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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岛Berde】(Vol3-4-5)作者:Frandica_Alanzo

海棠书屋 2025-03-30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西方岛Berde】(Vol3-4-5)作者:Frandica_Alanzo 2025.3.29发表于:第一会所  Vol……3 Chpt.4 初见端倪  阿纳丝塔夏把自己泡在浴盆里,凝望着升起的水汽,发着呆。一位年轻的女佣火急火燎地闯进了浴室,没有
【西方岛Berde】(Vol3-4-5)

作者:Frandica_Alanzo
2025.3.29发表于:第一会所

  Vol……3 Chpt.4 初见端倪

  阿纳丝塔夏把自己泡在浴盆里,凝望着升起的水汽,发着呆。一位年轻的女
佣火急火燎地闯进了浴室,没有敲门,这把阿纳丝塔夏吓了一跳,她连用一只手
捂住胸口,并紧双腿,伸手去拿浴巾。

  "洛德维茨小姐,二小姐回来了。她说要找你。"

  "啊,可是..."

  "您就这样去吧,她说她不想等太久。"

  于是,盘着头发,套着睡裙,光着脚,阿纳丝塔夏有些忐忑地来到了维罗妮
卡的房间。她正在换衣服,手套和制服都被随意地丢到了地上,还穿在身上的黑
色裤袜上有好几道口子。

  "维罗妮卡,你...嘶——你还好吗?

  "一点儿也不好!"

  走到跟前,阿纳丝塔夏才发现少女白皙的背上、手臂上都有好几处淤青,当
她把裤袜也一并脱下,双腿上的瘀痕也一并显出。

  "天呐,你受伤了..."阿纳丝塔夏惊讶地张着嘴,走上前去。她从没见
过这位高傲的小姐伤成这样。

  "明摆着呢嘛!"维罗妮卡没好气地说道。

  阿纳丝塔夏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许是碰到了薄弱的
皮肤上的淤伤的位置,少女的身体颤抖了下,可还是温顺地转过了身来。

  "嘶,怎么脸上也有..."阿纳丝塔夏皱起了眉头,维罗妮卡俊俏的脸蛋
上有着一大片瘀青,另一边的眼睛则被纱布蒙着。

  "你再大惊小怪,我就让你明天没有早餐吃!"

  维罗妮卡一副又生气、又沮丧的表情,脸上的肌肉不知是因其情绪还是因为
疼痛,不自觉地颤抖着,看上去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使得她那句本就听起
来很可笑的威胁显得更柔软了些。

  "只是早餐的话...算了,没什么..."

  阿纳丝塔夏强忍住笑意,她大概已经懂得了维罗妮卡叫自己来的原因,于是
她取了纱布和药油,在维罗妮卡的床上铺了一条毛巾。

  "要先涂哪一面呢?"阿纳丝塔夏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我又不是三文鱼,你拿的也不是橄榄油..."

  维罗妮卡嘟囔着,一边磨磨蹭蹭地解下内衣,用一条手臂紧紧地遮着胸口,
缓慢地趴到阿纳丝塔夏铺好的毛巾上,把没有受伤的那侧脸埋进了柔软的鹅绒枕
头里。

  "你轻一点。"维罗妮卡命令道。

  "噢...我的手冷吗?"

  阿纳丝塔夏把手轻轻放在维罗妮卡隆起的肩胛上,她摇了摇头。

  "很暖和..."

  "那这样,会疼吗?"她又摁了摁维罗妮卡肩胛上的一道淤青。

  "有点儿,但我能忍...该死,打的时候根本没有感觉..."维罗妮卡
嘟囔着。

  阿纳丝塔夏把溶有草药的脂状药膏用药匙舀出,一点点地放在维罗妮卡能看
见淤青的肌肤上,随后用手帮她抹匀。光是用手接触,阿纳丝塔夏就感到双手传
来灼烧般的痛觉,手指也很快发红了起来。

  "没关系的,安娜...这是某种魔物的油脂,不会伤害皮肤...只是会
...算了,我不想说话..."

  维罗妮卡的声音颤抖着,双手紧抓着枕头,脸上渗出的汗水和眼睛里打转的
泪水沾湿了丝质的枕套。

  "我不要紧,倒是你..."

  少女白净的后背的点点红斑很快连成了片,那底下的淤青好像在蠕动着,她
只能咬着牙强忍着。

  "就这样,等一会儿...用水擦掉就好了...呃呜...好痛..."

  "你这样子,应该先去嬷嬷那里..."阿纳丝塔夏用纱布擦干净双手,抚
摸着维罗妮卡的后脑,希望这样能帮她缓解一些。

  "我已经去过了...那时候身上还有好多口子...治疗魔法,短时间不
能用太多...不会留疤的地方,只好先这样..."

  一边忍受着皮肤的灼痛,一边像是血块在钻进肉里、挤压着骨头,维罗妮卡
已经很虚弱了,她本就一副疲惫的样子,像是用了很多法术,被耗干了魔力。

  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阿纳丝塔夏对这位见习骑士颇有埋怨,但她仍然记得
自己是被她从雪原里挽救回来的,加上她本就是比自己年幼的小姑娘,看到她饱
受折磨的虚弱模样,自己难以不去怜悯。

  "疼的话,叫出来会好一点..."

  柔软的波浪形金色发丛在她的指尖晃动,她便长叹了口气,继续抚摸着少女
的头发,同时轻哼起令人平静的曲调。

  阿纳丝塔夏的音感并不好,因而总是跑调,但她温柔的声音还是使维罗妮卡
平静了下来,直到她背后的淤血不再扩散,白皙的后背变成了一片片从向四周扩
散的淡紫色,从发红的皮肤下透出。

  阿纳丝塔夏用水沾湿纱布,替维罗妮卡把背上的药油擦拭干净,那片红色很
快散去,维罗妮卡紧抓着枕头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谢谢,但是你哼的曲子真的很难听..."她把头扭向一边,没好气地说
道。

  "是我妈妈以前会给我唱的曲子,我可能有些...五音不全?"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阿纳丝塔夏只得赔以苦笑。

  "亚兰佐老师可是位音乐家..."维罗妮卡小声嘀咕着。

  "是呐,他也经常抱怨我哼曲子走调..."阿纳丝塔夏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明明没有任何一方对彼此提过分手吧?"维罗妮卡借机挖苦道。

  "可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阿纳丝塔夏哽咽了起来,维罗妮卡便觉得自己说得过火了,可又对她有些埋
怨,毕竟这其中有很大部分是阿纳丝塔夏自己的过错,她所倾向的老师也只是受
害者,虽然她和姐姐也算是加害人。

  "老师他没事,我想等他把伤养好,他会来探望你的。我家里这么多空房间
..."

  "维罗妮卡,我到底...是怎么样?这么久了,我都...没办法怀上孩
子,也不会来月经,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是我从塔克·兹姆诺被掳走之后
才..."

  "别想太多,你问我,我也答不上来。这些事情姐姐会料理好的,你只要配
合她,别再动什么歪心思就好了。至少——做爱的时候做好保护措施,你也不会
这么快就..."

  阿纳丝塔夏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她转过了身去,重新拿起药油和纱布。

  "你的腿上,我也帮你涂一涂..."

  "摸得到的地方我自己来就好了。"维罗妮卡捂着胸口,转过了身来,背靠
着床头坐起。

  "让我来吧,你不像是能自己解决的样子。"

  阿纳丝塔夏略微摆出了些长辈的严肃。维罗妮卡还想反驳她,可她已经把药
油抹在了自己大腿上的淤青处。

  "唔...膝盖上,好痛!"

  "这里紧挨着骨头呢。"

  只有大腿和膝盖上有受伤的痕迹,小腿和双脚似乎被甲胄保护得很好。阿纳
丝塔夏瞄了一眼少女捂着胸口的小臂,那里果然也还是白白净净的。

  "痛...嘶...哎哟..."

  "忍着点..."

  因为疼痛而不自觉收紧肌肉,维罗妮卡的左腿抽了筋,阿纳丝塔夏便掰着她
的脚掌,略微抬起她的腿,同时用手在她抽筋的肌肉上反复搓揉。

  "咕,好多了...谢谢...哈,我得缓一缓..."

  "维罗妮卡,你大腿上的肌肉很漂亮呢。"

  松了口气,阿纳丝塔夏用浸水的纱布抚慰着自己被药油灼痛的双手,一边忍
不住称赞着维罗妮卡。

  "是么?我没有刻意练过..."维罗妮卡把头扭向了一边,因为疼痛,她
金色的睫毛上沾了好些泪珠,蓝色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可她没有力气去管

  "是的,你有一双很健美的腿。"阿纳丝塔夏诚恳地说道。

  "比不上你的就是了..."维罗妮卡的嘴角抽动了下。

  阿纳丝塔夏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有些搞不懂该如何跟这个年纪的女孩沟通。
纵使出身高贵,也总是体现出强大,维罗妮卡也仍旧只是个小姑娘,正在她最爱
美的年纪,心思也最敏感,阿纳丝塔夏担心自己再多的夸奖会被曲解为恭维,使
得她更不自在。

  "啧,怎么会伤成这样?"哪怕知道这个要强的少女不喜欢唠叨,阿纳丝塔
夏还是忍不住小声惊叹。维罗妮卡右腿的内侧有一道骇人的伤痕,从青色变为褐
色,再到中间紫色与瘀黑的斑驳,最宽处比两指要宽,用手触摸能明显感觉到肿
胀。

  "那里本来是破了的,差点割到动脉...你帮我把药涂上就好,里面已经
长好了,不用担心的。"

  维罗妮卡本试着在手中凝聚冰冻法术,来敷眼睛上的伤,但她已经耗干了魔
力,因此试了几次冰雾都在她的手中消散,气得她用手捶打身下的床。

  "教会的治疗法术,能做到这种地步吗?"阿纳丝塔夏不禁感叹。她忍耐着
双手的灼痛,把魔物油脂制成的药油在手中搓匀,然后把双手紧贴在维罗妮卡大
腿上的那道伤痕上。

  "放松,绷得太紧了..."阿纳丝塔夏看着难以散去的淤血,皱起了眉。

  "光是被你摁着,就会很疼..."维罗妮卡咬紧牙,额头上渗出的汗沾湿
了她浓密的前发。

  "不要忍着,就像平时处理抽筋的时候,把脚勾起来,吸气——呜哈!"

