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ziv
简介:亲的养的通通有 父女合集
给daddy issue的孩子们
雷的就别点开来看了,虐眼虐自己
第一章、意式黑帮老大爹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小马吗?” *意大利21周岁成年 -----正文----- 要和佐娜说她以后会得到一匹利皮扎马,七岁的她会立刻跳起来,当场抱住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人,其兴奋程度可能会认其做未来十几年的教父教母。可二十岁的佐娜被邀请到马场后,待那从英国飞来的驯马师一身马术骑士装恭恭敬敬来到她面前,瞧那阵势就差没在她面前直接行几个英式大礼时,佐娜唯一的反应就是烦躁地撇撇眉。 她问:“这是要干什么?” 那边金发碧眼的英格兰人用还算流利的意大利语说了几句,不乏“亲爱的小姐”和“何时上马”这样的字眼。佐娜依旧抱着双臂,毫不动容,哪怕是那匹浑身都在散发光芒宛如不该存在于世间的纯白马被牵出来时她也只说了,“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我对骑马不感兴趣。”说完就将那被牵出来在马场上不安摆动蹄子的利皮扎和那摸不着头脑的驯马师留在了身后。 身穿熨烫管家服的执事一路追着她,语气里不断重复道:“小姐,这可是老爷特意找来的利皮扎马啊,更别说他甚至请了北海的训练师过来。您可不能看也不看就走啊。” “是吗?”佐娜毫不为意,马尾甩在脑后大踏步离开,“你看我在不在意。” 佐娜是她母亲一起带过来的孩子,也就是说她的继父和她母亲结婚时,他们的婚姻里还带了一个她。第一次见到那个胡子染上点点花白的男人,佐娜就觉得简直太普遍了。意大利的男人都这个样,过了三十七的快四十的男人一身花衬衫,下面是扣着金属皮带的西装长裤,讲究一点的身上的马甲都要和其他配饰相辅,比如腕上的机械手表和衬衫口袋里的三角巾以及耳上的环饰。 佐娜和母亲一起嫁过来后,她最常看见的就是那梳着背头的老男人——好吧,也没有那么老——但她觉得他老,虽说也就只有三十九。或者是四十?佐娜记不得了。 她只知道,这个一和母亲出去就会带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玫瑰花的男人,真的有些惹人厌。 花言巧语当饭吃,每天不从嘴里吐出意大利情话仿佛就会当场暴毙。 佐娜真是恨透了这个把她妈妈骗过来的男人。 单身就单身吧,祸害她妈算什么? 就他那样佐娜不信他在地中海这里找不到合格的情人。 没好气地瞄了眼自己正处的独栋气派书房,佐娜砰一声合上那本《野生图鉴》。 他这种拥有不知道多少座房产的人还怕找不到情妇? 要她相信这个钻石王老五在遇到她母亲前没有花天酒地,那是吞了全世界的废纸团都不会发生的事。她这就要去寻找证据,让那老男人越早和母亲离婚越好。 穿过红绒白理石的长廊,墙上的油画随着日落在地毯上落下一片拖长的痕迹。 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握着双手的墨镜保镖,佐娜眼不斜地穿过他们之中。噔噔上楼来到最多黑衣人站着的门口,气势做足地一打开那扇双开门,吱呀的声一下引来了里面所有人的目视。 她才不怕呢。佐娜一把抱住胸,气势十足地说:“你为什么要给我下那种套?” 她那打着花领带,脚脖子那穿着鲜艳长袜的继父将手里厚厚的一项合同翻盖上,三下两下灭掉不法交易的证据。佐娜能看到他把一些装在透明袋里的白色粉末给藏在了茶几下面。手边尽是架了雪茄烟灰缸的男人一笑而过,“佐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不是最不喜欢来我这间会议间的吗?” 她还是不依不饶,站在红地毯中间不肯让步。 “在你说出你的目的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屋子里的其他成年男人咳了几咳,仿佛被这一出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继父饶有兴致地将手撑在下巴处,二郎腿的膝盖颠了一颠,摩挲下巴说出了一句,“是吗?” 一阵无言的窘默之后,坐在房间最中间的男人小幅度挥了挥右手,镶了红宝石的尾戒朝向东墙。“都出去吧。” 其他围坐着的男人们嘟囔着收拾自己的文件,边不满地走出去边用眼神剜着佐娜。 可她不在乎。 