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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第二十集 第三章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0-09-30 12:00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三章三眼尸傀宣平坊,程宅。院内的鏖战越发惨烈,中庭一带血流成河。此时石家也被惊动,可家主石超出门观灯未回,谢无奕还没有搬来,府中的护卫又被程宗扬借走一批,剩下的已经没有多少。石越把府中的护卫、健仆

第三章三眼尸傀


宣平坊,程宅。


院内的鏖战越发惨烈,中庭一带血流成河。此时石家也被惊动,可家主石超
出门观灯未回,谢无奕还没有搬来,府中的护卫又被程宗扬借走一批,剩下的已
经没有多少。


石越把府中的护卫、健仆一古脑全带上,凑出来二十多人,风风火火赶来救
援,结果一个照面,就被冲进宅中的刺客打得落花流水,幸好那些刺客的目标不
是石家,才没有把他们连窝端掉,这会儿只能远远放几支冷箭,呐喊几声,一边
赶紧派人翻墙出去找主子。


那些刺客用黑布包住头脸,仅露出双眼。他们试图从石宅方向逾墙而入,但
都被光罩挡住,同样无计可施,只能从月洞门硬闯。


南霁云一夫当关,手持凤嘴刀,孤身横绝,只片刻工夫,月洞门前便横七竖
八倒下近十具尸体,或是身首分离,或是肢体残缺,死状凄惨之极,从头至尾,
没有一人能踏进月洞门半步。


另一边,吴三桂守在中庭通往前院的垂花门前,此时前院已经全部沦陷,几
名石家派来帮忙的厨娘、仆役,被刺客不分良莠,屠戮殆尽。幸好兰姑收留的几
名姑娘过完年已经返回水香楼,否则死伤更加惨重。


相比于南霁云的所向披靡,吴三桂应付起来要吃力的多。他对手里有一个使
枪的高手,枪法凌厉。虽然他头脸包着厚布,用的枪也换了一柄,但光看那张脸
的长度,来者的身份就昭然若揭。


这大弁韩的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带着十余名手下玩命地猛攻,死伤狼
藉仍血战不退。吴三桂双矛齐出,将一名黑衣人刺毙当场,胸口也被枪锋划破一
道尺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所幸入肉不深,没有伤到要害。


敖润猛虎般踞守在主楼的檐角,铁弓张如满月,左右开弓,靠着一手超绝的
箭术,策应两边。


夜色已深,双方都没有点灯,上元夜如银的月光伴着坊内繁盛的灯火,映出
眼前一片血腥的修罗场。吴三桂身边两名星月湖大营的老兵一死一伤,几名刺客
冲进垂花门,形势愈发危急。


“绷”的一声,敖润手中的铁弓猛然弹直,却是弓弦被生生拉断。他张口咬
住弓臂上的丝弦,用力扯下,一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只竹管,从里面倒出一截莹
白的弓弦。


敖润将铁弓抱在怀里,套上新取出的弓弦,然后搭箭开弓,弓弦震动间,声
如龙吟。那支雕翎箭激射而出,从一名刺客腹下穿过,余势未衰,又将后面一名
刺客大腿射穿。


程宗扬赠送的龙雕弓敖润平常视若珍宝,轻易不舍得用,这会儿一亮出来,
弓箭威力大涨。趁此机会,守在贾文和身边的老兵迅速加入战团,又从南霁云那
边调来一人,才堪堪守住垂花门。


就在这时,那层淡绿的光幕气泡般消失,通往内宅的大门被巨槌一击而碎,
木屑纷飞。敖润将龙筋弓弦上的雕翎箭狠狠射出,不待吩咐,便翻过屋脊,与青
面兽同时冲进内宅。


少了他的策应,围攻的刺客立刻有人翻上垂花门,试图闯进院中。


“长伯!退!”贾文和声音传来,“南八!杀过去!”


