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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十五集 饮马中原 第九章 冰心玉壶 但问情劫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5-01-26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九章 冰心玉壶 但问情劫    在吴府没能傲立世间之前,一直是祝雅瞳默默支撑着这里,她强大,似乎无所不能,以至于一时都忘了她也是个女人,还是个倾国倾城,千娇绝色的美人儿。这样的美人儿若没有一个可
  第九章 冰心玉壶 但问情劫
  
  在吴府没能傲立世间之前,一直是祝雅瞳默默支撑着这里,她强大,似乎无所不能,以至于一时都忘了她也是个女人,还是个倾国倾城,千娇绝色的美人儿。这样的美人儿若没有一个可心的伴侣,没有郎君来疼爱,于心何忍?
  
  花厅里一时沉默,好像每个人都陷入沉思和回忆里,在想一个从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不知多久后顾盼腾地从椅上跳起,颇见自责之意,少女急得双目隐有泪光,道:“祝夫人怎能没人来疼爱?我,我这就去问她。”
  
  “回来!”
  
  喝止的厉声让顾盼一惊回身,陆菲嫣缓缓摇头道:“我一直拼着被吴郎责怪忍住不说,就是有许多未解的难题,还有许多事情要商量,盼儿莫急。”
  
  “难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先商量清楚,还得我们几个先说清。”韩归雁起身慢慢踱着步将顾盼拉了回座,回身时接着娇躯遮挡余人目光,朝陆菲嫣恨恨瞪了一眼,意即瞒得我好苦,连我都骗过去了。但是陆菲嫣的方法照此情形下去极其巧妙,让人摘不出半点毛病来,吴征与祝雅瞳之间的难题似乎大有解决之望……亏得她舍身一人硬扛了那么久,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这一夜花厅里的灯火直至月上中天才熄灭,吴征更是到了后半夜才归。
  
  次日吴征起身时还有些宿醉的眩晕,昨夜同门欢聚,他是酒到杯干刻意寻醉,也不以内力抵抗酒意,直喝得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左右一看,房内空无一人,茶水是凉的,烛灯早已燃烬,就连水盆里都空空荡荡。吴征满腹郁闷,昨夜虽是大醉一场,但一想起陆菲嫣还是觉得心中隐隐作痛,郁闷之气丝毫未减。算算日子,昨晚该是韩归雁与陆菲嫣陪伴自己,难道陆菲嫣还生了自己的气了?一想之下更是郁闷,明明是关心陆菲嫣,却搞得现在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不由心头更闷。
  
  “是不是我待菲菲太过了……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该逼得这么急……”
  
  暗自思量着,自己动手打水洗浴,自己打开衣柜取了套长衫。这些事情从前都做惯了也没什么不适,不适在于一下子少了人关心,心里更加空落落的。
  
  到了花厅,远远就听得一屋子莺莺燕燕正叽叽喳喳,忽然之间回复了往日的亲昵与欢快。正满心不解,一探头就见畅谈声停了下来,整屋的白眼朝自己翻了过来,分明刚才还热闹得很,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家眷们早膳已毕,只留了一桌子残羹冷炙,连碗都没帮吴征摆上,甚至连家丁都看不见一个。
  
  “早啊。”吴征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无人理睬,看都没人看一眼。
  
  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吴征纳闷地自行盛饭,唏哩呼噜几口扒完,家眷们除了祝雅瞳与林锦儿全都出了花厅。吴征挠着头道:“娘,她们都怎么啦?是不是我昨晚太过分了些?”
  
  “昨晚照我说确实有些过。至于她们为什么……不知道啊,我只听雁儿一早就跟我说,你好心当作驴肝肺,还让我也不理你。”
  
  “嘿嘿,还是娘疼我。”好歹祝雅瞳没给自己甩脸色,吴征恭维了一句,又狐疑道:“真的一点不知?”
  
  “真的!你小师姑也不知道呀。不过照娘的猜测呢,大概是菲菲说了原因,她们知晓内情以后才都来怪你。好了好了,别在这里呆着了,好好去哄哄人家。”祝雅瞳今日坐镇吴府,又留林锦儿参研扑天雕袭击之法,就将吴征也赶了出去。
  
  跨上【宝器】,扬鞭奋蹄赶上诸女,略作思量先钻到玉笼烟身侧露个笑脸。平日待她千依百顺的玉笼烟丝毫不理就罢,还一夹马腹跑到前头去了。吴征腆着脸又来到柔惜雪身边,怕她又跑了,索性跃到她身后共乘一骑,悄声道:“好惜儿,快告诉我怎么了?”
  
  “没有。”
  
  “别再闹我了……”
  
  话都没说完,韩归雁回身一瞪眼:“不许和他说话!”
  
  柔惜雪立刻闭口,就任由吴征在背后坐着,不搭不理。吴征讨个没趣,并骑了一段发觉跟柔惜雪比不说话简直自讨苦吃,自己正捉耳挠腮,柔惜雪都快进入禅定之境……悻悻地跃回宝器,回身去看冷月玦,冰娃娃哼了一声,直接向他甩个白眼。无奈之下又向瞿羽湘投去恳求的眼神,女郎自顾自地骑行,直将吴征当成了空气。吴征挠头不已,看陆菲嫣与韩归雁,顾盼,倪妙筠并驾齐驱,上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只好向栾采晴求援。
  
  “晴儿?”
  
  “走开走开。”
  
  “都说了不许和他说话!”韩归雁再次回身,这是严厉到连赶人都不许了?只当没有吴征这个人?
  
  “谁和他说话?我赶蚊子都不成?”
  
  栾采晴一句抢白,直把吴征气的快吐血。这是跟韩归雁犟嘴还是骂自己呢?这一路坐立难安,到得陷阵营,诸女似乎阴霾尽去,相互间比从前还要倍加亲昵,这让吴征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吴府前段时间的龃龉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可是自己被排除在外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个的,全都反了不成……”吴征喃喃自语,忙碌中偶与陆菲嫣照面对视,美妇神色如常,寻常到和看陷阵营里的将士们没有两样。
  
  直憋到午膳一家人在营帐里,吴征叹了口气,道:“各位大姑奶奶,小姑奶奶,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成不成?”
  
  “才半天,了不得是么?”韩归雁冷哼一声,凤目流转,给陆菲嫣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道:“难受啊?憋着!”
  