等房间内只剩下她和继父后,那男人将身子靠向了椅背,端着红酒杯向她笑道。 “佐娜找我是有什么事?” 她还是抱住胸前,一副他心知肚明的样子,“你为什么要给我送马?” 男人抿了一口酒,纯红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似乎没想到她会就这问出疑问来。 “你妈妈说过你喜欢马,我也记得你说过。”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用手掌捂着心口,有些被她“伤到”的模样。 “佐娜,你这样说好伤我心啊。” 佐娜哼了一声,当然知道他是在说笑。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小马吗?” “小马?你说小马?外面那头可是实打实的165公分的利皮扎马,你跟我说那是小马?!” 男人的表情变了,他将眉头微敛,“你说,我的人送来了一匹成年马?” “可不嘛,你要是不信怎么不自己出去看看呢?” 她的继父站了起来,几下来到她面前。 佐娜往后退了一步,她都忘了这男人有多高了。 整个人被盖在他的影子阴影里,佐娜告诉自己不要被他的气势给压倒。 于是她清清嗓子,装作不惧怕的样子,“你可真是老掉牙的‘好继父‘啊,居然想到要送继女一匹烂大街的竞技马。” 他还是操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靠近她,“佐娜,任何意大利的小女孩都会喜欢这匹高雅的世界只有三千匹的骑术马的。” 她嘟着嘴回应,“噢是吗?那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普通的意大利小女孩。” 不管这个男人怎么靠花言巧语骗过她的母亲,佐娜就是不喜欢他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再配上灿烂的白牙。仿佛恨不得和全世界宣扬他是可待摘取的亚得里亚海一枝花。 妈妈挑男人的眼光一向很糟糕,佐娜时常告诉自己她可不要和母亲一样被一个鱼贩骗去前三十年的生命,后而在三十七岁遇上了这个在意大利东南部的小教父。 他们的结婚誓词很素常,那个穿了一身白西服的家伙,佩戴着粉白色的胸花将她依旧温文美丽的母亲领上了圣坛。 他们交换着圣灵圣父圣子的誓约,将那两枚白银色的戒指戴在对方手上。 佐娜在宾客台上看他们触碰手指,神父宣誓接着两人便在众人面前上演了很平常的吻礼。 诚然,她无法否认那男人搭在母亲身上的手臂孔武有力,从马甲长衬衫撩起的袖管里露出的半截前臂经历了三分之一人生的沧桑。 礼成之后便是无休止的餐会,从下午吃到半夜还没有要停止的意味。 佐娜在一众观众里显得索然无事,她的母亲在和自家及亲家的女方闲聊。女人们施了粉黛的眉眼拥挤在一起,手里拿着青??????黄??????色??????的香槟笑谈声起此彼伏。她则和一群与她适当年龄的小孩坐在一起,无聊地翻着桌酒上的红花,那人工叠出来的餐布被她拆了又折。 和她隔了两个座位的打着领结的小男孩趴在椅背上,翘着小短腿要妈妈。 他的阿姨——佐娜觉得是,来回给他拿蛋糕和零食。可小孩子不领情,一个劲朝着女方眷属的方向伸着手手,“妈妈,妈妈——” 佐娜觉得他有点吵,就推开座位离开了坐席。 每当意大利人参与某个聚会,吃不完宴席上的东西不把每个人的八卦挖完这场集会是不会结束的。佐娜的母亲虽然是欧洲人,但她是来到意大利嫁给了她的生父才决定在意大利定居的。 如今那个男人离开了他们,剩下她的妈妈两个人。 佐娜抱住了自己的左臂,告诉自己,也许她也和刚才那个小孩一样,需要某位家长的关怀——只不过她没有说出来而已。 独自信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走出了厅廊,沿着长满绣球花的小路往里道走,属于男人们的嘀咕和大笑就渐渐传了出来。出来抽烟的男人偎在酒店的白色廊檐下,一个挨一个占领了五步石阶。 佐娜远远地站在一棵橡树下,看着穿着人模人样的家伙们在屋檐下走来踱去。 缥缈的烟香从他们手里的指头不断升起。佐娜一手放在橡树干上。 “很寡趣的一段景不是吗?” 她花了一会才发现说话的人站在离她二十步远的草地上,手里干干净净连一点香烟的痕迹也不存在。 和她平时的反应一样,佐娜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即使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她的继父也一样。 