吴三桂应了一声,与两名星月湖大营的老兵且战且退,南霁云则如出柙的猛
虎,凤嘴刀卷起漫天血花,魔神般杀过月洞门。


顷刻间,战局突变,吴三桂等人退到主楼前,与月洞门方向留守的老兵并肩
而立,固守内宅,防守的区域大幅减少。南霁云则突围而出,与石越等人会合,
随即又调头从背后杀来。


石宅剩下的护卫虽然身手平平,但在南八这头猛虎率领下,声威大振,等双
方合兵一处,彼此策应之下,苦战多时的程宅众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内宅。


清冷的月光落入院中,只见成光、尹馥兰衣衫不整,满脸惊惧地跪在洞窟入
口旁,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般。


中行说的垂耳冠早已不见,连发髻都被削去半边,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在三
名刺客的围攻下狼狈躲闪,随时都可能被人干掉。


青面兽破门而入,随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浑身鬃毛乍起,挥舞着人头
粗的铜头巨槌,纵身扑来。


屋脊高处,敖润目如鹰隼,手如磐石,托起铁弓,龙筋弓弦上三支长箭同时
飞出,分头射向壁水貐、危月燕和柴永剑。


三人各自躲闪,中行说终于找到一丝机会脱身,但他没有趁机逃跑,而是疯
狗一样在周围乱蹿,时不时反咬一口,死死缠住三人。


贾文和声音传来,“留个活口!问清谁施的法术!”


袁天罡鼻血终于止住,这会儿仍然抱着贾文和的大腿,神情萎靡地蹲在他身
后,脸色惨白如纸。


壁水貐血刀劈飞长箭,探手朝尹馥兰抓去,谁知那死太监又抢先一步,一个
旋风腿,“篷篷”两声,将尹馥兰和成光两女踹到耳房边上。他出腿又快又狠,
让人分不清他是救人,还是趁机把两女直接踢死,以绝后患。


壁水貐手指抓了个空,立即拔身而起,白衣芒鞋,虚空蹑步,掠向院墙。


这边危月燕动作更快,长鞭飞出,卷住檐下的斗拱,借力荡起。谁知身形刚
一拔高,脚踝便被人拧住。


危月燕回过头,只见柴永剑面色阴沉地拿住她的脚踝,然后猛地一甩,将她
拎起来,往那名冲来的兽蛮人砸去。


危月燕惊骇欲绝,柴永剑下手阴损之极,拧住她脚踝时,趁势封了她腿部的
穴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柴永剑抢过长鞭,一边格开射来的箭矢,一边荡起身,
大鸟般飞过檐角,消失在夜幕下。


壁水貐也没能脱身,他刚要攀住墙头,一枚铁尺疾飞过来,险些击穿他的颅
骨。


壁水貐抱膝团身,纷飞的石屑溅了他一头。接着双脚在墙上一撑,箭矢般倒
飞过来,血刀斩向中行说的面门。


中行说双掌一错,看似要拼命,却猱身一个侧翻,拍向危月燕背后。


危月燕几欲吐血,她这会儿腿脚无法使力,什么步法身法都施展不出,想跑
也跑不掉,只能死战到底,结果成了柴永剑用来断后的棋子,一把丢出。


逃无可逃,危月燕只好抬起双掌,拍向那名兽蛮武士。谁知螳螂捕蝉,黄雀
在后,她双掌刚刚递出,一双手掌重重拍在她背上,直接将她拍翻在地。


柴永剑趁势逃脱,危月燕跌落尘埃,眼看着程宅众人围杀过来,壁水貐没有
再试图逃走,而是狞然一笑,猛地跃入洞窟。


贾文和细长的双眼微微一震,脱口道:“截住——”


话音未落,刚跃入洞窟的壁水貐发出一声饿狼般的嗥叫,从洞口倒飞出来,
身前迸出大片大片的血花。


紧接着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在空中张开一双纯黑的羽翼。


吕雉握着滴血的短刀,冷冷瞥了众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振翅远飏.


◇◇◇大宁坊,浑府后花园。


短暂的错愕之后,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远在廊下的黑衣僧人,他们同时挥起戒
刀,朝两名不速之客杀去,一边招呼道:“杀啊!斩妖除魔!捍卫佛祖荣光!”


那帮蹲着的僧人一个没动,眼睁睁看着两名黑衣僧人一前一后冲上去,又眼
睁睁看着前面那个被一招撂翻,抱着断臂,翻滚哀嚎。


后面那名黑衣僧人刹车般止步,冷汗从额头涔涔而下,嘶声叫道:“信永!


快上啊!杀掉这魔头!“


“轰”的一声,十几名和尚同时起身,同时抄起家伙,然后同时退了一步。


那黑衣僧人差点儿没活活气死,尖声道:“胖和尚!


你们娑梵寺答应得好好的,要一马当先,为佛门诛杀此贼!围攻的时候你们
躲在后边!大伙儿四下里搜查,你们说来得太急,还没吃饭!吃饽饽还要吃油炸
的!总该你们卖力了,你们还往后退!佛祖爷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吵什么!”信永大吼一声,然后虎着脸喝道:“都给我退开!本方丈要跟
这魔头单挑!”


