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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侧畔】(138-142)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4-11-24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缘由天定   九月初四这天,天刚大亮,彭怜便独自出门,前往洛高崖府上提亲。   若按平常大户人家规矩,三媒六聘总是要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等,一套流程下来,只怕没有
  第一百三十八章 缘由天定

  九月初四这天,天刚大亮,彭怜便独自出门,前往洛高崖府上提亲。

  若按平常大户人家规矩,三媒六聘总是要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等,一套流程下来,只怕没有三五个月难以成行。

  彭怜却不必如此,一来他毕竟是洛高崖爱徒,二来他如今身份贵重,已是新科举人,自然不必再请托媒人来上门提亲。

  他轻车简从,一路洒落而行,很快来到洛府,下人见是他来了,赶忙开了门请了进来。

  彭怜从前都是走熟了的,也不用人领路,只是缓步而行,等着进去通禀之人知会了老师洛高崖,这才来到后院正房求见。

  如今栾秋水与丈夫分居,已经从正房搬了出去,一直与女儿洛潭烟住在后院,此时天色尚早,想来她还未过来,彭怜心中泛起淡淡相思,更加急切,想要将洛潭烟娶到身边。

  他心中隐秘之处,其实颇为喜欢栾秋水成熟妩媚,与喜欢应白雪练氏其实别无二致,只是那两女一个抛家舍业舍身相随,一个本就是乱世浮萍自愿常伴左右,长相厮守本就不难。

  如今最难者,一个是柳芙蓉,一个便是栾秋水。

  在他心中,洛潭烟位置独特,两人一同进学,朝夕相处时日之多,可谓冠绝众女,彼此心意相通、志趣相投,每每别出心裁,便让彭怜欢喜无限,身边又有姐姐母亲助阵,床笫间风情无限,尤其家风厚重,洛高崖引领一省文风,诸般考虑,实在是正妻最好人选。

  相比之下,岳凝香占了个家资殷实,相比文坛影响,岳元祐却实在洛高崖差了太多。

  彭怜并不如何在意洛潭烟身后背景,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该在意,他身边人不该在意。

  唯有洛潭烟这般人物,才能让陈泉灵也好,岳凝香、许冰澜也罢,以及应白雪、练氏等女心甘情愿做小。

  不说身世背景,姿容相貌,便是学问以及为政之道,便连洛高崖都要与她探讨,遑论众女与彭怜了。

  心中想着洛潭烟的好,彭怜快步入内,冲着那正中高坐之人大礼参拜,朗声说道:「学生彭怜,见过老师!承蒙老师栽培,学生已经中了举人,乃是本科五经魁之一,名列第四!」

  洛高崖拈须微笑,伸手虚扶道:「怜儿快快请起!你这喜讯,为师早些日子便知道了!你们那总裁大人苏云秀,与为师相交莫逆,只看你那文风便知是我爱徒,取个第四名,已经是委屈你了!若是换个八面玲珑的,得个解元却也不是难事!」

  彭怜知道是老师抬举自己,便谦虚笑道:「学生几斤几两倒是颇有自知之明,那日机缘巧合,与那位解元郎同桌共饮,看他那般气度非凡,便非是学生可比;等到琼林宴上见过诸位亚元,才知天下英雄各具风采,从前学生倒是真有些坐井观天、妄自尊大了。」

  洛高崖哈哈一笑,喜不自胜说道:「这般谦虚平和,倒是颇有圣贤遗风,你能如此去想自然最好,云州地处西南,文脉其实不显,相比中原腹地文风淳厚,终归差了些许,来年赴京会试,到时见过天下英才,你才知云州不过弹丸之地,偌大天下,才是你等纵横驰骋的所在!」

  他说得豪情万丈,彭怜也是点头不已,心中对来年赴京会试,也是多了一份期待。

  师生二人说起考试诸事,有言及省中诸位要员,一时絮絮,不一而足。

  正说着话,却见门外走来一位妇人,她身上一件淡粉色白绫宽袄,身下一件白罗绣花缎裙,头戴金丝翠叶?髻,左右坠着两枚碧玉蝴蝶,耳中戴着金丝吊坠,面上淡淡妆容,双目秀美犹如秋水,红唇一点似喜似嗔,袅娜行来,翩然若仙。

  彭怜赶忙起身,躬身行礼说道:「学生见过师母!」

  栾秋水藏好眼中深情,明明两人昨日还在车中欢好过,眼前少年的阳物还在她阴中丢了浓精,夜里却翻来覆去相思入骨,知道情郎今早要来,她早早就收拾妥当,迫不及待便来正院,名为看望丈夫,其实只为再见彭怜。

  便连洛潭烟都笑话她恋奸情热,栾秋水却只是俏脸微红,丝毫不以为忤,她今时今日心境已然不同,对彭怜可谓死心塌地,恨不得每日都长在他身上才好,只要能一解相思之苦,便是被女儿嘲笑又能如何?

  「怜儿快快请起!」栾秋水赶忙扶起眼前少年,忽觉乳中一痛,原来被情郎偷偷捏了一记,她抬头看了后面丈夫一眼,知道彭怜身形宽大,这般遮掩着他看不到,便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听老爷说你中了举人,我也替你高兴!」

  「多亏老师辛苦栽培,才有学生今天成就!」彭怜说的诚恳,临分开前,却又捏了妇人手腕一下。

  栾秋水面色平常仿佛无事发生,走到洛高崖身边位置坐下,笑着说道:「老爷这些年也教了不少学生,中了乡试第四名、得了五经魁的,你倒是头一个!」

  「咳咳!」洛高崖被妻子揭穿老底,不由老脸通红,不住呛咳起来。

  栾秋水白了丈夫一眼,「我说的不对么?你那些弟子,有几个如怜儿这般有出息的!」

  洛高崖无奈说道:「天赋不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怜儿过目成诵,岂是旁人可比?」

  「就是说!」栾秋水深情看了眼情郎,继续说道:「如怜儿这般年纪便即中举,便是历朝历代也不多的,今后继续用功,倒是金榜提名,怕也不是难事!」

  「那是自然!」洛高崖拈须微笑,得意说道:「这些日子,你便在府里住下,左右明年三月赴京之前,为师再与你讲些经学义理,你有博闻强记之能,用心去学,便是那会元、状元,也不是遥不可及!」

  彭怜面色微微局促,没想到洛高崖对他期许如此之高,却听栾秋水一旁笑道:「妾身也是这么觉得,到时候且腾间院子出来专门给怜儿读书,也好过他来回奔波,耽误了学业!」

  「好,好!一会儿便着手安排!」洛高崖没想到妻子也这般心思,便有些深情去看栾秋水,谁料栾秋水却转过头去并不理他,心中随即黯淡下来。

  栾秋水当年病重,他不久便另觅新欢,当时只道栾秋水必死,谁料竟忽然好了,眼见妻子愈来愈风韵动人,却从不肯对自己稍假辞色,洛高崖心中明白,自己当年负心薄幸,实在伤了栾秋水的心,是以一直不敢强求,他又哪里料到,妻子这般变化,却是眼前爱徒所致?

  彭怜看了眼栾秋水,心说你这是添的什么乱,连忙起身拜倒在地,慨然说道:「恩师容禀!小生与潭烟同窗数月,只觉彼此情投意合,先前功不成、名未就,学生虽有仰慕之心,却不敢冒然剖白心迹,如今乡试中举,这才下定决心前来,恳请恩师将潭烟许配于我!」

  他话一说完,便一个头磕在地上,只听洛高崖沉吟片刻,肃然说道:「你是觉得中了举人,就有资格娶我洛高崖的女儿了么!」

  彭怜抬起头来,只见洛高崖神色淡然,早没了之前笑吟吟模样,心中暗叫糟糕,嘴上却从容说道:「学生与潭烟两情相悦,还望老师成全!」

  他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仍是不起。

  洛高崖淡然说道:「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一样都无,父母之命更是无从谈起,你好歹也是读书人,这般亲自提亲,岂不失了礼数?」

  彭怜抬起头来,慷慨说道:「您是学生老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要与谁提亲,您首肯便有了父母之命;您又是潭烟生父,只要您同意,女方的父母之命便也有了。至于三媒六聘,不过世俗之礼,只要老师肯成全,学生自然不肯委屈了潭烟!」

  他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只是良久,洛高崖却沉默不语。

  彭怜正自心中疑惑,却听栾秋水失笑一声说道:「好啦好啦!莫要再逗他了!都快磕破头了!」

  洛高崖看了妻子一眼,责怪说道:「秋水忒也沉不住气!总要这小子多磕几个响头才肯让他得逞!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气!」

  栾秋水看彭怜抬起头来,悄悄与他递了个眼神,笑着说道:「怜儿这般人才出众,与烟儿正是良配,你还心头有气,不是怜儿出现,烟儿年近二十还不肯出嫁,你只怕心中更气!」

  洛高崖老脸一红,轻咳两声后才对彭怜说道:「你我师生之间,倒也不必瞒你,昨日潭烟回来,便与为师说了,今生非你不嫁云云,真个气死老夫!」

  「这些年来,云州上下达官显贵之家来提亲的都快把门槛踩烂了,便连临近州府,都有慕名而来提亲的,也是老夫宠溺太过,烟儿竟是一个都看不上!」洛高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说道:「眼看这几年年纪渐长,若是再嫁不出去,只怕便要成了老姑娘!我这做父亲的虽然不舍她早嫁,却也着实为此操碎了心!」

  「你个臭小子不知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洛高崖神色和缓,郑重说道:「老夫早有此意招你为婿,便是乡试不中倒也不妨,你这般年纪,以后慢慢去考便是!儿女婚姻大事却耽搁不得!如今你二人既然情投意合,一个非你不嫁,一个非她不娶,老夫自然要成全你们!」