  大妇发了话,吴征垂头丧气,瞟了瞟陆菲嫣,夹了片嫩笋往她碗里送。当年两人定情时,吴征喂在她嘴里的是笋干,盼望能让她回心转意,虽然吴征也不抱着多大的希望。全没想到居然奏了效,陆菲嫣伸箸接过笋子送入樱口里。
  
  “就你会顺着他。”韩归雁扁了扁嘴,似在埋怨陆菲嫣太过心软。
  
  “不是顺着他,是今日不说,下一回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昨夜吴祝林三人不在,才有机会商议此事。现下祝林不在,也正是和吴征商议的最好时机,且此事一步一步,吴征必须在祝雅瞳之前知晓。诸女一想果然如此,但是叽叽喳喳地埋怨陆菲嫣心软,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是全心为吴征考虑。倪妙筠见状起身,将大帐前的军士赶开,并吩咐未得军令任何人不许靠近!
  
  吴征成了众矢之的,又看陆菲嫣虽已心软,似是想起了这段时日受的委屈眼圈儿都红了,一时慌了手脚,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陆菲嫣抱坐在腿间,轻声哄道:“别哭别哭,是为夫错了,好菲菲,快些把真相告诉我吧……求求了求求了……”
  
  这一哄不要紧,真是万千委屈同上心头,陆菲嫣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抽泣着道:“妾身这些日子实在想,姐妹们都得夫君疼爱,唯独祝夫人!我们待她再好终究不同,她也是女子,从前生下了夫君之后就浪迹天涯,一心都扑在今后能和夫君相认上。现下夙愿是偿了,可是祝夫人也是女人,也想有个称心的人儿疼爱她,这些是我们代替不了的。妾身时常出神,就是在想这件事情。我们做儿媳的日子过得好,总不能一家子郎情妾意,祝夫人貌美如花的老是一个人……”
  
  吴征听得如五雷轰顶,一瞬间呆住了!
  
  陆菲嫣是知情人之一,在燕国时甚至和吴征透露过或许有方法让母子俩不必在内院里躲躲藏藏。但吴征万万料不到陆菲嫣的计策由此开始!再一想其中的滋味,越想越觉巧妙以及,尚不及细细想通,猛然间醒悟,陆菲嫣独自承受非议许久,事先也没透露半点,正是要把戏做足,做好。当下说陆菲嫣在做戏又不全然,近来她受的委屈确实够多,哭泣倒是真情实感,不是演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菲菲,好菲菲,我错了我错了,不哭了不哭了……”陆菲嫣双唇嘟得老高都能挂上个油瓶,比少女还要娇俏。吴征明知美妇早有成竹在胸,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正按部就班地铺陈开来。但念及她近来承受之多,也是浑然忘我,真情自然萌生,心中爱怜无限,忙柔声连哄,又是搂又是亲,好容易见她情绪稍平,才讷讷说道:“这事情又不是说不得,何必隐瞒这么久……”
  
  “夫君,这些女儿家的心思你未必全懂……你也说我了我掌管内府,多少事情都要想清前因后果。这么大的事情,岂能随随便便地开口就问。”陆菲嫣抹了把眼泪,偎依在吴征怀里,熟悉的怀抱温暖如前,陆菲嫣也是全身心融入这一场她精心布置的大戏之中,一时忘了自己就是布局者,只是戏中人,道:“其一,这事情要躲着小师妹!”
  
  “有理!”吴征一拍大腿。林锦儿还在丧夫之痛中,给祝雅瞳寻着可心的伴侣,那林锦儿怎么办?知道了岂不是更勾起她的伤痛。
  
  “其二,我们姐妹之间一定要先有个一致,还不能让婆婆知道。你想啊,我不分场合随口一提,姐妹们是齐声鼓励婆婆的好?还是有些说话,有些默不作声的好?”陆菲嫣设身处地,道:“若婆婆真的心有所思,这个说话的还好,那个不说话的,是不是不愿?你要婆婆如何自处?若婆婆没这心思,我们还在劝说,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这要传了出去,外人还以为我做媳妇的看不惯婆婆,想尽办法要把她赶出府去呢。外人骂我便算了,万一婆婆也这么看我,届时你让妾身如何是好?”
  
  “有理,很有理,菲菲想得可周到!”吴征再一拍大腿。陆菲嫣心思细腻,且未入已成事实的桎梏,全然从常理推演下去,其中种种关窍巨细靡遗,说出来极具信服力!吴征忍不住大声称赞,将陆菲嫣搂得更紧,柔声道:“娘子心思精巧,娘那边还真不能急着一时半会儿。都是为夫错怪你了,都是我不好。”
  
  “夫君现下明白了,妾身不仅要把这些想得点滴不漏,以免好心办了坏事,还闹出祸事来。我一想祝夫人妙颜如花却没有个人疼爱,时不时就陷了进去,夫君又非要逼问。当着婆婆和小师妹的面,我哪能说出来……”陆菲嫣说到这里又触动近来的所受的委屈,一时心中难受,目泛泪光像迷蒙了水汽,露水汇聚成形珍珠似地滴落,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诸女中唯独栾采晴一直抱着看大戏的心情旁观,听到这里也觉心中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一时忘了初衷,暗自思量:这女子当真又聪明,又坚强,偏生连哭起来都比旁人好看。常人哭时涕泪横流,泪水也是一条一条的,丑死了!她就是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珠泪珠泪,说的可不就是她?如此狐媚,哪个男人不给她迷得颠三倒四。哼,一边说自己可怜,一边还要不着痕迹地告诉蒙在鼓里的人祝雅瞳更可怜,真个好心机……嗯,对了对了,既然说到了其二,还有没有其三其四?其二都快说得大家心疼,再说下去岂不是把征儿的魂魄都勾了去。
  
  果见吴征剑眉深锁,陷入感动莫名与深深的自责中。这一回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搂着陆菲嫣,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停地亲吻。
  
  陆菲嫣委屈了一会又平复下来,幽幽道:“上面两件事其实还好,真要我不慎说漏了,最多是我多嘴,怪我一人就好。我最担心的还有一件,一直都想不明白,一直都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做这件事。”
  
  美人娇软的身躯在怀,幽香阵阵,吴征已全融入进去成了戏中人,柔声道:“别怕,有什么事我与你一起担着就是。”
  