  "扑哧——我才不要。"滑稽的吐气声逗笑了维罗妮卡,但她还是配合地做
起了深呼吸,有节奏地松紧着肌肉。

  见到淤血随着肌肉的舒张向四处散去,那里的伤势变得缓和,阿纳丝塔夏便
松开了手,她知道渗入皮下的药油还要过几天才能完全把这片污血排除。

  "然后是肚子,还有...你在害羞么?把手放下来吧?"

  "不要,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干嘛要遮着自己呢?我也是个姑娘呐?"

  "我喜欢姑娘,你难道不知道么?"

  维罗妮卡用仅能睁开的一只眼睛发出反抗般的凝视,阿纳丝塔夏立刻羞红了
脸,开始反思自己是否穿得太少了。

  "啊,那我,去把衣服穿上..."

  "那你又害羞什么!"

  维罗妮卡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放下了遮着身体的手,露出她同样带着伤痕的
胸脯。看着少女躯体上的伤痕,阿纳丝塔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强忍着
嘴角的抽动,把药膏涂抹在维罗尼卡的腹部。

  "维罗妮卡,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很心疼你..."

  "你等会儿再问吧,疼,不想说话..."

  越是靠近骨头的位置,被活化的瘀伤就越激起疼痛,当阿纳丝塔夏把药油涂
抹在维罗妮卡的肋间,她只能咬紧了牙,一手紧抓着阿纳丝塔夏的裙摆,几乎要
把那条宽松的睡裙从她肩膀上扯下来。

  看到少女乳房上的伤痕,阿纳丝塔夏皱紧了眉头,她的手因为魔物油脂的刺
痛而颤抖着,把药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这片柔软的地方。

  "疼的话,告诉我..."她声音小得更像是在对自己呢喃。

  "不会,比肋骨那里好多了,这里只有肉...呜,也没有多少肉就是了.
.."

  敏感的部位被触碰,维罗妮卡的脸上泛起了除了忍耐之外的红,好在这一部
分没有持续很久,而阿纳丝塔夏暖和的双手也足够温柔,温柔得像是爱抚...

  "好了,还有你的眼睛..."

  阿纳丝塔夏坐到了床边,拍了拍自己的腿,维罗妮卡迟疑地从床上爬起,躺
到了她的腿上。

  用一只眼睛仰视着阿纳丝塔夏俊俏的脸,少女感到有些尴尬,可对方只是认
真地盯着自己那只受伤的眼睛,门牙轻咬着嘴唇,眉间颦蹙,似乎在强忍着担忧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别过头去,用由药剂浸泡过的鹅毛蘸上药油,用像
是化妆一样的手法轻扫着少女受伤的眼眶周围。

  "和人打架了。"维罗妮卡嘟囔着说道。

  "那也不至于...你可是连我叔叔都...那天你出现的时候,好像也没
怎么受伤?"

  维罗妮卡仍然是蓝色的那只眼睛望向了别处,随后又回到了阿纳丝塔夏的脸
上。

  "不一样的,那次是拼命,而且那次薇雅在我身边,其实是她做掉了瓦尔戈
涅。而且他,可能是在王都待久了,也可能本来应对的敌人就不是人类,总之他
,很大意?不过他确实很强..."

  "唔,他确实是那样一副颓废的样子...但你真是太鲁莽了,维罗妮卡。
"

  阿纳丝塔夏小声地责怪着,她用手轻轻拉开维罗妮卡闭气的眼皮,用羽毛把
药油轻刷在那只红肿的眼睛上。

  "可是,你不知道,他那天带着四个人,全副武装地要去报复你。而且他们
清算过的雪族人可不在少数,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落到他们手里,我也是女人
,我可不敢想象..."

  "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去——"

  "反正他已经死了!"维罗妮卡不耐烦地打断了阿纳丝塔夏的絮叨。

  "真是的,你怎么跟我姐姐一个样子,我才没有那么脆弱!"

  "啊...."

  维罗妮卡突然间的愤怒,让阿纳丝塔夏有些不知所措,她停顿了捻着鹅毛的
手,看向自己发红灼痛的双手,她感到恼火,但很快又退缩为委屈。

  "抱歉,我确实没有可怜你的立场...怪我自作多情吧。"

  "哈,你倒是知道呀?你只是个女仆,闭上嘴乖乖照我说的去做就好。真是
的,让你来就是不想听人唠叨,尤其不想那群多嘴的女人告诉姐姐..."

  维罗妮卡发现阿纳丝塔夏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睛也有些发红,便赶忙捉住她
持着鹅毛的手。她受伤的眼睛已经渗出了泪水,终于能看到东西,那只眼睛模糊
的视线和另一侧清晰的视线合并成了一个又愤怒又委屈的女孩。

  "我...开玩笑的..."她只好尴尬地把视线撇向一边。

  "一点也不好笑。"阿纳丝塔夏严肃地说道。

  "我才不打算跟你道歉。"维罗妮卡小声嘟囔着。

  "我有什么资格让您道歉呢,小姐?"阿纳丝塔夏故意上扬了最后一个单词
的语调。

  维罗妮卡长叹了口气,她轻轻推开阿纳丝塔夏的手,把脸转向她的身体所在
的那一侧。她毫不理会阿纳丝塔夏的抗拒,搂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腹部。

  "痛死了...哪里都痛..."

  阿纳丝塔夏长出了口气,对一个受了伤的撒娇的小姑娘动怒实在是有些幼稚
,她便把那股怒火和委屈从喉中咽下,抚摸起少女带着卷曲的秀发。如果只是区
区一介女仆,对方必不可能允许自己做这样冒犯的事。

  "还只是个孩子嘛。"她轻呢道。

  "你才大我六岁。"腹部传来轻弱的震颤。

  "七岁哦。"阿纳丝塔夏的嘴角有些得意地勾了起来。

  维罗妮卡从阿纳丝塔夏的身上爬起,走到衣橱处取出了一条睡裙,穿好衣服
后又把披散的头发束起,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受伤的脸。

  "其实,安娜你可以算作是我的朋友的,毕竟你说不想做我的姐姐..."
最后一句话她仅仅是在嘴里吹气。

  "是吗?我现在的身份,恐怕没办法以朋友和您相称..."

  听到"朋友"一词,阿纳丝塔夏有些惊讶,她的话语变得支吾了些,心里也
陷入了犹豫。作为独女,朋友对她而言是很难界定的关系,她或许能用一只手数
出自己能称为朋友的人,但维罗妮卡恐怕在这只手以外的地方。

  "你做错的事情,只有忤逆了姐姐的意愿,还有伤害了亚兰佐老师。我保证
姐姐没有生你气,现在把你关在我们家里也只是不想让元老会那群老头子来骚扰
你,她好尽快找到应对你身上的魔咒的方法。"

  "嗯..."

  "至于亚兰佐老师,你得出去之后自己去找他寻求原谅,但现在这和我没关
系,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朋友,而且我救过你两次了。"

  "我还能见到他吗?"阿纳丝塔夏垂下了眼睑。

  "如果你还爱他,你最好在心里盼着。你不可能只是一直利用他,而不对他
有一点感情吧?"

  阿纳丝塔夏摇了摇头,维罗妮卡便转向她,把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父亲和对你母亲立过誓言,奥塔维拉家族会庇护效忠于贝尔蒂的你。其实
父亲和哥哥,也包括姐姐,他们都认为让你和施洛戴克家族联姻是对洛德维茨,
还有对整个南方的四片领土都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最让她头疼的政治,维罗妮卡感觉被打伤的那只眼睛的眼底在发出阵痛
,她只能揉一揉那一侧的太阳穴。

  "奈维卡那个鬼灵精都知道要找到你,只有你父亲并不希望把女儿和领土送
给外人。"

  "施洛戴克家已经和洛德维茨家是姻亲了,如果我宣布放弃继承..."

  "那南方就彻底乱套咯!"