众僧听话地又退了一步,将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让在最前面。


倒在地上的黑衣僧人按住断臂,凄声道:“信永大师!这会儿不是讲慈悲的
时候……快上啊!”


信永厉声道:“我娑梵寺神功盖世!名震武林!岂能倚多为胜!菩……呸!


魔头!“


信永一手叉腰,腆着肚子,像茶壶一样抬起另一只手,胖乎乎的手指朝那位
金冠华服的程侯一下一下戳着,豪气干云地挑衅道:“敢不敢跟我单挑!”


独孤谓挡在程宗扬身前,低声说道:“他是娑梵寺的方丈,据说佛法精湛,
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侯爷!你先走!我挡住他!”


程宗扬喝道:“什么魔头?我是不拾一世大师灵尊转世!”


“哎哟!”信永捋起衣袖,“这我可得跟你辩一辩了!你说你是灵尊转世,
有什么证据吗?你是有慧根呢?还是与我佛有缘法?说来听听啊!”


后面那名黑衣僧人跳脚道:“信永!你要是误了十方丛林的大事,名誉方丈
的头衔也保不住你!”


那黑衣僧人正在喝骂,忽然眼前一花,一名披发头陀跃到他面前,低声道:
“经呢?”


那僧人怔了一下,“什么经?”


那头陀露出恳求的眼神,小声道:“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


黑衣僧人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你神经啊!”


听到“神经”两个字,那头陀眼神斗然变了,劈手揪住他的衣襟,用疯狂的
口气叫道:“就是你!还给我!”


那头陀怒发飘扬,双眼突突直跳,眼球充血鼓胀,嘶声吼叫道:“把!我!


的!神!经!还!给!我!“


“嗤喇”的一声,那僧人黑色的僧衣被当胸撕开。


“住手啊!”


信永远远伸出手臂,焦急地踮起脚尖,就像是要起飞的胖天鹅一样,脚下寸
步不动,带着袅袅回音道:“快住手啊……啊……啊……”


那僧人惊惶后退,却没想到那头陀撕了他的僧衣还不停手,五指如钩般扯住
他的内衣,“嗤”的一声撕开。


那黑衣僧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信永方丈!他!


他……别撕了……“


“阿弥陀佛,”信永满脸悲悯地说道:“癫师弟自从丢了神经,这些年愈发
痴癫了。这‘神经’二字,可是万万不可在他面前说的。”


话音未落,癫头陀身形一闪,出现在信永面前,瞪着眼道:“经呢?”


信永淡定地朝那僧人一指,“在他身上。”


那僧人内衣被撕开半边,还没得及掩上,眼前又是一花,癫头陀去而复返,
发疯地揪着他道:“我的神经!还给我!”


“嗤喇!”仅剩的内衣也被撕碎,那僧人再无挂碍,终于从他手中挣脱,光
着膀子朝信永狂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我没有!我没有拿你的经书!”


癫头陀大步追来,双眼血红地叫道:“在你裤子里!”


那僧人一边跑一边扯开裤子,“真没有!”


“在你肚子里!”癫头陀嘶声道:“你把我的经书吃了!”


“……信永大师!救命啊!”


“还给我!”


“我没有!”


癫头陀扑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扭过来,疯狂地吼道:“把我的神经!


还给我!“


“我真没碰你的神经啊……”


“嗷!嗷嗷!”癫头陀狂叫着昂起头,狠狠撞上他的脑门。


“呯”的一声,世界终于清静了。


另一名黑衣僧人捂着断臂,瑟瑟发抖。


“愣着作甚!”信永顿足道:“快救人啊!”


几名娑梵寺和尚飞身跃出,将那僧人拖起来,上药的上药,包扎的包扎,还
有一位在旁打铙诵经,给他做心理疏导。


“魔头!”


信永腆着肚子,毫无畏惧地那名佛门公敌走过去,一手抽出别在屁股后面的
法杖,指着他道:“来啊!单挑啊!”