  「您……您答应了?」

  「当然!」洛高崖喜笑颜开,大手一挥笑道:「你与烟儿珠联璧合,正是天作之好,为师岂有不答应之理?只盼你们早日成婚,快快诞下麟儿,也好让老夫一享儿孙绕膝之乐!」

  栾秋水赶忙起身过来扶起彭怜,被他顺手捏了一记玉手,浑若无事笑道:「婚事还未定妥,老爷就惦记起抱孙儿了,还好意思说妾身沉不住气!」

  「婚姻大事,不可仓促行事,如今既然你家中长辈不在,为师便全权做主,」洛高崖拈须微笑,「左右此事不可耽搁,莫要误了你明年赴京会试才是!」

  「一切但凭恩师做主!」彭怜喜不自胜,他原以为此事不会如此顺利,洛高崖之前从来不假辞色,如今说了实话,才知道老师竟然也在为女儿婚事发愁。

  师徒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彭怜才留下洛高崖夫妇二人商议婚事安排。

  洛高崖既是彭怜老师,又是洛潭烟父亲,两人婚姻大事他一人便全权处置,彭怜倒是省却不少烦恼,他径自来到后院洛潭烟闺房,却见洛潭烟正在写字。

  一张宽大书案背后,一位青春少女手执狼毫大笔,正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她一身葱白米色绫衫,外面罩着一件淡粉色比甲,下身一条天蓝色织金缎裙,秀发简单拢在脑后,面上全无粉黛,神情专注至极。

  彭怜倚门注目观瞧,也不出声惊动,只是这般远远看着,心中喜乐非常。

  他身边女子,喜好舞文弄墨、吟诗作画的在所多有,陆生莲更是雅擅丹青,但如洛潭烟这般痴迷书画又造诣精深的,却是绝无仅有。

  一众女子,只将此当作熏陶情怀、闲情雅致之举,唯独洛潭烟,却是发自内心喜爱诗文经典,她自幼熟读诸子百家经史子集,更受父亲熏陶专心治学,一身学问可谓不让天下须眉,若果真以女儿身参加科举,怕是比彭怜要厉害得多。

  洛高崖引领一省文风,隐隐为西南文坛魁首,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学问精深自不必言,他膝下无子,便一直将小女儿当成儿子来培养。

  也是天意如此,洛潭烟自小便极其好学,与长姐喜好胭脂水粉不同,她最喜欢父亲书房里的满架书籍,每每读书遇到难解之处,还有父亲这般文坛巨匠倾尽全力指导,学问之深,自然非寻常读书人可比。

  彭怜县试、府试、院试一路顺风顺水,而后乡试中举夺得经魁,洛潭烟可谓居功至伟,洛高崖名为老师,实际上只是关键处略作点拨,平日里却都是洛潭烟与彭怜一起进学、考校学问。

  两人之间,起于男女情欲,而后情投意合,志趣相投,彼此惺惺相惜,却是远胜旁人。

  应白雪最先动过心思,初时欲招彭怜入赘,而后退而求其次,想让女儿泉灵嫁予彭怜为妻,再然后知事不可为,便再也不存这份心思;柳芙蓉为求与彭怜双宿双飞,也将女儿献了出来,她之前一直有意与岳溪菱定下婚事,却被彭怜所阻,最终不了了之。

  至于许冰澜,因为与彭怜相识不久,家中又全无根基,从开始就没动过这个心思。

  其时彭怜不过是个平常少年,而今他中了举人,无异于鲤鱼跃龙门、飞上枝头变凤凰,众女自然更加难以高攀。

  屋中少女笔走龙蛇,进退转折间自信十足,整个人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雅致之美,与屋中诸物、纸上大字浑然一体、宛若天成。

  彭怜忽然心有所悟,轻轻迈步进门,从后面拥住少女纤腰,随后与她深情拥吻。

  洛潭烟毫不经意,只是淡然回头,一句「你来了」只说一半,便被少年唇舌堵在嘴里。

  一道奇特气息从情郎唇舌泌出,随后沁入心脾,周流全身,瞬间驱走秋日轻寒,洛潭烟轻吟一声,只觉心旷神怡,脑海中一片清明。

  良久过后,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分开,少女紧紧搂着彭怜脖子,娇声道:「好姐夫,这是怎么回事?」

  彭怜轻轻摇头,「我也不知,从前有过一次这般体验,那次我用阳根,将这股灵气哺给了雪儿母女与你姐姐,这次则是全给了你。」

  洛潭烟秀目中异彩连连,呢喃说道:「仿佛全身冰凉凉的,又觉得热乎乎的,很舒服,很轻松,心神安定,好像思绪都更加清楚了……」

  「你喜欢就好……」彭怜在少女唇上轻啄一口,随即将她放开,笑着问道:「烟儿在写什么?」

  「你自己看嘛!」洛潭烟俏脸绯红,双手握着彭怜大手,满心欢喜。

  彭怜细细看去,却是一首蝶恋花填词。

  「两鬓秋风登绣楼。斜倚栏杆,日暮西山后。归棹声声水东流,江山如画人如旧。

  「云烟已去不从头。揽月同行,独照山川秀。落拓一生何所求,轻舟残酒灯如豆。」

  彭怜细细吟来,只觉其中满是沧桑之意,不由皱眉说道:「烟儿青春未艾,为何如此意境沧桑?」

  洛潭烟轻声一笑,随即柔声说道:「昨夜与父亲深谈,而后回屋躺下便睡不着,一想到要嫁予姐夫,到时母亲还要与姐夫长相厮守,那便只剩下父亲自己,只觉得他晚景凄凉,心中有感,这才写下这首词的。」

  彭怜这才明白,若是将此词所写换成洛高崖,倒是颇有些相仿,只是他不能明言,便劝道:「便是烟儿出嫁、你娘随我远行,老师身边也不是全无亲近之人,新纳几房妾室自能相伴,老师身体强健,便是老来得子也未可知,烟儿倒是比不过于担心。」

  洛潭烟轻啐一口,娇嗔说道:「小心被父亲听到,不然将你乱棍打死都是轻的!」

  彭怜轻声一笑,「我既然得了你们母女这般心肝宝贝,便是被老师打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洛潭烟娇嗔白他一眼,随即促狭问道:「姐夫你是否想过,若是成亲之后,我再不许你如此胡来,你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冥冥之中

  云州城内。

  州府衙门门前,八声礼炮响过,一众云州大小官员迎出门来,随后一顶八抬大轿轻轻落地,从上面下来一位红衣男子,他一身赤色官服,头戴獬豸四梁金冠,面上须发泛白,面庞却清癯消瘦、隐泛红光,正是春风得意、官运正隆。

  「巡按大人!」云州知州江涴拱手一礼,朗声笑道:「魏大人代天巡狩,一路舟车劳顿,江某及云州上下,问候魏大人辛苦!」

  魏博言拱手还了一礼,也是微笑说道:「江大人客气!本官领皇命出京巡按西南,倒是不敢自称辛苦,各位同僚牧守一方,为吾皇分忧,才是真的辛苦!」

  见他不似从前一般那么不上路,江涴心中松了口气,向里一让说道:「魏大人请!」

  「江大人请!」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一同入内,在正厅中各分宾主落座。

  堂上二人寒暄不已,说得都是些皮肉不痒的废话,堂下那魏博言随行众人,也有专门等级相当的官员相陪。

  其中一个随行官员穿着六品官服,看着并不如何起眼,却隐然为众随行官员之首,云州大小官员不敢怠慢,只是陪他寒暄不住。

  「李大人请了!却不知在座各位,哪位是云州府通判,岳元祐岳大人?」那六品京官一脸和颜悦色,笑着问一旁作陪的云州知府李正龙。

  「蒋大人客气了!」李正龙不卑不亢,话里话外却又都透着讨好之意,闻言笑着答道:「岳元祐乃是本府通判,这几日告病在家,今日未能前来迎谒巡按大人与蒋大人一行,失礼之处,还望大人勿怪!」

  「嗳!人食五谷杂粮,免不了头疼脑热,当然不怪!」蒋明聪深沉内敛,不着痕迹问起别事。

  那李正龙却留了心,与众官陪同巡按大人宴饮之后,连忙出门上轿,来到岳元祐府上。

  岳元祐这几日偶感风寒,一直便在家里染病,听见门子禀报,便拖着病体起身,迎到了前院厅堂之上。

  李正龙与他共事多年,彼此早已无比熟悉,见状连忙说道:「岳兄这是何必!你便在卧房等我便是,何必亲自出来!看在被风吹着,加重了病情!」

  岳元祐面色惨白,苦笑摇头说道:「大人亲来,下官怎可不出来迎谒?却不知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岳元祐心中只道李正龙怀疑自己装病所以才来察看,李正龙怕他胡思乱想,连忙说道:「今日巡按大人到了,一省官员都到场迎谒,这倒是不值一提,只是有一样,那其中有个京官姓蒋的,却指名道姓问起岳兄,小弟实在好奇,所以家都没回,直接就过来府上了,想问个清楚。」

  岳元祐一愣,随即摇头说道:「下官却不认识什么姓蒋的京官,莫不是弄错了?」

  李正龙微微摇头,「那姓蒋的言之凿凿,自然不会轻易弄错,他一到云州就打听岳兄,只怕是有备而来,能不能是岳兄昔年哪位同年高升做了京官,心中念旧来与你重逢了?」

  岳元祐尴尬一笑,说道:「大人却是不知,下官那一榜同年,倒是数下官官职大些,余者要么不入流,要么干脆连个官身都没有,哪里有什么京官……」

  「那这……」李正龙沉吟起来,「如此说来,岳兄倒是须得小心提防才是,此人只怕来者不善,咱们莫要大意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岳元祐送出厅去,再回来时,柳芙蓉已在房中坐着等他回来了。

  「这李正龙大老远跑来,为的就是这么一件事?」柳芙蓉在隔壁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说出心中疑惑,不解问道:「那姓蒋的又是什么来路,刚一落地,就来问老爷来历?」

  岳元祐轻轻咳嗽几声,冷哼说道:「李正龙自己心中有鬼,只怕我背后捅他一刀,是以才急匆匆赶来试探,怕我真与巡按大人手下勾结害他,那姓蒋的是否真有其人,又或者是否确有其事都未可知,夫人不必担心,任他天塌地陷,也砸不到我岳某人!」

