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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零九折 鲤沉龙渊,何觅三绝】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1-05-16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百零九折鲤沉龙渊何觅三绝藏林先生确实手艺佳妙,以鲜鱼和咸鱼同烹的“清蒸文武鱼”滋味异常鲜美,应风色便到了韩雪色的身体,也算不得是大食的脾性,却就着蒸鱼连扒两大碗饭,只差没把舌头一并吞落肚里。郎中那
第百零九折鲤沉龙渊何觅三绝

藏林先生确实手艺佳妙,以鲜鱼和咸鱼同烹的“清蒸文武鱼”滋味异常鲜美,
应风色便到了韩雪色的身体,也算不得是大食的脾性,却就着蒸鱼连扒两大碗饭,
只差没把舌头一并吞落肚里。

郎中那番神神叨叨的慑人话语,失去了鉴真的依凭,虚实难辨。

应风色从“后院的风干木构之中晾有采好的‘鲤沉草’”一节,倒推藏林先
生盯上寄养于袁氏夫妇的阿妍,故意放出风声,引袁健南前来。但鲤沉草既非水
藻,炮制的手段还特别麻烦,需时半年以上,这布线的时间也未免太长,变数太
多,非智者所为。

毒树所生,自然是毒果。错误的前提预设,注定无法推得真相。

难道……藏林先生真是顺着他的话头,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鲤沉草并非是治疗肺疾的对症之药,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延命,可视之为效
果有限的万灵丹。”趁阿妍和简豫收拾碗筷,到后院井畔打水洗碗,藏林压低声
音对他说。“袁祐的肺病已然无救,他自己也知道,若未遇上我,眼下便是回光
返照、一霎之明而已,月内必死无疑。”

应风色看出袁健南气色不好,不料沉痾若此,但听藏林话意,似乎还有解法。

“鲤沉草新采下,须以秘法炼制,耗时半年,炼成后与龙渊水合用,最多能
为患者延续半年的性命……该怎么说呢?就像把鲤沉草淬出的六个月生命,挪给
患者使用。

“此草据说是龙皇应烛化龙飞升,龙须连着诸多意欲扈随的金鲤坠地所化,
故称‘鲤沉’。若真是龙须,兴许便不只延寿半年,而是服之百岁了。”

应风色不信神仙精怪,诧异的是藏林居然信,这不是卖弄秘仪手段以造王的
谋略家应为。他是为让少年相信,前度所言不过是玩笑,才故意这么说的么?

“非常之疾,须以非常法应之,除了鲤沉草所炼的万灵丹,袁祐的病我束手
无策,但眼下还不能让袁夫人姨甥知晓,我只告诉了袁祐. ”意思是“你最好也
别多口”——藏林似看穿他的心思,低道:“你奇宫通天阁内,有本叫《绝殄经
》的小书,记载了应烛化龙、坠须成草的轶事,还有炼化鲤沉草的法门,非常有
趣,有空不妨一观。身为大夫,若医经所载能救病人,我实不想倚赖神仙志怪,
奈何天地间,而作隐沦客!可叹。”未久双姝回来,两人便不再多谈。

应风色怕莫婷采药返家不见自己,难免心急如焚,赶在天黑前告辞,怕阿妍
问起“你住哪里”不好不答,抢先对少女道:“我明儿再来瞧你。”阿妍心领神
会。便在女子中,她也算异常胆大,明明是为韩雪色才留下,见爱郎舍己离去,
亦不慌乱。也可能她与简豫是真投缘,又信任姨父姨母对藏林的推崇,是以无惧。

应风色离开茅顶小院,顶着余晖在巷弄间三转五绕,小心留意背后有无可疑
人等跟踪,忽被一人拉住手臂,拽入巷中阴影,熟悉的肌肤香泽钻进鼻腔,不用
看也知是莫婷。

“你怎么——”不及露出喜色,莫婷竖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
双妙目远远于茅屋左近巡梭一阵,才拉着他迅速离开。

原来她返家后见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贮放银钱的抽屉里少了只钱囊,应风
色还特意换过外出服,取走蓑笠,料是上街蹓跶去了;等了一阵不见归返,适巧
采回的药草也处理完毕,索性往集市找去,听人说起下午飞燕卫的偌大动静,不
旋踵便锁定应风色之所在,却迟迟找不到机会潜入救人,只能在外头隐匿窥视。

“一靠近那里,”莫婷低道:“便有种被人盯着的悚栗之感,却无法厘清视
线何来,肯定有高手。我只经过门前一回,怕被瞧出蹊跷,没敢反复接近;听那
对华服夫妻的从人们说,屋里住了名高明大夫,此前的骚动不过是一场误会,我
猜你并无立即的生命危险,就没急着行动。”

那定是严人畏。他始终在阿妍附近保护她。

应风色将所闻所见,连同阿妍与韩雪色的关系等,钜细靡遗地说给莫婷听,
毫无保留。听女郎如是道,涎着脸陪笑:“莫非……是想让我再受点教训,小惩
大戒什么的?”