  “可是这其三,正是关于夫君呀。”陆菲嫣挺身似振作起来,与吴征对视片刻又偎依在他肩头,藕臂回环,珠唇对耳,似情人低语,又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夫君自幼就跟婆婆分离,好容易你们重新相认。妾身知道婆婆对夫君有多么疼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我就怕问出这句话之后,婆婆真有可心的心上人,真要嫁了出去,这母子之亲可才几年?夫君,婆婆待我们都是疼的,但她爱的可只有你一人!婆婆从前过得太不易,夫君幼时也一样未得双亲之爱,若此事真有个人来分走婆婆的心,夫君,你真心愿意么?就因为这些,我连对你也不能说。”
  
  吴征被这段深情绵绵又拷问内心的话说得五感俱失,在这场戏里,他根本不需要演,只需要跟着陆菲嫣的疑问想下去,再扪心自问后回答出来,如此而已……他脸上神情变换,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痛苦得冷汗涔涔,一会儿又温柔无比,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百感交集般的纠结。营帐里人人都在看着他,鸦雀无声,都在等待他做出决断与选择。
  
  吴征不知多久后才回过神来,环视一圈道:“你们是要我先做决断么?”
  
  “昨夜你们三人恰巧都不在,我们姐妹商议之下,都说此事天大地大,祝夫人最大!由她自行决断!”韩归雁也回头目光一扫,道:“姐妹们,我再问最后一句,是不是无论祝夫人怎生决定,我们都听她的?其实说来说去,本就是她自个儿的事情,当然以祝夫人的意愿为先!”
  
  诸女一同点头。
  
  “那……为什么还要问我的意思……”吴征垂下头,陆菲嫣的问题反反复复的绕在心头,撇开前因,自己真的愿意吗?
  
  “因为你是我们的夫君,我们也都爱你。在此之前必须先告诉你,你能同意自是最好,这一关就过了,我们好去帮祝夫人张罗,就是不同意也得有个心理准备。”韩归雁忽然莞尔一笑,道:“再说,老爷有了意见,我这个准大妇总要有点办法。比如夫君要是不肯离开祝夫人,那说不得,我只好领着将士上门抢人入赘!他要敢不愿,我就把剑架他脖子上,看他愿不愿。”
  
  “我明白了。”戏都唱到这个份上,吴征点头道:“我从小没爹没娘,的确只想她疼我一人就好!但是相较之下更想娘亲过得比现在还要好些。只要娘亲开口,我无有不从。”
  
  韩归雁趁热打铁,立刻起身凤目横扫,道:“好!夫君既然首肯,我没得说!祝夫人何等人物?得她垂青难道还敢挑三拣四?反了不成?姐妹们说是不是。我不管那么多,若祝夫人真对哪个男子动心,此人竟敢不识抬举,或者找一堆理由,我是第一个不答应!什么条条纲纲的,就算天条也不够大!再敢推三阻四,我绑也给他绑了来,这个……哼……扔在床上交给祝夫人处置!”
  
  韩归雁几番话语说得又在理,又有趣,将先前的压抑扫去大半,不仅诸女笑出声来,纷纷应和正该如此。尤其栾采晴看热闹不嫌事大:“祝雅瞳嘛别的我看不上,要说美色,我也是心服口服的。那眼儿随便这么一飘,哪个男人抵受得住?有这种好事还敢不从?反了他!嘻嘻,雁儿还是客气了,要照我昨夜说的,嘻嘻……我倒要看看谁抵得住祝雅瞳的美色。”
  
  栾采晴当着吴征的面不好说得太难听,毕竟现在【这个人】还是个假想的外人。诸女是心知肚明,昨晚上她说的可是:要照我说,就把【这个人】和祝雅瞳一起剥光了扔床上去,看看【这个人】能有多大的定力。当时家眷们说得热火朝天,还纷纷点头来着……
  
  “那,此事老爷允了,我允了,陆姐姐也允了。”韩归雁举起一只手,道:“你们呢?”
  
  栾采晴第一个举手,状甚踊跃,还不停地念叨道:“我要看我要看,我来看看祝雅瞳看上的男人是何等样色!”诸女受她鼓动,不知情的燃起好奇的火焰,纷纷举起手来!营帐里娇声欢呼,笼罩吴府的阴霾顷刻间云消雾散。
  
  “你们先别高兴呀,好像祝夫人现在就有心上人一样,万一没有呢?说不准是我们折腾半天,人家根本就没想过此事。”陆菲嫣嘤嘤低声道:“还有,谁去问?”
  
  大事几定,剩下的就是具体该如何操办。昨夜顾盼听闻时立刻忍不住就要去问,眼下却不敢再轻举妄动。诸女商议之下,最终还是决定由顾盼前往。少女年纪尚幼,祝雅瞳对她又最是喜爱,就算说错了什么话也能当她口无遮拦,不会计较。
  
  “盼儿,我们走,我们再去商量商量。”韩归雁招呼诸女离开,回身朝吴征瞪了瞪,又使了个眼色,嘱他好好安慰陆菲嫣。
  
  帐帘放下,吴征与陆菲嫣同时松了口气,一场戏演下来,得益于陆菲嫣巨细靡遗的准备,没漏出什么破绽来。低头见美妇依然嘟着唇,口中的呼吸声嘤嘤怯怯,仿佛在诉说情郎薄情寡义,双臂却搂得甚紧。
  
  “菲菲,菲菲?”
  
  低声呼唤,陆菲嫣依旧委屈巴巴,媚目流转,对视间竟是哀怨。吴征张了张嘴,低声诚恳道:“实是担心你一时情急了……”
  
  “反正别人都是你的乖乖娘子,就我是坏坏菲菲,专会给你惹事,不安好心眼,心机多!”幽幽怨怨的声音,仍是情人低语般诱人心颤,轻嗔薄怒,更叫人疼惜不已。
  
  “哪有。”吴征心中猛跳,美妇撒起娇来,比起柔惜雪都不遑多让,手指托起美妇下颌,笑着道:“但是心机真的多,连我都被你骗得好苦!”
  
  “我不这样,难以让大家共情,待盼儿去问了祝夫人回来,她们就会自己去想,到时候我才好见机行事。夫君,只有这样安排最妥当,等你和婆婆的事情一点点地揭开,她们自己会去权衡,取舍。对她们而言,这个家最重要,那么在取舍之间,即使有些事还不以为然,就必须做出让步!这事儿才能成!”
  