  柳芙蓉微微点头,自家丈夫为人方正,为官又极有分寸,若非如此,也不是在七品任上踟躇多年不进,但她毕竟不是寻常妇人,眼光自然与众不同,知道今日之事非同小可,那李正龙亲来,绝不是试探这般简单。

  「老爷还要多加小心,过几日病情见好就要抓紧上衙,你这好巧不巧,偏偏巡按大人要来之前生病,若被那有心人谗言几句说你不敬,岂不反而不美?」

  岳元祐轻轻点头,「还是夫人见的透彻!谁让我命不好,每每关键时候,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如今这般年纪,一切倒也都看得淡了……」

  柳芙蓉眉头一皱说道:「老爷如今任着六品通判职司,却还是个七品官衔,若是长此以往,岂不成了笑话?知州大人那里妾身早已打点妥当,年底再考,必然能升的,这段时间可要谨小慎微,不能横生枝节!」

  「知道,知道!」岳元祐面对妻子不敢过分强硬,连忙出声答应,随即又轻咳起来。

  「芙蓉儿,这几日我身子不适,夜里便时常想起你来,从前我若生病,你一旁嘘寒问暖,衣不解带,鞍前马后的照顾我,可如今……」

  柳芙蓉脸上一热,心说我有了挚爱情郎,自然不肯再与你虚与委蛇,但她嘴上自然不会明说,只是冷哼一声说道:「老爷如今妾室成群,哪里还需要妾身亲自侍候?这几日夜里,几位如夫人不也都衣不解带、鞍前马后么?」

  岳元祐一时气短,柳芙蓉所言不差,自己纳了四房小妾,可谓享尽齐人之福,此时再来要柳芙蓉如从前一般专心致志服侍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

  从前柳芙蓉虽然善妒,对他却是一心一意,如今这般局面,自己却又怪得谁来?

  「老爷好生将养,府里内外诸事有妾身打理,巡按那边,妾身着人过去打听打听,看看这姓蒋的,到底是何来路,咱们有备无患,也好过这般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柳芙蓉辞别丈夫,被一众丫鬟仆妇簇拥着来到女儿绣楼,她命采蘩等人留在楼下,自己一人上了二楼。

  二楼之上,爱女岳凝香正在读书,柳芙蓉轻手轻脚过去挑亮灯烛,笑着说道:「家里也不是点不起蜡烛,怎么不多点上几支?这般昏暗,再把眼睛看坏了。」

  「母亲来了。」岳凝香这才醒觉,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轻笑说道:「女儿只是睡前看一会儿,倦了便睡了,一根蜡烛便也够了。」

  她面色忽然一红,随即小声说道:「母亲此时过来,可是彭郎今夜要来?」

  柳芙蓉面容一热,腹下涌过一团热流,轻轻摇头说道:「他如今回去兴盛府提亲,这些日子怕是都回不来的。」

  母女二人同床共侍彭怜已非一次两次,但私下里说起他来,依然有些尴尬。

  当日柳芙蓉被岳池莲言语拿住,又想着早日让女儿与彭怜成就好事,到时自己居中策应,正好谋求彭家正妻之位,只是谁料彭怜心中早有定见,岳溪菱又不肯违逆儿子心意,等她在彭怜府上亲自见过洛潭烟,知道自家女儿终究略逊一筹,无可奈何接受了女儿只能与彭怜做妾这个事实。

  在她心中,自己与彭怜做妾甚至为奴为婢都全无所谓,但女儿毕竟是在室处子,以岳家这般家世,找个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之人做个正妻大妇毫无难度,与彭怜做妾,她虽然觉得值得,但还是怕女儿心有不甘,因而怨恨自己。

  岳凝香冰雪聪明,早就看出母亲有此顾虑,她也不止一次与柳芙蓉说过,若是未曾试过彭怜床上风月,那她心中多少对柳芙蓉还是有些不满之意,但试过这般极乐之后,莫说还能青春不老、容颜永驻,便是不能,却也值得了。

  只是与应白雪柳芙蓉这般成熟妇人不同,岳凝香许冰澜等女不曾试过与旁人欢好如何感受,没有比较自然难知彭怜如何天赋异禀、与众不同,因此深爱程度,便又稍逊一些。

  岳凝香初时心中并不理解母亲这般抉择,她心目中,父亲官居七品文采斐然,与母亲实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为何母亲竟能这般自甘堕落,与至亲外甥有染,而后她与彭怜交往日深,从彭怜处听到和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母亲。

  柳芙蓉天生媚骨,寻常男人根本无法满足于她,年轻时与岳元祐尚能夫妻和谐,渐渐岳元祐年岁渐长,本就羸弱不堪的身体每况愈下,此消彼长之下,逐渐夫纲不振,柳芙蓉气焰越来越高,岳元祐更加雄风难振,天长日久,日积月累,柳芙蓉心中怨气越来越浓,终于濒临爆发极限。

  其时若不是彭怜,柳芙蓉只怕也要与旁人有染,于她心中,丈夫能三妻四妾,自己便能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诸如男尊女卑如何如何,柳芙蓉全然不放在眼里。

  是以那日山中进香,她能如此隔墙逢迎,换做平常女子,只怕早就吓得跑了,而后与彭怜相认,桩桩件件,皆是柳芙蓉主动,一切根由,皆是她内心之中,觉得自己如此并不愧对何人,便是献女侍奉情郎,于柳芙蓉而言,也是稀松平常,理所应当。

  岳凝香放下手中书卷,看着眼前美艳母亲,便连自己也怦然心动,这般美艳已是冠绝群芳,想到母亲在彭怜身下婉转承欢那般媚态,更是世间少有,她轻轻一叹,关心问道:「母亲这时前来,可是有事与孩儿说?」

  柳芙蓉轻轻摇头,随即说道:「只是今日无事,正好过来走走,这府里你池莲姨母一走,感觉冷清了许多……」

  岳凝香轻轻点头,微笑说道:「冰澜表妹一走,就感觉少了很多人了,有她在才显得人多些……」

  柳芙蓉也点点头,沉默半晌才道:「为娘本意想让你与怜儿为妻,只是事与愿违,为娘心里……」

  「娘!」岳凝香在母亲身边坐下,将头靠在柳芙蓉肩头,小声说道:「生而有命,不可强求,女儿出生了便注定要与彭郎做妾,这是改变不了的……」

  「你心里莫要怪娘自私,为娘有一半为自己考量,也有一半是为你着想,这事为娘不需辩驳,」柳芙蓉幽幽一叹,随即说道:「只是事前未曾问过你的心意便做了主,为娘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只是与彭郎有旧,所以心中才愧对女儿,若是不然,您便定下将女儿许配给谁,又如何会心中过意不去?」岳凝香极有见地,一句话便说的柳芙蓉心服口服,「究竟许个良人举案齐眉一生一世,还是与众人一同侍奉彭郎这般人物,孰优孰劣,母亲您不是最好的明证么?」

  假如柳芙蓉与彭怜未生奸情,她大概不会将女儿许给彭怜为妾,因为她不会知道彭怜如何床笫风流、雄伟难当,但她既已下定决心不与丈夫长相厮守,便是想明白了,若不能幸福喜乐,便是长相厮守,也不会快活。

  便连柳芙蓉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作所为是非对错,岳凝香却早已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女儿拙见,彭郎未来成就只怕不止于此,他若只是个平常举人,纳女儿为妾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若他将来高中金榜,而后官运亨通,以女儿身份,嫁他做妾不也稀松平常?若他只是无能好色倒也罢了,似这般英伟风流,女儿嫁过去不比那守活寡强出无数倍?」

  柳芙蓉想起自己十余年来床笫之欢竟不如与彭怜半月快活,不由浅笑说道:「你又没守过活寡,又如何知道那般滋味?你道为娘与那应白雪、栾秋水、练氏都失心疯了,为何这般迷恋怜儿?若不是他果然得天独厚、禀赋过人,为娘等也就算了,练倾城那可是见过世面的,她又岂会也这般全心全意、死心塌地追随于他?」

  岳凝香笑着点头,轻声说道:「女儿只怕今生今世都不会知道娘亲的感受了,就冲这点,女儿也要谢谢母亲!」

  柳芙蓉嫣然一笑,无尽风情便把自己女儿都看得呆了,她娇嗔一句说道:「惯会油嘴滑舌!为娘倒不稀罕你谢我,只是心中不怨我恨我,也便知足了。」

  她又说道:「怜儿要与洛潭烟成亲,吾儿与他做妾倒是不甚急切,左右他赴京之前,娘要让你们结成亲事,做不得大妇,也要做个妾室之首才是!」

  岳凝香甜甜一笑说道:「一切但凭母亲做主,女儿无不遵从!」

  母女俩又说了许多体己言语,及至夜深,柳芙蓉干脆睡在女儿房里,母女两个抵足而眠,却是比从前还要更加亲近许多。

  一夜无话,翌日天明,柳芙蓉早早起床洗漱,如往常一般忙碌起来。

  岳家如今家大业大,内外操持皆是她一人负责,每日里闲暇极少,尤其彭怜一去,她心中再无牵挂,自然便细心打理家中事务,只求富贵更显、锦上添花。

  临近晌午时分,忽然门子来报,岳溪菱到了。

  柳芙蓉闻言一愣,连忙命下人请了三姑奶奶进来。

  岳溪菱婀娜娉婷迈步进来,衣衫依然淡雅,脸上仍是淡妆,朴素干净,气色却又别样不同。

  柳芙蓉挥退下人,笑着与岳溪菱低语道:「怜儿这一去,溪菱想得不轻吧?」

  岳溪菱掩嘴娇笑,也小声说道:「嫂嫂彼此彼此,咱们就不要大哥笑话二哥了!」

  她又问道:「哥哥还在家里养着?这几日可比前些日子我来时见好了么?」

  「好很多了,只是还有些咳嗽,不妨事的,年年换季都要折腾一回。」柳芙蓉漫不经心,随即好奇问道:「这般火急火燎过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岳溪菱心中暗自佩服,嫂嫂只凭自己来的时辰判断便知有事发生,这份急智却是常人难及,她天生喜静,不是不得了的事情,岂会亲自过府一趟?便是要来,也不会赶在午饭之前上门。

  如今彭怜自立门户,两家便是如何时常走动,这般不声不响突然赶在饭前到来,实在是让主家难做,如岳溪菱这般聪明伶俐之人,做出如此举动,自然有大事发生。

  「嫂嫂聪慧过人,小妹实在佩服!」岳溪菱抬了柳芙蓉一句,随即说道:「嫂嫂可知,当年小妹与人私通,而后生下怜儿,中间父亲便是要将我打死,我都不肯说出怜儿父亲是谁,原因何在?」

  柳芙蓉轻轻摇头,无奈说道:「你那脾气宁死不说才是正常,其中缘由谁又能猜想得到?」

  岳溪菱叹了口气说道:「当时父母以死相逼我都不说,其中自然另有隐情,非是小妹不想,实在是关系重大……」

  柳芙蓉莫名其妙,心说你不过就是未婚成孕,顶多算是败坏岳家门风,又能关系重大到哪里去?