莫婷摇了摇头,停下脚步。

“我怕你死了,只恨自己武功不济。好在你没事。”

应风色听她说得由衷,不由得握住她软滑的小手,才发现掌心里全是汗,柔
情忽动,一把将她搂近进怀里,以唇相就。莫婷好半天才回过神,踮着绣鞋尖儿
一阵挣扎,推开男儿,抚着酡红的小脸嗔道:“别……给人瞧见了怎么办?莫胡
闹!”

此际早已行出镇集,离了屋舍密集处,四周全是野地,虽说皓月清冷,映得
一片银灿灿的无比明亮,隐约可见远处地平线的无乘庵轮廓,实则偏僻得很,不
虞有人窥看。

应风色就爱她害羞的模样,莫婷大夫可是难得手足无措的,抓小鸡似的一把
搂住,抱着女郎直压上一株大树,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片刻莫婷感觉魔手越来越
不安份,男儿大腿挤进了她的腿缝间,抵紧阴阜,光是这样便带来一丝雷殛似的
刺麻快感,唯恐把持不住,死死将他结实的胸膛撑开,娇喘絮絮:“别……别在
这儿!回去……回去我给你。”

男儿又啄了湿糯的樱唇一口,故作惊喜:“原来回去还有么?”

“有……”女郎红着小脸微眯杏眼,咬唇的模样很难说是挑逗或挑衅,既飒
又媚,无比撩人。“我想要了。今晚你非干死我不可,可别想逃。”

两人牵手回到小院,折腾至月上中天,并肩瘫在榻上不动,连扯过锦被或散
落的衣物遮掩身体都力有未逮。应风色盯着拨步床的藻顶,向女郎说了心中盘算。

“你这是想利用她。”余光见她又厚又软的沃乳酥润腻滑,不住起伏,气音
里似还有一丝高潮的余韵,分辨不出是斥责或不满的口吻,也可能兼而有之。

“有了她,我们或许用不着逃到南陵。”他尽量以轻松的口吻说着,也可能
是酣倦渐了成意犹未尽,应风色感觉自己正在恢复精神,欲为稍后的贪欢预留伏
笔,不想在这会儿惹怒她。“况且以我的眼界,严人畏的武功只在羽羊神之上,
刀鬼艳鬼更不消说。带上阿妍,这帮人不足为惧。”

“……拿她当护身符么?”莫婷听着像在摇头。“我们还要牵扯其他无辜的
人进来?”

“护身符保平安,是吉祥物,盾才是挡刀挡剑。我们不是拿她做盾牌。”

应风色枕着手臂转过头,望着星眸半闭的女郎,指尖在雪肌上游移,莫婷筛
子般颤抖着,迸出酥腻的轻哼。“我会再同韩小子说,但由你来引导他效果更好。

醒着的时候让他去找阿妍,记住别泄漏这里和你的事,其余我们随机应变。

韩雪色得以与阿妍相见,欢喜得差点鼓爆胸膛,谨守长老吩咐,不敢提及莫
婷莫大夫、无乘庵和藏身之处,只说暂住镇郊,蒙一户人家收留,平日帮忙些打
鱼补网的杂务云云,好说歹说蒙混过去。

近旬之期转眼揭过,藏林隔日便送药往县衙所在的根潭镇,监督袁大人药浴。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多留简豫与两小在此间。

三人百无聊赖,简豫吵着要吃“峒州山笋”,在冒牌叔叔的指点下,韩雪色
轻骑过关,双姝对其手艺似乎评价更高,令应风色颇不是滋味。

他与韩雪色仍依往例替换身魂,交换只在莫婷院里进行,以免节外生枝,留
在阿妍处的总是应风色,而非韩雪色。

毛族小子个高人不傻,虽不致以为长老对阿妍有什么想法,但不能与爱侣促
膝夜谈、互问晨安,也不是毫无抱怨,因此在莫婷的居间协调下,特意让韩雪色
留宿一晚,了却心愿。

应风色原以为这两天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懒得窥人卿卿我我,以致夜半惊醒,
陷入身魂嵌合的不适时,恍惚间竟有些今夕何夕之感。

(韩小子……混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叔叔……叔叔!)