  阿纳丝塔夏张了张嘴,犹豫着该如何辩解,可维罗妮卡已经坐回了她的身边
,自顾自地躺在了她的腿上。

  "我说,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阿纳丝塔夏望着仰视着自己的少女发出疑惑。

  "就是问问。夸夸我吧,我讨厌的地方我自己很清楚哦~"少女调皮地抛了
个媚眼,可露出的那只眼睛红肿得有些瘆人。

  "啊,是个很可靠的人吧?各种方面来说,我都很羡慕你...嗯...长
相也很可爱,很漂亮..."阿纳丝塔夏认真地说道。

  "你夸我漂亮,我总感觉有些像是被怜悯了..."少女没有移开视线,脸
却全红了。

  "不,维罗妮卡,你的头发,灿金色的,还有着漂亮的卷曲,蓝色的眼睛也
很高贵,脸蛋和你姐姐一样都很漂亮...如果你不是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霸道
..."

  维罗妮卡眯起了眼,阿纳丝塔夏便识相地停下了调侃的话语,用手替维罗妮
卡捋顺她的头发。

  "是吧,你觉得我挺可爱的吧?"

  "嗯,我想有个像你一样的妹妹。"

  "那你可爱的维罗妮卡妹妹,被人欺负成这样,这事和你可脱不开干系哦?
虽然和薇雅的关系要大些..."

  阿纳丝塔夏陷入了沉默,嘴唇紧闭着。维罗妮卡自然有察觉,来了自己家之
后,她一直很消沉,脸上的皮肤总是紧绷着,连用来示人的笑容都无精打采的。
一贯我行我素的维罗妮卡难以去体会她此时的感受,愧疚、还是懊悔?或者是—
—放弃了?

  "安娜?"她轻声呼唤着。

  "嗯?我在听着,为什么...和我有关系?"她的眼神躲闪着。

  "唔,嘶——算了,我说不清楚。噢,你见过让娜了吧,公主殿下身边的那
个女孩,眼睛大大的那个。"

  维罗妮卡知道自己没办法以不让她继续愧疚的方法解释清楚,于是转移了话
题。

  "啊...那个很漂亮的姑娘?和她说上了几句话,不过好像不怎么愉快.
.."阿纳丝塔夏支吾道。

  "你把她弄哭了,那天她从皇宫回来见到我就开始哭,还问了一大堆有的没
得。"维罗妮卡直率地挖苦道。

  "对..."

  "那可是得恭喜你呢,她可是无论怎么捉弄都不会哭的。哪怕在训练或者出
任务的时候弄得浑身是伤,她也从没哭过。要让她哭除非有哪个蠢姑娘拿脸去接
她的拳头,看到自己把别的姑娘打破相了她就会哇哇地一边哭一边道歉..."

  说着,维罗妮卡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翻了个白眼。明白过来的阿纳丝塔夏忍
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可能不知道,她对亚兰佐老师有非常深的好感,也许能说得上是喜欢,
但我不清楚。她是个很单纯很单纯的孩子,公主殿下把她保护得很好。总之,她
很在意亚兰佐老师。"

  "啊,确实是很在意...也确实,单纯得很..."

  维罗妮卡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从珠宝匣里挑选了一副颜色稍微
深沉些的耳饰,递给阿纳丝塔夏。

  "喏,明天是周末,我帮你约了她,去禁区外的餐厅碰个面。她想...和
你交个朋友?"

  阿纳丝塔夏倒是没有犹豫,伸手接过了那副耳饰,用手捻了捻自己耳垂上那
难以察觉的针孔,然后又交还给维罗妮卡,侧过脸让她帮自己佩戴。

  "嘻嘻,我就觉得这副很适合你嘛。这一副是姐姐给我的,我不太喜欢这种
风格,送给你啦?"

  "谢谢..."

  难得能够从这间宅邸里出去一趟,阿纳丝塔夏自然是没理由拒绝的。

  "放我出去,阿尔辛娜大人会同意吗?"

  "姐姐也是要休息的呀!而且我会跟着你,等你见到让娜,她会帮我看着你
的。别想再逃跑了,她可比我厉害。好吧,早点休息,晚安!"

  维罗妮卡不由分说地抱了抱阿纳丝塔夏,当作是感谢。

  "晚安..."

  ————

  叩叩——

  我被惊醒了,却下意识地只把双眼打开一条缝隙。这几天已经经历过好几次
,猛然睁眼,但即使躺着不动,也总感觉头晕目眩,要过一会儿才能缓过神来,
随后是腹部的绞痛与恶心。

  我已经好转了许多,好在是让待在书桌前的时间能比躺在床上的时间长了,
估计出去走走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嘶,头疼..."

  "老弟,就你这身子,还敢加班?"卡勒曼的声音里满是鄙夷。

  "哈,毕竟是没怎么干过的活儿,还挺有意思的。"我一边支撑着从书桌上
爬起来,一边把沉重的头挪到座椅靠枕上。

  事实上,不做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我一天到晚身上都不自在,五脏六腑似
乎还在翻腾。

  "如果不是你刻苦修习法术,又没把兹兀家的本领遗忘,恐怕你已经吊着一
口气,等着自己棺材做好了。"

  他拔出自己的配铳,一边抚摸着,一边挖苦着我。

  "嗯?这是新型号吗?"

  我慢慢支撑起身体,让自己站起来,从他手里夺过那支精巧的玩意儿。我惯
用的那支老古董又粗又重,而这支则轻了不少,似乎用了导性更好的金属,木制
手柄也做了镂空,但配重装得很趁手,似乎是块魔法水晶。

  "哟嗬,这结构可改进了不少,让生手也能更快熟练了。"

  "知道你在讽刺我,你再看看吧。"卡勒曼不屑又得意地说道。

  我按下卡榫,铳管"咔"的一声弯折,同时打开的还有附在铳膛一旁的一个
管状结构,我将铳管缓慢地折起,却发现有些费力,那个短管中精巧的结构似乎
将某样杠杆推入了铳膛。

  "我的那支老古董还只能从铳口填弹,现在连装弹器都有了么?"我对这支
新奇的魔力铳爱不释手,卡勒曼伸手来取,我却把他拍开。

  "上手很快嘛,不过这玩意儿造价可不便宜。这批新造的短铳本来是打算装
备给骑士团和公爵领的军官,但一些新的技术让他们放弃了采购,我们于是内部
消化了。我去申请一下,很快能给你配一支。"

  "真话?"

  "顺带把你那支旧的修好。"

  这提起了我的兴趣,我于是把他的配铳还了回去,一屁股坐回到座椅上,可
我还没得意多久,内脏又开始犯恶心。

  "你说的新技术,难道是发射药的技术?那种完全无需魔力介质就能产生激
烈爆炸的东西?"

  "没错,"卡勒曼点了点头,"实际上东方王国在一百年前就摸透这种技术
了,虽然最近十年才真正把可靠的武器列装到军队。"

  "可想而知,现在打仗会是由步兵方阵抬着长铳齐射的场面了吧?"

  "你以为草原佬是怎么给收拾掉的?可惜兹兀的残余都跑来贝尔蒂了,呵。
"

  "跑不了也和咱们没关系,我们只有被自己人吊死的份。"

  我们两人热火朝天地聊着火药的技术和最近的历史,丝毫没注意到门口站着
的女性,她敲了敲门把我们打断。

  "老公,你得去开会了。"这名女性的音调平缓,声音柔和,听着让人很是
愉悦。

  "噢,好的,菲兹兰娜,你跟堂弟聊吧。晚上就去港口那家餐厅吧,饿了的
话不用等我。"

  "知道咯。"

  菲兹兰娜·兹兀,我的远房表姐。她只大我一岁,我们还是同一年入学的。
这一辈的黑发姑娘中,她长得最漂亮,也很聪颖。当她面带微笑地坐到我身前,
我便知道,不是要做的活儿多了,就是手头上的活儿没有交代好。

  "有事找我吗,表姐?"

  "是的,这个茶我可以喝吗?"

  茶壶里有已经凉掉的茶,我挥了挥手,示意她自便。用魔法热个茶这点小事
,在兹兀家往往都会让小孩子来做。

  "好多年没见到你了,之前和卡尔去王都办公的时候也没能抽空去探望你,
但那也是两年前了。"

  我们其实说不上熟悉,我这辈子迈出的最勇敢的一步,便是十二岁时走倒没
怎么说过话的她跟前,红着脸问她想不想跟我一起到王都去,她瞪大眼睛问我为
什么,我支吾着想和她坦白,结果就是被卡勒曼揍了一拳,也没能说出口。

  到了王都公学,虽说没了家族的约束,我也不怎么自在,面对女孩时总是很
胆怯,尤其没过多久卡勒曼和菲兹兰娜订婚的消息就由族人传递到了我这里,我
含着泪把祝语写在信纸上,最后给他寄去了一撮灰。

  这些年我回家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但每次回来都恰好能与她和卡勒曼
碰面,也因他们的关系没有和同辈们太过疏远。她确实出落成了一位美人,而且
是这座岛上罕有的黑发美人。

  我揉着太阳穴,长叹了口气。

  "在公馆住得还习惯吗?我们家的佣人应该有照顾好你吧?"她吹了吹被魔
法加热过的茶,优雅地呷饮着。

  "还凑合,在王都我可没被佣人照顾的待遇。"我自己挖苦自己道。

  "好嘛,不过你刚才叫我表姐么?以前你可不这么叫的?难道你忘了?"她
故作惊讶地问道。

  "啧,那不是跟其他孩子一起么,咱们这辈都改了贝尔蒂的名字,你偏偏起
了个拗口得要死的,大家都叫你"兰娜"。可现在,我应该尊称您一声"夫人"
才对吧?"