  岳家岳元祐这辈一男四女,岳溪菱一个未婚先孕的,便是与门风有损,也不过是家丑一桩,后来岳溪菱干脆离家出走,岳家只当她死了,这么一来更是毫无关系,哪里来的关系重大一说?

  「那年端午龙舟赛会,与大河北岸,我与怜儿父亲相逢,随后便一见倾心,」岳溪菱说起往事,眼中泛起温情,「第二日我偷偷出门与他私会,天色将晚时才回家,而后一连十余日,我都与他频频私会,直到他离开云州……」

  「当时父亲问起,我只说是个落拓士子不知名姓,」岳溪菱呢喃说道:「不知名姓是真,但我却知道他并非落拓士子,而是皇亲国戚……」

  「他只说自己姓彭,身上却带着一枚皇家印信,他问我叫什么,我就对他说『你不肯说你是谁,也不要问我是谁』……」往事悠悠,仿佛历历在目,只是时过境迁,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那印章上有八个小字,『晏家江山,文修武备』……」岳溪菱眼中现出一抹异样光彩,低声说道:「如今天子,便是晏文,而他偶有『黄兄』之语,如今想来,他大概便是当今天子胞弟、秦王晏修了……」

  「而怜儿,大概便是皇家血脉,秦王晏修之子……」

  第一百四十章 谁家新燕

  厅堂之中。

  柳芙蓉听得一愣一愣,良久过后才回过神来。

  昨夜她才与女儿岳凝香说起,女儿也说如果彭怜仅是一般举人,凝香与他做妾自然有些委屈,假若彭怜金榜题名官居一品,便是做妾只怕也是高攀了,如今倒好,彭怜竟是皇亲国戚?

  柳芙蓉有些难以置信,却也知道岳溪菱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她于朝野诸事知晓颇多,皱眉问道:「你真能确定,怜儿父亲便是那位天子胞弟、好色风流天下闻名的秦王晏修?」

  岳溪菱轻轻摇头说道:「我也不敢过分笃定,只是极有可能……」

  「当时我记得父亲曾提起过,昔年宫中动乱,而后继位,十一年后当今天子继位,又七年,其弟代天子巡狩江南,按时间推算,当时正是晏修在云州的时候……」岳溪菱忆起当年往事,也是不敢确定,只是说道:「只看那人气度,睥睨王侯、傲视天下,自有一番不凡气度,若非如此,小妹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如何会与他一见倾心?」

  柳芙蓉微微点头,沉吟半晌才道:「既然此事事关重大,溪菱为何今日才要说起?可是有了什么迹象?」

  岳溪菱点点道:「前几日,小妹出门时偶然见到一人,看着依稀便是当年怜儿父亲身边伴当,只是时间久了不敢确认。后来我请了练倾城帮我暗访,才知道那人果然是外地来的,至于是否京城人士,却是没有打听到……」

  「怜儿生父若不是那晏修也就罢了,若是的话,自来无情帝王家,真要被那秦王知道自己还有骨血流落民间,是福是祸尤未可知……」柳芙蓉素知官场黑暗,京中宫闱之内,自然犹有过之。

  她忽而嫣然一笑说道:「菱儿就没想过与那秦王相认,而后母凭子贵,一跃飞上枝头变凤凰么?」

  岳溪菱皱眉白她一眼嗔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你猜想若有人知道了我与怜儿,是会八抬大轿把我们娘两个迎回去,还是派人偷偷来云州,取了我们母子项上人头?」

  柳芙蓉点头说道:「溪菱言之有理,这里倒是还有一桩,我正想这几日去找你说说,今日你来了正好,大概此事也与你有关……」

  她简略说了巡按大人来到,手下人问起岳元祐来,如今看来,只怕也是与岳溪菱有关。

  柳芙蓉好奇问道:「你与怜儿父亲之事,当年便是一桩悬案,今日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不如你与嫂嫂解解惑如何?」

  岳溪菱翻了个白眼说道:「这话我可不会对自家嫂嫂说!」

  柳芙蓉眼珠一转,随即笑道:「好婆母,你就与儿媳说说嘛!」

  岳溪菱被她叫得心儿一酥,想不到自家嫂嫂这般低声下气,笑着骂道:「以前倒是不知,你这小淫妇还挺能纡尊降贵的呢!」

  柳芙蓉毫不生气,只是笑道:「也得看是谁的面子,若是冲你那兄长,与你姑嫂相称已是极致,认低伏小自然不行,若是冲怜儿,叫你声『母亲』又有何妨?便是小淫妇,我也是怜儿哥哥的小淫妇,你待怎的!」

  岳溪菱摇头笑道:「比不得你,也不能将你怎样,只说当年之事,你却不要与旁人说起……」

  柳芙蓉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岳溪菱这才娓娓道来,「当年我年少轻狂,每日在府里惹得鸡飞狗跳,父母乐得清闲,便不如何管我出门,这你是知道的……」

  柳芙蓉轻轻点头,想起岳溪菱小时模样,不由会心一笑。

  岳家这一辈一男四女,大姐岳池莲、二姐岳湖萍年纪长些,都是端庄持重的性子,到了岳溪菱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怪,每日上树爬墙、斗鸡走马,从来不做什么女红,也不喜欢琴棋书画,若是个男儿身,便是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被她拐带着,岳家四小姐岳海棠也是一般顽劣,只是无法无天之处,却比岳溪菱还要差些火候。

  「那时候每日偷偷出府去玩,天黑时放回,最远骑马出城来回百余里不过寻常事……」

  岳溪菱每日习惯了外面游玩,直到那年端午龙舟赛会,她平日都要出门一天的人,这般盛大节日,自然更要玩得尽兴。

  「当时龙舟赛会,我在岸边靠着栏杆大喊,旁边有个年轻公子总盯着我看,我也不理他,谁料他竟没站住,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我顺手捡起旁边一根竹竿把他拉了上来,其实当时他的随从伴当都跳下水去救他了,但他只握住我递来的竹竿上岸……」

  之后的事情便自然而然,男子谢她救命之恩,便请她到画舫一叙,两人吃茶喝酒谈天,一天光景倏忽而过。

  第二日岳溪菱如约前来,两人花前月下彼此吸引,男子风流不羁,岳溪菱也是胆大包天,自然一拍即合,成了好事。

  「就在那画舫里,旁边江水轻流,船桨击水声声,我便失了身子……」岳溪菱呢喃低语,那份回忆依然刻骨铭心。

  想起当时岳溪菱连着半月偷偷出去,每天回来便笑吟吟发呆,柳芙蓉早就察觉不对,却因为当时怀有身孕,未曾与丈夫提起。

  「当时他只说自己姓彭,我便只说自己姓岳,他越是自诩风流不羁,我就越不在乎他姓甚名谁,」岳溪菱微笑说道。

  「后来他要走了,给我留下几张银票,我也没要,又要给我一枚玉佩,我也没要……」岳溪菱微微怅然,轻笑一声说道:「我当时还说,『你人都不能留下,这些破烂留下有什么用』……」

  「谁能想到,他竟给我留下了一个宝贝儿子呢!谁又知道,十六年后,我又被他留下的宝贝儿子,夺去了清白之身……」想起爱子,岳溪菱脸上泛起甜蜜笑容。

  柳芙蓉轻咳两声,「行了行了!大白天的发什么春呢!眼前这事儿,莫说怜儿父亲是不是秦王,这寻上门来的巡按大人手下可是货真价实的!照着你说的意思,他在巡按大人之前便已到了云州,只怕早就探听清楚了!」

  她关切问道:「你再想想,当初都对怜儿父亲说了什么,他凭着这些会否能找到你?」

  岳溪菱无奈说道:「时过境迁,十六年过去,当年说的话,哪里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那你急匆匆过府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岳溪菱忙道:「当然不是!我来之前还不知道巡按大人手下这事儿,如今一看,只怕此事大差不差,大概便是如此了!小妹不情之请,若非哥哥染病,却要当面央托你们,切莫将我与怜儿回来这事说出去,若有人问起,只说岳家几女都已远嫁不知去向,莫要走路风声才好!」

  柳芙蓉点头说道:「事关重大,这是自然,你兄长这几日昏昏沉沉的,等他好转些我再叮嘱,我这里你且放心就是!」

  「小妹这几日来深居简出,再不敢随意出门,我心里想着,等怜儿提亲回来,不成就干脆再回玄清观隐居,」岳溪菱银牙暗咬,「左右不能让怜儿因为这事受到牵连才是!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平安安,做个富贵闲人便好!」

  柳芙蓉轻轻点头,随即笑道:「说是这么说,但一想到真的生个龙子龙孙出来,似乎倒也不错呢!溪菱儿有福,大街上随便救个男人都能是皇亲国戚!」

  岳溪菱得意一挺酥胸,骄傲说道:「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说我水性杨花,随便勾搭落拓书生的!」