  “是是是,娘子机智无双,一切尽在掌控。”吴征眨了眨眼,大手悄悄地摸在陆菲嫣纤腰上,道:“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你让宜知留下我的?”
  
  “嘻嘻嘻……”腰际被大手一掐,酸痒难当,陆菲嫣扭了扭娇躯,道:“时机差不多,拖下去反为不美,都是准备好了的,就是要支开你们三个。”
  
  “好哇,连我都一同算计进去了,还说前些日子不是故意气我。”吴征对付陆菲嫣方法奇多,此事当然是自己的错,但要哄下去恐怕没完没了,索性反客为主。反正两人情意深重,吴征恼陆菲嫣的根源无非是担心她,关怀她,倒不是诳语。
  
  “那气你还不都是为了你……”陆菲嫣倚在吴征怀里,越想越觉委屈,天生媚骨压根不需刻意施展,只是随心而发,娇躯扭动,哭诉时直比求欢还要诱人。
  
  吴征二话不说,捉起陆菲嫣一只小手就扇在自己脸颊上,啪的一下!陆菲嫣惊觉时皓腕自然相抗抵去部分力道,但还是留下四根淡淡红印。美妇大是心疼,慌忙揉着吴征的脸颊,嗔道:“人家又不是真心怪你,你干嘛这样……”
  
  吴征苦着脸道:“一半为了这事打,另一半是再不给我一巴掌,菲菲这样扭来扭去,挨不得了呀……要不是在军营,我就!”
  
  美妇娇圆丰挺的酥胸,柔翘腻滑的梨臀随着她的身姿在身上挨来挨去,着实叫人难以抵受。一根圆圆硬硬的棍子杵在大腿根上,陆菲嫣呀了一声慌忙站起,朝吴征羞怯地白了一眼,慌忙离去……
  
  是夜在吴府,祝雅瞳刚刚浣洗完娇躯,披了件薄纱在小院的凉亭中纳凉。一边欢喜,一边纳闷。欢喜的是众人回来时有说有笑,再不见前些日子的阴郁。晚膳席间吴征挑了许多陆菲嫣喜爱的菜色,不停地夹在她碗里,陆菲嫣也有来有回。夫妻俩似往常一样亲密无间,恩爱甚笃,让祝雅瞳放下了新。纳闷的是不知为何,晚膳后还要聚在一起嬉闹许久的家眷们各自嚷嚷着要回去洗漱,也不约着晚上要在哪里赏月,品茗或者猜枚耍子儿,片刻间做鸟兽散。
  
  新春刚过,枝头的一点点嫩绿甚是可人,春月清辉,亦惹人情丝。如此良辰美景,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藏着什么心思?祝雅瞳心头蓦动,好像一点灵光闪过,又不敢去想。正觉有些慌乱,乍听院门轻轻叩响,吱呀一声,顾盼探出小脑袋来。
  
  “娘!”
  
  “盼儿来了,快快过来。”顾盼甜甜的笑脸,让祝雅瞳情绪一松,从方才的一点点绮思中挣脱出来:“就你一人呀?”
  
  “对呀,她们都不知道干嘛去了,我一个人闷,想找娘说说话。”顾盼蹦蹦跳跳地来到凉亭坐下,目光却有些躲躲闪闪。原本想好了的词觉得胸有成竹,事到临头又觉得心虚。
  
  “好呀,我也正一个人闷着。”顾盼的模样哪能瞒得过祝雅瞳,美妇笑着沏上香茶,道:“是有什么话要对娘说吧?”
  
  顾盼来前就被韩归雁多番嘱咐过,不要在祝雅瞳面前耍小聪明,想问就好好问,不必东拉西扯。自己小心思被看穿,顾盼知道瞒不了人,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双掌合拢夹在腿心里嘻嘻一笑。
  
  少女的姿势异常地娇俏可爱,叫人忍不住怜爱。祝雅瞳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捏,道:“快说吧。”
  
  “嘻嘻,人家忽然想起个事情,特别想知道,就来问问娘。”
  
  “哦?想问什么?”祝雅瞳最喜顾盼,看她娇俏的样子也是不由自主地开心。刚想斟茶,忽然想起一事就停了下来,以手支颌,笑吟吟地看着顾盼。
  
  “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顾盼满目期待,娇声问道。
  
  “当然有啊。”祝雅瞳仍是笑吟吟地与她对视,道:“你们每个人我都喜欢呀。”
  
  “啊?不是……”顾盼面上一僵,准备好的话题一下子给忘到九霄云外,想了想道:“不是说我们,是……是男子,喜欢的男子。”
  
  “那就是征儿咯。”祝雅瞳姿势不变,雍容典雅,心中却是剧颤,脑中甚至有些许眩晕之感。她不敢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只好运起内力,一呼一吸之间格外悠长。暗道好在没有斟茶,否则已经露出异样来。
  
  “啊?也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啦。”顾盼急了,自家问来问去好似偏了题,祝雅瞳全然没有领会她话中之意。不由心中也有些狐疑,难道祝雅瞳真的从没想过要找个夫君伴侣么?
  
  “那是什么?哎呀,盼儿你到底想问什么呀?”祝雅瞳含了口内息,稳着手五指抓住壶柄,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茶杯倒出茶水,谨慎得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洒出来。
  
  “就是,就是……”顾盼香舌打结,也稳了稳心绪,想起来前的措辞,道:“就是喜欢的男子,没看见他想的都是他,看见他就像和他亲近,想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你疼他,他也疼你,永远不要分离。开心的时候陪着他,不开心的时候也要他陪着你。”
  
  “啊,这样啊……”祝雅瞳举起一杯香茗放在唇边,偏着头想了想,点滴未沾咯哒一声将青瓷放回石桌上,笑吟吟道:“那还是征儿呀。”
  
  顾盼想过种种答案,就没有想到这一个,着实大出意料之外,又与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符,娇嗔着道:“娘……莫要逗人家嘛……”
  
  “没有啊……你说的这些,娘想的就是征儿啊,怎么说是逗你呢?”祝雅瞳微笑摇头,心中却是如天神擂鼓,雷霆电闪,地动山摇。近来吴府发生的一切立刻恍然,也知道这是陆菲嫣千辛万苦才寻觅而得的机会,万万不能出半点差池。于是强提着内息道:“我喜欢的男子就只有一个征儿呀。”
  