  "哈哈,"她笑了笑,"你可不能对我这个已婚人士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我是想揍扁那个卡勒曼。"我把杯子里剩下的凉掉的茶一饮而尽,随
后发泄般把杯子倒扣在了茶盘里。

  "唉,那会儿咱们都还小,所以你能惦记着他打你那拳到现在..."

  "嗯,你还躲在后面偷笑。"

  想起这些往事,我气得直跺脚。

  "我想,你有多记恨,他就有多愧疚吧?所以他现在想方设法地要照顾你,
让你做这些工作,也是希望你回来,在家族里谋个待遇更好的位子。"菲兹兰娜
的语气宛如真的把我视作小辈,带着姐姐般的劝慰。

  "我在王都很好,在骑士学院教书,说出来不比家族里的差事掉价吧?"我
反驳道。

  "但,这里是你家呀,万一哪天你想回来了呢,抱歉..."

  她突然脸色难看地放下了茶杯,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抚着胸口,转身走出
门去,走廊深处传来隐约的呕吐声,然后她才返回我的身前。

  "有喜了?"我问道。

  "嗯,应该是刚怀上的。卡勒曼一直忙着工作,家里也是催了好久。"

  菲兹兰娜露出了笑容,脸上满是幸福。

  "名字想好了吗?"

  "出生的时候,还得看看生辰吧,还是取回族名比较好,先说正事吧,回头
再聊这个。"

  我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伸手指了指码在身旁的推车上的卷宗。

  "手续和单据相关的杂项倒是都做完了,一些雇主要的文献和魔法学相关的
,并不简单。我尝试把描述性的文段都翻译了,可有些概念完全无从下手,恐怕
要能翻译成贝尔蒂人能懂的东西,我自己都得先会把这些个法阵和咒文学会。"

  菲兹兰娜皱了皱眉,拿起一份写满了笔记的卷轴,只扫了几眼,便又放了回
去。

  "钱你不用担心,会按你的工作量结清的,务必得保证质量。卡勒曼说,之
前的结果被退回来的不少,对方应该是个行家,也不知道是要用来做什么,这些
法术门道都挺偏的。"

  俊俏的女人长叹了口气,随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望着我。

  "卡尔说,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如果方便走动的话,可以用我的邀请函进
入黎曼匿公爵学院。除了你,咱们都是从那儿毕业的,这些旧大陆,那里的教授
比魔法院的人要懂。"

  说着,她掏出一个信封放到了我的办公桌上。

  "那确实是帮大忙了,这些东西如果弄不明白,可对我是一大困扰,我也早
就想去那间和王国公学齐名的学术机构看看了。"我毫不犹豫地把信封收到了衣
袋里。

  "还倔上了,你明明很适合干老本行。"她挖苦道。

  "我还是更喜欢教书,研究魔法这事从我被王国魔法学会拒绝准入之后就再
没提过了。"

  "不应该啊,你可是我们这一代魔法资质最好的了?而且,你两边的魔法都
很熟稔..."

  "正是如此,那群老顽固不愿接受我这类异端。"

  "那你要不试试去公爵学院的?"菲兹兰娜提议道。

  "不是一个体系的,十二岁时我就已经放弃了这种选择..."我摊了摊手

  毕竟隔行如隔山,黎曼匿-兹兀体系和贝尔蒂体系一样看重体系培养,王都
公学背景的我即使借助家族的方便有了席位,也很难再挤进核心圈层。

  可如果只是出于兴趣做点分外的工作再小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我也正有
着以后接点私活的打算,这样就能给...

  阿纳丝塔夏...

  我看了看摆在桌面上的画像,立马泄了气。菲兹兰娜则拿起了那幅画像,仔
细端详着。

  "真漂亮啊,是你的未婚妻吗?"

  我摇了摇头,用手揉起了太阳穴。

  "这样...那有空,还有有心情的话,你给姐姐讲讲有关她的故事吧?说
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点。"她把画像小心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又给自己倒了杯
茶。

  "好..."

  我沉默着,等她把那杯茶喝完。

  "没什么事了吧?"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佣人也差不多该把晚饭送来了。

  "没啦。还有就是,按照黎曼匿这边的传统嘛,这孩子要有个教父,卡尔那
边推荐的是黎曼匿家族的一位交好,他说孩子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决定,我想,也
许亚兰佐,你来当这个孩子的教父,怎样?"

  在她满脸期待的时候,我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别了,我什么时候自己能结婚都难说。给你和那个蠢货的孩子当教父,你
不如来扇我两巴掌。"

  菲兹兰娜走了过来,把手垫在我的脸上,狠狠地拍在了上面。

  啪——

  "都说了,不准对已婚人士有什么非分之想!"她笑着说道。

  "而且是孕妇。"我冷笑道。

  "好吧,我得去找卡尔了,追女孩的事,姐姐可以帮你支招。"

  "谁要你管..."

  Vol.3 Chpt.5 学士与骑士

  隔日,我便动身前往黎曼匿学院。菲兹兰娜家的男佣跟随着我。他甚至弄来
了一台轮椅,可我并不想以这样羸弱的姿态去面见教授。我把需要的笔记和文献
通通都码在了轮椅上,让他推着走。

  拄着手杖勉强能够上下楼走动,但万一我走不稳倒下了,也还算有个准备。

  都是兹兀家族的人脉,只要找菲兹兰娜或者来对接工作的翻译所的人打听一
下就能知道要去寻找哪位教授。

  曼欣·兹兀,或者应当尊称为兹兀教授,但全贝尔蒂的兹兀几乎都在这座城
里,我想我还是得直呼他大名,并自我介绍为"亚兰佐学士"。

  这位教授今天上午有两堂课,因为我并未提前与他约好,只好先去他的堂上
与他打个照面,等下课以后再与他会面,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天他就能挤出
时间与我探讨。

  有些出乎意料,这两门课似乎毫不相干,来上课的也不是同一批学生。教室
门边首先挂的是历史系的匾,而把那张金属匾抽出来,底下又是魔法学系的匾。

  第一门课也冷门得有些离谱,来听的学生只有三人,我和男仆在教室里便显
得很是突兀,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不时朝我这瞄一眼。

  曼欣教授阔步走入了教室,一名女生急忙小跑着去关上门。他把讲义和展示
用的卷轴"碰"地码在讲桌上,便径直朝我走来,我连忙扶着桌子,让佣人把我
扶起。

  "您好,曼欣教授,久仰!"我礼貌地朝他鞠躬,但身体不适,我只能扶着
肚子,腰几乎弯不了。

  "真没礼貌..."黑发的女生小声议论道,却被曼欣教授转脸瞪了一眼。

  "你好,年轻人。"

  他几乎是赫尔马尼主任的翻版,不过留着偏分短发和八字胡,目光炯炯,似
乎不苟言笑。他和我一般高大,我握住他伸出的左手时,虚弱的身体差点被他的
力量拽倒。

  "魔力震荡吗?小伙子捡回了条命。"

  握着我的手的那只手双指探向了我的手腕,目光在我身上一扫,便不用我对
自己的萎靡多做解释。随后他又翻起了我的手,看了看我的戒指。

  "欢迎,兹兀学士,还是术士?"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起身向身后的三
名学生抬手示意,他们便齐刷刷地起身向我行礼。

  "学士吧。"我正想回礼,他孔武的手便捏住了我的肩膀,让我坐回座位上

  "兹兀吗,哎呀!他们都姓兹兀,怪不得直呼名讳。"

  "就是啊,兹兀家人才还挺多..."

  "毕竟是王族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在曼欣教授走回讲台上的这一小段时间,三人又小声议论了起来。

  "开始今天的课吧,相信你们都是看了简介才报的我的课,也知道这部分内
容相当枯燥。虽然你们人少,但别指望我会放慢进度,也别指望我改分时会手软
。"

  开始上课,曼欣教授操起了一口腔调硬朗的贝尔蒂语。他所讲的并非王国标
准语,而是黎曼匿的方言,想必黎曼匿的学术体系下这才是通用语。

  他一边讲着,一边把五份讲义发到席上,连我的随从也拿到了一张,但他与
我对视了一眼,便把那份讲义放到了一旁。

  旧大陆历史是我在王都公学期间的辅修,这也多亏了黎曼匿和兹兀家的背景
,但眼前的这份讲义的题目确实让我瞪大了眼——

  《概述北方民族变迁与其魔法学影响——从古瑟维尔到格兰尼察》

  ————

  阿纳丝塔夏并不常在内城走动,从第一只脚踏出门的那一刻,她便把后背绷
得很紧,穿过奥塔维拉宅邸那个不大的庭院时,她的牙齿竟然磕出了声响。

  维罗妮卡早在门口等候了。她穿了一条轻薄的连衣裙,双腿上包裹着有些厚
度的棉裤袜,身上披着印有烫金的骑士团纹样的靛蓝色披肩,正蹲在大门边和自
己家养的大型寻回犬亲昵着。她不得不用手掌挡住脸,不让狗狗的舌头把她刚化
好的妆舔花。

  见阿纳丝塔夏走到跟前,她最后用手搓了搓狗脖子上蓬松的毛,随后捡起地
上的飞盘,精准地把它抛到了庭院里的树上,那只寻回犬便如出膛的炮弹一样飞
奔向那棵树。

  "走吧,安娜,不然它又得缠着我了。"

  维罗妮卡伸出手,想要挽住阿纳丝塔夏的手臂,可对方却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已经擦干净了啦!"她哭笑不得地给阿纳丝塔夏展示自己的手掌。

  "拿狗毛擦的么?"阿纳丝塔夏向后退了半步。

  "昨天女仆长才给它洗过澡!还有你们家不也有养大狗狗吗,你怎么不嫌大
狗狗脏嘛...那我换一边!"

