16-17) 作者:代发(tk73540)2024/10/27首发于第一会所   第十六章 荆山夜战  秋末的汉水,愈显萧瑟。河面上雾气氤氲,风过处激起层层涟漪。两岸尽是战火留下的疮痍,断垣
【神雕离影】(第一部 风起云涌)(16-17)

作者:代发(tk73540)
2024/10/27首发于第一会所

  第十六章 荆山夜战
  秋末的汉水,愈显萧瑟。河面上雾气氤氲,风过处激起层层涟漪。两岸尽是战火留下的疮痍,断垣残壁间偶有乌鸦盘旋,更添几许凄凉。
  蒙古大军虽已退至北岸大营已逾一日,然城中将士却丝毫不敢松懈。吕文焕、郭靖等人立于城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汉水对岸,试图从敌营的一举一动中窥探端倪。
  众将士心中沉重,昨日一战虽暂解襄阳之危,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黄蓉率领的援军在激战中损失殆尽,黄蓉本人亦不知所踪。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令在场众人愁眉不展。郭靖更是心如刀绞,既为襄阳暂得喘息而稍感宽慰,又为爱妻安危忧心如焚。
  可襄阳安危系于一身,蒙军虽暂时退却,却仍驻扎北岸,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身为襄阳守将,郭靖明白此刻不能贸然离城。他只得强自按捺内心的焦躁,与众将一同严阵以待,密切关注着对岸敌军的一举一动。
  只要蒙军大营尚在,襄阳就一刻不得安生。
  正午时分,襄阳城头一片萧瑟。北岸蒙古大营虽近在咫尺,却不见丝毫动静,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令人不寒而栗。众位将领连夜值守,个个面露倦色。吕文焕确认暂无危险后,这才允许诸将轮流歇息。众人纷纷告退,只留下几位心腹继续警戒。
  郭靖心系黄蓉,久久不愿离去。张世杰则因未能及时率水师驰援襄阳、而心中愧疚。此刻他留在城头,既为密切关注敌情,也想在这战后尽一份自己职责。
  在汉水战役时,张世杰率水师精锐北上,意图阻击蒙军完颜女真部。不料天意弄人,他虽击退完颜部,待他回军之际,樊城渡早已告破,汉水防线尽失。此时水师兵力单薄,贸然回援,不但无济于事,反可能尽折精锐。
  然而,张世杰并未就此离去。蒙军重重包围襄阳,欲断其粮道水源。张世杰率这支残部,在汉水上游来回游弋。每遇蒙军筑坝截流,他便率部突袭,以寡击众,屡建奇功。正是这支神出鬼没的水师,在重重包围中为襄阳辟出一线生机,使得城中水源始终未断。
  战事稍缓,张世杰趁此良机回援襄阳。郭靖望着这位久经沙场的水师统领,心中不禁感慨。张世杰虽未能亲临主战场,却在暗中屡建奇功,为襄阳守住了一线生机。
  「张将军,这些时日,你在上游牵制蒙军,为襄阳保住了水源,实在是功不可没。」郭靖诚恳地说道。
  张世杰闻言,连忙摆手道:「郭大人过誉了。末将不过尽绵薄之力,何足挂齿。倒是令夫人黄帮主,智勇双全,竟能在危急关头搬来援军,一举击退蒙军,解襄阳之危,实乃天降神兵啊!」
  郭靖听到黄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随即又露出自豪之色:「蓉儿向来机敏过人,此番能解襄阳之危,也是她尽了全力。只是……」
  张世杰似乎察觉到郭靖的忧虑,轻声道:「郭大人放心,黄帮主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归来。」
  郭靖听出张世杰话中安慰之意,心中感激,却也明白此刻多言无益。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不再多言。
  城头寂然,唯有秋风萧瑟,卷起阵阵落叶,飘向远方。城下汉水奔流不息,波光粼粼,一路南下,蜿蜒百里。江畔芦苇随风起舞,江面上偶有渔船点点。暮色渐临,水天相接,晚霞如火,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远处,荆山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山势连绵如卧龙,静静伏于大地之上。荆山位于楚地西部,古称南山,乃楚地名山之一。相传楚国贤士伍子胥曾游历荆山,以筹划大计;秦代和氏璧亦在此地出土,留下卞和献璧的千古佳话。卞和三次献璧于楚君,历经怀疑,双足皆断,终以忠诚证其宝玉之真,荆山自此声名大振,璧玉传奇流传至今。
  昔日楚国大夫屈原于《九歌·山鬼》中描绘楚地山川,虽未明言荆山,然其中深山幽谷之景,与荆山风物颇为契合,令人遥想这片山川深处的神秘气息。
  荆山自古为兵家要地,《史记》载楚国凭此险峻地势以御外敌,地理之利多次在战事中发挥关键作用。夜色中的荆山,仿佛饱经千年风霜,既见证了楚汉争雄的烽火,也目睹了秦王逐鹿的喧嚣。山风拂过,仿若低吟那些沉寂于岁月深处的往事,将那段壮阔而悲怆的历史轻声道来。
  银月高悬,荆山如墨浇洒。万籁俱寂中,唯有山风轻拂林梢,沙沙作响。古老的山脉仿佛沉睡的巨兽,静默而神秘。
  密林深处,黄蓉与完颜胤忠并辔而进,忽见前方峭壁下藤蔓纷披,隐约露出一座古朴山门。黄蓉眼中精光一闪,向完颜胤忠递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翻身下马,牵着坐骑,小心翼翼地向那隐蔽的山门行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朽木门扉,一座荒废已久的道观映入眼帘。黄蓉与完颜胤忠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迈入院中。但见月色如水,洒满庭院,衬得满地荒草更显萧瑟。庭中一口枯井孤零零地矗立,井台上厚厚的青苔宛如翠毯铺就。
  安置好马匹,两人缓步踱向正殿,殿前石阶已有多处断裂,杂草从缝隙中钻出。推开摇摇欲坠的殿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霉烂枯朽的气息。殿内一片昏暗,唯有月光从残破的屋顶漏下,在地上映出斑驳陆离的光影。
  正中一尊石刻道君像巍然而立,虽历经风雨侵蚀,仍不减其庄严气象。两旁神龛早已倾塌,哪里还有香火供奉的痕迹。黄蓉踱步殿中,不觉心生感慨,低声道:「这道观只怕已废弃了几十年,再无人来祭拜了。」
  完颜胤忠点了点头,目光却不住在四下搜索,似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忽听殿角一阵窸窣之声,却是一只老鼠受了惊吓,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黄蓉轻拂衣袖,荡起一片尘埃。她蹲下身来,利落地取出火石,须臾间便将几根干柴点燃。火光乍起,驱散了殿内的阴霾。
  「今晚且在此处歇息,」黄蓉一边添柴一边说道,「待明日天明,再作计较。」