她出自防卫性地双臂交叉,没好气地说:“你不该陪着我妈妈吗?” 粉色婚礼衬衫的男人笑笑,眸子盯着天幕逐渐转出来的星点。 “你该回去看看会客厅里的场景,有时候女人不需要男人也可以玩得很愉快。” 这点她无法反驳,也不会反驳。 仍然佐娜还是想刺他,“你为什么要和我母亲结婚?” 他看了过来,那双佐娜从没仔细瞧过的棕色眼眸就那么盯着她。 “佐娜,”她抖了抖,很显然不喜欢他这么称呼自己。有一段时间佐娜以为他会说出,“为了爱,为了给你和她一个归属”这样的鬼话。良久后双臂垂在身侧的男人只单单说了一句,“因为我想我也需要这一段……联系。” 他没再说下去,佐娜也转身离开了花园。 继父给她送马之后的第三天,佐娜在摆满石膏雕像的长廊里听到了仆从这样的对话。 “老爷在怪罪人呢,说是送给小姐的马匹种类搞错了。好多人都被勒令休工两礼拜。” 呵呵,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在傍晚时叫她去中庭一趟,佐娜放下了《学术大全》不耐烦地往楼下走。 这回又是什么事啊? 条纹袜缠到小腿肚,佐娜在三分钟里下了白橙相间的大理石阶梯。 “小姐,这边请。”管家早就在楼梯架子底下等她了。 佐娜抬着头趾高气昂地走在他前面,虽说他就在她几步外亦步亦趋的,可她就是喜欢走在任何人前面。从小就是,佐娜无论是在小学还是中学,她最常做的就是走在众人前面,做一个无人可及的佼佼者。 所以当老迈但熟练的管家弯腰给她展示另一匹她懒得去猜价格的马时,佐娜连白眼都懒得翻。她只是站在原地,在给马儿吃的干草堆外看着自己的手指背,“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看上次那匹不合小姐的心意,这回特意选了小姐喜爱的矮种马。” 佐娜盯了那匹灰色斑点爬满整个脊背和四腿的费尔小型马半晌,最后冷哼了一声,“他就打算用这种方式讨好我?” 可爱的灰皮壮实小马低头吃着干草,拂了拂臀部的长尾巴,并不清楚它的新主人对它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你告诉他——”佐娜抬着右手臂,想了会又说,“不,我自己去找他好了。” “小姐,那这匹小马呢?” “随你们怎么处置好了?” “小姐——” 在她一路向楼上冲的劲道里,佐娜想到上一回她有这精力去做某样事时还是学生会的八百人大堂演讲。当然她是学生代表,还是高一时上去做的演说,不过谁会记得呢。 至少不是她。 “你怎么敢——” 一打开继父的办公室双开门,佐娜就高喊着他的名字。 双目深埋于一本厚词典里的男人抬起头,一见她露出了笑容,“佐娜——” 她尽力忽略他喊她名字带来的奇怪之感,佐娜将手背在身后抚平上面的鸡皮疙瘩。 “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送我小马?” 男人扶着转椅起身,眉毛在眼镜下轻皱,“你还是不喜欢这匹费尔马吗?” “这不是马不马的问题。” 佐娜看着他绕过办公桌,来到绣着大勾花的红金地毯,双手背着撑向他的棕红色的精工桌。 “那能告诉我是什么问题吗?” 又来了,他又拿那种万事都难不倒他的自信笑容出来。到底是摆给谁看? 佐娜能想到几条,“一,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喜欢马?二,是谁告诉你给我送东西,还是这种烂俗的物件,我就会高兴?” 他似是被她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给笑到了,鬓角染上白的男人用四指摩挲下巴。 “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难搞的小女孩了,佐娜。”他看着她笑的样子说实话很让她恼火,男人继而接着说,“我知道你喜欢马儿是你母亲告诉我的,不是我乱猜测的。” 即使他搬出母亲来没用,佐娜扭了头哼哼道,“那也不意味着我会喜欢你给我的东西。” 他依旧靠在他的桌子前,用一副她十分有意思的表情看她。 “那你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 她就站在采光窗照到光线的中央,佐娜打掉他摸上她下巴的手时正好瞧见男人的戒指被她打到了绒地毯上靠近绿盆栽的一角。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继父举起手来,不想冒犯到她,“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你知道的,毕竟你也是我的继女。” “谁规定我妈和你结婚了我就一定得做你的女儿?” 