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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为何如此暴躁】(97-103)作者:徐梦泽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5-02-02 19:53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九十七章、醋意像是被哄睡一般,十二一夜好眠。醒来时十公主已穿戴齐整了,他看出来她一夜没睡好,眼下乌青尤甚,不免有些心疼:“皇姐就不能休息一日,索性前朝有左相他们。”“这怎么能行?”十公主坐在镜前,
第九十七章、醋意

像是被哄睡一般,十二一夜好眠。醒来时十公主已穿戴齐整了,他看出来她一夜没睡好,眼下乌青尤甚,不免有些心疼:“皇姐就不能休息一日,索性前朝有左相他们。”
“这怎么能行?”十公主坐在镜前,示意被十二重新启用的李望给自己戴好手中捧着的宝石冠帽。她一双笑眼微眯,看着十二下床趿着鞋子走到她身后,拾起台上的眉墨,与他顽笑:“今日看起来身体好像快好全了呢?”
十二垂眼,边给她细细填眉边:“想好快一些,这样皇姐才能快些罚我呀。”
“怕你受不住,再过些时日罢。”她取了一旁架着的面镜,仔细端详,非常满意。抬头望见窗外晨光熹微,有些雾蒙蒙的,某人也还睡眼惺忪捏着眉墨不肯松手,不免有些失笑:“困了就去睡,何必强撑着起来。”
十二给李望使了个眼色,李望知情识趣地退到了殿外。四下只有两人,十二矮下身来卧在她的膝头:“因为现下我有皇姐心疼了。”
十公主抓起他一束蜿蜒流下的发,捏在手中:“皇姐都知道。”叹了一口气,将人拉了起来在他脸侧落下一吻:“乖乖养伤,我去看看前朝有什么要紧事。”
十二被她哄得脸上红了一片,扭头去拿架子上的玉带,将她双手环抱扣上了带子,手指还眷恋地停在搭扣上许久。
十公主有些无奈地戳了戳他的指尖:“好了罢,时辰到了,大臣们都要到了。”
他索性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能有什么大事……叛党不是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吗?差一时半刻又怎么了?”
“那怎么能行?”十公主将他从身上撕下来,侧身对着镜子正了正衣冠,“你丢开手这么久,积压的政务这些日子我才理到一半,怎么能这时候松懈?”
“况且,北疆那边陈二刚递了消息来,卡兹那边要与我们和谈。”
“好吧……”十二这才松了力气,携了她的手行至外殿,屏风外李望捧着十公主的外袍,听到二人的响动,毕恭毕敬地出声催促:“公主,轿辇已备好了。”
十二飞快地低下头在她嘴角偷了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意:“坐在皇帝轿辇上的公主,皇姐可谓旷古一人。”
十公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自从两人说开之后,他好似再不想避开旁人般,大喇喇地恨不得昭告天下。借着救驾之名,再如何过分的事情都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十公主和十二知道,夜深处尚瑜殿的床榻上隐秘不堪的纠缠才是真真正正的所在。
她将他往殿内推,唇边却漾出一丝隐秘的笑:“快回去躺着,别着了风。”
直到下轿的时候那笑都还没有抹平。
养心殿里几位心腹大臣早恭候多时,十公主进殿时先告罪了一声,见皇帝依然没有出现,左相不免有些不快:“陛下身体还未康复吗?”
“劳左相挂心,还需将养些时日。”李望躬身替十公主回答。
左相冷哼一声,不待十公主落座,转身就坐下了。反倒是他的门生,刑部尚书毕恭毕敬地朝十公主一躬身:“朝中叛党已悉数除尽,只是有些小事需要呈禀陛下与殿下,老师只是有些挂心,还望公主体谅。”
十公主知道左相的为人,也体谅门生,便也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正事要紧,说罢。”
刑部尚书却直接跪了下来,对着十公主磕了个头:“还请公主恕罪,臣要禀告的事……还请公主恕罪。”
十公主不悦他如此吞吞吐吐:“无妨,尚书大胆直谏。”
“微臣……昨日问询顺妃贴身侍婢是否还有余党时,那侍婢吐露,王太嫔……曾经与顺妃有过密谋……太后娘娘被幽禁,有王太嫔的参与。只是不知,王氏一族是否知情。如若知情,恐有袒护之嫌啊殿下!”
十公主如坠冰窟,久久没有说话。她万万没想到,母亲竟也掺和进这旋涡之中,难怪顺妃掌事时春杏还能在宫内穿梭自如。
可是,那可是她的生身母亲啊!
一旁的左相观十公主面上神色变幻,心中不忿,牝鸡司晨,此事如若捅破叫你如何继续厚着脸皮藏着陛下!
“此事……容本宫细想想。”良久,十公主才找回自己镇定的声音,“本宫回去与陛下说明,自会查证清楚。”
左相捻着白须,颇有些洋洋得意:“公主,老臣说句不中听的,您现在是护国公主,而非王氏中人。刑部尚书知道后也震惊不已,知道兹事体大,已经将证人证言与物证都整理好了,还请公主速速查验。拖一天叛党卷土重来的机会就大一天。”
十公主整肃面孔,将此事按下不表,从李望手中拿过昨日陈二传来的和谈书:“这是昨日姜将军呈上的,卡兹女王希望与我们和谈。”
左相将和谈书接过,快速地翻阅了一下,便将文书扣上:“不妥。”
“如何不妥?”
左相将和谈书递予了刑部尚书:“且不说卡兹多年来的滋扰,其中提到的协助我们镇压周边部族,卡兹女王区区一介女流,如何保证?”
闻言十公主冷笑:“若是卡兹已落马的大皇子修此书,左相所提本宫或许会有所思量。但这位新上位的卡兹女王,手里有那支训练有素的女军短短半年内就将其父其兄的人马收割,平定了皇储之乱,其实力已可见一斑。”
“并且,女王上位后的两年间,北疆无任何战事再生,左相岂能不知?”
左相却迅速抓住了十公主言语中的痛点:“公主如何得知卡兹国此等密辛?那卡兹国藏身大漠,连王城位置都不能确定,公主反而对卡兹王室了如指掌。”
十公主震怒:“左相慎言!”
“老臣不得不疑!”左相也拍案而起,“老臣几次三番请十公主归于内帷,还政于陛下,十公主却屡屡推脱,陛下也被您藏于内宫不闻踪影,实在是有违礼制!我朝从未有过如此情形!”
十公主站起身来:“左相,本宫敬您是两朝老臣。这些日子本宫如何处置叛党,如何费尽心血稳定朝纲,擢升重臣,善待忠心之人,自问没有任何不妥。您空口白牙的两声怀疑就要将本宫所作所为一笔勾销了么?”
“这是我父皇传下来的宝座,十二与我皆是他的血脉,岂是你能置喙的?”
一旁的李望和刑部尚书已然跪下。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左相,左相一时竟不敢直视那熠熠生辉的明眸,只得低头躬身道:“老臣不敢。”
十公主没有扶他,而是转身回到书案前坐下,才放软了语气:“本宫并非咄咄逼人,若是左相心有疑虑,大可直言于本宫,而非随意揣测,反而寒了本宫与陛下的心。若非本宫早知您的为人,您今日的言行……”未竟之语已满含警告。
左相不禁冷汗直流,猛然想起这位公主坐镇前朝后的悍烈手段,惹恼她绝非是惹恼一位寻常公主,他倚老卖老就能解决的事。
而此时十公主身后传来了十二的轻笑:“左相多虑了,朕的确身体未好全,有皇姐在前朝,朕才安心多了。”
十公主回头,看到十二穿得滚圆,一丝风都穿不进的模样,讶然片刻后有些失笑。十二则拖着这些厚重衣服一步一蹭地挪到了她身旁,朝她眨眨眼卖乖。
她心中了然,这是在和她说,他穿得可结实了,不必担忧他的身体,不由得在案下捏了捏他的手。
十二打蛇随棍上,手指立刻穿进她指间牢牢缠绕着,惹得十公主瞪了他一眼,才轻咳一声:“都起来罢,本宫也不过是就事论事。”
十二也没让她起身,让李望随便在她旁边捡了张椅子给他,而十公主也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只抬起下巴点了点一旁的刑部尚书:“尚书大人怎么看?”