  “可是,可是……”顾盼脑筋飞转想着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让祝雅瞳明白自己的意思,一时不得其法。
  
  “傻孩子。是不是想不明白?”祝雅瞳又在顾盼脸颊上捏了捏,见少女点了点头,遂双眸微合,如梦呓一般自顾自地说道:“现下不得时宜,等以后盼儿也有了小娃娃就懂啦……啊,兴许也不会懂。征儿和旁的孩子不一样,他从我肚子里出来,我没有疼过他一天,从此就天各一方。他不知世上有我,我不知他长大了没有,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知道世上有我不知是生是死的孩儿。从他离开我的怀抱开始,我就没有一天不想他,心里全都是他。到了现在心里还全都是他,没看见他想的都是他,看见他就像和他亲近,想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你疼他,他也疼你,永远不要分离。开心的时候陪着他,不开心的时候也要他陪着你。盼儿摇得答案,正是娘心里想的呀,可没有乱说话逗盼儿玩。”
  
  这些故事顾盼听过了无数遍,也想过了无数遍,但第一次从祝雅瞳嘴里亲口吐露出来,听她千思百转的情意,少女仍觉震撼不已。心中隐隐约约有什么惊人的念头闪过,但当下不及细想,更不敢细想,只想要是再不直白地说出来,恐怕引起什么误会,道:“娘,这些我当然知道。夫君也倍加珍惜和娘在一起的日子,自然会敬你爱你。我的意思是……是……”
  
  “是什么呀?”祝雅瞳心口狂跳,已全然猜到顾盼想问的事。面前青春娇俏的少女,仿佛前所未见的绝顶高手,压力之大直如排山倒海。勉力运着内力平复心境,装作云淡风轻,想了想怕顾盼打退堂鼓不敢说出口,催促道:“哎呀吞吞吐吐的干嘛,有什么但说无妨。”
  
  顾盼也长吐一口气,半是腼腆,半是好奇地道:“人家是想问问娘,想不想也有个夫君,有没有意中之人?”
  
  “啊……原来要问这个。”祝雅瞳娇声婉约转折,由高而低,以掩饰声线发颤,偏头又想了想。这一回倒不是做戏,而是在想意中之人,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温柔而笑。
  
  顾盼心口砰砰直跳,见祝雅瞳巧笑温柔,目光也透出无限的妩媚,正与自己思念情郎时的神情一模一样!暗道:原来婆婆真的有喜欢的人,只是从来没有说出口,幸亏娘想到了此节,否则我们一直让婆婆一人孤零零的,可是大罪过了。
  
  “我只要征儿一个人。”祝雅瞳媚目流转,似湖波荡漾,已分不清这份情感为何,幽幽道:“从征儿出生开始,我的心就都在他身上。他从小没有爹娘陪伴疼爱,这辈子我都欠了他的,也只会陪在他身边。其余的男子么,任是天皇地祖,还是天神地仙,我都不要,都休想分走我的心。”
  
  温柔的语声动听如天籁,似从心而发,绝无杂质。顾盼刚才的一点惊人念头又再闪过,但顾盼却一点都无法将祝雅瞳所言与这大胆的念头联系在一起。少女眼中的祝雅瞳身披一件至简的白纱,此时双手在小腹前十指交叉,仿佛正淡然修行,仙风飘飘。美妇温情述说着心中情感,听在顾盼的耳中,恬恬淡淡的话语又与他人截然不同,这份情感好像超脱一切爱情,亲情,友情,让人难以捉摸,又如此清晰。耳中雷鸣电闪,顾盼呼吸骤急,只想着那句惊人的话……
  
  “盼儿,盼儿?”祝雅瞳轻声呼唤着入了神的顾盼,见少女回过神来,笑道:“怎么啦?娘说的不清楚么?”
  
  “没有没有。”顾盼连连摆手,心乱如麻,期期艾艾道:“本来是想问问娘有没有可心的人,没想到娘是这样想的,人家有点晕了。”
  
  “又来了,不是说了么,有可心的人呀,就是征儿呀!”祝雅瞳越说越是大胆,越说越是顺口,越说越是爱说,一句话反反复复念念叨叨:“娘心里的男子呀,只有我的小乖乖。”
  
  “嘻嘻,哪里是人家又来了,明明娘一直说一直说,人家知道啦。”顾盼被祝雅瞳的样子逗乐了,暂时不去想方才惊人的话语。
  
  婆媳俩换开了话题,品茗赏月,闲聊了一个时辰,顾盼才告辞而去。
  
  送到小院门口关上院门,祝雅瞳脚下一个踉跄,无力地倚着门扉小口小口急促地喘息,耳听得门外也是一个踉跄声。祝雅瞳紧张之余心中暗笑,门外的声响当然是顾盼的。少女一离开也是脑门眩晕,站立不稳。从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顾盼恍恍惚惚,满心自问,这些话该如何对大伙儿说?该不该说?
  
  顾盼失魂落魄般向陆菲嫣的小院行去,诸女正聚集在一起等候消息,而吴征则早早被韩归雁【禁足】在自家院子里。女郎言之凿凿:“女人间的事情,你别来掺和。”
  
  小院里一个个翘首以盼,听得顾盼的脚步声,一个个争先恐后跑去打开院门,强抑着兴奋催促道:“快呀快呀。”看顾盼依然不紧不慢,又拉着她的手臂,几将她捉进了院子里。
  
  “怎么样怎么样?”
  
  面对诸女的催促与翘首以盼,顾盼提前平复好心境,只摇了摇头,无奈道:“婆婆说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嫁人。”
  
  “嗨……”诸女齐齐发出叹息声,也不知道是惋惜祝雅瞳,还是没能探听出祝雅瞳会喜欢的男子而觉得可惜。冷月玦想了想道:“义母大人以前就是这般,对所有男子都差不多,没有可心的男子也属寻常,真没有什么入得了她眼的。师傅,以前她学艺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柔惜雪轻轻摇头,道:“我就更不知道了,祝师……祝夫人在门中修行的时候从未接触过男子,更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些事情。”
  
  “总不会铁石心肠吧?不可能!”栾采晴媚目乱飘,向顾盼道:“盼儿,你是怎么问的?她是怎么答的?”
  