独孤谓张大嘴巴,那胖和尚嘴上说得激昂慷慨,脸上的表情却是精彩之极,
一边叫嚷,一边使劲儿呶嘴、撇眉、打眼色……


独孤谓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光靠脸上的表情,就能传递出如此丰富的信息,
似乎在说:菩萨哥,你来啦,我这儿忙着呢。事儿急,咱们不啰嗦,回头去我那
儿,咱们弄俩菜慢慢唠。先说正事儿啊!今晚菩萨哥你那番话,活活是把十方丛
林的秃驴们全都给镇了!干得漂亮!我就说菩萨哥你有慧根吧,瞧瞧!是不是被
我说着了!灵尊转世啊,菩萨哥,你就是小母牛掉到酒桶里!最牛逼!行了,你
赶紧走,这边的事我给你摆平!替我问紫妈妈和太真公主好啊,回见了您呐。


独孤谓闷着头,一言不发地在巷中疾奔。


程宗扬跟在他身后,看得纳闷,“怎么了?我刚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跟胖和
尚有点儿交情。”


“侯爷,你真是灵尊转世?”


“怎么?你不信?”


“我信!”独孤谓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那位方丈大师……也是菩萨转世的
吧?”


“嗯?”


独孤谓崩溃地说道:“他怎么能用表情说歇后语呢?”


程宗扬愕然道:“有吗?”


“我光看着他的表情,耳朵就能听见他的眼晴在说话……这是所谓的法眼通
吗?光靠眼神就能传出法音法言?不是!不光是眼睛!他的眉毛、他的下巴、他
脸上的油光……全都在说话!”


“咳咳……老独啊,你想多了。”


“我真听见了!侯爷……”独孤谓颤声道:“我……


我是不是也痴癫了?“


“哈利路亚!”程宗扬庄重地念了声真经咒语,然后严肃地说道:“不用担
心,这说明……你也有慧根!”


“真的吗?”


“真的!”


“可我……我……”独孤谓吞吞吐吐地说道:“我那些个知己……”


程宗扬恍然道:“没事儿!你瞧我……那个……对吧?这都不碍事!”


独孤谓发现自己真有慧根,侯爷那话一大半都没有说出来,可自己居然全都
听懂了!


难道自己上辈子也是和尚吗?那自己上辈子该是个什么样的和尚啊!不会是
在尼姑庵里修行的吧?


忽然程侯神情一动,一把扯住他,退到一棵大树后。


“嗒,嗒……”


一名僧人提着灯笼,从巷中走过。他穿着大红袈裟,穿着白布袜的双脚踏着
一双木屐,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诡异的人影,那人影手脚的动作与他一模一样,一手前
伸,似乎提着灯笼,脚下迈着步子,跟着他亦步亦趋。令人惊骇的是,那人影的
肩膀又宽又平,上面却空荡荡的,本来应该是头颅的位置空无一物。


夜色如墨,一灯如豆,那红衣僧人带着一具无头尸身在暗巷中踽踽而行,长
长的身影在墙上晃动着,仿佛地狱中的恶鬼,正要破壁而出一般,鬼气森森。


那僧人停下脚步,然后回过头,微微一笑,“道左相逢,即为有缘,檀越既
然在此,何吝一见?”


程宗扬从树后出来,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观海大师。”


观海单掌竖在胸前,施礼道:“不意鄙名,竟入尊耳。贫僧幸何如之?”


“你一个反人类的妖僧,装什么文明人呢?”程宗扬懒得再装,毫不客气地
破口大骂道:“半夜带着行尸走街串巷——你撒泡尿自己照照,佛门有你这种鬼
和尚吗?”


观海不动声色,“六道轮回,檀越与贫僧何尝不是饿鬼转生?”


“别!本侯是灵尊转世,有福报的,没当过你这种恶鬼。”


“檀越何必逞口舌之利?”观海抬起眼睛,微微一笑,“当年的不拾一世大
师,可不是这般性子。”


“哎呦,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不拾……本尊前世圆寂时,你爹还是鼻涕糊
糊状的液体呢。”


“阿弥陀佛,檀越此言差矣。”观海温言诵道:“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
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
非无想……”


“你是卵生的?”程宗扬抢白道:“别说啊,还真点儿像,瞧你那脑袋,跟
鸡屁股里刚下出来的蛋似的。”


观海对他的奚落毫不动怒,温言道:“贫僧乃有想而生。”


“行了,光头,我还忙着呢,没心情跟你扯蛋。”程宗扬冷笑着退了一步,
“你的人快来了吧?试试能不能追上我吧!”