  火光跳动,映照在黄蓉俏丽的脸庞上。但见她一袭淡黄色紧身短袄,外罩淡黄色披风,虽历经奔波,却仍是姿容绝世。那短袄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婀娜的身段,更显得英姿飒爽。披风随风微动,更添几分灵动飘逸之态。
  乌发如瀑,虽经奔波略显凌乱,却更添几分野性风姿。几缕青丝俏皮地垂在额前,衬得玉面生辉。一双秋水般的明眸中,智慧与灵动齐放,叫人见之难忘。
  黄蓉蹲在火堆旁,纤手执着一根树枝,枝上穿着一只肥硕的山鸡。这山鸡乃是二人适才穿林越涧时,黄蓉顺手擒获。只见她不时翻动烤鸡,动作娴熟利落。火光映照之下,她浅浅笑靥如春花绽放,映得双颊生晕,愈显俏丽。
  完颜胤忠双目似望穿秋水,直勾勾地朝黄蓉看去。自相识以来,这般光景不知重演几回,偏生每逢目睹,仍觉欣喜若狂,恍若初见。
  只因黄蓉那绝世风姿,饶是看遍千回,依旧令人魂牵梦萦,心旌摇曳。完颜胤忠心下明白,这般无礼觑视,实是不该。奈何情根已种,难以自拔,那份难言的爱慕之情,总似拈花惹草,牵引着他的目光,步步难离。
  这般偷眼觑她的习性,不觉间竟成了难戒之瘾。完颜胤忠暗自叹息,只道是:「 美人如玉,岂堪看煞英雄汉。」可那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倩影,似那扑火的飞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林间寂静无声。火堆旁只闻烧鸡油脂滴落的「噼啪」轻响,香气四溢。黄蓉正添着柴火,忽觉背后一道灼热的目光。螓首微转,只见完颜胤忠正痴痴地望着自己,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黄蓉何等聪慧,自然看透完颜胤忠心中郁结。只是对这般情状,她心如止水,不起波澜。纵横江湖多年,她早已见惯世间种种,喜怒哀乐,皆付笑谈。完颜胤忠虽为金人,却能为她背叛蒙古,舍弃权势,此中深意,她岂会不明?
  黄蓉嘴角不觉微扬,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狡黠。她望向完颜胤忠,柔声道:「完颜将军,有何高见?」
  听得黄蓉这般一问,完颜胤忠猛然惊觉,方才自己竟是如此失态。一时间面上一红,心下慌乱,却又不好躲闪,只得强自镇定,开口道:
  「郭夫人,辛苦了一日,该歇息才是。这添柴的粗活,让在下代劳便是。」
  正说着,完颜胤忠便要起身去添柴。黄蓉见状,莞尔一笑,素手轻摆,示意他不必动作。
  「完颜将军此言差矣,」黄蓉嫣然一笑,纤手轻巧地翻转着架上的烧鸡,「这等小事,哪里当得上'粗活'二字?再说,我黄蓉却也不是那等娇生惯养之辈。」
  说着,眼波流转,嘴角含笑,举手投足间,既显江湖儿女的洒脱,又不失大家闺秀的典雅。
  闻言,完颜胤忠半起的身子又缓缓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烤得金黄的山鸡上。他轻咳一声,似乎想掩饰方才的尴尬,却又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贪婪地嗅着诱人的香味。
  烧鸡香气弥漫,正是火候。黄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纤手轻巧地将金黄酥脆的山鸡自火上取下。步履轻盈,行至完颜胤忠身侧。
  「将军,尝尝这野味如何?」黄蓉浅笑盈盈,素手轻拈,将烧鸡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完颜胤忠。
  完颜胤忠接过,只觉掌心微烫,鼻端香气扑来,不由得食指大动。黄蓉在他身旁坐定,两人肩膀几乎相触,完颜胤忠心头一跳,呼吸不觉一滞。
  黄蓉却是神色如常,仿佛浑然未觉二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她巧手撕下一块鸡肉,举止优雅地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完颜胤忠腹中饥火正炽,见黄蓉如此坦然,也不再拘束,提起鸡肉便大快朵颐起来。两人就着月光,默默用餐,偶尔交换一个眼神,倒也显得温馨自在。
  然而,这份宁静中却暗藏波澜。完颜胤忠一边咀嚼着香嫩的鸡肉,一边不禁回想起近日来的种种变故。他的目光在黄蓉身上停留片刻,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们还是敌对的双方,如今却成了同样的落难之人,一同在这荒山野岭中逃命。这番际遇,当真是世事难料。
  完颜胤忠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鸡骨。黄蓉抬眼看他,目光中带着询问。完颜胤忠摇摇头,示意无事。可他的心绪,早已飘回到一个月前那个命运转折的夜晚。
  月余之前,黄蓉巧施离间之计,致使蒙军内部疑云密布。完颜胤忠身为当事之人,在蒙营中如履薄冰。忽必烈对这位金人将领的猜疑已暗生根,只是眼下正值征伐之际,暂且按下不表。然而,完颜胤忠心知肚明,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待战事一了,清算之日必将来临。这般危局,令他日夜惶恐,如坐针毡。
  正当完颜胤忠陷入绝境,几近崩溃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现在他的帐中。黄蓉冒着生命危险,潜入重重把守的蒙军大营,为这位处境艰难的将领带来转机。
  那夜,月光如水,映照着黄蓉清丽绝伦的面容。她的突然出现,宛如黑暗中的一道光芒,给了完颜胤忠无限希望。黄蓉晓以大义,道明利害,她的智慧和胆识,远胜过完颜胤忠平生所见的任何人。
  完颜胤忠望着眼前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心中顿生敬仰之情。黄蓉此行所冒的风险,以及她对局势的深刻洞察,都深深震撼了这位金人将领的心灵。就在那一刻,完颜胤忠做出了改变自己一生的抉择。
  完颜胤忠的内心挣扎,黄蓉再清楚不过。她深知,他背叛蒙古的决定,表面上看似迫不得已,实则暗藏着一份难以言明的心意。正是这份微妙的情愫,成为了她离间计中最为致命的一环。
  回想起自己如何巧妙地利用了完颜的这份心思,黄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愧疚。她成功地策反了这位金人将领,却也让他陷入了如今的困境。
  黄蓉轻叹一声,目光投向殿中央熊熊燃烧的火堆。跳动的火焰在她和完颜胤忠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映照出两人各自心事。
  「完颜将军,你……可曾后悔?」黄蓉轻声问道。
  完颜胤忠听得这一问,不由怔了怔。火光映照下,他那刚毅的脸庞上,双目透着一股决然。
  望着跳动的火焰,他开口说道:「想我堂堂完颜之后,却在杀我金国的仇人帐下为将,这些年来,日日夜夜,心中滋味难言。」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凛:「今日之事,纵然让我重来,我也会如此选择。与其戴着面具屈膝偷生,不如轰轰烈烈死个干净。」