刑部尚书将他二人刚刚的动作都默不作声地收入眼中,心中纠结,是跟随恩师还是?他悄悄抬头,却撞见十公主与十二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禁心头一颤,躬身道:“微臣认为,若卡兹女王有此心,那么和谈大大可行。”不敢去看恩师质问的眼神,恩师为人直率守礼,年纪越大却越迂直,现下陛下都来为十公主撑腰,若不懂得顺势而为一味地强顶,自己可不像老师有卖老的资格。
愈发坚定了心中所思所想,刑部尚书干脆俯身贴地:“若陛下与殿下不弃,微臣愿从旁协作此事。”
十公主满意地点点头,稍稍侧目去看十二,却瞧见了那人满心满眼溢出的得意,好像在说快夸他。
她想要掩饰唇边那一抹笑,语气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住:“如此甚好,只是刚刚尚书所提的王太嫔一事,本宫尚需避嫌,此事还是等事情查明后再议。”说罢起身朝十二就要一拜,被十二牢牢托住了双臂:“皇姐为何行此礼?”
“毓敏心中有愧。”将刑部尚书的话复述了一遍,十公主以袖遮面,声音却稳稳当当,借着他的手起身时还飞快地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十二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招架不住,霎时面红耳赤如火燎过,好久才清了清嗓子道:“此事尚且不明,若是贱婢攀咬也未可知,切不可捕风捉影。”
左相震惊地抬头,失声唤道:“陛下!”
“够了!”十二怒斥,那怒斥中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颤抖。他心中懊恼又心疼,只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察觉出十公主这些日子独自抗下的刁难。每每回到尚瑜殿她都一副无事的模样,从不对他吐露过这些为难。就算他私下问李望,得到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模糊不清的琐碎,若不是今日自己偷偷跟了出来,恐怕现下还心安理得地高卧在床。
反倒是十公主平静如常,好似两人争执的对象并非自己。北疆这些年她遇到了不少这样的情况,可是那又如何?
掌兵执政的公主,古往今来又有几个?
左相见两人毫无芥蒂地相视一笑,终是败下阵来。
待刑部尚书与左相退下后,十公主提笔填墨,将积压的奏章一一批复,全然不着急处理王太嫔的事。而十二原本还正襟危坐,见人都退下得差不多了,便挥退了在旁侍墨的李望,内殿里只余他与十公主二人。
十公主余光扫见了他的动作,故作不满:“你将人都打发走了,谁来给我磨墨奉茶?”
十二拖着他那一堆衣物起身:“这不是还有我嘛。”说罢拿起墨条,笨拙地扶着手腕就要给她续上墨汁。
十公主瞥了他一眼,高声唤殿外的李望让他把地龙烧得旺一点,就不再管他了。
十二将裹得严实的大氅解开,里边还有三层,拿眼去看十公主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一次,有些悻悻,又凑到她面前悬着腕子磨墨。看着墨汁在砚台里越积越多,便放下墨条,趁她填笔的时候又殷勤地拿来炉子上的茶壶给她添上热茶。
十公主还是没有看他。
于是十二踱着步子,绕着书案一圈圈地走,但是十公主头也不抬,手下笔触飞快。
他凑到了她旁边,脑袋挤着她:“皇姐打算如何答复姜将军?”
十公主将头扭到了一边,淡淡回他:“陛下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做吗?”
十二立马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朕在养身体。”
十公主像是看穿了他一般嗤笑了一声:“那陛下回寝宫去。”
十二又不乐意了,终于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和我说说又怎么了。”
十公主仍是没有管他,奋笔疾书了一番,拿起那份批注朝他晃了晃:“那…….不如你亲自看看?”
十二却将脸一扭,不说话了。
“真不看啊?那我盖印让李望送出去咯?”
“不行!”
十二立刻转身夺过了那信,定睛一看,却愣住了。
原来纸上边只大大地写了一个“醋”。
十公主朝他眨了眨眼。

第九十八章、心安

十二作势要将那张纸揉了,但见她支着脑袋眼中含笑地盯着自己,不禁停了动作,将那张带着“醋”意的纸小心地对折又对折,才妥帖地塞进了里衣里。
十公主看着他的动作,不知怎的想起了离京之前的那个密室,于是竖起食指戳了戳背过身去的某人:“你该不会还有个地方专门藏着我写给你的那些纸条吧?”
他的隐秘突然被揭穿,纵然两人已心意相通,十二仍像是被人踩中尾巴的猫,“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急急忙忙就要离开养心殿。不想动作太大带到了桌上高迭着的奏章,只听稀里哗啦一通乱响,十二一下就跌坐在地上,泼洒出来的墨汁将他的罩袍染得胡乱,身上还盖着凌乱的奏折。
“殿下,里间发生了何事?”李望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响动,但又不敢贸贸然进去,只得在外间高声询问。
十二启唇刚要应答,就被俯下身来的十公主轻轻压住了齿唇,带着薄茧的指尖在他干燥的双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他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
十公主低头,将他笼在身下,朱唇轻启:“嘘。”
他微微侧过头,却被她摁住桎梏在身下。她那挽过大弓的手牢牢地将他钉在地上,他已是她看中的猎物,他在她的箭矢所指之处,无处可逃。
殿外李望等了片刻,没有听见里间的应答,又高声问了一句,才将十二猛地从这蛊人心智的氛围中唤醒。
但是里间仍然静悄悄,因为十公主在他呼唤李望的前一刻就已然低头,将他的声响堵在了二人的唇齿之间。
交换一个熟悉又久违的缠吻。
但那温热的软肉欺上之前,十二的舌尖反而近乡情怯躲闪起来。是久旱终于等到甘霖后的不知所措,他明明心中欢喜,却下意识地逃避。
十公主像是知道他在怕什么,松了手下的力气,摸索着掐住了他的下巴,令他再也无法退后分毫。终于在两片颤抖之中,十二慢慢松了绷紧的身体,将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给了十公主,在狂风暴雨之中驶归明亮的港湾。
他微微闭上了眼,十公主却移开了双唇。十二听到她轻笑了一声,睁开眼时却撞上她亮晶晶的眼眸。
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向她索要未尽的那个吻,双手也不自主地握住了她的腰,执拗着讨要着,就像一开始是他一意不肯放开她那样。
十公主双手抵着他靠近的胸膛,不再让他寸进半分,轻轻叹息着:“说罢,你把我母妃藏在何处了?”
闻言十二身体僵直了片刻,知道她一切都明了,生怕她误会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抓住了她的手:“我没对王太嫔做什么……皇姐……”
“嗯,我知道。”十公主反手与他十指相交,四目相对下她一字一顿说得认真,“十二,我只是想说,你可以完完全全自己来告诉我的。与其你费心瞒着被他人戳破于我面前,我宁愿你一开始就是你与我说个明白。”
这些日子十公主不是没抽空去榆阳宫想要见一见王太嫔,却被春杏三番四次寻了借口挡了回去,加之前朝政事忙得她脚不沾地,也没有时间去琢磨其中的猫腻,直到今日刑部尚书捅到自己面前,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将此事搁置了这么久。
至于是谁授意的,必然是眼前这个人了。
十公主有些着恼,但看着他苍白着的脸与小心翼翼的神情,那一丝气便烟消云散了。她站起身,最终还是心软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唤了李望与其他太监来收拾这一地狼藉,带着要紧的奏章去了暖阁。
这下轮到十二亦步亦趋地缠着她了,他低着头有些嗫嚅:“皇姐……我不是故意拦着你去看望王太嫔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他先是找了王氏一族的话事人,表示自己愿意轻轻放过,只要王氏一族将王太嫔悄悄带回本家严加看守,这件事便可消弭于默默间。这件事本可以被他与王氏一族不动声色地压下去,谁承想左相为了与十公主打擂台,忙不迭地将这件事捅破。
十公主叹了口气,坐在了暖阁的小几前,案上摆着的是宫人今早折下的桃花,孤零零地曲折着瘦骨嶙峋的枝条。见十二巴巴地凑上来,她只得将自己的膝头空出来,示意这个小心翼翼的人躺下。
她低头去看身下的他灰蒙蒙的眼睛,长长的羽睫将她的无奈都遮住了:“十二,你要我完全向你交心,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能向我主动坦白任何事呢?”