程宗扬说着,足尖一点,纵身往树后掠去。


“檀越且请留步!”观海一步踏出,倏忽跨到程宗扬身后,抬掌往他肩上印
去。


程宗扬身形一晃,绕到树后。


观海刚飞身追上,一道刀光迎面劈来。


独孤谓双手握刀,俊脸犹如石雕,额角青筋微现。


观海左手持着灯笼,右手化掌为指,拇、食二指探出,犹如拈花般,轻轻拈
住刀锋。


独孤谓这一刀蓄势已久,劈下时倾尽全力,被他两指一拈,却仿佛被焊在铁
柱上,动弹不得。


“阿弥陀佛,独孤施主……”


观海话音未落,一道电光蓦然闪出。程宗扬并没有借机远遁,而是绕树转了
一圈,悄无声息地绕到观海身侧,趁他化解独孤谓攻势的时机,突使偷袭。那截
刀柄几乎递到观海腰间,才吐出锋刃,电光瞬间破开观海的护体真气,刺进他的
大红袈裟内。


观海斗然色变,身体像被狂风吹起般横移数尺,一手捂住肋下。他伤口没有
迸出鲜血,反而绽放出一片金光,在他指缝间不停涌动。


“这是什么?金刚不坏吗?”程宗扬一脸惊讶地说道:“这么牛逼的护体神
功,怎么跟纸糊的一样,被本尊随手一刀就扎了个破洞?你这练的是假的金刚法
身吧?都说了我是灵尊转世,你们这些该死的妖魔鬼怪,见了我这真佛,只有死
路一条啊!”


程宗扬一边卯足了劲儿嘲讽,一边与独孤谓左右齐上,猛攻不止。


观海功法诡异,很难猜测他的修为有多深,但显然比自己高出一截,双方正
面对阵,即使加上独孤郎也未必能讨得了好,但这孙子话未免太多了点儿,自己
跟他很熟吗?还一幅想跟自己谈经论道,一诉衷肠的模样,跟谁套磁呢?难得使
诈偷袭得手,不趁机在他身上多留点儿纪念,未免太亏。


对释特昧普和观海这两名蕃密妖僧,程宗扬半点好感都欠奉。假借佛祖的名
义,干的全是令人发指的魔鬼行径。还想渡化我的姬妾?让你们拿头来渡!


观海面色不变,眼中却透出骇人的杀意。他身体像是抽去骨骼一样,扭出各
种诡异的角度,在两人的狂攻下辗转腾挪,腰间金光流动,手中的白纸灯笼仿佛
被狂风卷起,明灭不定,闪动出阴森的青光。


程宗扬一连两刀,将他的大红袈裟割开两道尺许长的口子,终究未能再砍中
他的身体。


独孤谓拼尽吃奶的力气,挺刀往那妖僧的胸口刺去。


观海胸口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一样,向内凹陷,胸骨从衣下根根透出,左手
举起灯笼,挥向独孤谓的面门。


程宗扬双手握刀,一记虎啸奔雷,玄黑的刀身带着一声虎啸般的爆破音,劈
向观海提着灯笼的左手。


观海右手扬起,腕上一串暗红的念珠飞出,旋转着射向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不躲不让,挺胸朝念珠撞去,似乎拼着胸口洞穿,也要砍他一刀。


观海只好放开独孤谓,木着脸闪身后退,那串念珠泛起一抹凄艳的血光,落
在程宗扬胸口。


就在这时,一只白绒绒的狗头从程宗扬胸前钻出,带着一丝愤怒,狠狠咬住
念珠。


小贱狗嘴巴被打得出血,一颗狗牙也飞了出来。


“干得好!”


程宗扬大方地夸了小贱狗一句,然后挺着胸膛朝观海扑去,把胸前的小贱狗
当成了护心铜镜。


雪雪毫不犹豫地从主人怀里蹦出来,一溜烟奔到墙边,找了个狗洞一头扎进
去,跑得无影无踪。


“干!”


这贱狗就是靠不住!一点儿都没有为主人献身的觉悟!煲汤!回去就把它宰
了煲汤!


程宗扬刀至中途,突然一扭身,斩向背后。


那具无头的尸身不知何时扑来,它双手合什,僧衣碎裂,肋骨从中张开,仿
佛无数白森森的手臂。


“死吧!”


程宗扬吐气开声,战刀重重斩进尸傀肋骨之间,刀尖一点纯阳的真气仿佛飞
迸的烈火,将尸傀胸中弥漫的阴森鬼气烧得“吱吱”作响。


“颇瓦!”