  这番话虽是慷慨激昂,但黄蓉听在耳中,却不由得黯然。她轻叹一声道:「完颜将军如此豪气,倒叫我这个连累你的人心中愧疚。」
  完颜胤忠望着黄蓉那张秀美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之色,笑道:「说这些做什么?能与郭夫人这般才智无双、倾国倾城的奇女子一起逃命,就算今日死在这里,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黄蓉听他话中调笑之意,柳眉一挑,俏皮地道:「完颜将军满口说死,也不知道忌讳。要死你自己死好了,我才不死呢!」
  说完,黄蓉掩嘴轻笑,明眸中闪动着顽皮的光芒。完颜胤忠看着她这般娇俏模样,一时心神荡漾,脱口而出:「郭夫人,你曾说过……」
  「嘘!」黄蓉突然正色,纤指抵在朱唇前,打断了他的话。
  院中那两匹骏马忽地嘶鸣起来,马蹄急促跺地,显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树梢上一阵簌簌之声,几只夜鸟惊起,扑棱棱地飞过殿顶,发出凄厉的叫声。
  完颜胤忠心中一凛,低声道:「郭夫人,不对劲。」
  黄蓉屏息凝神,隐约间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
  「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黄蓉和完颜胤忠迅速起身,警惕地看向敞开的殿门。只见三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门槛,稳稳地落在了殿内。
  月光从敞开的殿门倾泻而入,与火堆的光芒交织,将三人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清晰。当先一人高鼻深目,满头金色卷发,身上珠光宝气,手中握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长鞭;左侧一人面容僵硬,宛如僵尸,手持一根乌黑的哭丧棒;右侧则是一个来自天竺的异域高手,手中盘着一条蛇形铁鞭,目光阴冷。
  黄蓉瞬间认出了这三人——正是忽必烈的得力干将:尹克西、潇湘子和尼摩星。她心中一沉,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尹克西那双深陷的眼睛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最后定在了黄蓉身上。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想不到你们竟能在这穷山恶水之中藏身,当真是令我等好生费心。黄帮主,你杀了大汗,罪无可赦,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潇湘子阴森森地接口道:「完颜胤忠背叛大汗,叛国投敌,罪该万死。」
  黄蓉嫣然一笑,眼波流转,轻声道:「我等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只要问心无愧便是。至于你等要如何,且看本事便是。」
  虽是这般说着,心中却也一凛。这三人的武功她是再清楚不过,此时三人联手而来,情势当真不妙。她凝神戒备,一边暗暗思忖如何脱身,一边目光警惕地盯着三人。
  「要杀要剐,冲我来!」完颜胤忠一声断喝,拔刀在手,挡在黄蓉身前,脸上尽是决然之色。
  尹克西那满是金发的脑袋微微一晃,冷笑道:「就凭你这点微末功夫,也想护她周全?也罢,既然你执意找死,那就先送你上路!」
  话音未落,三人已各展绝技,向殿内二人疾冲而来。
  「且慢!」黄蓉从完颜胤忠身后踱出。
  这一声清脆悦耳,三人果然身形一顿。黄蓉趁势又道:「三位远道而来,想必也是奉命办事。不知可有商量的余地?」
  黄蓉心知这三人武功高强,若是动手,自己虽有几分本事,却也难敌三人联手。加之完颜胤忠武功平平,更不能与他们硬拼。
  尹克西目光一凛:「大汗驾崩,岂是儿戏?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讨价还价!」
  「那也未必。」黄蓉嫣然一笑,眼波流转,不慌不忙地道,「三位何必这般急着动手?咱们不妨坐下来慢慢商议。」
  她这一笑,明眸善睐,风姿绝世。三人本是来势汹汹,此时见她这般风采,不由得都怔了一怔。尤其是潇湘子,更是看得痴了,竟忘了还要动手。尼摩星更是下身有了反应。尹克西虽然心中也为之一荡,却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尹克西的话虽然冷硬,语气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黄蓉闻言,身子轻轻一扭,露出一段纤细的腰肢。她凤目含情,朱唇微启,叹道:「尹大侠何必说得这般生分?」声音柔媚中带着一丝娇嗔,「我虽是女流,却也知江湖上下,最重情义二字。三位既是奉命而来,想必也不愿做这等不近人情之事吧?」
  说话间,她若有若无地整理着衣襟,玉颈微仰,酥胸半露,一颦一笑都透着说不尽的风情。
  说到这黄蓉的媚态,却不是那等刻意为之的狐媚子性儿,实在是生来就带着这股子魅力。她那双秀目儿顾盼生辉,眉梢眼角都透着说不尽的风情,莹润的粉面上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那一段杨柳细腰,不盈一握,行动时轻轻摆动,自有一番韵致。胸前一对玉兔儿颤巍巍地随着身子轻颤,更显得说不出的妙处。
  这般天仙似的人儿,偏生又似那传说中的三神器一般,与生俱来的媚态更是胜似天生尤物。她若是存心撩拨起来,管你是英雄豪杰还是禅门高僧,怕是都要神魂颠倒。便是那正直不过的郭大侠,不也曾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此刻她不过略施小计,那潇湘子早已魂不守舍,便是那素来清心寡欲的尼摩星也忍不住频频偷眼儿瞧她。连最是沉稳的尹克西,看她时也不觉带了三分痴意。这哪里是寻常的美人儿,分明是个不知不觉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黄蓉见三人神色恍惚,知是时机已到,便暗运内力,以传音入密之法,轻声传入完颜胤忠耳中:「我拖住他们,你趁机先走!」
  却不见完颜胤忠有何动静。转头看去,却见这蒙古将军也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一副痴迷模样。黄蓉见状,不由得暗自恼怒。她素知这蒙古将军对自己心怀爱慕,只是眼下性命攸关,哪里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当下秀眉一蹙,又暗运内力传音道:「你看什么?!」语气中已带了三分嗔怒。