  柳芙蓉想起自己年轻时口无遮拦,与岳溪菱也从不见外,不由好笑说道:「要不说你有福气呢!随便勾搭个落拓书生都能是风流王爷!」

  姑嫂二人调笑一回,又一起用过午饭,岳溪菱也不敢打扰兄长养病,径自回家去了。

  岳府门外,一个伶俐小厮看着马车远去,这才一溜烟小跑跟上,一直看着那辆马车进了一处高大门楼,这才暗暗记下地址,随即来到一处小院推门进去,与院中一位男子复命。

  「大人,查清了,岳家如今兄妹五个,只有大小姐与三小姐在家,小的花了不少银钱,虽然未曾买通岳家仆人,倒是从巷口那家杂货铺那里探听到点儿消息,」小厮态度恭谨,低声说道:「岳家少爷今年二十,早几年中了举人派了官,如今外省为官,很少回家。那大小姐家倒是有个儿子,只不过年纪也不小了,去年冬天冻死了,这事儿县衙那里有记录。倒是这位三小姐身下有个儿子,曾经有段时间经常到那家杂货铺里去买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据说相貌俊秀,个子也高,与您那日见到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蒋明聪一身布衣,与当日随巡按大人面见云州官运时的富贵景象不可同日而语,平常之处与一般市井凡夫俗子仿佛,只是眉宇间偶尔闪过一道精光,才让人知道他身份高贵、不是平常之人,他轻轻点头说道:「可知那少年如今去向?有名字没有?」

  小厮连忙摇头道:「岳家铁桶一般水泼不进,接触几个家丁,明明已经动了心,但一说到家里隐秘,俱都缄口不言,不是小的广撒网挨个打听,怕是也不知道这些消息……」

  「你这般辛苦,日后王爷那里,我自然为你表功。」蒋明聪说道:「岳家水泼不进,那位三小姐府上,也是如此么?」

  小厮一脸苦相说道:「更邪门!府里倒是雇了些丫鬟仆役,却都没搬进去上工,据说府里日常起居用度,都是几个随身的丫鬟亲自操持,里里外外着实透着一番古怪!」

  蒋明聪点点头笑道:「事有反常必为妖,如此天大之事,他们这般小心,倒也能说得过去!你且过去继续盯着,两头加派人手,务必探听清楚,那少年姓甚名谁!」

  「是!」小厮连忙答应,随即笑道:「大人您说当年随着王爷来过云州,自然亲眼见过那位岳姑娘,怎么那日见了,竟无法确定了呢?」

  蒋明聪瞪了他一眼,无奈说道:「莫说十六年沧桑巨变,便是当年,我陪着王爷,又怎能仔细端详岳姑娘?岂不闻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随在王爷身边也不短了,这个道理还不懂么?」

  小厮不住点头,深以为然道:「确实是这般道理,多看一眼已是僭越,真要仔细端详,怕不是要惹来杀身之祸!」

  「咳咳!」

  「小的失言!失言了!」

  「且自用心做事去吧!」蒋明聪站起身来,「晚上我还要去赴宴,你且权宜行事,不必再来了!」

  送走小厮,蒋明聪出门上车,乘车来到一处府邸,马车入内,他在后院下车,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偏僻院子,从鸽笼中取出一支信鸽,想了想觉得不妥,随即将鸽笼放回,叫来一位心腹随从吩咐道:「兹事体大,老夫要连夜回京,一会儿我修书一封,你去送与巡按大人,只说我身体不适,这些日子择地静养,便不去他那里点卯了。」

  那随从也是秀才出身,如今在蒋明聪身边做个幕僚,他不住点头,只是说道:「此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老爷身份贵重,岂能这般折腾?不如由在下代劳,也省却您舟车劳顿之苦。」

  蒋明聪轻轻摆手道:「此时秋高气爽,纵马而行,有个七八日便到了,稍稍耽搁些,十日上下也足够了。你且去安排车马,临行之前,老夫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不多时,蒋明聪换了一身锦衣华服,换了一辆马车出府而去。

  马车穿街过巷,进了一处宽敞巷子,蒋明聪撩开车窗望去,却见街巷一头高墙之后尽是高大林木,一直绵延数十丈外,才见一处高大门楼。

  「倒是眼光独到,这宅子不错,实在不错。」他端坐车中,等下人通传门子,不多时才有人打开大门,请他进去。

  大门之内,一位高挑美妇领着两个丫鬟立在门口,态度恭谨向他行礼,笑着说道:「大人请了!奴家主人不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那妇人面容绝美,身形更是高挑,便是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一件淡紫夹袄,身下一条浅蓝襦裙,面上涂脂抹粉,头上金玉镶嵌,一派雍容富贵景象,美则美矣,却不是自己想见之人。

  「请问夫人,岳家三小姐何在?」蒋明聪执礼甚恭,这岳家三小姐若不是当年的那位岳姑娘也就罢了,如果是的话,那么那位少年便是地道的秦王世子,自己此时如何恭谨都不过分。

  「回禀大人,奴家府里并无岳家三小姐,还请大人明察!」那妇人不卑不亢,丝毫不因为下人通禀说是巡按大人座下察访使亲至而有所局促,从容淡定之外,礼数却是丝毫不差。

  「如此说来,倒是本官孟浪了。」蒋明聪拱手一揖,随即笑道:「烦请夫人转告岳家小姐,在下蒋明聪,代家主问候姑娘,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蒋明聪大手一挥,身后随从们便从车上卸下两个箱子,抬到门口放下。

  看着箱子溅起尘土,那妇人便知里面非金即银,连忙说道:「大人却是误会了!奴家府中并无姓岳的姑娘!还请大人明察!」

  蒋明聪随意摆手,径自扬长而去。

  那妇人一时情急,府中却没有家丁仆役,这般沉重箱子,她便是想不收也毫无办法。

  上了马车,那心腹幕僚对蒋明聪说道:「大人如何笃定,这家便是那岳家小姐?」

  蒋明聪合拢双眸,叹气说道:「若非当年岳家小姐,又岂会避而不见?本官虽然品阶低微,好歹也是巡按大人座下察访使,便是知府都要给个面子,她这般藏头露尾,便已经证实了这事。」

  「收拾一下,准备返京!」

  他这边扬长而去,却留下练倾城一脸苦相,等翠竹关好府门,她才对旁边藏着的岳溪菱道:「婆母倒是料得差了,那蒋明聪不是易与之辈,已然猜到了您便是当年那位岳姑娘,若非如此,他不会留下这些金银。」

  那两个大木箱打开盖子来,里面金银元宝便数不胜数,更有无数珍稀首饰珠宝,练氏与岳溪菱倒还好,翠竹与小玉直接看得直了眼睛。

  岳溪菱随手盖上木箱盖子,两个丫鬟才清醒过来,面红耳热躲到一旁,她无奈对练倾城说道:「我躲着他会知道,我不躲着见他,他就更会知道,远远看着一眼确定不了,真要说上话,一两句话我便要穿帮了……」

  练倾城无奈点头,笑着说道:「婆母大人性格跳脱,言谈举止确实异于常人,只是十余年过去一如昨日,倒是堪称奇事!」

  「倾城就不要挖苦我了!」岳溪菱苦笑摇头,随即说道:「怜儿既然大婚在即,咱们正好借此机会同去兴盛府,若是事机不对,干脆就此逃回云谷,重入玄清观隐居避世算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龙凤呈祥

  十月初八,夜半三更。

  兴盛府,彭宅,后院绣楼之内。

  彭怜手捧一本书卷,眼光却已不在书上,只是看着眼前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在他腿间,一位美貌妇人发丝散乱衣衫不整,浑圆硕乳若隐若现,一点樱唇上垂下一滴口水,在她口中,一根粗壮阳物正进进出出。

  妇人爱不释手吐出阳根,这才说道:「实情便是如此,为娘也只知道这些,如今去留,却要吾儿定夺。」

  彭怜低头目视母亲,见她面上春情犹在,想起两人之前尽兴欢愉,心中不由泛起异样深情,他轻轻环住母亲细腰将她抱起,揽在怀中说道:「娘亲的意思呢?」

  岳溪菱衣衫凌乱,亵衣带子早已散开,此时半遮半掩,一双硕乳倒是露了大半,她捧起一团乳肉塞进儿子口中,呢喃说道:「娘也不知道……你的溪菱儿也乱了方寸……」

  母子二人俱都明白,若果然彭怜生父便是那秦王晏修,母子两个自然就都风光无比,到时岳溪菱母凭子贵,得个王府侧妃也是顺理成章。

  柳芙蓉早已打听明白,那秦王晏修膝下无子,若知道了有彭怜这么个儿子,只怕要从京城跑来将母子两个接回去,到时候至少明面上一家团圆,算是好事一桩。

  但母子二人心里明白,不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真要认亲入京,是福是祸尤未可知,只说相认之后,两人又如何这般蜜里调油、宛如夫妻?