十二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这样对皇姐并不公平,他也不是不想向她坦白所有事。可是这一路走来,他背负了太多,坦白对他来说太致命了。面对十公主的诘问,他也只能伸手勾住她绞着自己头发的指尖,沉默着给出一句:“我会改的。”
请你给我些时间,我正在努力改变这个坏习惯。
似乎是感觉气氛过于凝重,他将脸埋进了她的腰间,声音有些发闷:“王太嫔现下被拘在母后的佛堂里静思己过,由春杏姑姑照应着。”
十公主将人从自己的腰间拔出来,有些生气地捏了捏他的脸:“我是在气这个吗?我是在气你没有找我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生了一场病难道连脑子都被药糊涂了吗?”
十二有些怔怔,反被她又点了点额头:“我不是对你处置我母妃有意见,她这次确实错得太过,我只是在气你什么都瞒着我不说,从前也是,现在也是,以后你也要是吗?”
逐她出京,擅自给她与自己种下蛊虫,又以身设局赌她回京,想到这里,十公主更加愤愤然,干脆将人压在案几上:“把我和你折腾得颠来倒去,这样的事你还要做几回?”
动作太大,桃花的花瓣摇摇欲坠,十二抬头望见她因为生气而熠熠生辉的双眼,心下一动,脱口而出的是“皇姐要罚我吗”?
他的嘴角缓缓弯出一个愉悦和期待的弧度:“皇姐,罚我吧。”
不听话的弟弟,就应该被姐姐教训,不是吗?
十公主伸出两根指头掐着他的脸颊肉往中间挤:“你很得意啊?”话音未落十二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十公主捕捉到他的喟叹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要皇姐给我的,怎样都好……”
她的心就在这声喟叹中忽而变得很软很软,化作一汪春水流向惴惴不安的十二。
十二轻轻一拉,十公主便伏在了他身上。两人依偎着,紧紧贴着彼此,好像要将对方与自己融为一体般互相索求着。
她听到他的胸膛传来的震动,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像是在心底向她大声呐喊:“皇姐,你刚离京的那些日子,我好像又回到了宫墙下看着你坐在高高的轿辇上头也不回地路过我的那些日子。每次醒来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可以了,该放手了。”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甘心呢?皇姐,你还会再离开我吗?”
十公主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紧紧攥着他的手:“十二,可是我现在回来了,我是心甘情愿的。”
十二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湿漉漉的灰色杏眼对上了她坚定的眼眸,于是他深深颤动着。
他低头寻到她的唇,交换了一个名为心安的吻。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十公主才强撑着从他身上撕开自己。就在此时,李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提醒二人书房已经收拾好了。
于是十公主将带过来的那两本还没批复好的奏章在某人的脸上轻拍:“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这两本是我舅舅的奏本,陛下看着处理吧。”
这是将王氏的事都全然交付予自己的意思。十二呆呆地接过奏本,等回过神来,十公主已然走远。
在奇袭韦同许时王氏出力不少,引起京畿军大乱的粮仓大火便是十公主的舅舅,王氏如今的家主亲自带人去烧的。论功行赏,有错当罚,她相信十二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于是十二不再犹豫,大笔一挥写下几句批复后,叫来李望去传王家人进宫面圣。
而那边十公主刚刚穿过回廊,一个灰扑扑的太监打扮的人影就扑通一声跪着拦住了她,口中急切哀求道:“十公主求您救救奴才吧!”
身边的宫女连忙将人拉开,十公主举手拦了一拦,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离京之前顶掉了李望差事的小太监。
顺妃作乱时,因为害怕受牵连,他早早地向顺妃身边的宫人交了银子溜得远远的,只盼望在顺妃眼皮外留得一条小命。万万没想到,顺妃竟败得如此快,这些年在御前养尊处优这些年,早不是能耐得住下等太监的苦活的身体了,又闻十公主回朝后大权在握,便将心思寄托在十公主身上,巴望着被派到养心殿除草时能撞上十公主,好求一求她。
十公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既是当初你自己求去,如今又是何必?”
那小太监朝十公主连连磕头:“殿下!小人求求殿下,再救小人一次吧!”磕了不下数十个响头后,小太监突然膝行至她脚边,低声道:“小人知道一些,与王太嫔有关的消息……”
十公主双眼微眯,朝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正襟危坐:“你知道些什么?”
若是这人知道母亲做的事,那是万万留不得的。
小太监以为自己脱离苦海有戏,连忙巴巴地如竹筒倒豆子般全吐了出来:“王太嫔就被关在慈宁宫的后角院里,说是王太嫔重病,太后将其接到自己宫里照顾。但奴才随总管去规整庭院的时候,并未闻到一丝药味。想来……殿下也是现下才知道王太嫔病重的消息吧?”
十公主刚才从十二口中得到了允诺,心下自然知道这所谓“病重”不过是一筏子,她将小太监的话在心里翻覆了一遍,将手中的茶盏重又拿起:“那么,你想要本宫帮你什么呢?”
小太监吚吚呜呜地哭求起来:“奴才的父母已经年老,奴才想出宫,想回家……还请公主能够成全!”
十公主笑道:“这有何难?本宫这就叫人领了你去,今日便可出宫。只有一点,你再也不能回到宫中。”
小太监身体一颤,立刻叩头谢恩,没有看见头顶上十公主冷冷的目光。

第九十九章、情愿

小太监得了十公主的准允,叩了头谢了恩,被人领着去内务府报了号销了字。等收拾东西的时候小太监见十公主派来的人还在一旁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心中便有些着急:“这位姑姑,旁边耳房的公公这些时日照顾我良多,能否容我去与他道个别再出宫?”
小太监见那人面上似有不虞,从袖中抖落出刚刚从包裹里掏出的拇指粗细的银块,塞进了人手中:“还望行个方便。”
“好吧,不许多说,一刻钟后便启程。”
小太监陪笑着退出庑房后,神色马上一收,先是四下环顾了一下有无旁人。宫人夹道上此时空空落落,人都去当差了,便放下心来敲了两下旁边的房门。
门内无人应答。
于是小太监又敲了一下。
房门这才从内被打开了,里边竟然是二皇子身边的大太监。因着十公主怜惜,大皇子和二皇子只是暂时被分开圈禁起来,身边供给一应如常,这大太监才能趁着交接物资的机会混了出来。
顺妃还未死,大皇子已心如死灰不再妄动,成日守在宫内闭门思过,而二皇子救母心切,想起了有一个御前侍奉的人,在皇帝病倒后曾巴巴地献媚于顺妃,后面宫乱时一溜烟跑走了。还好他们手里捏着他投诚的证据,这才能逼着这个滑不留手的小贼为他们效力。
那大太监将手中捏着的纸条塞给了小太监:“顺妃娘娘交给二皇子的,去这里找到仙师,告诉他多盯着些恩和寺的动静,或可有机会。”
小太监将纸条收好,低声讨要:“顺妃娘娘就没有别的什么要你给我?”
那大太监轻蔑一笑:“只要替娘娘办好了这件差事,你还担心这个?”见小太监面上似有犹豫,他只得又从袖中掏出了一袋碎金:“拿着吧,办成了还有重赏。”
时间快到了,小太监推脱不得,只得顺从地接了出门离去。
十公主这边听了随行嬷嬷的回话头也不抬,好似毫不在意一般:“知道了,你去找李望领封赏银吧。”
那嬷嬷恭敬地一福身就要退下,十公主却叫住了她:“你的银块。”
地上是刚刚小太监塞给嬷嬷的那只小银块,嬷嬷知道这是十公主让她封口的意思,连忙又一福身将银块捡了退出了养心殿。殿外冷风一吹,嬷嬷才发觉冷汗“唰”地一声全挂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平叛那夜,十公主仿佛浴血罗刹,手持长剑站在殿上,台阶下是一排排与顺妃曾打得火热的宫人。不下数百人,她只一抬手,人头便如瓜果般骨碌碌落地,顷刻血注如河。不待观刑的宫人回过神,下一排叛乱的宫人又被压上,刀斧凌厉地划开夜空,将人的头颈一分为二。
嬷嬷那时在一旁候着,身后是瑟瑟发抖的拿着水桶的宫女,等待着这些人被处置完将地板清理干净。
而在宫人眼里被视为罗刹女的十公主,却搁下了繁复的奏章亲自去了一趟慎刑司,入夜方归。此后三天日日如此,十二不明所以,终于在第四日的晚上好奇地问她:“皇姐是去慎刑司看谁吗?”