  完颜胤忠这才如梦初醒,一张脸涨得通红,显是方才失态,自觉羞愧。黄蓉见他这般模样,只怕方才入迷之时根本没听清自己的话,连忙又运起内力传音道:「我拖住他们,你趁机先走!」
  不料完颜胤忠非但没有退去,反而昂然向前一步,挡在黄蓉身前,对着三人朗声道:「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位弱女子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冲我来!」
  黄蓉见完颜胤忠这般不知死活,心中暗骂:「这个榆木疙瘩,真真是不识好歹!我好意让他先走,他倒要在这里逞英雄,这下该如何是好?」
  三人恍如大梦初醒,各自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潇湘子那僵尸般的面容上竟也显出一丝惊惶,暗自思忖方才那般失态实在蹊跷。尼摩星微微皱眉,这位来自天竺的瑜伽大师引以为傲的定力竟在顷刻间被破,心中不禁一阵后怕。
  尹克西忽地一拍大腿,那满头金色卷发随之晃动,高声道:「定是这黄蓉使了什么妖法,否则我等怎会如此失魂落魄?」话音刚落,尹克古立刻沉声道:「别再迟疑了,快动手!再让她施展妖法,咱们就完了!」另外二人闻言,顿时醒悟,脸上都露出恍然之色。三人对视一眼,方才的迷醉瞬间化作凛冽杀意。
  尹克西率先出手,手中金龙鞭突然暴起,鞭身在空中宛如一条金龙腾空,直取黄蓉左肩。这一鞭暗含阴狠劲道,若是被卷住,只怕顷刻便要皮开肉绽。
  黄蓉见状,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使出打狗棍法中的「拨草寻蛇」,轻巧地点向那金龙鞭的尖端。这一棍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道,实则暗含玄机。棍尖方一触及金龙鞭,便即变招,棍身斜挑,正是打狗棍法中的「棒打双犬」。这一招一挑一打,虽然化解了尹克西的攻势,但黄蓉却感到一股大力透过金龙鞭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
  尹克西冷冷一笑:「黄帮主果然名不虚传,那就让我领教领教您的打狗棒法!」话音未落,手中金龙鞭已幻出数道金光,正是他成名绝技「黄沙万里鞭法」。但见鞭影重重叠叠,宛如万里黄沙席卷而来,将黄蓉周身要害尽数笼罩。
  黄蓉暗叫一声:「厉害!」知道对方功力深厚,不敢硬接,只得脚步轻移,一招「斜踏恶犬」,身形斜斜闪过。但尹克西的鞭法实在了得,黄蓉刚闪过这一路鞭影,那金龙鞭已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逼得她不得不以棍招架。
  「啪」的一声巨响,黄蓉但觉虎口发麻,心知尹克西内力深厚,若是硬拼定然吃亏。当下变招如风,使出打狗棍法中的「恶犬绕门」,木棍挥舞如车轮般急转,逼得尹克西那漫天鞭影也不得不暂缓攻势。
  尹克西见一时奈何不得黄蓉,当下更运内力,只见他手腕一抖,金龙鞭竟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鞭梢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生辉。这一招「金沙回旋」,乃是他鞭法中最为精妙的变化,专破对手守势。
  黄蓉见那金龙鞭来势诡异,急忙使出「狗急跳墙」,木棍带着破空之声由下而上斜撩。这一棍来得又快又狠,尹克西措手不及,金龙鞭竟被挑得偏离了方向。黄蓉得势不饶人,手中木棍连环进击,一套「五犬夺食」使将出来,招招不离尹克西要害。
  尹克西连退数步,脸色微变。他虽然武功高强,但一时间竟被黄蓉这看似普通的木棍逼得手忙脚乱。正在此时,一道阴寒之气从黄蓉左侧袭来,却是潇湘子看出尹克西落入下风,手持哭丧棒无声无息地欺近,这一棒直取黄蓉后心要穴。
  猛觉背后生寒,黄蓉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横棍护住后心。「砰」的一声闷响,那哭丧棒上阴寒之气直透木棍,几欲脱手。潇湘子这一棒力道之重,内力之阴寒,较之尹克西竟还要更胜一筹。
  黄蓉知道不妙,急忙纵身前跃。不料那股阴寒之气竟如影随形,始终紧随其后。情急之下,黄蓉反手一招「恶犬噬人」,木棍携着呼呼风声横扫而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潇湘子的哭丧棒果然被带得偏离了方向。
  眼见黄蓉暂得先机,尹克西已卷起金龙鞭,幻出万千鞭影,竟与潇湘子一前一后夹击而来。黄蓉一边要提防背后潇湘子阴毒的棒法,一边还要应付尹克西诡谲多变的鞭法,已是险象环生。
  此时,完颜胤忠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提刀便要上前相助。不料一道寒光疾闪,尼摩星的铁鞭已如电光般刺向他的咽喉。完颜胤忠慌忙举刀招架,「铮」的一声巨响,虎口已是一阵发麻。
  尼摩星冷笑一声:「你个叛徒,还敢插手?」说罢,铁鞭猛然挥出,速度快如闪电,直刺完颜胤忠的小腹。完颜胤忠见状,慌忙举刀挡住,谁知铁鞭在半空中猛然一转,角度突变,狠狠砸向他的肩膀。
  「砰!」一声闷响,完颜胤忠的右肩剧痛,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刀势也随之滞缓。尼摩星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手中铁鞭连环攻出,招招凌厉,逼得完颜胤忠步步后退,难以招架。每一次鞭影带来的冲击,都如同重锤击打在他的身上,衣衫被撕裂,露出淤青的皮肤。
  黄蓉余光瞥见完颜胤忠连连中招,心中焦急,可尹克西和潇湘子的攻势一波紧似一波,她就是想要相救也是分身乏术。当下也不及多想,手中木棍忽地一转,使出桃花岛绝学落英神剑。这套剑法本是黄药师所创,讲究轻灵飘逸,剑招看似无章可循,实则暗含玄机。此时黄蓉以棍使剑,那木棍竟宛如三月桃花,时而如狂风中的落英四散,时而又似春雨后的花瓣纷飞。
  尹克西和潇湘子见黄蓉手中木棍使得仍是横扫直击,还道是打狗棍法的变化,当下依着先前的方式应对。哪知黄蓉这看似简单的一招,实则已暗含桃花岛剑法的精要,木棍在空中突然变了方向,宛如春风拂过,轻描淡写间已点中了尹克西握鞭的手腕。
  尹克西一声闷哼,手腕一麻,金龙鞭登时慢了半拍。潇湘子见状,哭丧棒带着阴寒之气直取黄蓉后心。不料黄蓉这一记虚招,正是为了引他上当。但见木棍回旋,竟似缓实疾虚,潇湘子这一棒虽然力道十足,却扑了个空。还未等他变招,黄蓉的木棍已如点花拂叶般轻轻掠过他的膝弯。
  潇湘子一个踉跄,攻势登时为之一滞。两大高手都没料到黄蓉这突如其来的变招,一时间竟都吃了暗亏。
  趁着两人后退一刹那,手中木棍一转,剑意骤现,如流水般婉转袭向尼摩星后心。
  尼摩星正自得意,蓦地感到背后生风,急忙转身,铁鞭横扫。然而黄蓉早有准备,棍势突然一变,如暴雨打落桃花般,纷乱多变,棍影重重,令人难辨虚实。尼摩星虽然武功高强,但对如此诡异的棍法措手不及,鞭势不由得微乱,无法精准招架。