  “就是按我们商议好的问的呀……”
  
  顾盼容颜不展的模样,又有些心不在焉,诸女看在眼里都有疑惑,遂一同看向陆菲嫣。美妇智珠在握,见此情状问道:“盼儿,你是不是有些话没说清楚?”
  
  “人家说得很清楚了,婆婆也明白人家的意思。”顾盼摇了摇头,道。
  
  韩归雁接过话头,道:“盼儿妹妹,你们聊了那么久不会一口就被祝夫人回绝了吧?”
  
  “只说了一会儿,后边都在闲聊。”
  
  顾盼情绪兴致依然不高,一眼可见心事重重。陆菲嫣耳中一动,听得屋瓦上似有片树叶飘落之声,心中暗笑:祝夫人忍不得了,自寻来偷听,嘻嘻。嗯,她的轻功可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看来芳心正乱……这时韩归雁正色道:“盼儿妹妹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没有啊,祝夫人是说不愿意找什么伴侣郎君。”顾盼的模样落在所有人眼里,她也知道自己心乱如麻,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更不知从何说起。”
  
  诸女对视一眼,心觉诧异,陆菲嫣起身坐在顾盼身边道:“盼儿莫急,会不会是婆婆不好意思直说?你且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们一同想想。此事不能草率,要是祝夫人真有什么心思我们却没能领会,那可不好。”
  
  “是呀,我们一同想想更好,若是确实没有那个心思,我们就当没这事儿过去便罢。若是有什么隐晦之意,也不要让祝夫人失望。”韩归雁频频点头,道:“总好过你一个人猜想。盼儿不会记不得了吧?”
  
  “不会,一字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顾盼心想一来这不是自己一人之事,二来也的确该把情况说清楚,大家一起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遂将与祝雅瞳的对话逐字不漏地讲述一遍。她此时深陷其中,倒将祝雅瞳说话的神态,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末了长吁一口气,重重地道:“我反反复复都在想那几句话,婆婆也是反反复复,那就是征儿咯,那还是征儿呀,我喜欢的男子就只有一个征儿呀,我只要征儿一个人……我一直在想,在想……”
  
  少女脸上神情变换,心中的疑惑,惊诧,慌张,还有对祝雅瞳所吐露出情感的一知半解全然溢于言表。她一时忍不住就想吐露心中所想,却被韩归雁挥手制止。顾盼闭口不再言,只听韩归雁说道:“盼儿的话你们听清了,我知道大家都有很多念头,但是暂且都把嘴管严实了,一个字都不能漏出来。祝夫人从前只字不提,担心的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姐妹们,此事可大可小,事关一府上下,种种前因后果,将来又会如何,你们都回去自行想想清楚,明日夜间我们再商量。或许是我们多心,但这事情先按我们没有多心来办。无论你们怎么想,明日人人要有个意见,都清楚了么?”
  
  诸女各怀心事,各回院落。这一夜对整个吴府内宅都是不眠之夜,蒙在鼓里的还在种种构想,已知内情的惴惴不安等待着结果……
  
  次日夜里,诸女又聚在陆菲嫣的小院里,祝雅瞳又如昨夜伏在阴影处偷听,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韩归雁。女将面容紧绷,好像在军中为主将面临生死关头一样严肃,道:“你们都想清楚了么?”
  
  诸女对视一眼,凝重地缓缓点了点头。
  
  “我本想各自将想法写在纸上,后又觉得不妥。姐妹们不该有异议,必当有共识。”韩归雁肃容扫视,道:“我先说我的想法,若有别议的就请明说。但我有言在先,只要有一人异议,此事就此作罢,我们再也不管!”
  
  “正该如此,就听姐姐的。”诸女各自松了口气,有些话着实难以启齿,但附和或是反对就好上许多。且先听听韩归雁所想,再观旁人面部变化,多少心里能有个底。
  
  “祝夫人和吴郎之间的事情,你们都听了许多,不需我又来多说。不瞒你们,从前我心里就略有所感,祝夫人看吴郎的神情,有时与我们别无二致。当时我都没去细想,昨日盼儿点醒之后,我才想得明白。祝夫人待吴郎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二十几年来全心全意都在吴郎一人身上,我们都是女人,谁不愿有个体己的好郎君疼爱自己?将心比心,这份情感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吴郎不说便罢,吴郎若有心疼爱她,祝夫人必不会拒绝。”韩归雁说话时面沉如水,但心中紧张万分,直说的牙关打颤,她咬了咬牙,道:“若我们没有会错意,祝夫人有心,我不仅不会反对,还会推波助澜,助他们玉成好事!再说,祝夫人这样的女子若孤单一世,我于心不忍。”
  
  诸女除了玉笼烟之外各个修为深湛,但任你武功绝顶,此刻都如玉笼烟一样急急喘息。韩归雁说完之后,大家的目光又转向陆菲嫣。陆菲嫣看大家的目光极是期盼她也能给个主意,不由面若敷粉。毕竟涉及伦常之事,陆菲嫣事当其中,【颇有经验】,她的话一样极具分量。
  
  美妇定了定神,低声道:“婆婆和我年岁相当,她比我还更艰难,人生苦短,错过了后悔莫及,这一点我最有体会。就是……我还不懂夫君怎么想,肯不肯。其实,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说吧陆姐姐,别再卖关子了。”
  
  诸女鼓动之下,陆菲嫣憋着内心笑意,道:“栾姐姐,不知道你和吴郎之间是什么感觉……”
  
  诸女如梦初醒!吴征与栾采晴之间的事情都知当时性命交关,迫不得已,大家心中默许,却从来没人问起过。要说他们两人,可不比陆菲嫣更加乱了伦常?问问她的感受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栾采晴。
  
  栾采晴狠狠瞪了陆菲嫣一眼,脸颊居然难得地红了。美妇定了定神,不一时面色如常,悠然道:“我跟征儿从前也没什么,连亲情都没多少,遑论其他。我赖着脸皮留在这里不走,只因这座府邸给我从小未有的安宁,跟其他无关。呆在这里越久,就越了解他的为人,实在让人佩服,这一点没得挑。我被燕兵拿住,当夜囚禁在牢里,身上骨头断了,又疼,又不肯哭嚎流泪,心里憋闷得慌。其实我早做好回不来的准备,可是在牢里那一夜,我很害怕。忽然觉得自己舍不得死,不想死,但又矛盾得很。我想来想去,征儿一定会回来救我,我望他来救,又盼他不要做傻事而深陷险境。”
  