十公主把他往床外推了推:“大晚上的那么有精神就去把积压的奏章批了。”
十二立时不说话了,往她身边蹭了蹭。埋首在她胸口嗅了嗅,有些不满:“皇姐这些日子不与我亲近,身上的味道都变了。”
她懒懒调笑:“小狗似的,你养病时满身都是药味,难闻得很。”
十二忽地将身支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唬得十公主赶紧拦腰将他抓住:“大半夜的作甚么?”
“去拿香丸。”十二背对着她,连脑袋都不肯转过来,“省得我身上的药味熏倒了皇姐。”
十公主凑到他眼前,有些乐不可支:“以前没看你气性那么大呀?说笑两句也这样认真……唔……”
十二猝不及防地扭头,将她吻住。不算激烈的吻,在十公主反应过来后,他将唇齿城门大开,邀请她来攻城略地。
一吻毕,两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十公主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养了这么多天脸颊终于养回了一些肉,那灰蒙蒙的杏眼不再显得阴郁冷漠,反而带上了些许欲说还休雾
气蒙蒙。
她扣住他的肩膀仰头再次吻了上去,将他的气息掠夺得一干二净后,她小喘着问他:“你什么时候还政?”
十二身体一僵,微微与她分开:“皇姐一定要现在与我讨论这个吗?”
他有些委屈:“我还政了,皇姐是不是又要回北疆了?”
十公主听懂了他在顾虑什么,有些无奈:“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我手头上的人总不能一直驻扎在京城,兵不能闲。”
“那不如京畿军交给皇姐罢,让陈二带着他们回北疆去。”
闻言十公主不说话了,抿着唇沉默。
京畿军和她手头上这支军队,先不说规模,单说战力就大相径庭,更何况是一路陪她出生入死的情谊?他这是……要削自己的兵权吗?
十二说完也清醒过来,他被自己一心要十公主留在京城的愿望冲昏了头脑,刚刚自己那句话岂不是让十公主与自己离心?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恨不得破开自己胸膛向她表白心迹,话却说得磕磕绊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太不想,皇姐离开我了……”
十公主反握他的手,看向他患得患失的眼睛,心下绵延出一丝隐痛,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又岂止一道血脉亲缘?既做了姐弟,又渴望做至亲至疏的夫妻,还巴望做至高至明的君臣?古来又有几对可以善终?
不想下一刻,十二却突然揪住了衣襟,倒在了榻上,脸上青筋暴尽,汗水如瀑,似是痛极。
这可把十公主唬了一跳,脑子空白了片刻立马扑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见他死死捂住自己胸口将身体蜷起,像是只被人烫熟的虾米。她连声大喊:“李望!李望!快传太医!”
她以为是顺妃的下的余毒未清,刚刚那抹隐痛已被这突发的病情驱散得渺无踪迹。却听得十二颤颤巍巍地从舌尖逼出一句破碎的话:“不必……太医……玩偶……”
闻声急匆匆赶来的李望瞧见他的情况,似是已见过多回,不待十公主问清,转身就快步行至多宝阁前打开一个宝匣,拿起里边的一个木雕玩偶赶紧塞到了十二怀里。
十二紧紧攥着那只木雕玩偶,渐渐将气息平息,只待那阵痛消散去。
李望见他情况好转,转头看见十公主在一旁呆立,眼中满是心疼与困惑,叹了一口气,低声为她解释:“公主有所不知,陛下在您身上种下的是连命蛊的母蛊,您身上的病痛,子蛊都会承受双倍。”
“不……”十二抬起手,想要阻止李望继续说下去,却被十公主冷声打断:“说下去。”
“原想着公主回京了,与陛下冰释前嫌,陛下就不必再受这苦了……”
十公主心下大痛:“为何这么说?”
李望低下头:“这连命蛊,母蛊若心中对子蛊不信任,子蛊便要接受蛊虫的‘惩罚’。公主离京的这些日子,刚开始陛下夜间总是发作,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还是太后看不下去,制了秘药放在木雕中压制蛊虫发作,陛下才可安眠。”
十公主想起了自己在北疆辗转反侧的那些夜晚,一时无言,只指尖颤抖得厉害。
“李望!”十二厉声呵斥,企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李望却像是再也压制不住一般朝十公主连珠炮似地诘问:“公主殿下,陛下对您痴心一片至此啊!”
“够了!”十二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声凄厉的呵斥,用尽了身体全部力气。“下去!领二十板子。”
李望朝十二叩了个头,转身离去。
十二奋力看向站在床边的十公主,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皇姐别听奴才瞎扯……我只是,身体还未养好……”
十公主却一个箭步上前,翻身上榻跨坐在他身上,却小心地避免压到他,她眼中滚出豆大的泪珠,一滴滴掉在他的颈侧:“十二你真的是个混账!”
“嗯。我知道。”
十公主恨恨地摁着他的肩膀:“幼稚!混账!”
“嗯。”
十公主将头高高仰起:“混账!笨蛋!”
“嗯。”十二已是笑意盈盈,仿佛她不是在骂自己,好像在听什么动人情话一般。
他嘴角荡出悠悠的喟叹,好像刚刚承受那些痛苦的不是自己一般:“皇姐,我心甘情愿的。每一次疼,都是皇姐在想我,痛也好,至少我知道,皇姐是在想我的。”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五百三十六次的“惩罚”,痛苦过后是长长的回甘,是她在遥远的北疆想着自己。
那便都不算什么了。
十公主的脸忽然爆红,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才没有!”她才没有在夜晚辗转反侧,才没有咬牙切齿,才没有念着他!
她想起那些寂静的夜晚,春日冰雪一寸寸破开的融化声,夏日山上的雪水淌到城内却让人心烦,秋日瓜果飘香却飘不进她的心,冬日被北风吹落的大雪照进窗子,照亮她难安的心。
她忽然觉得腿间那两个字变得滚烫,烫得那一片冰雪溶溶潺潺,直流向他。
十公主猛地跳下床,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她再次唤来还未来得及领罚的李望,将她准备多时的器具都抬进了寝殿。

第一百章、亲印(上)

十二被遮住了眼睛,侍从们的脚步声在殿内进进出出,去而复返的十公主坐在了床边。他胡乱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太阳穴却突突地跳着,他的身体迸发出一种隐秘的期待与兴奋,激得他不自主地将全身绷紧。
他能感觉十公主在他身侧坐下,床榻上的绸缎突然留不住他,让他往她所在之处陷落而去。
他只感受到十公主轻轻抓住了他的肩膀,里衣被一点点解开,裸露的躯壳上她的指尖拨出一串串涟漪。
殿里忽地空寂无声,黑蒙蒙中他只听得殿内有炭火在噼啪作响,他听到自己的一吐一息变得很大声,将那些涟漪从心口震开一圈又一圈。
十二想要将这些涟漪从身上抖落,他从没在自己身上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就连被十公主戳破自己的那些心思的晚上都没有如现下一般。他知道她接下来想对他做什么,但是心中又不敢肯定。
就他好像捧着一匣、她交到自己手中的、独一无二的珍宝,行走在通往她的心的悬崖峭壁间的吊索上。他战战兢兢,却坚定地踏着一个又一个脚步地朝她在的彼岸走去。
十二的身体颤抖着,十公主却将这些颤抖轻轻摁了下去,他听到她问:“害怕吗?”