  就在他招式露出破绽的一瞬,黄蓉眼神一凛,迅捷地出脚,猛踢在尼摩星胸口,力量之大,将他踢得倒飞出去,踉跄不稳。
  「你伤势如何?」黄蓉回身,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道。完颜胤忠衣衫染血,脸色苍白,却只是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勉强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就在此时,尹克西和潇湘子已然逼近,一个挥动金龙鞭,另一个舞起哭丧棒,两人一左一右地向黄蓉夹攻。
  “你快走!”黄蓉一把将完颜胤忠推开,迅速转身,迎向尹克西和潇湘子的夹击。
  一招「春风拂柳」,轻巧地荡开尹克西的鞭影,紧接着以「柳暗花明」之势横扫,将潇湘子的棒法逼退。
  二人攻势如狂风骤雨般接踵而至,黄蓉步步后退,却不曾慌乱,每一次棍影划出,都精妙地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尹克西冷笑一声,金龙鞭猛然一抖,鞭身如灵蛇般扭动,直向黄蓉腰间卷去。黄蓉脚踩莲花,身形疾转,险险避开鞭势,但潇湘子的哭丧棒却在此刻已从另一侧突袭而至。黄蓉侧身闪避,棒风擦过她的肩头,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黄蓉秀眉轻蹙,知道再拖下去,体力不支终将难以抵挡。棍法骤然一变,内力灌注棍端,猛然一招「落花流水」,木棍划出一道流光,直击潇湘子胸口。潇湘子没料到她会突然反攻,慌忙格挡,却被震得连退数步。尹克西趁机出手,金龙鞭从空中直落,黄蓉迅速回棍格挡,鞭棍相交,发出一声巨响,劲风四溢。
  转眼已过数十回合,战况愈发激烈,黄蓉虽巧妙应对,但已渐显力竭。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尼摩星手中的铁鞭犹如毒蛇般突然袭出,直取黄蓉的后心,快如闪电,劲力凶猛无比。眼见这一鞭避无可避,黄蓉心中一紧。
  突然,一声大喝震荡四野:「住手!」声音未绝,但见完颜胤忠一个饿虎扑食,身法虽然不甚精妙,却把一个「快」字发挥到了极致,尼摩星竟是一时不备,被他扑得一个踉跄,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趁着倒地之际,完颜胤忠顺势一滚,已将尼摩星压在身下。这位沙场宿将深谙搏斗之术,双膝死死夹住对方腰身,一记沙包大的拳头便朝着尼摩星面门砸去。尼摩星慌忙举臂格挡,「砰」的一声闷响,虽挡住这一拳,却也震得手臂发麻。
  完颜胤忠得势不饶人,又是一拳轰出。这些年在战场上的搏命经验此刻尽数施展开来,拳拳到肉,虽然毫无章法可言,却也令这位天竺高手一时无法施展绝技,只得连连招架。
  正当完颜胤忠挥出又一记重拳时,忽然,腰间一阵剧痛,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被踢飞出去。原来尹克西见尼摩星陷入不利,趁机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完颜胤忠的肋下,将他踢飞出去。
  完颜胤忠在地上一个翻滚,便欲借势站起。不料刚一提气,只觉腰间如同火烧般剧痛,眼前一阵发黑,双腿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哇」的一声,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将地上尘土都染得斑斑点点。
  原来方才尹克西那一脚,暗含了七成功力。这一脚不但将完颜胤忠踢飞,更震伤了他的内腑。完颜虽是百战沙场的悍将,但终究不通内功,这一下已是伤得不轻。
  尼摩星狼狈爬起,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几欲喷火。堂堂天竺高手,竟被一个不通武功的莽夫压在地上,任他拳打脚踢,这等奇耻大辱,令他几欲发狂。
  「你这叛徒,今日便叫你身死当场!」尼摩星咬牙切齿,铁鞭一抖,竟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显是这一击已含了十成功力,要将完颜胤忠毙于鞭下。完颜胤忠此时内伤沉重,眼见这夺命一击已至,却连抬手格挡的力气都无。
  黄蓉见完颜危急,情知不好,当下一招「暮春落英」,将潇湘子的哭丧棒荡开,顺势将手中木棍掷出。那木棍在空中竟连转几转,来势之疾,劲力之猛,直如流星赶月。尼摩星不得不侧身避让,铁鞭招数也被迫一收。
  趁那空当,黄蓉已如燕子般掠至完颜胤忠身前。「完颜将军?」她焦急问道。完颜胤忠想要说话,却觉胸腹一阵翻腾,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强撑着朝黄蓉露出一丝微笑,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完颜将军!完颜将军!」黄蓉轻声唤道,但见他紧闭双目,面色惨白,已是昏迷不醒。黄蓉心中一阵歉疚。
  「郭夫人,我等敬你是女子,方才已是放了三分力气。你一人之力,如何是我们三人对手?更何况还要护着这个受伤的。不如就此随我等去见王爷,倒也免得这位将军白白送了性命。」尹克西嘴角含笑,语气却是冰冷。
  黄蓉站起身来,月光映在她秀美的面庞上,虽是面带倦色,却更显得清丽脱俗。但见她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神色中透出一股决然之意。
  尹克西冷冷一笑,手中金龙鞭已然扬起。潇湘子和尼摩星更是目露凶光,三人就要一拥而上。
  便在此时,一声清啸如洪钟大吕般从远处传来,竟震得三人气血翻涌,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

  第十七章 月下惊闻
  月上中天,荆山深处,一座废弃已久的破道观隐于夜色之中。殿宇倾颓,瓦片零落,草木杂生,四周寂寥无声,唯有寒风时而拂过,带起几许萧索之意。殿角蛛网如银丝,月光下若隐若现,随风轻摇,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流转。顶梁残破,月辉透隙而入,映照出一只小蜘蛛缓缓游走,悠悠织网,恍若不闻这世间的荣辱恩仇。荒废道观,历尽沧桑,唯残墙断瓦诉尽昔日繁华。
  殿角一隅,完颜胤忠缓缓转醒。月光透过破损的殿顶洒落下来,勉强照亮了这间破旧道观。
  他想撑身坐起,肋下却传来一阵钻心剧痛,那两根断裂的肋骨似是移动,痛得他额上沁出冷汗。待稍稍平复,才注意到周遭之事。
  殿内火堆微弱,显是重新生过火,此时已然将熄,想必自己昏睡已久。转头看时,见身下竟是用几根粗木棍搭成的简易木床,上面铺着一张从马背上取下的蒙古毡毯。身上的伤处也缠上了白布,隐约能闻到药香,想是敷了上等的金疮药。