  彭怜含弄良久母亲俏生生乳首,这才吐出叹气说道:「孩儿从未想过生父是谁、如何模样,如今忽然知道了,仿佛像是做梦一般……」

  「若以孩儿之意,他来认也罢,不来认也罢,咱们只过咱们的太平日子,男欢女爱,娶妻生子,权当无事发生便是,」彭怜分开母亲雪白玉腿,将那昂扬之物送入母亲腿间,湿漉漉一片腻滑之下,便进入到一处火热温暖所在,想着自己便是由此而生,他心中又是动情又是感激,轻轻耸动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送金银咱们便收着,真有刺客来了,孩儿便取他性命便是!」

  岳溪菱娇吟一声,双手托起硕乳送到爱子面前,媚声说道:「吾儿举重若轻,为娘心中着实欢喜,一切但凭儿子相公做主!只求哥哥轻些,溪菱儿下面都被你弄肿了!」

  彭怜与洛潭烟定下婚事,便托练倾城赴省传信,顺便护佑母亲归来,好参加自己婚礼,若非遇着寻亲之事,岳溪菱倒要等着与兄嫂一起归来,如今她先行一步,回来后便与爱子在绣楼交欢,至此时已是梅开二度。

  彭怜也不急切,只是温柔挺送,便弄母亲美穴边道:「母亲喜欢孩儿这般侍奉么?是喜欢当年父亲弄你多些,还是喜欢孩儿弄你多些……」

  岳溪菱娇喘不住,媚叫连连说道:「坏儿子……你那父亲风流手段倒是不少……本钱却比你差些……床笫间也不如你勇猛……」

  「啊!」被爱子惩罚似的用力深入,岳溪菱浪叫一声,随即娇媚说道:「不说这些……为娘只被你多看一眼……骚穴儿便湿了……直想死在你身上……哥哥又何必吃这飞醋……」

  彭怜团团握住母亲两团硕乳,得意说道:「一想到孩儿不是娘亲第一个男人,心里便觉得难过,总想找补回来!」

  岳溪菱失笑一声,随即娇吟嗔道:「为娘第一个男人若是你,又怎么能生了你出来!啊……莫顶了……麻死人了……」

  她凑到儿子耳边低声说道:「雪儿那日说起……她有一种秘制精油,可以润滑谷道……若是吾儿不嫌,为娘愿以肛菊献于哥哥……」

  彭怜不由意动,随即笑道:「那个小淫妇,自己疼得不行,倒是想拖别人下水!等明日见了,看孩儿如何整治她那骚腚!」

  听他说得粗俗,岳溪菱娇嗔一句,随即搂着爱子脖颈说道:「如今之计……唔……吾儿可有计较?为娘只是想着……这京城……不去也罢……会试便莫要参加了……免得横生枝节……」

  彭怜皱眉说道:「会试不参加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与天下文士一较高下,除非母亲软语求我,不然终究心中有些不甘!」

  岳溪菱与他母子同心,又岂会不知爱子心意,便柔情款款说道:「只要儿子哥哥长命百岁,为娘哪怕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只要儿子相公喜欢,便是做个淫妇,每日里生长在爹爹身上从不分开才好……」

  「女儿只盼爹爹喜欢,便是尿在奴这淫穴中都是不妨的,这身淫肉,都是爹爹丈夫的,随你怎么亵玩呢!」

  她说得娇媚入骨,风骚之处,便是练倾城都比之不及,彭怜只觉小腹燃起汹汹欲火,阳根饱胀欲裂,更加快意抽送起来。

  「好儿子……娘要被你捅破了……忽然这般粗硬……爹爹……女儿的亲哥哥……夫君……心肝……」岳溪菱骚媚入骨,被爱子勇猛阳物弄得花枝乱颤,口中淫声浪语不断,眼见又要魂飞天外。

  母子两人缱绻一夜,却无旁人过来打扰,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有应白雪端来饭菜,服侍岳溪菱起床梳洗打扮。

  看着镜中娇滴滴妇人,应白雪笑着打趣道:「婆母仿佛愈发年轻了,如今可信了儿媳的话,知道相公阳精最是补人了吧?」

  岳溪菱白她一眼,笑着骂道:「小淫妇少在这里装低卖小,你叫谁婆母!你又是谁儿媳!」

  「嘻嘻!」应白雪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若论纲常,您自然是婆母,奴自然是儿媳;若论进门先后,自然奴是姐姐,你是妹妹!」

  「哼,这还差不多!」岳溪菱一脸得意,笑着说道:「你可见过,谁家母亲动不动就与儿子亲热一番、尽欢一夜?倒要与你说,你那什么布置可要抓紧些,我与秋水姐姐几个都等着嫁进门来呢!」

  「在安排了,在安排了!」应白雪为她细细梳好发髻,这才把着美艳婆母双肩笑道:「便是奴不急,相公也要着急的,妹妹放心便是!」

  岳溪菱拍拍应白雪玉手笑道:「有你在怜儿身旁,我确实放心不少!他如今婚期已定,你也要多跟着操心才是!」

  「妹妹放心,奴心中省得轻重厉害的。」

  她说得不伦不类,岳溪菱冲她津津鼻子,婆媳二人对视大笑起来。

  兴盛府彭宅之内,如今住着应白雪三口,还有岳溪菱、练倾城两女,另有彩衣、珠儿两名丫鬟,其余仆妇杂役,都在前院伺候,无人能到后院来,省城宅子则留下了翠竹与小玉看家。

  洛高崖为尽早给彭怜腾出科考时间,婚期操办得极是迅速,一应俗礼悉数从简,彭怜提亲后不久,十月十六便是彭怜与洛潭烟大婚之日。

  十月十五这天下午,岳元祐染病初愈,到衙中点卯几日便又告假,与妻子柳芙蓉一道,到兴盛府参加外甥婚礼。

  彭怜如今自立门户,又有老师主婚,自然不需要岳元祐做些什么,只是他是彭怜舅舅,自然身份贵重,若不出席实在有损颜面。

  岳元祐被单独安排在一处院子,柳芙蓉只说与岳溪菱有话要说,夜里便顺理成章宿在一起。岳元祐便是想破头去,怕也想不到自家妻子会与亲妹共侍外甥,自然也不做他想。

  晚饭过后,岳元祐夫妇由着彭怜母子陪同,在宅子里游览一圈,很是感慨说道:「怜儿年纪轻轻,便能挣下这份家业,难怪你能在省城站稳脚跟,这份能力胆魄,确实非常人能有!」

  他又对岳溪菱说道:「三妹有福气,将怜儿教育的如此出息,父母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

  「哥哥……」岳溪菱眼眶微湿,眼角余光却在偷看爱子,大婚在即,彭怜自然满脸喜色,听见母亲叫得亲昵,便也回看过去,母子两个眼神交汇,更加蜜里调油。

  柳芙蓉看在眼里,心中微酸说道:「当时咱们都不懂,如今看来,若是怜儿生父真是那风流王爷,倒是不怪溪菱……」

  柳芙蓉早已与丈夫说起此事,岳元祐也知道妻子与小妹处置得宜,此时闻言叹道:「所谓造化弄人大概如此……」

  他转头去问彭怜道:「怜儿果然不去京城参加会试了么?」

  彭怜点头说道:「母亲心里担心,甥儿自然便要有所考虑,我随孑然一身不在意这些,将来总要为一家上下考虑,如此一来,不去京城是非之地,便在云州做个富家翁便是,舅舅也知道,甥儿其实并无多强功名利禄之心。」

  岳元祐叹气说道:「我科举不顺,你表哥干脆就不继续再考了,到你这里,还指望着岳家能出一个进士,唉!」

  柳芙蓉掩嘴娇声笑道:「老爷却是错了,怜儿如今不入岳家宗祠,自己开门立户,便是中了,也是人家彭家的进士,不是咱们岳家的!」

  「终究是一家人,倒是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岳元祐强词夺理一句,随即问道:「婚礼诸事,可都筹备妥当了?」

  彭怜连忙点头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还请舅舅放心。」

  一旁柳芙蓉笑道:「老爷不知道,他那小妾应白雪是个八面玲珑的,这些事体有她主持,谁都不必担心。」

  岳元祐点头笑道:「能得夫人如此推举,想来定然极是出众。」

  入府之后,岳元祐见过几位彭怜内宅妇人,只是他是长辈,自然不好多看,只觉得各个燕瘦环肥,一比之下,自家妻子倒是平分秋色,家里那几位小妾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岳元祐一面暗自羡慕外甥艳福不浅,一面又想,自己如今娇妻美妾,也是得意至极,到时升上六品,也算风光无限。

  天色已晚,应白雪答对好洛家过来铺房的仆妇,这才过来与岳元祐夫妻请安。

  岳元祐早就见过应白雪,矜持微笑点头,柳芙蓉一旁说道:「如此上下忙碌,到时亏了雪儿这般伶俐人儿了!」

  应白雪恭谨行礼,「谢过舅夫人夸奖!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舅老爷、舅夫人海涵。」

  柳芙蓉与丈夫说道:「怜儿也是有大福分的,不说别的,单是这么一位贤内助,便是世间少有,看着她,妾身便想到了自己!」

  岳元祐点头道:「也是怜儿行事端方厚重,才能泽及妻妾,以后彭家门风淳厚,还需你们一起努力为之才是!」

  「奴谨遵舅老爷教训!」

  「时辰也不早了,明日怜儿还要早起迎亲,便各自歇息去吧!」岳元祐大手一挥,等彭怜领着应白雪陪伴母亲离去,他才对妻子道:「怜儿大婚之事,可曾知会了海棠家里?」

  柳芙蓉回道:「倒是托人送了信过去,却一直未见回音,湖萍曾经来信也说要来家省亲,不知为何拖到现在全无音信,若是她们能都回来团聚团聚,倒是一桩美事。」

  「唉!」岳元祐叹气一声,自家四个妹妹,大妹岳池莲嫁得不顺心,妹夫外甥俱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又都亡故了,家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二妹岳湖萍倒是夫妻和睦,只是上次来信家中变故,也成了无根浮萍;三妹岳溪菱自小顽劣,未婚成孕险些气死老父亲,好歹如今彭怜争气,倒是日子渐渐好了;至于四妹家里,那位妹夫极是好色,家里妻妾成群不说,外面还有不少外室,两家走动得多,每每听见些传闻,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岳家一男四女,婚姻皆不幸福,其中因由,自然其来有自,岳老爷子有心重现父辈荣光,奈何才能平庸,便竭力趋炎附势,娶妻不贤,又以儿女攀附权贵,只看家世不问人品,才有如今局面。

  岳元祐自然不敢怪罪父亲,发妻柳芙蓉虽然泼辣,治家倒是一把好手,夫妻间如今除了从不亲密,感情似乎倒比从前少了,衙中同僚再也无人笑他惧内,每每说起风月之事,却都羡慕他妻妾成群。

  柳芙蓉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说道:「老爷病体初愈,倒是要早些休息,妾身也去睡了,明日怕是有的忙呢!」