“不怕。”十二虽然看不见,却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全然掌控着自己下的满足与愉悦,“只要是皇姐给的,我都甘之如饴。”
“是吗?”十公主的手在他光裸的腿间如一尾游动的鱼,每每摆动都会搅扰一池春水深深颤动着。虽然他已不像一开始那般羞于展示自己因为伤痛而有些诡异曲折的双腿,却还是免不了在她面前瑟缩了一下。
“十二,不要动。”十公主轻声叹道,“让我好好看看你。”
十二的脸上忽然升腾出一簇簇红云,幸好有布条遮住了他霎时变得湿漉漉的双眼,不然那泪珠便要滚得七零八落。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公主张开的羽翼下,在她的牵引下这座暗无天日的重重宫阙里好似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他不用去想凌氏一族的重任,也不用去思量如何抵挡来自老皇帝的试探与对自己母亲的恶意,更不用去忍受而是可以像个真正的幼童一般去想第二日如何躲开仆役去捞池子里的鱼仔乌龟,如何去捉匍匐在叶上的金绿色的甲虫,如何可以因为“愿赌服输”而将她的字迹练得更像,如何让太傅挠着头翻看那沓认真得不似她本人的罚抄却挑不出一点错处。
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将事情早些调查清楚,就先匆匆把她怨怼。自从那日在五皇子府中撞破她的荒唐情事后,他便发了一场经年不退的高热。这高热不在身而在心,且无药可医。
最初的反应是恶心,想到的是那片红艳欲滴的豆蔻划开的白痕,破开的却是猩红的血肉。
是的,他撞破了同父异母的姐姐的情事,却对她起了情欲。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用陌生的情欲破开了他所有伪装的释怀,再次侵入到他以为再无交集的人生中,即便是用这样不堪的方式。
更可悲的是,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泥足深陷,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她热吻怀拥着的为什么不是他?
如果说她要用放浪形骸才能从尊贵的壳子下逃脱片刻,那为什么不能是他?他们半身血脉相连,他们曾托付过对方生死……为什么不能像以往那样,好似没事人一般,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仿佛叹息一般,却分明带着难掩的呜咽:“皇姐,我恨过你的。”
他听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只是太想让你握紧我了。”十二哽咽着,仿佛回到了那个暴雨倾盆的宫墙下,“你做什么都可以,请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句句恳求,字字如泣,万般可怜。
十公主把他的十指紧扣,有轻吻落在耳边,像是春日里落下的滴答小雨,浸润了翠色深浓,催发着心脉那点不可说的欲念破土而生,蔓延开葳蕤的枝叶。就像一脉的两条枝桠,终于在曲折回旋了多次后紧紧地相互缠绕在一起般,她与他紧紧依偎。
十二心中那滚烫至今的高热,也在此刻被她无言的拥怀抚平,那滚烫已经熨帖成了舒心的温热。
十公主却翻身下榻,将他的四肢用软绳牢牢固定,在他被突如其来的抽离和空置开始变得惴惴不安的时候,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他微微颤抖着的腿侧。
皮肉在铁片下无路可逃,发出“滋滋”的尖叫,十二明明是痛极,心中却有一块大石稳稳落了下来。她对他的这场迟来的回应,原来就是,她愿意着他的愿意。
于是他死死咬着牙,恨不得咬碎了牙齿去挖嚼出那深藏着的丝丝甜蜜,又不肯让十公主误认了自己那偶尔漏出的呻吟是痛苦,而不是欢欣,一时面上的神情有些扭曲,不过还好有布条尚作遮掩,才不致会又增一分担忧的神色。
十公主与人学了好久,纵然已经练习多次,药也已经备好在一旁,将烙铁贴上他皮肉上的那一刻,她的手还是忍不住一颤,拿得动利剑的手却有些拿不住这一片薄薄的铁片。她将烙铁放下的那一刻才敢抬头去看他,却看到那漏出的下半张面如金纸的脸上带着的无法抑制的笑意。
十公主下意识喃喃着他:“十二。”
十二捕捉到她语气里的疼惜,连忙扬起更大的笑容朝她声音的方向“望”去:“皇姐,不疼的。”
接着他想起当初在十公主腿间烙下的那两个字,不禁连腿间未平息的痛楚都忘记了,只痴痴道了一句:“皇姐当初很疼吧……”
十公主拿了帕子点了点落在他下颌的汗滴:“现在已经不疼了。”
十二侧了侧脸,在她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对她道歉一般,握紧的手指也慢慢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因为痛楚的消退而渐渐苏醒的欲望。
十公主自然也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于是十二便听到了她的一声轻笑,紧接着是床帐窸窸窣窣被放下的声音,紧接着是李玉的脚步声,将那烧得正旺的烙铁撤了下去。等殿内重归宁静,盖在十二眼上的布条也被十公主取下,预料之中的刺眼并未到来,原来是她早将殿内的烛火一一灭去,只留一盏烛火昏黄如豆,影影绰绰间只能看到模糊中的十公主的脸。
待她步入帐帘,十二才看到她手中拿着一面小镜,不待他开口问询,十公主便将小镜放在了一旁,拿了药水洒在了刚刚印上的印记处。
微微的刺痛让十二忍不住探头想要看她给自己印了个什么,奈何双手双脚被软绳捆得严严实实,只能可怜巴巴地拿一双杏眼去向十公主央告。谁成想十公主却只自顾自地摆弄着那还微微泛疼的伤处。
那药水是她特意通过陈一要来的,陈一当时立马就想到了她要用在谁身上,脸色立马变得不太好,但是最后嗫嚅几番,只吐出一句:“……陛下身体大安了才可用。”
十公主轻轻划过十二的大腿内侧,这样隐秘的地方只有彼此的印记,多像他们之间的关系,若不是他这几日患得患失时时刻刻想要抓紧自己的样子催促着她不得不早日将这件事提上日程,用这枚烙印将他们的关系永远地留在彼此的血肉之上。
十二稍稍将大腿曲起,往她指尖摩挲,又拿一双含水的眼儿求她:“皇姐,我想看你的。”
十公主却没有依他,但也直起身子,稍稍松了他脚踝处的软绳,而后将他双腿大分,骑坐在他两腿之间,让他感受他在自己大腿内侧印下的凹凸起伏,在肌肤相贴时生出难掩的喘息。
十公主微微低头,垂下的发丝宛如柳绦轻轻拂过他的脸侧,她的神色也如春风拂过,吹动一片涟漪:“十二,你看,现下你也是我的了。”
十二却仰起下巴,向她讨要一个气息交乱的吻:“我知道皇姐印的什么了,皇姐还是心软了。”
“哦?”十公主哼笑一声,尾音却是兴致昂扬,“那就不必看了,那小镜也算是白拿来了。”
这下十二又不依了,挣扎着弓身轻咬她的下唇,那力度好似一只幼猫在享用着主人赐予的鱼糜,时轻时重伴又随着有意无意的温热若即若离地触离,惹得十公主忍不住扣住他的头将这吻继续。
她的手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游入了他大开的寝衣之中,在喘息涌动间轻车熟路地抚上了那一点凸起,搔刮着亟待抚慰的热意,直到发烫发硬,期盼着一个温暖而湿润的地方将他一口装下。
十二深深喘息着,压抑着喉头满溢的渴望而呻吟着:“皇姐……给我……”
“嘘。”十公主撑起身子,将他笼在身下,“乖一点。”
“我很乖……”十二急急地回应着,“我很乖……啊!”
十公主已经一口将他吞下,学着他刚刚撒娇的动作,时重时轻地舔舐过,在他猝不及防间突然将那根肿胀深深吞咽,鼓动着挤压着,又在他忍不住挺身之时松开桎梏,好似从云端跌落,伸手妄图抓住一片轻飘飘的云絮却只得一片空空。
“十二,说出来!”十公主捏住湿淋淋的性器,看它的顶端吐露出点滴求而不得的雨露,却不允许他真真切切地释放出来。那硬物离开了她温热的口,孤单地伫立在她的掌握之间,被她逼迫着要他一句话语。
“.……求你!十二求求你!皇姐!十二求你!啊!”