  维罗妮卡换到了另一边,不由分说地挽住了阿纳丝塔夏的手臂,阿纳丝塔夏
这才注意到她脸上戴着的,镶有骑士学院纹章的靛蓝色眼罩,她只好主动换到另
一边,好让维罗妮卡能看到自己。

  "眼睛还疼吗?"她关心道。

  "有点儿。本来是能看到东西的,但是姐姐说要我敷药,而且那样出门也很
难看。变得像是黎曼匿公爵的海军水手一样了!"

  阿纳丝塔夏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树下发愁的寻回犬,又看了看脚步蹦
跳着、面带着笑意的少女。

  "不把狗狗带上吗?"她问道。

  "才不要,我跟薇雅约好了下午要一起逛街,把你送到让娜那里我就要去找
她。带着狗狗很麻烦,它老是舔我的腿,还会扒我的裙子,我要是骂它,它又会
很委屈。"

  "那,冰原狼可不会这样哦?啊,虽然冰原狼更像是南方人的马儿吧。"阿
纳丝塔夏说着,表情又凝重了起来,像是在怀念什么。

  "大狗狗可乖了!可惜这里太热了,不能养,我真的好想养一只!"维罗妮
卡踢着腿抱怨道,"那安娜你会骑马吗?"

  "我的马术成绩只能算及格吧,小时候妈妈只教过我骑狼,她也没骑过马.
..公学的马术课难度,应该和骑士学院没法儿比吧?"

  脚踏出门外,走到禁区的街道上,与附近巡逻的骑士团军士打了照面,阿纳
丝塔夏又不自觉地打起了颤。维罗妮卡却搂紧了她的手臂,对每个路过的士兵问
好,然后在他们驻足行礼时扯着阿纳丝塔夏脚步轻快地掠过。

  "在禁区巡逻的,基本是些老兵哦~刚刚那位队长小时候还抱过我。"

  "啊,维罗妮卡,力气好大...这里是禁...禁、禁区呐!以我的身份
是不能轻易就进来的...咿!那边是,维斯坎蒂的宅邸...旁边就、就——
"

  "是王宫哟~"

  阿纳丝塔夏惊讶地张开了嘴,跨出的脚步凝固在了路口。

  "所...所以,这些天,我都住在...王宫旁边吗..."

  "你冷静点!你再这样我只好把你扛走了!而且你这样子会被卫兵盘问的,
即使是奥塔维拉公爵的可爱的小女儿也没有办法救你的!"

  维罗妮卡用力摇晃着魂已经飞到头顶的阿纳丝塔夏,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生
硬地迈开步子,僵直着脖子走完了这段路。

  "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内向!"维罗妮卡嘲讽道。

  "我、我一直都...挺内向的,不、这不是内不内向的问题..."

  穿过了禁区的城门,阿纳丝塔夏总算缓和下了情绪,前面的街区就是她所熟
知的贝尔蒂城内城,不远处骑士学院主座、修道院钟楼和公学图书馆三座争相耸
立的高塔此时竟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真是的,禁区有那么吓人吗?"维罗妮卡继续挖苦着。

  "怎么说那毕竟是你家呀!"阿纳丝塔夏此时有了反驳的余力。

  "安娜你真是,你当上洛德维茨男爵或者施洛戴克夫人之后,一年少说得来
觐见两三次吧?"

  "那,也许去东部当呲巫夫人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是兹兀..."

  维罗妮卡还想继续反驳,她想批评阿纳丝塔夏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放任南
方陷入内乱,可她很快察觉到阿纳丝塔夏只是在自嘲。因为回到了熟悉的街区,
她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唉,黎曼匿,应该没有适合你待的地方,兹兀家族也有他们自己的拘束。
他们不会待见一个有着金发的姑娘,你能做的就只是待在家里带孩子。"

  "如果,我能怀上孩子的话,现在我应该也已经解脱了吧?"

  阿纳丝塔夏若有所思,维罗妮卡则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两人就这么从王都公
学的门前走过,一深一浅两抹轻巧的金色从初代维斯坎蒂校长的青铜灯笼裤下掠
过,被他那双鹰眼注视着溜进了对面街口悬挂了奥塔维拉名号的餐厅。

  门童拉开了有些沉重的门,清脆的银铃声响起,领班的女侍连忙提着裙摆从
里面走出,向维罗妮卡屈膝行礼。

  "下午好二小姐,和洛德维茨——"

  "小姐,她没结婚。"维罗妮卡抢先答复。

  "好的,二小姐和洛德维茨小姐,大小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还预留着。"

  "切,这里什么时候坐满过?"

  维罗妮卡摇着头,径自往阿尔辛娜常坐的那个位子走去,另一名女侍抢先替
她拉开了靠里侧的椅子,她却示意让年长的阿纳丝塔夏先落座,自己没有坐下。

  "让娜她居然迟到,不可思议!"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阿纳丝塔夏的身旁
,把手摁在她的肩上。

  "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跟你聊什么...下次,还是聊聊化妆和裙子,嗯
,或者狗狗之类的话题吧?"

  "其实...我喜欢猫咪..."

  叮铃——

  一抹鲜亮的紫色闯入了这只沉暗的橡木匣子中,维罗妮卡在不经意间暗自翻
了个白眼,朝门口的方向歪了歪嘴唇,在阿纳丝塔夏看来有些孩子气。

  "喏,大猫咪这就来了。"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留下被她甩起的披肩和灿金色的马尾在灯光中留下的晃
影。她一边走着,一边与走进来的少女说了几句话,便快速地溜出了餐厅。

  "对不起,阿纳丝塔夏小姐,我来晚了!呼,工作刚结束..."那细而高
调的嗓音很有穿透力,却也很悦耳。

  阿纳丝塔夏半眯起眼打量了下快步走向自己的让娜,她的确长着一张猫脸,
双脚也和猫咪的肉垫一样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这引起了阿纳丝塔夏的
兴趣,她便忍不住看向了那双脚,随后她翘起了眉毛。

  先不说这个少女穿着一身亮眼的粉紫色连衣裙,走路时摆动的裙摆使她的双
腿露出到膝盖以上,那晃动的粉紫色下却是少女光洁的肌肤,随着柔和而矫健的
线条在末端却突兀地转折。

  她没有穿带跟的鞋子,而是一双平底的船型皮鞋,和裙子颜色相衬,光滑的
脚面和双腿一样裸露在外面,只有一双环形系带绑在脚踝上,从脚跟处连接着鞋
子,那双环形的系带上方还挂着银环,银环上点缀着一圈颜色较深的紫水晶。

  那条连衣裙裙子没有袖子,束腰上方的布料分成两侧,在腋下收束,在颈后
相连,使少女的背后和双乳间白皙的肌肤裸露,这是贝尔蒂中部的少女在夏日参
加庆典活动时常见的礼裙,在有些寒冷的冬季这样的穿着有些大胆,因而她的肩
上还披着和维罗妮卡同样的靛蓝色披肩。

  她的头发明明顺滑平直,两条辫子却显得宽厚蓬松,发梢还打着卷儿。

  看到那条镶嵌着大块水晶银箍、其垂在眉心的水滴状吊坠,脖子上由细金线
串着的白水晶项链,左臂上的银环,还有双手由丝带绑扎的白布花环,阿纳丝塔
夏会心一笑。

  "你说工作,是在俱乐部做舞娘吗?"

  刚坐到椅子上的让娜面露惊讶,潮红很快爬上了她的俏脸,披肩也从她的双
肩滑到椅背上。她尴尬地拨了拨遮住视线的前发,悄悄把脸凑近对方。

  "请你...不要告诉维罗妮卡同学,还有其他人...好吗?我求求你.
.."

  (让娜的私服)

  "公主殿下知道吗?"阿纳丝塔夏问道。

  让娜点了点头,双手紧握露出可怜巴巴的恳求状。

  "殿下说,她会替我保密..."

  "那我自然不能贬损殿下的信誉。噢,你叫我安娜就好了,既然维罗妮卡已
经这么叫了..."

  紧张的少女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挂回了原属于她的纯真。

  "谢谢你,阿纳丝...安娜!唔,你是从我的装束看出来的吗?"她好奇
地追问。

  "不完全是,你的脚和腿,还有腰和脖子..."

  阿纳丝塔夏把手举到眼前,比画出几个复杂的手势,双眼的视线灵动地在两
手间跳跃,自然地挑起悦目的微笑,令让娜看得入神。

  "哇,原来阿纳...安娜,是位舞蹈家吗?"那双大而明亮的蓝色眼眸宛
如湖中泛起波澜。

  "你恭维我了,我只是从小练习,和你一样,只不过我比你年长几岁...
"

  阿纳丝塔夏一边说着,一边翻开菜单,而后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这里一直都,有点贵呢...要不,我来请客好了?就当是,以后看你跳
舞的门票?"让娜笑得很尴尬。

  "那怎么可以!啊,奥塔维拉家里,好像有间舞蹈室,现在没有人会用了。
也许,只要我把它打扫干净,就能让维罗妮卡邀请你来...不,不对,怎么会
这么贵?"