他先是惊讶,接而回答,“意大利法。” “男人。”佐娜低语,“那好极了,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那匹马,你可以把它送回去了。” “真可惜啊佐娜,你妈妈会怎么说?” 她一回身,继父又回到了那张长桌前端详自己的右手背。 “别把我妈妈扯进来。” “哦,我冒犯到你了吗?”他抬起双手,装作无辜模样。 佐娜气不打一处来,她恨他,恨他夺走了她母亲,恨他成了她继父,也恨她自己无能无力。可她最恨的…… 她把手拿下门的旋钮,一个箭步冲到继父面前。 左手握拳右手伸出食指指着他,直冲他的脸。 “你,你这个——我妈妈为什么会和你结婚啊?!我不明白!你不过就是意大利无数巧嘴簧舌的男人之一,除了有一些地位和臭钱外,我不明白她看上你哪一点!!” 突如其来的职责令他好声劝她,“哇哇,佐娜冷静。” “男人有什么好的,从古至今他们拐去女人,令她们生下寄生虫一般的儿女,最后再抛下他们,连着那他们本来求之不得的后代一起!消失在世界的每个角落,这就是你们男人做的事情!!” “佐娜……” “你和他没什么两样!你也和他一样,在骗得了妈妈的爱之后,你有一天也会离她而去!!” 她说着低下了身子,跪倒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 “佐娜……”男人也蹲了下来,他的手在她肩膀周围犹豫着。 “我恨你,我恨你!” 她的话语从手掌缝隙里透出来,闷闷的如同小兽一般的。 他叫着她的名字,用大手抚摸她的脑袋。 “放开我!”她还有力气甩开他的手。 “噢,佐娜。”兴许是她那受伤的模样令他想到了什么,男人一上手就将她抱了起来。以一个抱洋娃娃的姿势,将她从地毯上抱起来。 “放手!放开我!!”她不断踢着腿。 “嘘,嘘,佐娜——”他把她当可以哄的小孩让她很不满。 继父将她抱到了办公桌上,她的双腿垂在桌肚那。 佐娜的泪珠子还在不争气地掉着,她装作无事的样子转头过去。 继父的大手给她抹去眼泪,再用纸巾擦去她鼻下的涕水。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了。” “我不会那么说的。”他歪头给她擦去多余的液体。 “佐娜。” “做什么?”她还是凶巴巴的。 “你觉得,”他的手在抚慰着她的下巴,“我们以后可能好好相处吗?如果我和你的关系不是——继父和继女?”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和你……”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男人就俯下身封住了她的嘴,就好像他早已蓄谋已久。 他的手指掐在她细嫩的下巴处,在她惊叹他怎么敢时男人的舌头滑入了佐娜的口中。 “唔?!!”她用拳头不断拍打他的胸膛,奈何她的力气和蜂鸟差不多。 等他好不容易放开她时,佐娜气地沁出了更多的泪水。 “你、你……”她很气恼,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继父用手指抹着她的眼眶弧线,从细密的眉到她高挺的鼻梁,“佐娜,让继父来好好疼你吧?” “什?!” 在她能回答之前,男人就低下头来亲吻她的每一处。 从外套里伸进手抚摸她吊带的上衣内部,毫不费力地找到她尚小的还在发育的????????乳??????房????——这点是佐娜在自欺欺人,她还差一岁成年。“你混蛋!”她在他身下扭着身子,试图用腿踢他的胫骨。 他说着别闹,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佐娜纤细的手在他掌心里就像是缆绳和发针的差别。佐娜被他按在桌案上时只能盯着天花板,看那上面的木质风扇转了一圈又一圈。 有件事佐娜忘记说了,这个俯身在她身上的家伙,也就是她现在的继父,是地中海沿海的几大黑帮首领。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他为小教父。 他从她香氛的脖颈支起来,棕褐的眼直对着她的眼。 深蓝色褶裙下面的他的一只手探着,在接触她的腿心时发出震叹。 “……佐娜,我要告诉你。我是爱你母亲的。” “骗子。”骗子,无论是谁,都是骗她的骗子。 男人的桌子是对着花园窗口的,也就是说在他打开她的双腿并摘取她蜜壶里的汁液时,如果有人正巧路过,也站在适合的角度——是可以看到三楼教父的小阳台里面发生着什么的。 “嗯啊……”佐娜依然扭着头,妄想用手堵住她颤着发出甜蜜呻吟的小嘴。 一小段时间后,那被证明是徒劳。 在男人弯身问她想要什么时,佐娜伴着哭声吟着说出心中所想。 “我想要费尔马,我想要利皮扎马……我想要妈妈幸福……我也想要他回来……” 她攀在继父身上颠簸着,而这个安抚着她的男人轻声说着,“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佐娜,相信我……” 最终,佐娜得到她想要的了吗? 是的在最后,一切她想要的都到了她手里——以它们曾经不曾拥有的模样。 ----- 第二章、醉酒揍人第一爹 “死小孩给我滚出去!” ^本章内容可能会引起不适 -----正文----- 玛西亚的父亲是个酒鬼,不开心时就拿她和母亲出气,这点到了她上大学还毫无改变。 当她拖着自己打工买来的廉价拖箱,坐公车前往自己签下学生贷款得到学费的大学时,她站在她一个月前考上的市区学校门口深深吸气。 “精神点,玛西亚,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由于路途遥远,也由于她根本不想回家的缘故,玛西亚直到半个学期结束了才不得不在学校清学生时回到了她原来的家乡。 只在箱子里塞了几件过夏天的衣服,玛西亚的行李箱就和她去往市区的时候一样轻——她不打算久留。 等广告都掉漆了的公交车从她面前开走,玛西亚迈开腿,朝着吵吵闹闹的就在公交车站的小酒馆走去。 “来个猪肉三明治,可以的话给我煎两个鸡蛋。” 除了节省的晚饭,玛西亚还要了一杯青柠汁,她把着杯子无所事事时后厨的厨子端着盘子出来了。一看到她,那秃头的胖男人就向她打了招呼,“哟,这不是玛西亚吗?” 她懒懒地抬了头,“嗯”一声作为回答。 那围裙上满是油污的胖子也不急着回去,送了餐后趴在吧台上和她聊天。 “怎么?在外面五个月现在终于知道回来看看我们这些乡下的人了?” 玛西亚偻着背,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知道我们家的样子……” 厨师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一只手肘撑在台子上,八卦地问,“玛西亚啊,你知道你妈妈要和你爸离婚了不?” 她还是没抬眼皮,“可不嘛。” 这也是她回来的原因之一。 一盘简单的三明治她吃了有半宿,玛西亚终于拉着她那轻颠颠的拖箱回去时已经快过午夜了。拉开纱门,用五个半月没用过的钥匙打开了自家门廊的大门,玛西亚一把箱子放进室内就听到了客厅里老旧电视机的声响。 有那么一会儿她感到自己的内脏纠结在了一起,她改而拎起了箱子。 想象中刻薄的男声没有响起,倒是她母亲孱弱的声线在她快要登上二楼平台时响了起来。 “玛西亚,是你吗?” 一听是妈妈的声音,玛西亚把箱子放在了楼梯上,快步下了去。 她的母亲披着毯子在客厅的扶手椅上站起,看样子是在等她回来。 玛西亚去扶她,“妈,不是说了我会晚回来吗?你怎么还在这等着?” 她年仅四十多的母亲脸上却有了许多不符合年龄的皱纹,慈祥脸庞的女人一如既往拍拍她的手。 “我这不是在盼着你吗?听你说今晚要回来,我还在厨房留了剩菜呢,有豆汁茄子和酱汁肋排,你喜欢的甜派我也烤了一小个呢。” 玛西亚想着要快点扶她上楼睡觉,忙说,“哎呀,我明天再吃。你都放进冰箱了吧?” 她母亲点点头,上楼时又忽然说,“你的小甜派还在烤箱里留着呢。” 说完就要下去拿派。玛西亚赶紧拦住她,“我去放,妈你快睡吧。” 她母亲进卧室前再看了玛西亚一眼,她轻声问她,“玛西亚,你会留一阵的吧?” 玛西亚楞了一会,随后违心地说:“是的,妈妈。” 隔天玛西亚在吃早饭时接到了社区中心的电话,本来是打给她母亲的可她妈妈出去了,于是玛西亚就说她去取。从冷冰冰的柜台工作人员那拿到了属于母亲的一沓和离婚有关的材料,一出社区中心玛西亚就看到她缺了一个握把橡胶的自行车被移到了马路对面。 嘴里骂骂咧咧着她不得不跨过马路去取自己的自行车,那是一辆用了快十几年的换了无数次链条和轮胎的两轮车。 “玛西亚。” 就在她要踏着脚踏车离去时,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一回头看到了快两年没见的面孔,玛西亚在那人走过来时小幅度缩起了脖子等他过来。 和她隔了两条街同在一所初中上学的小镇邻居走在她身边,提出要给她拿东西,玛西亚先是拒绝,接着那个人就,“啊,要不我直接帮你推车吧?” 于是玛西亚就不得不走在他边上,而那个留着刺头的青年人推着她那辆装着她不愿意给他的文件的自行车一路走回家。 “玛西亚我记得你是去出镇子去上大学了对吧?” 是啊,背了毕业不知道能不能还清的学生贷款。 啊,前提是她能顺利毕业。 邻家的比她小了一岁的刺头男生笑了笑,他继而问她,“我听妈妈说你是最近才回来的?” 玛西亚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好一阵没面对面和她说过话的人今天要和她说这么多。 “说起来有些好笑,我家里人也在和我商量,等我考完了SAT我要不要也去外面上学?” 玛西亚有些惊讶,她转头看了他一会。 她还以为他这样家庭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出去上大学呢? 因为走在她边上的男生有一个看似“幸福”的家庭,他有一个在做州理事的叔叔也有还算富裕的生活,不算这,他的父母亲都是在镇上做着执政官之类的职业。 “那你呢,你觉得你是要留在镇上还是出去上大学?” 被问到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玛西亚都忘了他是个有些羞涩的人了。 “我本来是觉得嘛,我想待在镇里,在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小镇。”他给她推着车,玛西亚的家还有一个小马路就到了,“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玛西亚看着红绿灯,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决定了,我要出去上学。” 走到对面路上的时候,玛西亚听到他这番话耸了耸肩,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再见玛西亚。” 她站在自家门口敷衍地朝他挥了挥手。 还没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玛西亚就将她那辆从母亲手上传下来的自行车拴在了家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她母亲在厨房的窗口洗碗,玛西亚经过走廊时听她问道,“你和执政官的孩子一起走回来的?” 玛西亚不是很想回答,犹豫了会还是说了,“是啊,我给你取来了离婚文件。” 她把文件袋放在餐厅桌上。 母亲直直地盯着那浅棕色的纸袋,好像在看一场天方夜谭的荒谬执行书。 半晌玛西亚才听到她愣神地说了,“哦,哦,谢谢你玛西亚。” 她回着没什么,三下两下上了楼。 她不信任男人,从来都不。 家里有那么一个男人的榜样,要她信任任何人都很难。 玛西亚躺在自己的床上这么想到。 一直到在家里待了七天后,玛西亚才想起问母亲,她问:“那个人呢?” 坐在她对面给面包吐着柑橘果酱的母亲需要反应一会才能说,“噢,你说你父亲啊。他正住在沼泽地的拖车那。警长给他下的令。” 玛西亚咬下一口炸培根,鼻里哼哼了两声。 活该。 这天玛西亚踏上了她从十岁起就没在去玩耍过的沼泽泥地,就为了给那人送一些文件。 她把手插在兜里的时候还在问,“就不能换个人去干这活吗?” 她母亲捂着脸愁苦地说:“玛西亚亲爱的,你不想去那就只能我去了。不过我下午还要去森普森太太家做客,她向我讨要了好久橘子派的做法了。” 玛西亚头痛地拧了拧眉,出手阻止了她妈妈的不住摇头。 “算了……我去吧。” 第一次踩在她到现在为止没有机会享受过的露营车台阶上——好吧,这只是一辆拖车。是她自己在臆想。 玛西亚敲门的拳头刚放下来,用防盗链锁着的看起来一点也不牢靠的车门就被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脏乱的铺满了旧报纸和啤酒罐的地板,在那昏暗灯光映照的大部分都生锈了的钢板之后,接下来冲过来的就是一阵夹着发霉和恶臭的气味。 玛西亚厌恶地皱起了眉。 等她从恶劣的环境里落眼在她的“生父”脸上时,玛西亚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起码有两个月没认真刮过面的男人的脸。 “……是你啊。” 男人嘴里恶毒的咒骂在看到玛西亚时停了下来,他靠在门边抱起了手臂。 “看看是谁从??????现??????????代????????都市里回到我们的小乡下了。怎么,你还记得回来?” 在学校的半年她不觉得,一听到他说话甚至站在男人面前,玛西亚就有种忍不住的生理性的想吐。不过她忍住了。 