十公主低头,复将他的器物深深吞入,带着硬茧的手指也在此刻飞速搔刮着,在感受到他剧烈颤抖的后一刻,十公主将他吐出,手完完全全包裹住并飞速套弄起那已然急不可耐喷薄而出的硬物,在那乳白微凉的液体喷溅了她满手后,沉甸甸的肉棒还在兀自颤动着,似乎在这扶着等待下一次的进攻。
十公主在十二的身上直起身子跨坐着,她身上披着的哪件薄纱在十二因高潮而泛红的眼中飘然而落,柔韧紧实的肌体笼罩在透过床帐而罗织出的烛光中朦朦胧胧地散着光,好似烟霞中有神女渡人而来。
神女将刚刚被他亵渎过的手递到了他的唇边,要他仔细着将她指间收拾干净,于是他低头浅笑,随即领命张口,臣服在她的命令之下。

第一百零一章、亲印(下)

是什么滴落在他的胸膛上?是皇姐的汗珠,还是自己的?十二迷蒙中睁开眼,却发现都不是。
原来是十公主摘了台上高照的红烛,滴滴红泪在她手中滚落,凝在他因未在预料之内的炙热而微微凸起的乳首上,带来令人目眩神晕的战栗。
十公主隔着那温热的蜡油轻轻抚弄着他,她手指上剑茧带来的粗粝感仿佛隔着那层凝固的隔膜轻轻搔动着他的心跳脉搏,带着热意的瘙痒也由着她的指尖点燃,席卷了他的全身。
刚休憩片刻的他便被这场重燃的大火烧得寸草不生,那渴意一路从喉头烧至仍被束缚的手腕。
他的指尖跟着她打着转的指尖狠狠颤动,忍不住从不知不觉咬紧的牙关间漏出一两声呜咽。
十公主却将食指与中指用力并起将那发硬的凸起夹住,那刚刚凝固的蜡油便像承受不住的力道的结冰湖面,张开道道裂痕,扑簌簌地掉在他的身侧。
十二身体狠狠绷紧,大腿内侧紧得像是拉满的弓弦,亟待持弓人将他松开,好离弦飞去。
十公主显然并不愿就此放过他,探身再次拿回那烧得热烫的灯烛,只不过这一次,被照顾到的不止是那两颗已有些充血的乳首,还有不知不觉已抬起头的、顶在她跪坐着的小腿上的硬物。
温热的灯油一浇,本就敏感的阴茎便有些承受不住激出了两滴浊液,炙热痛感也随之降临。但十公主却就着这份疼痛将温柔却强硬地将它桎梏,似抚慰又似惩戒,令十二逃脱不得,只能任她把玩逗弄而无法脱离。
他再也抑制不住,任呻吟四下逃窜,随着她的节奏起伏游荡。耳边是热油润滑挤压在她手中的阵阵啪嗒啪嗒作响的激荡水声,眼前是她因情潮汹涌而涨满红晕的动情脸庞。
十二忽然觉得自己的魂魄突然抽离出躯壳,飘飘悠悠地晃到十公主的眼前,细细端详着她眉目间被北疆的风沙磨砺出的锐利光芒,令他神魂震颤,又令他不自主地沉溺。
那一刻他好像变成了一只幼小的雏鸟,依偎在她展开的翅膀之下,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安全感,再次汩汩流出,汇成一条大江,将他仰面托举,望到了漫天星光。
那星光是她含情的双目,倒映出的是自己的喃喃低语,声声唤着的唯有“皇姐”二字而已。
十公主却在他即将获得这份爱欲中将要攀上巅峰的时刻突然松开了手。
他迷蒙中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十公主将双腿大开,密密丛丛遮掩下的是沾染着盈盈露水的重重花瓣,目光扫过的是她大腿内侧他给她留下的凹凸起伏的印记。
呼吸吐纳间都是她的气息,十二不知怎的突然口舌生津,但在十公主没有发号施令之前,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有所行动。
因为他是等待赐予的那一个。
十公主抬手扶住了床柱,与他的唇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任由自己下体最隐秘之处在自己的弟弟面前一览无遗,却不让他即时得到。
“想要吗?”
十二用力点头,随即奋力仰头,张嘴要接她欲滴未滴的甘露,十公主也稍稍沉下了腰,却还是没让他触到。
他有些焦躁,被绑起的双手也在用力,床榻被带得吱呀作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茫茫沙漠中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无论怎么向前都抵达不了渴望的绿洲。
下身被冷落的棍物不仅没有平息,反而一路沿着腰腹烧到了他的心口,再从舌根到舌尖烧得口干唇燥,满脸赤红。
他不禁呻吟出声,向她央告道:“皇姐……十二想要你……皇姐,坐十二脸上,十二求你了!”
十公主却促狭地笑了,像儿时捉弄他一般:“是吗?但是皇姐为什么要答应你呢,小十二?”
十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愈发滚烫的呼吸一下下打在十公主微颤的软肉上,似是感应到他急切的恳求,那两瓣唇肉大发慈悲地开始微微翕动,中间的小豆在这股微风的吹拂下也慢慢开始发烫,变硬。
这下轮到十二轻笑出声了:“皇姐,你有感觉了。”
十公主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闭嘴。”
“我不要闭嘴,”十二的脸被她的大腿挡住了看不见表情,“闭上了嘴,就伺候不好皇姐了。”十公主将腿扣下,侧在了他两耳旁将他夹住,故意叱他:“胡说,那如若我偏要你闭着嘴伺候我呢?”
十二心下有些得意,但还是故作为难地轻轻摆头,喏喏道:“皇姐别笑我……我还没这般弄过。”
“不会可以学。”十公主上钩了,将腰卸了力气,那花瓣便送到了十二跟前。十二也不心急,仍是假装犹犹豫豫地凑了过去,等十公主不耐地拿膝盖碰了碰他的脸颊,他才一鼓作气贴上了那渴望已久的两瓣阴唇。
贴上的那一瞬,他听到十公主在他的上方“嗯”了一声,双腿内侧的肉也随之一缩,十二的鼻间脸前顿时便都是她更浓郁的气息。
十二在她的花瓣处轻轻摆头,鼻尖、上唇、下唇、,再到下颌,每一个滑动的动作都能让那颗小豆感受到不同的高低起伏,有时抵着它妄图使它就范,有时又若即若离,好似蜻蜓点水,只带来泛泛涟漪。
十公主不由自主地将他夹得更紧,十二这下便就此淹没在了她的气息之下,十公主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二人压抑的喘息交织在床榻之上。
紧闭双唇的难处并不在于不能用舌头,十二将唇贴在了那已经硬得不行的豆子上,记着她的反应,心中暗想,而在于要克制自己不要伸出舌头。
天知道他多么想将她拆吃入腹,可是他现下不能。
只得卖力摩挲,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弄得水淋淋,湿漉漉,干燥的双唇早已全然是十公主的味道。于是他加快了速度,在她抖动得越来越快的时候,他终于克制不住,伸出舌头,像蛇吐信子,又像是猎犬扑食,将她的小蒂包裹住,用力一吸。
十公主招架不住这意料之外的侵袭,猛然泄出一堆爱液,空无一物的甬道也跟着贪婪地绞着,试图将那些爱液留住,却只带着她的身体痉挛抽搐了好一阵。
高潮令她失神,也让她松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全然盖住了十二的脸,剥夺了他呼吸的空间。
十二有些窒息,却并不挣扎,这甜蜜的气息自己求之不得,就算这样死在她身下,他也别无憾事了。
好在十公主很快回过神,将十二从自己双腿之间解放出来,二人皆喘息不已。对视了一会儿,十二像是恍然大悟般:“啊……我忘记了……”说罢微微张嘴,露出舌头上残留的未来得及吞咽下的她的粘液。
十公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自己也的的确确舒爽了,便换了个姿势,坐在了他的腰腹上。身上就寝的衣衫散乱在身上,十公主就干脆将带子一把扯下扔到了一旁,俯身掐住了他刚想要闭上的嘴:“这张嘴成日只吐些诳语,没个正经。不如皇姐替你割了它,也省的你下次再忘记。”
十二不但没怕,灰蒙蒙的双眸装满了情欲未散的慵懒:“皇姐想要便拿去,十二有什么皇姐不能拿的?”
“果真?”