  阿纳丝塔夏被菜单上的价格惊讶得语无伦次了起来,在外城过了一段时间的
拮据生活,她俨然没有贵族千金的豪气,虽然本来她也没有多少。

  "不,算在阿尔辛娜大人头上好了..."

  "噗嗤,维罗妮卡同学抱怨过,她的零花钱经常拿去给她姐姐赊账抵债哦!
"

  "那,维罗妮卡的零花钱应该不少..."

  听到最后的最后还是要让一个小姑娘买单,阿纳丝塔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唔,没关系的吧?维罗妮卡同学要是没钱了,薇雅同学会把自己的钱给她
的。维斯坎蒂家..."

  "不用说下去了。"阿纳丝塔夏苦笑着打断了她。

  最终,阿纳丝塔夏点了一块柠檬奶酪蛋糕,和命名为"少女特丽莎"的咖啡
,让娜点了蓝莓蛋糕,还有同样的咖啡。

  她们并不知道,维罗妮卡晚些回来知晓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出"记在维罗妮卡
的账上",身旁的薇雅从口袋里掏出银币替她付钱时,她心里骂遍了她所知道的
所有脏话。

  ————

  自贝尔蒂岛开辟并建立王国,人类能够踏足的世界便被分为"西方岛"和"
东大陆"两端。在贝尔蒂的王都学派中,东大陆也被称为旧大陆,旨在与其被驱
逐前的公爵时代割舍。

  旧大陆的中央有着直插云霄的山脉,将广阔的高地合围。这里魔力异常充裕
,因而催生出魔物,而高等的魔物攫取着四周人类的文明成果,最终也形成了"
国家"。

  发生在中部这片广大高地上的事件,我们无从得知,因为人类至今无法踏过
那四周的山脉,但从这片高地泛滥而下的魔物时常袭扰着人类的领地。

  人类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征伐、统合,利用魔法与器械,还有数不尽的人命,
在历次退魔战争与其伴随的政治争斗中,旧大陆逐渐形成了如今我们熟悉的世界

  大陆东部的广阔土地由单一的氏族完成了统帅,进而建立了统一的王国,进
而发动声势更为浩大的退魔与征服运动。

  西方的城邦、家族和大大小小的国家在互相的征伐中合并,又或新生,但迫
于东方庞大王国的压力,它们最终建立了联邦。

  贝尔蒂公爵曾是联邦首脑中重要的一席,当今贝尔蒂的绝大多数贵族也都来
自于这个西部联邦的范围,流散的旧贵族在这座岛上由贝尔蒂国王重新整合。

  至于相对狭小的南方,他们建立起了繁多的商贸航线,因其商业利益组成了
联盟,在东方和西方之间制衡,也是连接两方的重要途径,在大多数时期,他们
即为唯一途径。

  兹兀家族曾是东方的王族,当其统治动摇,原本臣服的草原诸部趁虚而入,
王国很快溃退,兹兀家族也只有在南方的一个旁支幸免于难,经由南方联盟的商
业航线辗转来到了贝尔蒂,成为黎曼匿公爵的座上宾。

  在东方的体系中,贝尔蒂被视作大陆西方的延伸,没有所谓的"新"与"旧
"的说法。兹兀家族的到来使得黎曼匿在国王与内阁的信任下迅速建立起了新的
学术与技术体系,以兹兀为首的东方外族便以效忠于国王和公爵的外族人的身份
引领了这一切。

  可既然是外族,便不得对岛上任意一块领土宣称。

  至于北方民族的概念,在兹兀家族主导的黎曼匿学派中指代较为宽泛,除了
曾经的北地,或者叫瑟维尔这个常年覆盖冰雪的地区,西方联邦与其相邻的若干
邦国和与东方王国颇有渊源的草原民部族都被算在内。

  雪原深处曾和中央高原一样是魔族的老巢,但早期的退魔战争就基本屠戮完
了这里的魔族部族。流亡到雪原的人类和这些魔族的残部结合,其后裔便成为了
瑟维尔人。

  瑟维尔人建立的国家已经在历史上销声匿迹了数百年,东方和西方都把他们
的魔族血脉视作威胁。在无尽的征伐中瑟维尔人和魔族一样隐匿了踪迹。

  最后一支有记载的部族随着黎曼匿男爵的船队渡海来到了贝尔蒂岛,那时岛
上只有简易的码头和几栋房屋,而这群瑟维尔人在上岸后便没了消息,直到贝尔
蒂人探索到冰雪覆盖的南方,才发现在那里扎根的瑟维尔人村落,把他们称作"
雪族"。

  也就是说,阿纳丝塔夏,她就是瑟维尔人的后裔。

  洛德维茨曾经的领地就位于联邦的东北角,被山脉和雪原包围着。他们本就
是西迁的一支草原部族,在此处定居并归顺了西方,文化上渐渐被相邻的普拉瓦
、施洛戴克和列卫三片领土趋同。

  在五百多年前的一场政治斗争中,贝尔蒂公爵和与其结盟的诸多家族逐一遭
到罢黜和放逐,最终先后逃往奉命开发新发现的陆地的黎曼匿男爵所建立的城邦

  洛德维茨虽然作为抵御草原民西犯的保障没有遭到清算,但还是在约一百年
前被击败了兹兀的草原王朝所击溃,带着其驯养的冰原狼和精锐骑兵逃往贝尔蒂
岛。

  家族统帅率领这支狼骑兵开辟了南方雪原中大片无主之地,因而被封授爵位
,成为最后加入的贝尔蒂族人,和那三位伯爵又做了邻居。

  可以说,许多矛盾在贝尔蒂建立之前就存在其纠葛,曼欣教授因此开设了这
门课程,希望着手这王族不便插手的空隙。

  曼欣教授讲课的风格略有些古板,但这里毕竟是相当于高级公学的学府,知
识没有必要添裹上风趣的外壳。

  人太少了,半个上午的时间都没有办法开小差,仆人在我的应允下在课间时
离开了。与其在这里听自己难以理解的内容,不如让他先回去料理卡勒曼家的家
务事。

  第一门课刚刚结束,就有不少魔法学系的学生从教室外进来,曼欣教授端起
了茶杯,走下讲台来到我身边坐下。

  "来找我的么?"他一边询问,一边向周围的学生做着"回避"的手势。

  "是的,曼欣教授,我叫..."

  "亚兰佐,你可是我们家族第一个拿到贝尔蒂城的资质的人。如果不是上面
拦着,刚刚在上面讲课的应该是你。"

  "承蒙厚爱,现在想想,也许回来做您的助教也是不错的出路。"

  我打趣着,曼欣教授仍然不苟言笑,他只是喝了口凉掉的茶。

  "兹兀到来之前,并不存在什么黎曼匿学派。虽然有黎曼匿家族庇护,我们
仍然处处受到监管,就如同王都的老顽固不会让你进入他们的核心圈子,你在这
里恐怕也无法放开手脚。公爵的人会盯着,自己人也会把你管着...好了,说
正事吧,课间没多久了。"

  我赶忙把我的笔记和从旧大陆送来的文献摆放在桌子上,曼欣教授没等我讲
解,就拿起一幅卷轴看了起来。

  "感应术式,有意思,这东西在哪儿都称不上主流。"仅仅几眼,曼欣教授
就看出了端倪。

  "原来是感应术式吗?难怪在节点的纹理上和传送用的水晶阵这么相似。"

  曼欣教授点了点头,又拿起了我的笔记,匆匆扫了几眼,随后从衣袋中掏出
注水笔,在笔记本后部的空白页写下了一些条目。

  "我明白了,你的雇主想要破解这些法阵,然后以贝尔蒂的魔法体系重新编
译。这种法阵之所以不被看好,就是因为它要求的绘制工艺和材料实在刁钻,且
收效并不好。这大概是用作某种私人的法术研究途径。"

  写罢,铃声敲响,他写下自己的签名,用魔法把那页纸平整地切了下来。

  "去魔法部,找我写的这几本东方语言的着作,还有一本术语表。过两天,
我会让菲兹兰娜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再商量。你还是别指望我能帮上太多,贝尔
蒂体系的东西,我可远比不上你。"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就当作道别,随后起身走向讲台。

  "对了,记住,没有头绪的时候,试试在北地的范畴里找找线索。"他最后
留下了一句忠告。

  我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发现这间阶梯教室已经人头攒动。

  ————

  "所以呢所以呢?老师他..."

  "他把我推开了..."

  "呜!气氛都这样了!啊,不过这才是亚兰佐老师啊..."

  让娜紧张地搓着双手,眼前的蛋糕只吃了一小口,她满脸通红地听着阿纳丝
塔夏讲述着她和亚兰佐的故事,一边尽力安抚着自己七上八下的心。

  "之后没几天,我特意穿上最华贵的裙子,去了你们学院里。我见到了他,
跟他表明了心意,隔天晚上他就来找我..."