用力甩出那份文件,玛西亚没好气地道,“你的离婚玩意。” 男人轻蔑地瞄了几眼上面的字,鼻孔出气,“你妈就让你拿这玩意打发我?” 不然呢? 玛西亚好想骂人,可吞下了喉咙里涌起来的火气。 “我只是送信,要不要随你。”她说完转身就走。 男人的声音跟着从她身后传来,“你听说了我要和你妈离婚的事了吧?” 是又怎么样?事实证明,玛西亚觉得,这个离婚的举止也许晚了十几年还不止。 “混小子,”是的,她的父亲不叫她名字的时候就叫她“家伙”、“小子”之类的指代词。“你有在你那漂亮的大城市里赚到什么钱吗?你的老家伙这几天可是手头缺钱,都连着三天没去酒馆买酒喝了。” 玛西亚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走开前毫不意外,“想要钱你自己去找份工作。” 当天晚上躺床上的时候玛西亚久违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父亲抓着她母亲的头发,将她从客厅拖到厨房,摆着天线电视机的客厅地板上还有他砸碎的酒瓶玻璃砸,淋淋洒洒落了一路。透明的酒水和她母亲被拖拽的痕迹一路滑到了贴着瓷砖的厨房。 她的母亲痛苦地嚎叫着,大声哀求要他放开她。 而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眼珠外凸,面色通红,嘴里不断啐出令人恶心的酒臭味。 他似乎嚷着“臭婊子”之类的话,手指恶狠狠指着厨房地板上一盘被打翻的炖菜。 小茶几上的烟灰缸叠满了那人抽的香烟,一根一根在燃烧它们剩下的生命。 “……你看看你做的这盘炖菜,里面有鸡蛋壳你这婊子看不清吗?!” 是因为鸡蛋壳吗,她的爸爸打骂她的母亲难道就是为了他们晚饭里简单的一些鸡蛋碎壳吗? 玛西亚记不得了。 “不,不,放过我……” 女人抽泣着,她头向后仰以一个跪着的姿势磨着膝盖。 玛西亚看到她的两个双膝都被擦红了。 “爸爸……” 他听不见,继续拍打着女人的背,“我说了多少次了,晚上的啤酒我要冰的!你这脑子是毛衣织多了连冰箱都不会用了吗?!”他开始就女人忘记给他拿冰啤酒而辱骂她。 “爸爸……”玛西亚怯怯地站在厨房门口,绞着自己的小裙子边沿。 “对不起!我会记得的!!我以后会记得的!求你放过我吧!!” 女人跪地求饶,她的发根还杯拽在男人手里。 “放过你?呵。” 她的父亲露出了可怕的笑容,“好的,你想我饶过你。可以啊,但首先……” 砰的一声,女人脆弱的脑袋被男人拽着砸向了大理石料理台。 …… 剩下的玛西亚就不记得了。 除了那晚的救护车和骂骂咧咧的她的父亲外,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哈!”玛西亚猛然吸气,从床上惊醒。 看着平静的室内她抚平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 她已经好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玛西亚的视线盯着随微风漂移的窗帘。 他从来就是个混蛋。在玛西亚开始上中学后,她才明白正常人是怎么称呼她父亲这种人的。不,也许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明白了。 到她上了初高中家里的境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已经有了能摔门离去的资本。 她可以潇洒走人,但她可怜的母亲要怎么办? “死小孩给我滚出去!” 面对又一次的打骂,玛西亚面无表情地离开男人的视线范围。 出了自己家门她没有目的地沿着小镇漫步,从自家门口走到公园,再从公园走去学校。 看到初中门口的榕树叶下落,她无声叹气。 不知道母亲下班回去会受到怎么样非人的对待。 他生气的理由从来都没有源头,可以是有人没关掉浴室的灯,她房间里收音机的声音太响了,或者是母亲的饭菜没有加热到他预想的温度。他就是个混蛋。这是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玛西亚时常幻想她脾气稀烂的父亲走在路上,正发着酒疯,其粗鲁的举止惹到了镇上其他人。而那些生气的群众则揪着他打,将他打进医院。 见鬼,就算把他打死了她也不会介意的。 她想,她母亲可能会伤心那么一会儿,但也只是一小会。 她会恢复过来的,玛西亚确信。 没了他,她们的生活只会更好。 大概过了一周半的时间,玛西亚去她父亲的拖车那取母亲需要的离婚文件时,她敲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应门。