  岳元祐伸手拉住妻子,央求说道:「芙蓉儿平日里与我不假辞色也就罢了,如今在怜儿府上,便是做样子,也该与我同床共枕才是!便当你怜悯为夫,今日同睡可好?」

  柳芙蓉淡然一笑,将心头厌恶之情掩饰的极好,不着痕迹抽回玉手笑道:「老爷病体初愈,一个人睡得安稳些,夜里起夜的话,叫丫鬟服侍便是,若是用着称心,不妨就收用了她……」

  「妾身与溪菱有话要说,正好借机商议一下,如何应对秦王寻亲一事,我与她姑嫂亲厚,难得见面,夜里促膝长谈,谁又能说些甚么?」

  岳元祐负气说道:「你既然不喜我纳妾,为何还要为我张罗?如今顺了你的意思纳了妾室,却又如何这般对我!」

  柳芙蓉一愣,随即失声笑道:「老爷倒是冤枉了妾身!纳妾之事是顺了妾身之意?你与她们勾勾搭搭,又在衙署里抬不起头来,这一切可是实情?你我二人相濡以沫,本来不必在意旁人眼光,老爷自己觉得委屈,可是实情?妾身不过顺水推舟,成全了老爷好事,只是老爷与那些丫鬟们欢好过,妾身心里嫌脏,如今清心寡欲心如止水,怎么倒碍了老爷的眼?」

  「这事儿倒也简单,老爷想重回旧日,便将那几房小妾都休了,您能做到,妾身便与老爷重温旧梦如何?」

  「这……」岳元祐一愣,没想到柳芙蓉会有这样的提议出来,「这样反复……如何使得……」

  柳芙蓉会心一笑,淡然说道:「老爷已有美妾作伴,就不必再惦记妾身这黄脸婆了,若是当真嫌弃妾身碍眼,那我出家便是!」

  柳芙蓉拂袖而去,毫不在意岳元祐如何郁郁寡欢,她走出院子,径直来到岳溪菱住处。

  丫鬟彩衣守在院外,见柳芙蓉来了,连忙将她请进院子,笑着低声说道:「老爷在与几位夫人说话,就等舅奶奶来呢!」

  柳芙蓉轻轻点头,回头对婢女采蘩说道:「你与彩衣留在这里,其他人回去好生歇息吧!」

  她随从众多,唯独采蘩得过彭怜恩泽,这会儿将其留在门口望风,心里才能放心。

  柳芙蓉信步进门,未到屋檐之下,便听阵阵淫声浪语不断响起,她快速推门进屋带上房门,却见四壁窗户上都挂着厚重布帘,若非如此,只怕屋中诸女浪叫已然声振屋瓦、四邻皆知。

  卧榻之上,彭怜居中而卧,左拥右抱应白雪婆媳,身上正是亲母岳溪菱上下套弄,在她身下,练倾城与泉灵各自含着一只脚趾,正舔弄得不亦乐乎。

  「你们倒是着急,怎么不等等我便开始了!」柳芙蓉在门边宽衣解带,最后只剩一件亵衣,这才爬上床去,贴在应白雪身后,握住她一团美乳。

  应白雪娇媚回头,一口亲住妇人红唇,深吻片刻这才吐出柳芙蓉樱唇笑道:「相公今日忙碌一天,一直未得机会泄火,尤其看到舅母来了,心里难耐,便先拿着我们泄泄火!」

  柳芙蓉与她一起服侍彭怜多次,毫不客气说道:「说得倒好听,那听见我来,怎么不将哥哥怀抱让出来给我?」

  应白雪嫣然一笑,旁边洛行云却道:「婆母刚被相公弄得身子酸软,这会儿怕是没力气起来呢!舅母若是不嫌,不如到妾身这边来躺着如何?」

  彭怜双手箍住母亲纤腰助她上下套弄,闻言笑道:「不必麻烦,母亲已是不成了,芙蓉儿上来坐着吧!」

  柳芙蓉掩嘴娇笑道:「如此说来,倒叫妹妹后来居上了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难得知己

  长夜漫漫,一灯如豆。

  锦室之中,一位年轻男子将两位熟美妇人叠在一起,粗长阳物在两女腿间忽进忽出,床幔不住抖动,娇吟媚叫不绝。

  那两位妇人各具美感,上面这个丰乳肥臀,纤腰却是极细,她趴伏在身下妇人身上,此时高高翘起肉臀,迎接身后年轻男子抽送。

  她面容秀美绝伦,肌肤滑如凝脂,虽是烛光晦暗,却仍白得耀眼,仿佛烈阳下的白雪,极是诱人。

  她身下那女子双脚踩在榻边,修长玉腿向两侧分开,玉臂紧紧抱着身上妇人,口中媚叫不绝于耳。

  她身材纤细苗条,一双乳儿也自不小,娇躯随着男子每次抽送不住扭动,一股风流媚意满溢而出,甚是惹人垂涎。

  她眉宇间天生一股风流妩媚,口中更是欢叫不已,时而抬起双腿勾住身上妇人纤腰,时而伸出脚去搭在情郎腰上,可谓媚态十足。

  「宝贝芙蓉儿,夹紧了些,且欢声叫着『夫君』,一会儿先将阳精丢给了你!」彭怜动作渐趋迅疾,只觉周身舒泰,那股绵密快美即将到来,他一把抓起柳芙蓉脚踝高高举起,将妇人臀儿扯得几乎离开床面,阳物再不抽离,大开大合抽送起来。

  「好夫君!亲夫君!亲爹爹!入死妹妹了!爹爹!哥哥!太快了……奴受不住……要飞了……飞了……哥哥……」

  柳芙蓉媚叫连声,岳溪菱也娇喘回头对爱子说道:「好儿子……好爹爹……亲哥哥……快些……便是被你撞着臀儿……为娘心里都甜甜的……醉醉的……」

  两个熟媚妇人各使绝技,将本来就濒临极限的彭怜哄得快意无限,三五十下后,便精关一松,一股浓精丢入柳芙蓉花心,将妇人烫的娇躯瑟瑟,瞬间便有一股清亮淫液激射而出。

  彭怜拔出阳根顶入美母阴中,任柳芙蓉淫液猛烈激射,只将余下浓精都丢给母亲,这才松了口气,上床躺了下来。

  岳溪菱被爱子这一丢弄得差点又丢一次身子,这时勉力起身,凑过来为彭怜细心舔弄,神态骚媚至极。

  柳芙蓉沉醉良久,终于也缓过神来,凑上前与小姑一起服侍情郎。

  姑嫂二人从相识那日起便针锋相对,如今同床共侍一夫,默契却是十足。

  彭怜志得意满,双手垫在脑后看着两位美貌妇人舔弄阳根淫靡场景,笑着说道:「什么时候,也与芙蓉儿补个洞房花烛夜才是,不然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柳芙蓉抬头笑道:「妹妹嫁予你舅舅,洞房花烛夜早已有过了,如今随了爹爹,每天都是新婚,倒是不必要这个噱头!」

  岳溪菱舔弄干净,吐出爱子阳龟笑骂道:「就你这淫妇叫得骚浪,平白无故的『爹爹』也能叫得出口!」

  柳芙蓉笑道:「那有什么,只要相公喜欢,什么时候我都叫得出口!」

  「哼,要不说你是淫妇呢!」

  「好像你便不是了似的!」

  两妇彼此斗嘴,一起偎进彭怜怀中,不时在他身上把玩抚摸,絮絮说起话来。

  晚间柳芙蓉加入之后,彭怜与众女各自欢好一回,而后众女各自离开,彭怜便又与母亲和柳芙蓉梅开二度。

  岳溪菱之前丢了三次,这一次却只丢了一次,倒是柳芙蓉,前前后后丢了四五次,最后一次竟能美得失禁,却是岳溪菱从未见过的。

  她早已见过应白雪诸女风韵,今日与嫂嫂同床共侍爱子却是首次,一见之下果然不同凡响,实在难以想象,柳芙蓉这般女子,床上竟是如此模样。

  她更因此心知,以柳芙蓉之能,兄长镇她不住倒也理所应当,不是爱子彭怜,只怕世间男子对上柳芙蓉这般骚媚模样,都要丢盔卸甲,狼狈败亡,哪里还能一振夫纲?

  「明日婚后,哥哥不知如何打算?」柳芙蓉玉手握住彭怜饱满阳根,颇有爱不释手之意,「将来是定居于此,还是移居省府?」

  彭怜把玩着两妇美乳,轻声说道:「此间邻着水儿,省城邻着芙蓉儿,你们哪个我都割舍不下,到时且看雪儿如何安排,若能安排得宜,自然还是要住在省里好些。」

  柳芙蓉轻轻点头,「到时便要考虑纳妾之事,相公身边这些红颜知己,都要给个名分才是。」

  岳溪菱笑道:「这是自然!最主要的,先要给凝香个名分是吧?」

  柳芙蓉也不遮掩,笑着点头道:「谁让我是个当娘的呢!总要为女儿操心着想才是!」

  彭怜点头道:「此事不及,且看雪儿如何安排,如今我既然不必再去参加会试,自然便有大把空闲时间,按我想来,倒是可以回去玄清观走走,正好看看南华。」

  「是啊,也不知道你师父回没回来……」岳溪菱喃喃低语,想起那个高大道姑来。

  「以后不能进学,不妨就做个富家翁便是,若是有心官场,相公多与那位知州夫人亲近亲近,候补个官身倒也不难。」

  柳芙蓉所言倒是不差,岳家父子为官,都是由此而来,若论乡试名次,彭怜还比他们高些,举人为官虽然不那么显贵,倒也在所多有。

  「这我倒没想过,在我心中,每日里与你们在一起欢聚便好,倒是不必去劳心劳力,在官场上蝇营狗苟。」

  柳芙蓉嫣然一笑道:「那却是不一样的,好男儿胸有四海,总要建功立业才是!如今相公有了官身,便不为封妻荫子,只说人间路上走一遭,不都经历一番,就此错过岂不可惜?」

  ***  ***  ***

  京城郊外,一座连绵数十里的庄园之外,一骑快马溅起无数轻尘,马上骑手到门前翻身下马,也不等门子通报,径自推门而入。

  庄园守卫也不拦他,仆役下人退避一旁,更有主事之人上前,引领他往前而去。

  那人快步而行,直到一处庭院之内,随即推门入内。

  房中灯火通明,一个中年男子正赤身裸体,在一位俏丽妇人身上挺送不休,旁边站着两位年轻女侍与一位年迈太监,神情淡然平静,仿佛眼前无事发生一般。

  「卑职蒋明聪见过王爷!」来人倒地跪拜叩头,大礼参拜过后,也不等王爷相让,便自己站了起来。

  「说!」

  女子媚叫娇喘声中,蒋明聪沉声说道:「请王爷屏退众人!」

  那年老太监抬抬眼皮看了眼蒋明聪,随即轻轻摆手,等那两个女侍款款离去,这才躬身而退。

  房中只剩三人,蒋明聪仍是默然不语。

  「麻烦!」中年男子加快耸动,不多时身躯瑟瑟一抖,随即抽身坐起,披上一件长衫,当先一步出来,「去书房说。」

  二人来到书房,男子随意坐下,毫不在意身躯半裸,露出昂扬性器,他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对蒋明聪说道:「渴了自己倒!」