“果真。”
十公主直起身,脸上却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嘴里却仍顽笑似的:“好啊,那我要你的皇位。”
十二满不在乎:“这有什么,皇姐想坐,明日我就写退位诏书。”
他答得如此干脆利落,毫无保留,直白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十公主反倒一怔,愣愣地直勾勾地看着他。
十二见她呆在原地,以为她不信,也正了神色,认认真真地看向她的双眼:“我的命都是皇姐的,我说了,皇姐想要什么都可以。”
良久,十公主都没应答,反而将脸低垂,不知是喜是悲。
“皇姐这些日子坐镇前朝,大小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如若皇姐担心左相不满,我可以让他告老还乡,反正他也上了年纪了。等眼前的这些事都料理了,皇姐就将他打发了罢。”
“所以,这些日子你身子明明已经好了,却总是借口不上朝,是不是早就有这个心思了。”
十二不说话了。
十公主抬起脸来,眼中已盈满泪水,又迅速低下头,将泪水一把抹去,却听得十二低低唤她,一声声百转千回,字字恳切。
“在我这,皇姐永远不必担心。我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皇姐再也不必屈居人下。”
闻言十公主不禁又哭又笑,那笑中如释重负,似庆幸又似珍重:“我知道了,十二。”
“那么,皇姐能把我解开了吗?”
十二也轻笑出声,转了转被绑着的腕子:“皇姐还没给我看看,到底留了个什么印。”

第一百零二章、纵虎

  经过一番酣战后的两人都汗涔涔的,被松了腕子的十二随手捞了张毯子将两人裹住。十公主就这样懒懒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身上被毛毯子一包,有些发硬的毛发好似北疆的枯草尖尖划过,泛起一团团酥麻的疙瘩。
  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十二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是风漏进来了?”
  十公主摇摇头,摸了一把身上的毯子:“这什么做的?刺刺喇喇的。”
  十二的手撑了一下,又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放回她腰上:“好像是白虎的皮子,刚刚换了一批人上来,他们紧赶慢赶想现忠心,粗粗赶了这张毯子就送来了。”
  “想是这些天的雷霆手段将他们吓着了。”十公主贴着他抻了个懒腰,像只懒散狸奴,惹得十二心中不禁泛起些许久违的甜味。
  “我母妃先不要放归王家。”十公主见睡意尚无,索性将放出宫的那个小太监的事说了,她怀疑顺妃还有后手,否则只是她平叛时清理的那些兵将不会让顺妃如此胸有成竹。
  十二沉吟半晌,似是犹豫要不要与她坦白。十公主贴在他胸口戳了戳他:“刚刚说好的,可不许再吞吞吐吐了。”
  十二很不情愿似地:“我知道顺妃背后的人是谁……此人用的是东西是从你给何德那个小妾置办的宅邸流出来的。”
  “嗯……”十公主反应了半刻,悚然一惊,立时坐起身来,毛毯子顺着她的身子滑落,露出一身旖旎风光,“何德不是死了吗?”
  更何况何家的产业不是早被她挪进自己的私库里了,何德用什么采买那些物资、调动那些人手?
  十二有些酸溜溜地:“皇姐倒是全然相信这种人口中的’全部‘。何相把持朝政兴风作浪这么多年,积攒的东西若是一张小布就能写尽,岂不枉费他巨贪之名?”
  闻言十公主不由得眯了迷眼睛,掐了把他的手臂:“又呷什么飞醋,我只当这人死得久了,哪里是信他。”
  他“哦”了一声,仿佛不是很信的样子,嘴上仍然不依不饶:“我看皇姐如此悉心为他的小妾和血脉周全,只当是皇姐与何驸马很有些夫妻情义的。”
  十公主有些恼了:“那两人换了十数万两的银子,换他娘俩衣食无忧又花不了几个,这买卖这么划算,为什么不做?”
  但是声音究竟是渐渐低下去了,因为那十几万两银子后面被她撒出去拿来刺杀眼前这位“昏君”了。十公主有些理亏,见他冷哼着去扯另一床被褥似是要与她分被而眠,不免气冲冲地拉扯毯子:“不许走!给我把话说清楚!”
  于是你推我我推你的,两人在龙床上扭打成一团,有夜风溜进摇动的床帐,却被逐渐炙热的喘息赶跑。
  十二重重挺身,便讨得十公主一串蜂拥蝶浪的吻从肩膀到胸膛前。不知怎的,十公主与十二对视了一眼,突然“噗嗤”一声都笑开了,又大概是为了刚刚孩子气的打闹而都红了脸。
  十公主仰头,十二就得到了一个温存的吻。
  于是又是一番急雨般的纠缠,直打得芭蕉叶落,花摇影动,最后只剩牡丹泣露,盈盈不得语。
  待榻上的风浪再次平息,十二忽然将十公主搂紧,喃喃道:“我是不甘心,凭什么是他站在皇姐身边,占据了所有名正言顺的名义却弃之如敝履,他怎么敢?”话至此处已带有一丝哽咽,似是不知再如何倾诉这瓶酿造长久的陈醋,苦闷得发酸。
  十公主无言:“你知道的,我从未把他放在心上。”
  “可是我还是恨,恨所有能名正言顺陪伴在皇姐身边的人,他们的目光里都别有所求,他们都配不上你,皇姐。”
  十二侧过身来,十公主窥见他因瘦削而显得高耸的鼻梁旁有什么一闪而过。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如旋涡一般将她卷入,头晕目眩。
  十公主轻声呢喃:“那么你现在,还恨吗?”
  十二轻轻摇头,复又点头:“不恨,但是我要手剐了所有背叛皇姐的人。”
  十公主“哼”了一声,将话题转开:“你倒是把我的事记得清楚,那我问你,囚在佛堂里的那位你打算怎么处置?”
  “杀了。”十二对上十公主的眼睛没有一丝闪躲,也无一丝涟漪,“但不是现在。”
  十公主捏了捏他的脸:“和我想的一样,把她的人放出去,看看还有谁在背后捣鬼。”
  “纵虎归山。”十二被她捏得嘴巴有些含糊,但是目光熠熠生辉,“皇姐,我说得对不对。”
  十公主捏够了他的脸,复又躺下,半晌叹息道:“但愿我母妃这次不要再掺和进去了。”
  但是她心知不可能,这件事王太嫔绝对撇不清了,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将王太嫔摘除更严重的罪名。
  十二拿脸蹭了蹭她:“她是皇姐的母亲,不会有事的。我今日已经下令,让王家送她到恩和寺为先皇祈福,春杏也会跟着一起去的。那个地方警卫松散,希望能钓上大鱼。”
  十公主赞同地“嗯”了一声,突然又侧了身子,将他的发丝卷在指尖:“说起来,顺妃毕竟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母,杀了她,你不怕无人继承这皇位?”
  十二知道她的言下之意。
  他们两个是必不会有孩子的,禁宫中皇长姑母与皇爷爷那一罐罐畸恋成果就是前车之鉴。
  但十二并不担忧:“他们两个不会继承大统,继承大统的孩子,必须由皇姐亲自抚养。”
  “你的意思是,四皇子?”
  “凌氏血脉的孩子与皇室血脉的孩子,除了四皇子,也没有其他人了。”
  “至于大皇子和二皇子,就由四皇子登基后处理吧。”十二淡淡地望向明黄色连绵不断的床帐,像是望着这庞大王朝源源不断的传承。一个个被征伐杀戮、鲸吞蚕食的小国,组成了现如今辽阔无际的王朝,凌氏一族不过是一只狠狠蛰在这个王朝眼皮上的蜂虫,尾针上的毒液迅速被它大口吞下,内化成一段成功的隐秘复仇故事。
  放任顺妃暗害自己的赌局自己已经赌赢了,无人上桌的筹码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十公主一时无言,心内有千万种念头乍明乍灭。作为一个刚刚平息叛乱的公主,对始作俑者的处置自然没有什么怜惜可言,但作为一个女人,她不由得对顺妃的下场有些恻隐。
  似乎是察觉到了十公主的黯然,十二有些不安,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皇姐……你在害怕我吗?”