  诸女静静听着一位久经风霜,历经世间艰难的女子诉说心中情感,俱都动容。栾采晴越说越露出回忆神往之色,道:“我在断头台上,眼看性命不保。说起来真的奇怪,我就觉得我不会死在那座断头台上,不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惨状。可是……可是……我自觉不会,也尽量装作潇洒淡然,心里总是不安,就怕那柄闸刀忽地掉下来。然后征儿就来了……”
  
  一直不敢问,却都想知道的惊世一战即将在栾采晴嘴里吐出,诸女屏息凝神,仿佛全都到了肃杀的刑场,仿佛断头台上被绑着的是自己。栾采晴声若染蜜,甜甜糯糯道:“他一现身,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动心。祝雅瞳受伤,他就一个人冲进法场,杀散御林军,然后栾楚廷亲自出手。他们交手了几个回合,我看不出他们武功的高低,但也知道征儿想要战胜他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彼时拉住闸刀的绳索已被点着,征儿来不及战胜他,绳索就会烧断,我就会死。呵,当时我就知道征儿准备怎么做,果然如我所料,他硬吃了栾楚廷一掌借机后飞把我救了下来。我心中甜甜的,可挨的那一掌又比打在我身上还疼!你们是不是要觉得我自吹自擂?不是,我更知道,换了你们任何一人,征儿都会用同样的方法来救,你们心里也都猜到了,对不?”
  
  诸女一同点头,吴征的人品与执着,最亲近于他的人当然最了解。而这种慷慨舍生的精神,栾楚廷是永远不会懂,也永远猜不到。
  
  “其后他抱着我杀出重围,逃往璃山,把我放下的那一刻,心里没来由地就一阵失落,好想他一直这么抱着我。这种感觉你们都懂的吧?”栾采晴环顾一圈,颇为自傲,道:“从长安城出来的那一刻,后面还有重重追兵,前方更有无数危险,可我忽然在想,从此我在府里再不比你们差些什么,我和她也有足以铭记一生的经历!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更加叫我意料不到,更加难以忘怀。”
  
  栾采晴柔声如春雨淅淅沥沥,将璃山一战娓娓道来,听得诸女惊心动魄,悠然神往。
  
  “这一路他抱着我,搂着我,背着我,历经艰难。在山洞里,我们险死还生,终有片刻安宁。征儿油尽灯枯,而且栾楚廷那一掌打得很重……”栾采晴妙目流连,道:“他豁出性命救我,我当然也要不顾一切帮他。但在当时这一切都不重要,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在想,这是个品貌俱佳的男子,还都是为了我,实在不能不让人心动。我们都是女人,比男人心肠软些,也更容易心动。我的心动了,仅此而已,至于旁的,他是我什么人,是否有违天和等等都不重要。换句话说,人都危在旦夕,还想那些有什么用。我年岁比你们都长一些,更觉得有些事情应该珍惜,若是错过了,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至于祝雅瞳嘛,我也想过,守着一个宝贝儿子二十来年,成天到晚满心都是儿子儿子,偏生一个儿子又这么争气,你要我说,祝雅瞳那些话就是心里话!呵呵,身边有这么个人,还会看上别的男人?我是不信。”
  
  屋瓦之上,祝雅瞳听得如覆针毡,知道这一刻到了关键之时。
  
  只见院子里静了片刻,倪妙筠也是知情人,本想说两句,但她面子一向薄,生怕露了破绽,又觉栾采晴说的极好,索性闭口不言。
  
  陆菲嫣道:“那……我们试一试?有人不同意么?其实说到底,这还是他们母子俩之间的事情,他们愿不愿,谁都不该说什么。”
  
  诸女互相看了看,陆陆续续缓缓点头。栾采晴笑了一声,道:“其实你们说了那么多,就一句话我觉得中听。没错,就是他们母子俩之间的事情,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轮得到我们歪嘴?这府邸想要持续下去,一个不能少,大家还不是相互迁就,相互包容才顺顺当当走到今天。他们母子俩若能相亲相爱,只有好处。”
  
  “是这么个道理。”诸女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沉吟,此前还在想祝夫人嫁出去,少了个人绝不妥当。眼下若是能成,岂不是迎刃而解?至于其他的,母子俩之前的事情,与他人何干?
  
  “好了好了,我们别为这个事情纠缠不清,照我说,还不如想想怎么办。我们说着简单,好像就一层窗户纸,真要捅破该怎么说,怎么做?”瞿羽湘看样子早就同意,将心中疑惑适时抛了出来,神情还颇见期待,不知道是不是又动了亲近女子的心思。
  
  “要不,还是盼儿去说的好些?”冷月玦忍着笑,神情有些古怪,不知是为了此事终于有个她想要的定论,还是在想象今后发展的样子。
  
  “啊?”顾盼吃了一惊,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我不能去,我……我怕说不清楚误了事,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恐怕做不来,也不敢。”
  
  与母子俩关系都近的,除了顾盼往下数就是柔惜雪。女尼面红过耳,双手合十也是摇头。
  
  “哎呀,论夫君宠溺,我们谁也比不上你,你再拿出掌门师姐的架势找祝夫人说,这有什么不可的?”玉笼烟心下大乐,连连鼓动,一番话说得居然十分有道理,看她的样子也十分自得。
  
  “不成不成,我也不会说话,到时候误了他们的大事,我担当不起。”柔惜雪是说什么也不肯,看大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得求饶道:“我和盼儿一样,真的不敢……”
  
  “其实我倒有个计较,昨夜就想好了的。我们去传话,传来传去容易说岔了,搞得像什么媒人一样,俗气得很。不如……”韩归雁双目灵动狡黠,朝诸女勾了勾手指示意靠近,压低声音说道:“如此如此,可好?”
  