  他闭目沉思,回想昏迷前的情形。依稀记得自己在断了肋骨后便支撑不住,而黄蓉仍在独自应对尹克西等三人。那三人武功精纯,配合默契,黄蓉纵使武艺高强,以一敌三也是险象环生。他昏迷前最后一眼,还见黄蓉已显疲态,只怕早已不敌。
  想及此处,完颜胤忠不由心头一紧,不知道黄蓉此刻可安好?正自担忧,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你醒啦。」黄蓉声音柔媚。但见她款款而来,玉靥生春,眸中虽带着几分困倦,眼波流转间却又带着一股醉人的娇态。
  黄蓉来到完颜胤忠跟前轻声道:「怎样了?还疼得厉害么?」声音轻柔婉转。随即,俯身查看他的伤处,纤手轻轻掀开他的衣襟,「适才已替你上过药,过些时候应该会好些。」
  她身子微俯,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竟不似寻常女子身上的脂粉气息。完颜胤忠心中一动,这清雅的香气不像凡间所有。
  强忍着肋下剧痛,完颜胤忠开口问道:「那三人……」话未说完,便觉肋骨一阵剧痛。那三人武功了得,配合默契,黄蓉独自一人如何应付?此时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都打发走了。」黄蓉淡淡一笑,在火堆旁蹲下,轻轻添着柴火,语气平静,似是不愿多谈。
  「可是……」完颜胤忠还想说什么,肋下又是一阵剧痛,「他们既知此处……」
  「这里很安全。」黄蓉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你身上有伤,还是好生休养几日要紧。」
  添完柴火,黄蓉回身见完颜忍痛支起上身,不由轻声道:「夜深了,你安心睡吧。」
  「躺下。」她来到他身边,小心托住他的后心,动作轻柔,生怕碰着伤处。待他躺定,又细心地替他掖了掖毯角,这般温存体贴,竟似妻子照料丈夫一般。
  完颜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暖,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心中不禁一荡。
  「郭夫人……」完颜胤忠声音微颤,目光中带着几分炽热。
  黄蓉轻轻摇了摇头:「你身上有伤,别胡思乱想。」话语虽是拒绝,语气却异常温柔,「好生歇着吧。」
  说完,她起身回到自己的毡毯上躺下,纤手轻拉毯子,掩住曼妙的身姿。回过头来,朝完颜嫣然一笑,那双秀美的眸子在火光下波光流转,透着说不出的妩媚。
  荆山深处,一轮明月悬空如盘。山石嶙峋间,两条人影蹒跚前行,背影萧索。
  走在前头的是尹克西,面色苍白。后面的尼魔星背着昏迷的潇湘子,那向来威风凛凛的身形此刻佝偻着,脚步虚浮,衣衫上点点血迹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尼魔星气喘吁吁地道:「就这样……走了?」似是心有不甘。
  「你还想怎的?」尹克西冷笑一声,「难道回去送死不成?」
  想起适才那一幕,他心中又是一寒。那等骇人的内力,自己纵横江湖多年也不曾遇见,偏偏潇湘子性子刚烈,竟是不信邪地冲了出去,这一去不要紧,转眼就被打得飞了回来,直接昏死过去。
  尼魔星一把将昏迷的潇湘子放在一旁,自己也瘫坐在地,气喘吁吁地道:「我实在走不动了。」
  尹克西环顾四野,但见山林茂密,想来已然走出甚远,便道:「暂在此处歇息吧,待天亮再作打算。」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靠着树干闭目调息。夜色渐深,远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啸叫,更衬得这山谷寂静。三个武功高强的蒙古好手,却在一夜之间落得如此狼狈,当真是世事难料。
  再说那破旧道观之中,月色依旧清冷。
  完颜胤忠辗转难眠,适才种种在脑海中翻来覆去:黄蓉身上那股异香,蒙古三杰的离奇消失,还有她那说不出的笃定自若……这些疑团,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殿中火堆已然将熄,映得人影晃动,更添几分神秘。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衬得这山野愈发清幽。他转头望去,但见黄蓉在月光下安然入睡,不觉又是一阵恍惚。
  接下来的两日倒也平静。黄蓉每日为完颜更药,时不时还要替他擦拭身子,当真是体贴入微。她那般温柔周到的举止,哪似平日里的黄帮主,倒像个贤惠的娘子一般。断裂的肋骨虽说短时日难愈,但黄蓉所用的药却颇为神奇,才两日功夫,完颜便觉疼痛已然减轻了许多。
  完颜胤忠心中虽有疑问,但见黄蓉每每轻描淡写,问多了还惹她生气,便也不好再问。这破庙清静,远离尘嚣,黄蓉又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看着她为自己换药时的专注神情,喂食时的温柔体贴,完颜胤忠心中便觉一阵甜暖。他暗自想道:若能与她就这般过下去,便是在这破道观中度过余生,又有何憾?
  这日夜深,完颜胤忠蓦地从梦中惊醒。借着月光望向黄蓉的毡毯,却见空空如也。心中一动,强撑着坐起身来。这两日调养,伤势已不似先前那般剧痛,倒也勉强可以行动。他一瘸一拐地向殿外走去,心中不知为何,竟隐隐有些不安。
  走出院门,但见前方树林笼罩在月色之中。略一沉吟,便向前走去。
  林中寂静,只闻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走了片刻,忽闻远处一阵窸窣声响,隐约间似有人声,却又听不真切。完颜胤忠循声望去,见一株古树巍然挺立,枝繁叶茂,在月色中投下大片阴影,那声音正是从树后传来。
  他缓步靠近,声音渐渐清晰。时而婉转低吟,时而轻声呢喃,偶尔还夹着几声轻笑,在这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撩人。一缕异香随风飘来,萦绕鼻端,他心中一动,这不正是那晚黄蓉归来时身上的气息吗?
  正自思忖间,那令人心神摇曳的声响戛然而止。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反倒比方才的声音更令人心惊。他不及多想,忙闪身掠到一旁树后。这一下动作太急,牵动了肋下伤处,痛得他几欲昏去。他强自忍住,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惊动了树后之人。
  完颜胤忠屏息贴着树干,一动也不敢动。古树后又传来窸窣声响,隐约有低声细语传来,声音虽然模糊,却像是有人在私语。
  「我该回去了,若是他醒来不见我,怕会寻到这里。」这轻柔的话语一字一句地敲在完颜胤忠心上。那绵软婉转的声音,除了黄蓉还能是谁?
  对面传来一阵低语,声音低沉,显是个男子。不同于女子清亮的声调能穿透夜色,男子的话语被风一搅,便听不真切了。
  完颜胤忠心中疑窦丛生,这深夜寂静之中,黄蓉为何会在此处与人低声交谈?那低沉男声……莫非竟是郭靖?若果真如此,蒙古三杰被击退、黄蓉得以安然无恙,便也说得通了。只是,郭靖乃黄蓉夫君,若是他亲至,黄蓉为何却从未提及分毫?