玛西亚推开了那虚掩的门壁,一股像死了人的恶臭扑鼻而来。 她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从他邋遢的穿着看来,那只会是她的父亲。 玛西亚再打量一圈拖车里面,她想找到放了白文件的桌子在哪。 环视了一周后什么也没找到。 她不情愿地迈去她父亲躺着的地。 他是不是死了?玛西亚踢踢谁在地上的人。 那人抓了抓他再也长不出茂密胡子的面颊。哦,看来还活着嘛。 也许他把东西放在车前那? 玛西亚挪动脚步,踮着脚不想踩到他——出于厌恶的程度。 摆在破旧冰箱上的纸箱被她撞到掉了下来。由于拖车的狭小空间玛西亚不得不抓着折叠桌的一角,不然她就会马上和那家伙躺在一块地儿。 他都在里面放了什么啊,这么沉? 玛西亚没兴趣研究他到底在纸箱里放了什么玩意,她只想早点放下这快被扯烂了的纸箱。 “啊,谁……” 男人说着梦话,抓了身边随便什么能抓的东西。 玛西亚小叫一声——他抓住了她的脚脖子。 “这个混蛋!”她被抓住往下倒时这么低吼道。 好了,她抱在怀里的箱子飞了出去,而她自己则和这个老家伙躺在了一起。 过道里被杂物和冰箱以及一些小型电器给挤满了,玛西亚侧着身子和那长满皱纹的人并排躺在了一起。 “……”她先是无语了一阵,接着发现男人的面容是那么得土黄,稀疏的胡子胡乱地扒着他的脸。那深深凹陷的眼眶闭紧着,这样她就不用看她讨厌了——让她这么说吧,几乎是讨厌了一辈子的眼睛。 这么躺着玛西亚能看到在桌下、坐垫下的每一个酒瓶子和易拉罐。 随便放的报纸和油光满面的餐具爬了一些蟑螂,玛西亚敢肯定她在进门时听到了老鼠的吱吱叫声。 满鼻子都是男人酒臭的味道时,玛西亚却发现她从没认真看过他的脸。 就算她有和他相似的面容,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是吧? 玛西亚试着起来,但衣角被压在某个器物下面,她要是想起来就得先叫醒男人。 拉了几下衣服无果,她只好又躺回去。 面对的东西就只有她老男人的那张可恶的脸。 玛西亚不自觉伸出手描绘男人脸部的沟壑,从他花白的眉毛到那惹人厌的鼻梁,再到他紧闭的嘴。手指往下指时玛西亚感觉有什么掉出了她的眼睛。她伸手一摸,才发现那是她流下来的眼泪。 她为什么会哭呢? 抹去一边眼睛流下的液体,玛西亚觉得诧异。 她根本一点也不悲伤啊。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拖车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道男声在说话,“玛西亚你在吗,我听你妈妈说你来这拿文件了。” 是那天陪她一起走回来的那个男生。她赶紧坐起来,她的衣角依旧被压在物体一角下。 “门没锁。” 那男生进来,对着没开灯的室内嘀咕几句,看到她坐在那便问,“玛西亚,你在做什么呢?” 她倒是觉得没什么,耸耸肩,“我被卡住了。” 他立马上来帮她,给她抬开了沉重的另一个长板箱。 “你拿到你要的了吗?” “还没。” 玛西亚和男生在拖车里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她父亲只写了寥寥几笔的离婚协议。 “哈,他没签完名字。” 玛西亚看着那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的签名,无所谓地说,“算了先拿回去给妈妈吧。” 他们将男人留在了身后,没人提起为什么玛西亚会在那拖车里待了那么久。 警察来找他们之后大约是五天之后。 玛西亚还在奇怪为什么穿着制服的人会来找他们时,那别着警徽的人说话了。 “我们发现你的父亲死在了他的那辆小拖车里,他喉咙里的呕吐物堵主了他的呼吸。” 玛西亚楞了一会才发觉,她那天去找他时确实有他醉酒这一回事。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和你的母亲,小姐。她现在在屋里吗?” 玛西亚握着门把,在叫她母亲出来前发现她心里毫无波澜,在听了那个人的死讯后。 她回答:“是的,她在。让我来叫她出来。” ----- *玛西亚父亲叫她“punk”就和中国父母叫小孩“你这个家伙”差不多 是小混蛋的意思(可以把“小”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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