  这一下声音低得祝雅瞳都听不清,只见她们各自心领神会,分开时一个个地吃吃娇笑不已。这个说好办法,那个说不愧是韩姐姐,兵法如神。还有的松了口气,说此事除了陆姐姐谁也办不了,该陆姐姐去。看陆菲嫣大发娇嗔,又有宽慰她的说好心好意,祝夫人和吴征都不会计较云云。祝雅瞳不敢再听下去,悄无声息地下了屋,这才发觉刚才紧张得汗不敢出,此刻心如玉兔般乱跳,一下子汗出如浆,浑身透湿……
  
  返回小院,祝雅瞳气息奄奄,她跌跌撞撞地起身直奔沐房,拔去湿透的衣衫跳进水里。全身舒展地仰躺,借着温水浮力托举着娇躯,仿佛此刻方得些许安宁。可即便身在水中,仍觉潮汗不停地濡出。美妇深深地喘息平复心境,索性运功搬运周天以寻求片刻宁静。过了小半时辰,祝雅瞳从入定中醒来,这才觉躁动不安的心情得以稍平。
  
  洗净身体,换上干爽的衣衫,就听院外莺莺燕燕的轻笑声伴着脚步声不断靠近。祝雅瞳一颗心提到嘴里,左右胡乱张望,忙不迭地拿起方巾揩抹湿漉漉的秀发。也不知道她们最后商量了什么,难道今夜就要来说?手持方巾,祝雅瞳略觉镇定,就算她们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好歹有东西可以稍作掩饰。
  
  院门推开,祝雅瞳故作镇定地抹着秀发,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没事就约着都过来坐坐。”陆菲嫣见状,立刻转到祝雅瞳身后,接过方巾道:“婆婆宽坐,让我来。”
  
  若是旁人祝雅瞳就不敢,方巾可是她遮掩失态的倚仗。陆菲嫣作为知情人,祝雅瞳当然放心的很,看诸女全都到齐,祝雅瞳不敢露出异常,就把方巾交了出去。陆菲嫣接过方巾揩抹几度,忽然一指点在祝雅瞳背心。
  
  “干什么?”祝雅瞳全身一麻难以动弹,陆菲嫣这一指居然点得极重,让她愕然惊道。
  
  “婆婆,容我大胆一回,对不住了。”陆菲嫣笑吟吟地,帮祝雅瞳抹净秀发,又将她横抱了起来,道:“待天明之后,婆婆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但是现下呀,婆婆请先听我的。”
  
  祝雅瞳心中猜到些什么,但此时的愕然慌张与惊讶都是顺理成章,谁也不觉得有异。诸女各自暧昧嘻嘻而笑,跟着陆菲嫣一路将祝雅瞳抱进吴征的小院。院子里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吴征去了哪里。冷月玦与玉笼烟抢先打开房门,陆菲嫣将祝雅瞳抱进屋里,放在长案上,居然动手解起祝雅瞳的衣衫来。
  
  “你们……莫要吓我。”
  
  祝雅瞳低声惊呼,苦于身不能动,刚沐浴完的衣衫又如此轻薄,只两下就被陆菲嫣剥得娇躯裸呈。借着月光,美妇的身体如玉如霜,看得正吃吃而笑的诸女气息一窒。在吴府之中,她的腿并不是最长,胸也不是最大,腰肢也不是最纤细,可是每一分都极称她娴静典雅的气质。此时全无抵抗之能的祝雅瞳娇弱不堪,更叫人怜惜无比。
  
  陆菲嫣将祝雅瞳抱上床躺好,又为她盖上锦被。此时祝雅瞳才觉吴征安安静静地躺在身边,只微微气喘。陆菲嫣嘻嘻笑道:“媳妇得罪了,明日认打认罚。你们娘儿俩就好好地说会体己的话儿,我点的穴道最多只能制住你们半个时辰。吴郎,婆婆满心挂念的都是你,府中皆无异议,也盼着婆婆有人疼爱宠溺,有些话不需我再多言,郎君当心中有数。”
  
  说完陆菲嫣在吴征穴道上又轻轻一拍,柔荑连挥驱赶着诸女道:“快走快走,老爷的哑穴片刻后就要解开,当心他骂人……”
  
  大伙儿嘻嘻哈哈地掌了盏昏灯,一个个最后探了探头朝床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地鱼贯而出。最后韩归雁闭上房门,在门口道:“今夜宵禁,不得我令谁也不许离开自家院子,违者逐出吴府!”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吴征咽喉一松,终于吐了口气,哭笑不得道:“我也被菲菲给暗算了……”
  
  “从前没看出来,她鬼点子那么多。”祝雅瞳无奈而笑,道:“不过暗算我们是雁儿的鬼主意。”
  
  “瞳瞳去偷听了?”
  
  “没忍住,就去偷偷听了……”祝雅瞳声若猫叫,颇觉害羞。
  
  “看样子,她们每个人都清楚,也都同意了?”吴征又惊又喜,虽到了眼下一目了然,还是想有个确认的答案。
  
  “哎……”祝雅瞳幽幽叹息一声,感念无比道:“菲菲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先闹得府上鸡犬不宁,提醒每个人想明白吴府的意义。随后这一切发生,她们自家都会去想通,想透。你挑娘子的眼光又好,一个个都通情达理,不然怎会又闹了这一出……我也着了道儿。”
  
  陆菲嫣点穴手法精妙,吴征身上仍不能动,手臂却渐渐复苏知觉,忍不住就伸过去握住了祝雅瞳的手。一想到今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便觉今夜感觉分外不同,若不是身上的内息提不起来,就想伸手去解穴道。
  
  “猴急什么。”母子连心,祝雅瞳俏脸飞红,猫声道:“菲菲费心布置得如此精巧,就依她的说说话儿不好?”
  
  “想抱着你说。”吴征勉力撑着双臂,缓缓靠近,又钻进祝雅瞳的锦被里。两人肌肤相亲,发觉都是浑身赤裸,都哭笑不得。
  
  “亏得她们用心了。”
  
  祝雅瞳心绪时而如微风吹拂,时而又如惊涛骇浪,回想一生至此林林种种,终如愿以偿,不由落下泪珠。母子俩都不再说话,只是随着身体不停恢复知觉,越挨越近,渐渐地搂在一起。
  
  火热的呼吸喷吐,身体也各自起了不寻常的变化。祝雅瞳颤抖着牙关,悄声道:“别,先别……”
  
  “都老夫老妻了,瞳瞳还羞么?”
  
  “胡说。”祝雅瞳啐了一口,道:“你去把雁儿,菲菲,还有晴儿悄悄地抓来,她们使坏该罚,罚完了再好好地谢谢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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