  一丝不安的预感在心头萦绕。他紧贴树干,连呼吸都不敢过重,只觉得伤处隐隐作痛。树影婆娑间,月光似乎也变得格外阴冷。
  「你莫乱讲,」黄蓉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三分无奈,「完颜将军为人正直,又救了我性命,我自是感激他。可我心里,从来都只有靖哥哥一个人。」
  对面传来含糊不清的低语声,完颜胤忠竭力想听清,却始终捕捉不到具体的内容。不过,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苍老的气息,令他愈发笃定,那人不是郭靖。
  「罢了罢了,」黄蓉语气中添了几分淡淡的愁绪,「他待我真诚,我自以诚相待。你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这几句话传入完颜胤忠耳中,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原来在她心中,自己只是一个值得敬重的朋友罢了,这些日子的痴心妄想,当真是可笑。转念一想,她心里只有郭靖一人,却在这深夜时分,与他人私语?这般遮遮掩掩,却是为何?肋下的伤处隐隐作痛,心却比伤口更疼。
  「你这话说得好生无理,」黄蓉嗔道,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心虚,「你对我恩重如山,我待你好些,也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也是情理之中。」
  片刻后,黄蓉娇嗔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回去了。」
  树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似是有人在推拒。「不要——唔……」黄蓉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封住了檀口。随即响起细密的水声,如唇齿厮磨,时而轻柔吸吮,时而缠绵悱恻,在这夜色中格外撩人。完颜胤忠只觉胸口发闷,说不出是因为伤痛,还是心中郁结。
  那细密的水声愈发缠绵,夹杂着黄蓉压抑不住的轻吟,在夜色中愈显暧昧。片刻之后,响起黄蓉含着几分嗔怨的低语:「魏老……」声音绵软,带着说不尽的娇媚。
  那一声「魏老」传来,完颜胤忠心头一跳,随即一阵苦笑。其实从那苍老沙哑的声音,他隐隐猜到是那人是谁,只是一直不愿往那处想罢了。
  思绪不由得回到与魏老相处的日子。起初,魏老只说是替人采买战马。但相处日久,完颜胤忠渐渐觉出端倪:魏老虽是一身惊人武功,言谈举止间,倒与江湖中人不差,谈及交易细节,更是照本宣科,这不难让人想到他背后另有高人指点。一次酒酣耳热之际,完颜胤忠故意问起他背后之人时,魏老推脱不过,终于道出实情。
  「老朽服侍的这位主人……」那夜魏老望着月色,眼中泛起一抹异样的神采,「是位举世无双的奇女子。她秀外慧中,聪慧绝伦,天下间能与之相提并论者,怕是一个也无。」说到这里,魏老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这些年来,夫人的身段愈发丰腴了,尤其是那里……」魏老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痴迷,仿佛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回忆之中。当时完颜胤忠虽觉蹊跷,却也未曾多想。如今想来,这话中的亲密之意,却教人心中一阵苦涩。
  树影深处传来魏老刻意压低的声音,只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像是在耳边呢喃。
  「不行……」黄蓉轻声拒绝,「这里太冷了。」虽是推拒的话语,语气却不似真心。
  紧接着,衣衫摩挲的细碎声响起,仿佛那双手正不紧不慢地在丰盈处揉捏起伏,随之而来的,是黄蓉微微急促的喘息,几声轻颤的“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声音虽低,却带着难掩的媚意与娇怯,似是欲拒还迎,却又带了些许甘愿的顺从。
  那隐隐的揉捏声伴随着她断续的娇吟,愈发缠绵,时而轻轻抽气,时而压抑不住地溢出一声细碎的低吟。那隐约的娇喘与窸窣声在夜风中荡漾开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情动之意,教人闻之便心神摇曳,仿佛亲眼见着一场缱绻的纠缠,旖旎不可言状。
  片刻后,又听到魏老低语了几句,声音虽然含混,但「大」字却格外清晰,似是看到了什么而发出的赞叹。
  「你这个老坏蛋……」黄蓉声音娇滴滴地嗔道,话音未落已转作一声销魂蚀骨的轻吟。但闻一阵衣衫揉搓之后,便响起咂咂吮吸之音,如久旱之人贪饮甘露,紧接着便是黄蓉按捺不住的娇喘,似要人命般撩人心魄。
  完颜胤忠只觉胸口发闷,心痛如绞。这般暧昧的声响,让他再不能自欺——原来黄蓉与这魏老竟有这等苟且之事!想她平日端庄贤淑,谁知暗地里竟是这般放荡。愈想愈觉心中难受,一时竟分不清是伤口作痛,还是这万般失望刺痛了心。
  那吮吸声持续不断,似饥渴的婴儿贪食奶汁,却又比婴儿更热切几分,夹杂着黄蓉难以自抑的轻吟,在这幽静的夜色中叫人心头发痒,骨头发酥。声音忽然一顿,须臾又起,只听黄蓉媚声娇喘道:「你这个贪心的老儿,可要了我的命了……」
  话音未落,黄蓉突然一声欲断魂的媚叫:「哎呀……那儿可使不得……」声音转作一声销魂蚀骨的娇吟。只听得一阵细微的濡湿之声,黄蓉声音已是柔若无骨:「那儿……不要……啊……」呼吸声如兰似麝,一声声娇喘撩人心魄。
  那声声呻吟渐渐转急,黄蓉声音颤抖得厉害:「啊……慢些……妾身受不住……」话中带着难以自持的媚意。只听「咕叽咕叽」的水声急促起来,随即黄蓉一声惊叫:「那处……太……」声音陡然拔高,又倏地收住,化作一阵如泣如诉的轻吟,似要人的性命,好半晌方才平复。
  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渐歇,完颜胤忠一时竟有些恍惚。他第一次见到黄蓉时,是在那次秘密的购马谈判中。她明眸善睐,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度,一番巧妙周旋,竟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将领也不觉折服。后来她为了说服他投效宋朝,竟不顾性命危险,只身深入蒙军大营来寻他。那时的她,既有过人的胆识,又不失女子的柔美。这段日子里她为他疗伤,无微不至地照料,举止温柔,让他不知不觉间已沦陷其中。
  他曾以为,这就是真实的黄蓉,一个完美无瑕的女子。为此,他日日思念,夜夜难眠,甚至不惜背叛蒙古,只为能追随在她身边。可如今,深夜月下的一切,却让他看到了另一个黄蓉。她也会娇喘媚啼,也会沉沦情欲,也会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这般反差,却让完颜胤忠心中豁然开朗——人岂能只有一面?那个智慧果敢的黄蓉是真的,温柔体贴的黄蓉是真的,眼前这个放浪形骸的黄蓉也是真的。她不是神,不是仙,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罢了。自己一直执着的,不过是想象中那个完美无瑕的黄蓉。可世间,又哪有真正完美的人呢?