  十公主下意识地将他搂紧,她知道,两人相连的血脉已将他们仅仅捆在了一起,无论是作为一个公主,还是一个姐姐,她都没有立场去同情顺妃。
  而在情人的立场上,她与她也再无分离之说。
  “皇姐……不要怕呵,”十二喃喃着抚摸着她薄薄的眼皮,感受着他们亲密无间的半身相同血脉的勾连与流动,一时间竟有些痴了,“生杀予夺不过皇姐一念而已,十二无怨无悔。”
  十公主一时心内大恸,唯有与他紧紧相拥,仿佛才能将这痴儿的痴念一同揽入怀中,让他心安。

  第一百零三章、佛前

  清晨的恩和寺内,女尼们已早早地起身做洒扫功课,唯有三日前从宫内迁进来的西山角房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春杏将一头青丝妥妥帖帖地包进了尼帽里,又将柴火码放好在角落,被主持派来帮忙的两个小尼姑正好将小院的水缸填满,出来时与拍着手的春杏打了个照面,不由得殷勤讨好道:“春杏姑姑,您做功课辛苦了。缸子我们填好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春杏从荷包里掏出两粒碎银,放到了说话的小尼手里:“拿着,下山化施的时买糖吃。”
  两个小尼顿时两眼放光,连连道谢,又听得春杏问道:“王师太还未起罢,你们快去,别扰了她。”
  刚刚接话的小尼闻言努了努嘴,这位新来的宫里人金贵着,脾气也大着,第一天就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寺内上下好一顿排揎,要不是身边的春杏姑姑是个懂事理的,不住地替她打圆场,令她有天大的身份和再多的银钱也落不着好。
  说起来这个寺里的女人谁不曾在宫里混过,寺里清修辛苦,既然都作了一处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没必要让着谁。但顾虑到这位还是当权的摄政公主的生母,主持和一干人等只得忍了,依旧赔笑着好茶好饭地待着王太嫔主仆。
  春杏想到这,不由得摇了摇头,等两个小尼出了院门,将门扣上,才轻轻敲了敲厢房的门:
  “娘娘,您醒了吗?”
  “没醒,不想醒。”
  春杏失笑,将门打开便看到王太嫔将身一翻,面朝榻内,嘴里嘟嘟囔囔着:“都说了本宫没醒,干什么呀。”
  春杏边将窗推开边温柔回道:“天都大亮了,十公主昨儿又给娘娘您传了信,问您好,还问您有没有消气。”
  “哼,”王太嫔将手一撑,从榻上直起身来,“她现下厉害着呢,摄政公主,我还能与她置气?”
  春杏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意劝她:“再过些时日便是祭祖的日子,说不准十公主会来看望娘娘。”
  王太嫔继续冷哼嘴硬:“她爱来不来,反正我是不见她的。”
  王太嫔越发小孩子脾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被王家娇养,进了宫又荣宠非常,就连暗中造反都能因十公主而被压下不发。现下被贬斥出宫修行,也是未受过什么苛待,可谓是顺风顺水得太过分了。
  王太嫔却仿佛觉得自己造反的事没有被发现,只是因为当今圣上和皇太后重夺回大权终于想起了她这个碍眼的太嫔才把她赶出宫了。
  也是,毕竟谁人造反还能全须全尾地被送出宫?春杏刚想再劝两句,院门外就传来了两声特殊的鸟叫,王太嫔则重重地锤了一下床:“有完没完了!怎么出了宫还缠着?”
  春杏闻言就往外走:“奴婢去赶人走。”
  王太嫔不疑有他,她面上虽仍是如常,但心里既烦又害怕,还有一些惶恐的悔意笼罩在心头。
  幸而还有春杏,替她周旋收拾烂摊子。
  其实说不思念女儿是假的,但是她好不容易重返京城,犯了事的自己于她已是负累,又哪里肯再继续带累她。能苟全性命已是天大的幸事,被秘密送出宫时她本以为自己此生就到头了。
  王太嫔只恨自己一时猪油蒙了心,信了顺妃的蛊惑,异想天开以为能出那一口几乎困顿了自己一生的恶气,真是……太失智了。
  窗外鸟叫似乎停了,随即便听到春杏开关院门的声音,王太嫔悄悄将不知何时流下两行清泪的脸往软枕里埋了埋。
  那边王太嫔思女而不得,宫里的十公主也对自己母亲的犟脾气无可奈何。
  刚放下一本奏折,那边厢李望就又抬了一沓奏折进来。十公主拿起最上边的一本,刚想翻开又有些烦躁地合上在桌上敲了敲。一直窝在她身后的十二闻声探出个脑袋,见她闭目养神,便伸出手来帮她轻按太阳穴:“皇姐休息一会儿吧,一时半会也批不完。”
  十公主向后往他身上一靠:“说得轻巧,现下牢里关着一大批,朝里天天都有人上折子检举同僚,我这可是一时半刻都偷不了闲。”说罢微微仰头,看十二这些日子养得略见了些肉的下巴:“太医今日给你请了平安脉了,把药案报到了我这,说是你体内似有余毒未清,所以好得慢些。”
  十二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垂下眼睫淡淡道:“皇姐要看,为何不直接来看,左右我的脉案从不对皇姐避讳。”
  他说着说着反倒委屈上了,一下就抽抽搭搭上了,好似在控诉着她:“皇姐还要我坦诚以待,自己却做不到。”
  知道他病中容易多思,却也料不到自己一句话就点到了他不安的隐痛,十公主连忙将他的手拉过,轻叹道:“是皇姐的不是,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怎么反倒惹得你伤心。”
  十二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执拗地十个指头一一对应着握住:“皇姐是厌倦呆在这里了吗?也是,毕竟这逼仄的宫殿哪里有北疆自由自在。”
  自从知道姜将军不日将返京述职,十二十天半个月就闹一番,十公主早已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呷醋拈酸,便想将手抽出,不想十二反而将她的手扣得更紧,目光熠熠地盯着自己。
  十公主无奈地仰起头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下。
  十二仍不放手,稍稍用力将她拉近,力气大得仿佛已然病愈。
  十公主只得吻上他的双唇,任由他得寸进尺地在自己的唇齿间游走纠缠,直到大殿内的西洋钟敲了六下,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分开了彼此。
  十二卸下了手中的力气,却又被十公主拉下身,这次十公主像是有些恼了,在他的下唇狠狠一碾,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十二餮足地舔了舔下唇,讨巧般问她:“皇弟的嘴好吃吗?皇姐。”
  十公主将他一推:“去喝药,过两日不是要去恩和寺?事多得都忙不过来了还这样撒娇。”
  十二却脸色一肃:“皇姐可当真想好了?毕竟是你的……以身涉险,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必,”十公主摸起一本奏折,扫了一眼便提笔,“不是还有春杏姑姑?宫变时她都能护着母亲全身而退,这次我们又早已通过气,王家我也知会过了,不会有事的。”
  十二矮下身,平视着十公主躲避的眼神:“皇姐,你在难过。”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的眼睛,今天接到春杏姑姑的信时,你很难过。”
  十公主不禁一怔,想到母亲,说不担忧是假的,和母亲置气也是真的,知道母亲和何德真有勾结的惊怒又将这些情绪织起,笼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迎头罩住,不知怎么办才好。
  母女两个人都硬气,感情好的时候亲密无间,对峙起来谁都不肯低头,最后两败俱伤。
  十二将十公主拥住,手轻轻在她肩头摩挲,就像儿时被夫子罚手板,他也是这样轻轻拉住她的手,摩挲着安慰她一般。
  十公主紧绷的肩膀在这样安心的怀抱里慢慢松了下来。
  直到李望在殿外的声音传来,原来是照看十二的太医来了,到时间服药了。
  十公主轻推他:“去吧,待会和你一起用午膳。”
  十二依言去了偏殿,太医早在那恭候多时,手里端着的药碗还氤氲着热气。只是原本好好端着药碗的太医不知怎的手有些哆嗦,见到十二来了,扑通一下就双膝跪下了。
  十二不看他,自顾自地接过药碗,却不是喝下,而是倒在了一旁的曲折的矮松盆栽里。
  太医将头低下,他已经很委婉地提示十公主了,本着医者仁心的本分,不想病人如此不配合,他也无法。
  李望仔一旁有些心疼地看着十二不胜衣的模样,刚想开口劝他,就被十二打断了:“得了,作甚么战战兢兢的模样,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他将药碗丢在小几上,扯了大氅披上:“这病不是朕不愿意治,而是好得慢一点,不要再多事。”
  太医闻言重重磕头,口中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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