  蒋明聪双眼目不斜视,低头说道:「卑职不渴。此番随巡按大人前往西南,按照王爷吩咐寻访那位岳家小姐,如今人已寻到了。」

  那个男子猛然坐直身子,随即期期艾艾问道:「她……她还好么?许……许了个什么人家?」

  「岳姑娘并未嫁人,如今仍是孑然一身。」

  「她……她竟没有嫁人……」男子一锤桌案,喜不自胜说道:「好!好!速速准备车马!本王连夜出京南下,定要将她接到身边来!」

  「王爷!」蒋明聪一拱手,打断男子话语,随即说道:「还有一事,那岳家小姐生有一子,如今已长大成人……」

  「什么!」男子猛然坐起,双眼精光爆射,大声喝问道:「你再说一遍!」

  蒋明聪一如既往,再次说道:「那岳家小姐生有一子,如今已长大成人。」

  男子上前一步,握住蒋明聪的手,大声问道:「明聪可知那孩子姓名?」

  「卑职多方寻访,才从岳家后人同僚口中问到,那孩子姓彭名怜,年方十六,却是今年云州乡试五经魁之一,名列第四。」

  「十六……彭怜……」男子微微皱眉,在地上转了几圈,回到椅中坐下,随即问道:「你可曾亲眼见过他了?」

  「卑职未曾见过,但放榜之日,曾于望江楼下遇见一位公子酷肖王爷,如今想来,大概便是那位彭公子。」蒋明聪缓缓道来,「至于后来寻访,却一直未得机缘相见,卑职到其府上探过,就连岳小姐都避而不出……」

  「以你来看,有几成把握?」

  「卑职有九成把握,是以才亲自回京当面禀明王爷。」蒋明聪躬身一礼,随即说道:「只是毕竟卑职未曾真正确定,所有一切都只是推测,所以留下一成。」

  「以你的办事能力,九成就和十成无异了……」男子忽然兴奋起来,起身走到蒋明聪身边,双手握住他的臂膀,大声说道:「明聪!我……我有儿子了!」

  「王爷小心隔墙有耳!」蒋明聪神色木然,并不如何喜悦。

  男子面容一僵,随即猛地推了他一记,郁闷说道:「你太扫兴了!」

  「事实如此,」蒋明聪低声说道:「莫说王妃们妒忌,便是宫中,怕也会因此不安吧?」

  男子轻轻点头,「皇兄这几年身体虚弱,春秋时节总要染病,明儿体质也弱,便是德儿壮些,却也没强出多少……」

  蒋明聪木然道:「便是王爷您这身子,不也被酒色掏空了么……」

  「咳咳咳!」男子呛咳不已,指着蒋明聪却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喘匀了气息道:「你也忒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什么话你都敢说!」

  「话说回来,晏家人确实都好色,听说德儿小小年纪,已经纳了四五房妾室了,」男子忽然转头问蒋明聪道:「那小子如何?相貌像我,风流可也像我?」

  蒋明聪不卑不亢,「卑职临行前去探访,所见女子美如天仙、风韵过人,想来世子艳福不差,颇有青出于蓝之意。」

  男子被他气得不行,却又不好发作,随手系上腰带,负手来回踱步,点头道:「兹事体大,确实不宜声张……」

  他随即默然无语,蒋明聪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仿佛睡着一般。

  「不能与他相认。」不知过去多久,男子忽然说道:「你回云州,想尽一切办法阻他进京!他不是中了举人么?让他选官,去做个知县!千万不要来京参加会试!」

  蒋明聪想起当日所见,那彭怜若果然与王爷这般酷肖,随便见几个京官,怕是便要路出马脚。

  他木然道:「新科举人做不得知县,补个教谕之类的倒是可以。」

  「那就先补个教谕,以后慢慢提拔!」中年男子搓着手两眼放光,「本王的儿子,怎么也得做个知府才行!」

  「王爷……」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知道!」中年男子颓然坐下,毫不在意露出软塌下体,无奈说道:「此事你去安排,过几天我去云州找你,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明白了?」

  蒋明聪面色一暗,起身跪倒在地,叩头应道:「卑职明白。」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无奈说道:「明聪你随我多少年了?」

  蒋明聪道:「卑职入府伴读时,先帝还在潜邸,王爷也才十四,到如今,已是三十个年头了。」

  「这件事关系重大,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希望你能理解。」

  「王爷风流好色,心地却过于仁厚,帝王之家行事,不需下人理解。」蒋明聪仍是木然,举手一礼说道:「卑职还要赶回云州,到时王爷亲至,再为王爷接风洗尘!」

  男子毫不在意被他如此评价,叹气说道:「好,你路上小心!」

  蒋明聪告辞出来,出府上马原路返回,驰骋半夜,直到天色将明,才来到一处市集客栈。

  一众随从早已睡下,他叫醒一个手下,吩咐布置酒菜,随即请来幕僚与小厮,另有七八个人一桌坐下,不一会儿酒菜上齐,蒋明聪举杯说道:「各位与蒋某千里奔波,数月来不辞辛劳,蒋某感佩在心,先敬各位一杯!」

  「大人客气!」

  「大人不必客气!」

  「多谢大人!」

  一杯饮下,蒋明聪又道:「这些年蒋某仰赖各位不少,其中深情厚意,蒋某亦铭记在心!」

  那幕僚面色煞白,木然举起酒杯饮下烈酒,抬头看了眼对面坐着那位跟随蒋明聪更久、当日扮成小厮之人,见他同样面色雪白,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蒋明聪与众人饮罢,随即又倒满一杯,朗声道:「这些年王爷待我等不薄,今时今日,便是报效王爷之时了!」

  众人尽皆愕然。

  那幕僚转头看向蒋明聪,两人对视一眼,他当先举杯一饮而尽,随即从怀中抽出匕首,对蒋明聪说道:「小人去后,家中老母幼子,还请大人照拂一二!」

  蒋明聪微微点头,眼中泛起泪花,「谭兄放心便是!」

  幕僚一介书生,本是无力缚鸡之辈,此时却横持匕首划拨脖颈,鲜血激射而出,随即倒地身亡。

  对面扮做小厮的伴当面色惨白,也从靴中取出一把短刃,对蒋明聪说道:「属下父母双亡,自幼便受王爷恩惠长大,这条命献于王爷倒也无妨!只是家中幼子仍在,恐我去后无人管教,还请大人看在属下面上,将他养大成人!」

  蒋明聪轻轻点头,两行热泪迸射而出。

  小厮年岁不大,他转头看了众人一眼,从桌上拿起一支鸡腿吃了一口,随即又仰头喝了一大碗酒,这才提起短刃,切断了自己的喉咙。

  酒碗坠下,碎落一地,他扑通栽倒,一命呜呼。

  座中诸人,都是蒋明聪心腹,若非如此,也不会委以重任,调查如此重大之事,只是谁能想到,当初只是说寻访王爷当年的一笔风流债,最后竟莫名其妙找出个世子来。

  又有几人慷慨赴死,蒋明聪不忍再看,已经转过头去,背对着厅中惨相,面上涕泪交流,无声无息哭了起来。

  「大人!小的年纪小,对王爷最是忠心,求你网开一面,饶小的不死!小的还想多活几年!还想多看看世间繁华景象!还想再多玩几个娘们儿!大人!求你!你就报于王爷说小的死了,他不会发现的!」

  忽然有人跪地哀求,蒋明聪心乱如麻,正要回头,却听一人说道:「你若不死,已经死了的这些兄弟不是都白死了?既然你不敢自己动手,那便由哥哥我成全了你吧!」

  蒋明聪不用回头,都知道说话之人跟随自己时日不短,他转头去看,却见那年轻人要跑,被那位下属从后面一脚踹倒,随手手起刀落将他抹了脖子。

  「大人不必有愧,王爷待我等不薄,士为知己者死,我等愿效仿之!」那人慷慨陈词,随后引刀自刎,他一倒下,厅中便只剩下蒋明聪一人。

  蒋明聪擦去眼角泪痕,沉寂良久,这才唤人进来

  他身边随行之人,皆是近些年来招揽的心腹,见到如此惨景,不问便知定是涉及天大的事,赶忙抓紧收拾,清理干净血迹。

  蒋明聪叫来一位得力心腹说道:「这些兄弟因我而死,一会儿你将他们运回京城送到王府,只说回来路上遇到了劫匪,他们力战不敌殒命,其他诸事,自然会有人为你安排。」

  「小的明白。」

  「这些兄弟家人都要厚厚抚恤,除了官家给的抚恤银两之外,每人再给两千两白银,我个人再出一千两,这事由你来办,不许克扣半分,可记住了?」

  「小的明白,小的不敢!」

  蒋明聪负手窗前,看着天边鱼肚白,低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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