  夜风拂过,凉意袭来,肋下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完颜胤忠轻轻一笑,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或许正是这份明白,让他的心反而安宁下来。
  正要撑着身子站起,准备悄然离去,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压力袭来,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竟是连脚也抬不起来。
  夜风骤停,万籁俱寂。
  周遭一片死寂,树叶纹丝不动,月光亦黯淡了几分,仿佛整片密林都被一只无形巨掌扼住咽喉,连空气都凝滞了。
  虫鸣鸟叫声戛然而止,唯有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一切。这寂静之中,却潜藏着一股凛冽杀机,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完颜胤忠只觉这股压力愈来愈重,仿佛千钧巨石压顶,全身骨骼几欲碎裂。他想出声提醒树后二人,却发现连喉咙都被这无形的压力扼住,竟发不出半点声响。
  就在他几乎窒息之际,忽听一声长啸,这啸声裹挟着一股惊天动地的内力,瞬间震散了那可怕的压迫感。完颜胤忠心头一松,双腿却已经软得几乎站立不住,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他扶着树干,只觉冷汗涔涔而下,方才那一瞬间的压力,竟如万丈深渊般可怕。
  一声轻呼,声音婉转,依旧带着方才的柔媚,转眼却已夹杂几分惊慌与羞怯。随即,黄蓉从树后踉跄而出,月光洒在她高挑婀娜的身姿上,青丝散乱,面颊晕红,胸前衣襟半敞,原本紧束的衣物已滑落,露出大半浑圆饱满的乳房,皓白如玉,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黄蓉步伐凌乱,双眸含羞带怯,似有余惊未消,气息轻喘,眉宇间仍残留着方才亲昵时的旖旎余韵,虽狼狈却难掩几分动人的风情。
  黄蓉方才稳住身形,忽听得林中传来一阵怪笑之声,那笑声飘忽不定,忽远忽近,似是从幽冥地府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初时,那笑声低沉喑哑,犹如鬼魅低语,细若蚊蝇,几不可闻。随即,笑声渐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厉鬼哀嚎,又似无数怨魂在林间游荡,令人不寒而栗。
  “呵呵呵……”那笑声断断续续,时而低沉如闷雷滚滚,时而尖锐如钢针刺耳,仿佛有人影在四面八方包抄而来,步步紧逼,令人心惊胆战。笑声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似嘲弄,似讥讽,又似充满无尽恶意,阴森森的气息如同冰刃一般,直刺黄蓉心扉。
  便在这阴森可怖的笑声中,只见魏老缓缓自地面升起。他脚下未动,整个人却如一片枯叶般飘然而上,周身渐渐泛起一圈淡青色的光晕,宛若仙人御风,端的是玄妙无比!这正是内力臻至化境,返璞归真的异象。
  魏老邪本是面容枯槁,老态龙钟,此时却如返老还童一般,鹤发童颜,身形挺拔,衣袂无风自动,须发飘扬,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们快走!」魏老声若洪钟,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正惊诧间,一阵香风掠过,衣衫尚未整理妥当的黄蓉已飞身而至。她玉手一挽完颜胤忠的手臂,轻声道:「我们走!」
  带着完颜胤忠,黄蓉脚下如风,身姿如燕,纵横于密林之间,月光时隐时现,树影婆娑。耳畔那诡异的笑声仍若有若无,时远时近,仿佛在林中回荡。随着她加速奔行,那笑声终于渐渐被抛在身后,逐渐消失于夜色深处。
  「蓉儿!」 郭靖猛地坐起,只觉背心一片冰凉。
  晨光已从窗缝中透了进来,书房静室中的铜灯早已燃尽。
  沈红玉柔声道:「又梦见姐姐了么?」她素手轻轻抚上郭靖的后背。这些日子来,郭靖总在梦中惊醒,口中唤着「蓉儿」二字。
  郭靖默然不语,此刻内心翻涌的担忧却是怎么都按捺不住。这些日子的梦境支离破碎,时而见蓉儿笑靥如花,时而又见她面带忧色,欲言又止。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
  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心中沉甸甸的。蓉儿的事虽然令他牵挂,但此刻襄阳安危更是当务之急。汉水北岸的蒙古大军按兵不动,不攻不退,实在令人生疑。襄阳虽是重镇,但终日笼罩在铁骑的阴影之下,难得一日安宁。
  「我去城头看看。」郭靖低声道,语气中已没有方才的彷徨,转而带着一股凝重。
  沈红玉麻利地为郭靖除去寝衣,取来官服,替他穿戴整齐。又端过铜盆伺候郭靖洗漱,举手投足间既干练又体贴。
  郭靖默默任她服侍。整理妥当后,从铜镜前起身,大步出了静室。晨光已渐渐透进廊檐,染白了书房中的一片天地。
  才刚踏出府门,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骑飞也似的奔过街角,那人一边策马,一边高声大喊:「大喜!蒙古大军撤了!」
  空荡荡的街道上,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显得格外响亮,在街巷间久久回荡。
  这一声喊出,如同打破了晨曦的宁静。各家窗户纷纷亮起灯火,有人探头张望,有人急急推门而出。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叫喊声、脚步声、说话声此起彼伏。远处又传来几声类似的呼喊,想是这个好消息已在城中传开了。
  一时之间,这清冷的襄阳城竟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
  郭靖不及多想,展开轻功,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已如飞燕般掠出数丈。他脚不停步,起落之间,已穿过几条街巷,直奔城头而去。这一路上,只觉风声在耳畔呼啸,身后热闹的街声已被远远甩在后头。
  城头之上,李文忠正背手立在女墙边,见郭靖来到,急步迎上前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贤弟快来看,蒙古大军当真撤了!」声音中难掩兴奋,连日来绷紧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郭靖快步走到城墙边,俯瞰汉水北岸。只见那里帐篷依旧,旌旗未动,乍看之下与昨日无异。可仔细观察,却觉出几分异样来——营地里静悄悄的,不见往日士兵来回走动的身影,也听不到平素刀枪撞击的铮铮之声。
  原来蒙古大汗已然驾崩,汉将刘整深恐宋军得知消息后反扑,早在旬日之前便已暗中筹划撤军。先是护送大汗灵驾北返,又令大军分批秘密撤离。剩下的数千人马仍在营中操练,每日刀枪剑戟,金鼓齐鸣,做出兵强马壮、即将攻城的架势。待到主力尽数撤离,这最后的一支人马也在昨夜悄然离去,只留下空营在此,给襄阳百姓做了一场晨间的惊喜。
  这时,派出的探马已奔到蒙营中,只见他们策马来回穿梭,挥舞着手中令旗。城头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将士们互相击掌相庆,有的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有的泪流满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蒙军撤啦!」「我们守住了!」「襄阳保住了!」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听着身后震天的欢呼,接连不断的鞭炮声已在城中此起彼伏,郭靖心头却是一片沉静。这些时日来为着襄阳安危,日夜担忧,连梦中也不得安宁。如今蒙军撤退,城中众将士足可支撑,他总算可以放下这片责任。只是一想到梦中蓉儿的身影,胸口又是一阵发紧。
  他遥望着天际,神色坚毅。世间之大,他郭靖就是走遍天涯,也要寻得蓉儿下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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