  说到这里,阿纳丝塔夏也感到自己的心跳和让娜的撞在了一起,她白皙的脸
上的红晕像是散落在雪地里的火焰,往周围迸溅着火星。

  "之后发生的事情,应该,总之,我不该在餐厅里说...私底下也恐怕.
.."

  明明自己早就已经成年,比眼前睁大双眼紧张地期待着下文的少女要年长好
几岁,但讲到这样的话题时,阿纳丝塔夏才觉得自己其实和对方没有多大区别。

  "啊,不可以说吗?"

  "我也会害羞..."

  让娜站起身来,全然不顾自己的膝盖磕在了桌子上,险些让杯子里的咖啡洒
出,她坐到了阿纳丝塔夏的身边,把自己红彤彤的耳朵凑到了她面前。

  "悄悄说也不可以吗?"

  "请不要为难我啦..."

  阿纳丝塔夏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帮她揉了揉撞疼的膝盖。

  "没关系的,虽然王宫里面管得很严,但是公主殿下什么都知道...她不
肯告诉我...安娜,这些知识,学校里都有教过的..."

  "我知道学校里会教,但..."

  骑士学院仍然是个男性主导的地方,招收女生也是阿尔辛娜和帕里雅这代人
起的头,因为下一任国家元首会是一位女王,学院里面并没有招收女性教师。

  阿纳丝塔夏曾经听亚兰佐抱怨过,赫尔马尼主任把女学生们的卫生课程全都
推给了他,因为他不想担上"老流氓"的外号。年纪大一些的女生会公开或私下
找他问一些露骨的问题,以此作为乐趣。

  "能不能告诉我...第一次...会疼吗?"让娜的眼神躲闪着。

  "很疼。"阿纳丝塔夏不假思索道,"前面几次都会疼的,不过也会有很温
暖的感觉,他...对我非常温柔..."

  "唔,这种事情,明明应该结了婚之后才能做吧?"让娜用手指卷着自己的
侧发,小声嘀咕。

  "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反抗吧。"阿纳丝塔夏苦笑着说,"而且我们俩年
龄也都不小了,只是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结婚..."

  "真羡慕安娜姐姐..."

  "姐姐?"

  让娜微笑着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所以让娜,为什么你这么在意亚兰佐呢?"问到这个问题,阿纳丝塔夏的
表情变得严肃了些。

  "其实,很多女孩子私底下都会谈论他。大家今后都有自己的使命,或是保
护公主殿下,或是保护各自的姊妹,恋爱和婚姻都和我们没有关系,因此大家都
会对这种问题放得很开..."

  让娜看了眼阿纳丝塔夏那双绿色的眼睛,表情变得有些为难,她只好用舌头
舔了舔杯子边缘残余的泡沫,让舌尖那一丝苦涩续上她的思绪。

  "安娜,我,可能...就是喜欢吧?我喜欢亚兰佐老师?但我并不知道喜
欢到底是怎么样的...至少,我们有去幻想喜欢谁的权利吧..."

  阿纳丝塔夏把自己没有喝过的咖啡递给了她,让她放松下来。

  "本来,我只是陪着公主殿下一起学习东方的语言,那是亚兰佐老师的母语
,所以公主殿下放弃了,我还在坚持着,我希望等我的使命结束后,我还能去亚
兰佐老师的母国看一看。"

  "去东大陆吗?"阿纳丝塔夏心头一颤,还是少女的时候,她也有过同样的
想法。

  "嗯,我幻想过和亚兰佐老师一起...但,我真心地希望公主殿下能够活
得久一些,大家都说她只有三十几年的寿命...我想,爱情什么的,这都比不
上公主殿下的长寿..."

  说到这里,让娜有些哽咽,她那双纯真的大眼睛里泛出了红色的丝线。

  "我们能做到的都太少了..."阿纳丝塔夏把手轻轻搭在让娜的手背上。

  "安娜姐姐,亚兰佐老师和你相识的这段时间,我想他一定很幸福。他以前
总是一个人发呆,他对我们的笑脸像是从麻木中硬挤出来的。自从你出现后,他
变了很多,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让娜再也止不住眼泪,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啜泣着,一边对阿纳丝塔夏
发出质问:

  "所以你为什么...要伤害他呀?"

  ————

  从奥塔维拉的餐厅里走出,阿纳丝塔夏一言不发,维罗妮卡只是抱着新买的
玩偶,跟在她的身后,偶尔在路口提醒她不要走错。

  夜里,她在书桌上留下了一支燃着的蜡烛,缩在被窝里,侧着身远远地望着
那点火光。

  眼泪在丝质的枕面散开,让脸颊感受到湿润,她仍然沉默着,喉中的抽咽将
她扯痛。

  维罗妮卡悄悄来过,她并不知道阿纳丝塔夏在装睡,于是帮她灭掉了那支蜡
烛,又把一只玩偶小狗放在了她的枕边。

  玩偶上散发着特殊的香味,似乎是安眠的药剂,在止不住的哭泣中阿纳丝塔
夏慢慢沉睡。

  Vol.3 Chpt.5x 帕拉格涅娜与让娜的谈话

  蛋糕和咖啡端上桌来,两位年轻的姑娘停止了寒暄。

  "噢,让娜,你约我出来,不只是想和我交个朋友吧?"阿纳丝塔夏询问道

  "这,其实是最主要的原因,安娜。"让娜很认真地答复。

  "好吧,那让娜,我们就以朋友的身份对话好了。我其实是个挺内向的人,
这样也能让我放松一些。"

  尽管这么说着,让娜还是不由得钦慕起眼前成熟的女性优雅的仪态与温婉的
谈吐。

  "好啊,安娜。我其实,也想多了解一些亚兰佐老师的情况,听说他受了伤
..."

  "嗯,阿尔辛娜小姐说,他没有大碍,很快就能康复..."她叹了口气,
与教养不符地,她用叉子切下了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粗略咀嚼后咽下。

  "你所担忧的,我会如实告诉你,但这个下午还很长,我们要不先...聊
点其他的?"阿纳丝塔夏捂着有些梗塞的胸口,委婉地说道。

  "我...没有关系,安娜你有想从我这里知道的东西吗?只是,有些东西
我需要公主殿下的同意才能说。"

  这个姑娘非常单纯,但绝对不会愚钝,阿纳丝塔夏这样思索着。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维罗妮卡她怎么了吗?她自己不肯说。"

  "噢,这件事!嗯,您姓洛德维茨,所以说...可以的,我从头说起。"

  让娜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的,南方的几个家族都有把继承人送去军校的传统,而且算上一些
小贵族和家臣的孩子,现在骑士学院里有不少南方人。因为他们扼守着魔物隐患
最大的南方疆域,所以骑士学院很乐意接收这些并不会加入骑士团的人,他们也
拥有着除了贝尔蒂骑士团和黎曼匿公爵的海军外最庞大的家族军队..."

  "嗯,洛德维茨...曾经就是最大的一支,现在的话应该是施洛戴克伯伯
家..."阿纳丝塔夏附和道。

  "公主殿下和阿尔辛娜大人说过,南方人实际上一直在明争暗斗,都觊觎着
雪原上广阔的土地,一直互相掣肘,加上曾经魔物潮的削减,他们没有谁实际捞
到过好处。洛德维茨家族带来的狼骑兵和他们选育的冰原狼种,还有后来被纳入
麾下的雪族..."

  "是奴役。"

  阿纳丝塔夏忍不住插嘴,她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摆手示意让娜继续
讲下去。

  "还有后来的雪族人一起,贝尔蒂国土的疆界才扩大到了现在的格兰尼察边
境墙那里,雪原上广阔的土地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洛德维茨男爵的封地。洛德维
茨人似乎还会在雪族人的带领下主动进入雪山里游猎魔物,以此赚取利益。

  但是,由于二十多年前雪族人的叛乱,洛德维茨家族死伤惨重,因为他们经
常身先士卒,所以本来人数就不多..."

  "我知道,只有我父亲帕拉格涅和叔叔瓦尔戈涅活了下来..."阿纳丝塔
夏皱了皱眉,但还是决定耐心地听下去。

  "而且,帕拉格涅男爵不顾族人和弟弟的反对,和一位叫诗菈赫忒娜的雪族
女性结了婚..."

  让娜有些疑虑地看了看阿纳丝塔夏的脸,随后表露出了些许惊讶。

  "啊,她就是我的母亲,所以我长了一张雪族人的脸,还有头发..."阿
纳丝塔夏摆弄着自己的辫子说道。

  "就是因为这些,普拉瓦和列卫两家实际上都想借此来削弱洛德维茨家。帕
拉格涅男爵虽然因为和诗菈赫忒娜夫人结婚而保证了和雪族人暂时的和谐,但他
的继承人也因此...或许多了很多能被声讨的因素,啊,还有就是,诗菈赫忒
娜夫人似乎产下了一个女儿后就..."

  让娜有些犹豫,她也很难想象,平时公主和她最亲信的智囊所谈论的政治会
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并且有着一张越看越觉得喜欢的脸。

  "没关系,你说的都是实话...我母亲一直生着病,父亲不肯再婚,瓦尔
戈涅残废后就在王都自甘堕落,因为酗酒所以连私生子都没有一个..."阿纳
丝塔夏苦笑道。

  "安娜你...本来面临着这样严峻的政治斗争呀..."让娜惊叹道。

  "我和施洛戴克伯爵是姻亲,我的姨婆是现任伯爵的生母,我可以寻求他们
的庇护...父亲他,他不想让洛德维茨依附于施洛戴克,所以拆散了他的心腹
的家庭,准备把我许配给他,只是他在一年前那次事件中牺牲了...现在看来
,也许让我和施洛戴克家联姻是唯一能保障南方安宁的方法..."