观海一声低吼,手中的白纸灯笼无风自燃,外面的纸壳烧噬一空,露出其中
的本相,却是一只惨白的骷髅头。


那只颅骨像是制成不久,颜色尚新,凹陷的眼眶中闪着两点碧莹莹的鬼火。


在它脑门正中,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圆洞,其中的鬼火犹如一只竖生的瞳孔,
充满怨毒和仇恨,竟然是一个有着三只眼睛的异族。


程宗扬险些以为他是把二郎神杀了,制成法器,可仔细看时,那只三眼颅骨
却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尤其是那颅骨通体八面见棱,就像被人捏碎后,重新捏起
来一样,破碎的骨缝中,隐约能看到残留的血痕。


程宗扬心下倒抽一口凉气,已经猜出这只颅骨的身份。


这只三眼骷髅甫一出现,尸傀光秃秃的颈腔中发出一声牛哞般的低吼,两只
瘦骨嶙峋的手掌同时伸出,从灯笼中捧起头颅,放在两肩正中。


尸傀头身合为一体,三只眼眶中的鬼火同时跳动着,一股骇人的寒意喷薄而
出,周围的空气凝出星星点点的霜花。


程宗扬往后跳出数步,举刀遥遥指向观海和那具尸傀,“够狠!连自家同门
都不放过!纳觉容部要是知道会被你炼成尸傀,恐怕死都不会踏进青龙寺。”


“阿弥陀佛。”观海森然说道:“纳觉师兄对佛祖一片虔诚,甘愿为佛法献
身,实为我辈楷模。贫僧将其灵骨炼为法器,以助其成就正道,往生极乐!”


“你们的极乐世界早就被毁了,连灵山都被人刨平了!”程宗扬杀意大放,
厉声道:“不信?我送你去西天看个仔细!”


程宗扬右手战刀举过头顶,气势急剧攀升,似乎要与他生死一搏,左手拇指
和食指圈起,其余三指张开,掐了个法诀,朝独孤谓一比,转身就跑。


独孤谓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盯着他的动作,见他打出约定好的逃跑手势,立马
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两人一左一右绕过大树,足尖在墙上一点,借势跃起,翻过短墙,风驰电掣
般落荒而逃。


观海一手捂着肋下,眼中怒火高炽,脸色却平静得连半点涟漪都没有。


“程侯那一刀刺得漂亮!”独孤谓边跑边道:“一出手先破了那贼秃的金刚
身,不然这一场就难打了!”


“可惜没一刀捅死他!”


认出观海带的尸傀竟然是纳觉容部,程宗扬心生恻然之余也不禁警讯大作,
立刻决定放弃干掉观海的机会,先行逃生。


纳觉容部是苯密高僧,被观海炼成尸傀,即使只保留一半的修为,也足够给
他们两个造成大麻烦。何况被炼制成尸傀之后,指不定会有什么诡异的法门。观
海放着手下不用,敢孤身一人来找自己的麻烦,显然有绝大的倚仗。虽然自己很
想趁机干掉观海,但眼下并不是生死相搏的时候。


忽然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仿佛有人对着自己颈后吹气一样。程宗扬战刀还
未收起,立即挥刀回斩。旁边的独孤谓低喝一声,拧身出刀。程宗扬步履不停,
一直掠到一堵照壁前,飞身蹬上墙顶,这才往后看去。


月光下,独孤谓与那具顶着惨白骷髅头的尸傀斗在一处,观海却不见踪影。


独孤谓叫道:“程侯!你先走!这东西看着恶心人,其实没那么厉害!”


程宗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围有火光闪动,但距离尚远,搜索的方位也
不是此地。看来观海那妖僧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位置传出去,或者已经传出,
但还没有传递给附近的追兵。


还有一种可能——观海受伤势影响,并没有亲身来追,而是放出这具尸傀,
靠某种追踪的异能,缀上自己。


程宗扬丹田微微一动,已经融入丹田的生死根释放出一缕死气,隐藏住自己
的气息,然后飞身从墙头跃下,悄无声息地朝尸傀背后劈去。


那具尸傀肋骨张开,如同一只古怪的水母,与独孤谓缠斗正紧。战刀劈中的
刹那,它惨白的颅骨突然从肩上扭转过来,三只眼睛同时望向程宗扬,眼眶内碧
莹莹的火苗像收紧的瞳孔一样缩小,接着白森森的牙齿张开,仿佛露出一个古怪
的笑容,然后轰然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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