  阿纳丝塔夏黯然神伤,无论是提起她的未婚夫,还是那位乌尔贝特·施洛戴
克,她都难以释怀。

  "嗯,话说回来,一年前的那次魔物潮的发生之后,南方三位伯爵的关系越
来越紧张了。只是现在洛德维茨领内有奥塔维拉家族和国王在干预着,骑士团的
部队驻扎在那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在位的伯爵们也并不想和国王撕破脸
皮,但等莉莉殿下上任,还有下一任太子们..."

  让娜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口气。

  "终于能绕回来了,这就是说,太子们其实在骑士学院里就已经不安分了。
他们都很好斗,在私下比武训练时都出手很重,女孩子们中只有维罗妮卡能够下
得去手揍他们,虽然她并不总是能赢..."

  "所以她是,被普拉瓦还是列卫的人给..."

  "是列卫,列卫家的二少爷雅姆尼克。他们似乎从小就被培养了对彼此的敌
意,左和右两家在骑士学院里面就有不少明争暗斗。半年前施洛戴克家的乌尔贝
特毕业离开之后,现在他们越来越剑拔弩张。

  是三年级的一个女孩子和雅姆尼克比武,他刻意用戴着拳甲的手打了对方的
脸,把她的鼻梁打断了,颧骨也骨折了..."

  "天呐!"阿纳丝塔夏倒吸了一口凉气。

  "维罗妮卡和他比试肉搏,把他锁在了地上,因为怕他的手臂断掉,我和其
他几位同学一起把他们拉开了。但是他并不服气,说这不是他擅长的。

  维罗妮卡本来不想搭理他,但他紧接着用很肮脏的话羞辱了薇雅同学,其中
很多是方言,我们听不懂,但是薇雅同学...你应该认识她吧?她总是像个娃
娃一样没有表情,但那天她的表情变得很恐怖,我没法描述..."

  "嗯,维斯坎蒂公爵的原配妻子早逝,他现在的妻子是普拉瓦伯爵的妹妹,
因此维斯坎蒂家族似乎在政治上袒护普拉瓦家。"阿纳丝塔夏补充道。

  "因为下周还有剑术比赛,维罗妮卡拦下了盛怒的薇雅同学,他们私底下约
定了决斗...虽然他们用的都是训练用的装备,但没有人监管的时候这是不允
许的...如果不是牵扯到了奥塔维拉家族,他们两个都会被劝退。

  雅姆尼克是个怪人,薇雅当时骂他是..."

  "娘娘腔。"阿纳丝塔夏解释了那个词语的意思,让娜忍俊不禁,只好捂了
捂嘴。

  "的确,他的声音很细,举止也比学院里的很多女孩子们还...揉捏造作
...而且他惯用的武器是鞭子和手斧,这两种武器都是在对抗训练中禁止使用
的...

  是...有位和雅姆尼克交好的女孩担心维罗妮卡出事,来告诉了我,等我
赶到时,维罗妮卡已经坐在了他的胸口,用力掐着他的脖子,身上都是血...

  南方人惯用冰冻魔法,如果没提前准备暖石,身上的护具很容易就会被冻住
,因此维罗妮卡的护具散落了一地,而雅姆尼克是全副武装...噢,维罗妮卡
她,还是掰断了他的手臂,还有一只脚..."

  "唉,她真是太鲁莽了...不过怎么说呢,结局还挺解气的..."

  "呜,他之后应该都不敢招惹女孩子们了。维罗妮卡她那时候,可以说是遍
体鳞伤了吧?我当时都急哭了,背她去教会的时候她一直在喊疼,但她很坚强.
..好在都是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什么的..."

  阿纳丝塔夏陷入了沉思,事态的确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期。作为领主,她实在
是太天真了,列卫和普拉瓦两家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王都里,她却并不
知晓。

  现在如果两家爆发战争,领地里流散的平民又会再一次陷入腥风血雨,可凭
她自己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必须要倚靠于施洛戴克和奥塔维拉家族的支持,何
况现在自己身上有着魔族的诅咒...

  事到如今,也还是身不由己,即使能够消除这个诅咒,哪怕还能和亚兰佐见
面...

  阿纳丝塔夏长叹了口气。

  ————

  "安娜,你觉得孤独,到底是什么?"

  某个夜晚,在亚兰佐的家里,他向自己询问道。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阿纳丝塔夏往对方的怀里缩了缩,她已经疲倦了,只是想等待心跳慢下来,
好让自己睡着。

  "我总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很不真实,都像是一场梦,现在这样也是。如果
你先睡着了,或者等我们分开,那种感觉又会填满胸口。"

  "我知道的,亚兰佐,那种感觉并不好受,但...如果你的话语也没法描
述它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它讲出来。"

  她转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男人,这样对方能更轻易地抱住自己的身子,可
对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和肩膀,再到手臂,再到锁骨,
再从腹部到肋间,她以为对方的手会停在自己的乳房上,可他只是温柔地拂过那
里,停在自己的心口。

  "还在怦怦跳呐?"他终于抱住了自己。

  "因为你又摸我。"她慵懒地回应。

  "晚安吧?"

  "晚安。"

  他拨开自己的发丝,在自己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吻,在他的抚慰下,自己的意
识逐渐模糊。

  "安娜,也许...你也只存在于这场梦里..."在即将陷入沉眠时,她
隐约听见爱人的呢喃。

  "也许...我从没拥有过你...只有孤独,那种无声的、也不会痛的煎
熬,就像是淹没在水底下却能够呼吸,只有那样我才感觉自己活着...你会不
会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管怎样...我爱你..."

  温热的泪珠从女孩的俏脸上滑落,她悄悄把手伸出被窝,将少女悄悄放在她
枕边的那只玩偶小狗抱在怀里,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所以,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让娜的质问仿佛是一颗子弹钻入了她的心里,把她的血肉搅成一团,却没有
炸开。

  "我...让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是..."

  泪水并没有在眼睛里停留,直接流在了脸颊上,她的嘴唇抽动着,语气却异
常冷静。

  "是因为我的任性,我的懦弱...帕拉格涅娜、诗菈赫忒娜、洛德维茨,
这三个名字,哪一个不是拘束着我的镣铐?帕拉格涅的女儿,冰原男爵的继承人
,还有雪族的公主...让娜,我多么羡慕你们能有一双蓝色的眼睛,还有深色
的头发...我居然,会因为那场灾难而窃喜...我居然以为我可以以此从我
不愿面对的宿命中脱离..."

  见阿纳丝塔夏落泪,善良的让娜为自己贸然的质问感到愧疚,于是她站起身
,将这个比自己年长的女性拥入怀里,像对待孩子一样抚摸她的头发。阿纳丝塔
夏没有推开她,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能哭泣,但她的确想要在少女柔软的怀里
倚靠一会儿。

  "亚兰佐他,一直纵容着我。他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姑娘,娇宠着我的任性
,接纳了我的怯懦...当我决心要逃回南方来反抗骑士团的束缚,他却阻拦了
我,他甘愿接受阿尔辛娜的操控...我,我觉得...我觉得他背叛了我,但
真的是这样吗?或许一开始他就是阿尔辛娜设计来把我留在这里的工具,我们的
感情说到底也是被上面的手操弄的提线...

  真的是这样吗,让娜?真的是这样吗...我会因为他把我束缚在这里而恨
他,我也不能把他带到南方去,让他成为和我一样的靶子...我不得不挣开他
的怀抱,所以我不得不伤害他,真的是这样吗?"

  阿纳丝塔夏颤抖着举起自己的右手,因为她松了手,把即将涨破的魔力抽走
,从亚兰佐的魔力铳里爆发的魔力震荡并没有沿着铳管尽数冲出,而是在金属膛
壁和木质的铳柄上炸出了裂痕,她的右手仍然能感觉到疼痛。她握紧拳头,手腕
处钻心的疼痛令她的手短暂地丧失了知觉,又猛地张开。

  让娜小心地握起她右手的手腕,往上注入温柔的魔力,像是涓流带走了她的
疼痛。

  "安娜,你还,爱着亚兰佐老师吧?"

  答案不肯是否,但她说不出口,所有的爱意在胸口都化作了愧疚,使她哽咽

  "我想要反抗,但我没有反抗到底的勇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反抗什
么...反抗束缚,我就要去面对宿命。反抗宿命,我又没有勇气把领地里的人
,还有和我朝夕相处的姑娘们,不去继承这个位子,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做
不到...

  至少,我是个女人,我可以攀附在施洛戴克家族,我不管自己能不能诞下子
嗣,洛德维茨家族消失就让它消失吧,只要乌尔贝特能重建好洛德维茨领,让它
成为施洛戴克的一部分,或者被三家瓜分,我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活下来的
人能够活在暖和的屋子里...

  我,只要那时候,让乌尔贝特给我下一封休书...我还可以...还可以
回来找他...找亚兰佐..."

  这些话,她并没有讲给让娜,只是反复吐到喉底,又生咽回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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