识海中无有回应。

身魂对嵌,偶尔——其实是经常——会这样。接管他人的身躯就像两枚不成
对的齿轮试图咬合,面对排异时,没有沟通识海的余裕,得过一下才能恢复正常。

身体的痛苦并非最难受,强烈的孤独和无助才是。

应风色习惯有应无用的陪伴,但在身魂嵌合之初,应无用却无法回应召唤,
同时动弹不得、五感断绝,像被关在极其狭窄的匣子里,极可能使意志崩溃,而
“意志”现今等同应风色的一切。

这也是莫婷坚持交换必须在她的监管下进行之故。

他几次在转换间发生状况,全赖莫婷挽救,才没出大乱子。女郎无论在肉体
或心灵上都特别能抚慰他,除两人是天造地设般的合衬,也与她多年钻研累积深
厚,以及有系统地观察应风色有关。

应风色滚落长凳,摔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适应黑暗,才想起睡在主屋里,
睡床便是两条长凳并起,将就着凑合。阿妍与简豫同睡一房,即使藏林不在,也
不能坏了“男女有别”的规矩。

郎中偶尔会留宿根潭袁氏夫妇处,今日本应带阿妍同去,但她知韩雪色会留
下过夜,便勾串简豫,找了个借口不跟。

应风色活动着四肢,忽听院外一阵马蹄声过,猫着腰窜出,见月下十余骑扬
尾绝尘,似往镇郊的方向。此间并无车马大道经过,夜驰已属蹊跷,要说这个去
向有什么值得应风色上心的,也只有一处。

——无乘庵。

“……不妙!”应风色翻出小院,在镇郊的旷野缓丘间狂奔,连返家叫上莫
婷的余裕也无,赶到无乘庵时,见林外空地间系着十余匹健马,众骑士擎炬落鞍,
清一色的黑衣,除鱼皮密扣的夜行装束,亦不乏宽袍大袖,或着寻常武服者,只
是色作漆黑而已;远远望去,有的蒙面有的则无,兵器各异,就没见过服装纪律
如此松散的刺客。

为首之人并未蒙面,一身青衫,身材颀长,越众而出。

“庵里的人听着!据报杀婴恶匪‘红蝠鬼母’玉鉴飞藏匿于庵中,本县特来
拘提,识相的乖乖开门就缚,莫逼本县使出雷霆手段!”。

“玉鉴飞怎会同无乘庵扯上关系?”应风色越听越是心惊,蓦地一凛:“咦,
说话这人不是——”庵内传出一把慵懒动听的嗓音,声不甚响,入耳却字字清晰,
如抵着肩说话:“这儿没有叫玉鉴飞的。你口口声声自称‘本县’,有夜半登门、
领着黑衣刺客的县令么?”竟是言满霜。

她露的这手近乎“传音入密”,难在以一对多,仍似并头窃语,须有极深的
内功才能施展,意在震慑来人,效果也极显着:未挂覆面巾的几人收敛形容,或
转凝重或露惊诧,在迎风猎响的炬焰下照得一清二楚。

这份修为甚至超过应风色此前对女郎的了解,暗忖:“我始终是低估了她。

满霜如此能为,羽羊神是怎么把‘连心珠’植入她体内的?“

青衫人不为所动,反踏前一步,举火朗道:“本县乃堂堂东溪县父母官,岂
能有假?你若非玉鉴飞,公堂之上,自会还你清白;严拒拘捕非奸即盗,就算未
犯下劫婴杀婴的恶行,定有他案在身,本县绝不宽贷!劝你快快出来,切莫自误。”

应风色唯恐惊动众人,不敢再靠近,见那青衫服剑之人不到三十,面如冠玉,
仪表堂堂,唯两颊瘦削,脸色略显青白,刻意蓄起的三绺须茎稀疏丝软,像是少
年硬充大人,偏又难掩那股子嫉愤青涩,反显孤寒。

——这人的确是东溪县令成冶云。

应风色随藏林先生去过一回根潭,背了半人多高的药材包袱,还帮忙袁健南
浸洗药浴,在袁氏夫妇所设的筵席间见到成冶云。

虞龙雪对他没好脸色,袁氏夫妇一行寄居的大屋说不上破烂,可也不甚体面
舒适,比之洛雪晴母女在江沄村租的祠堂多有不如,沿镇一路至此,不乏更宽敞
的居所,虽以县令之尊不好强占百姓屋舍,要说成冶云尽力了也着实勉强,难怪
姨娘生气。

此际二见,瞧得最清楚的,却是他持炬的右手。

成冶云的五指修长,骨节粗大,掌纹深如镌刻,瞧着竟是练家子,且练的还
是外门功夫。阿妍说他是进士及第,是扎扎实实自科考中取得的名位,非仗了谁
的庇荫;这等读书种子何以精通兵刃,令应风色颇生疑窦。

思忖之间灵光闪现,他才发现自己很可能想岔了。

他一直认为龙方攻打无乘庵,该是像之前的降界任务,破魂甲、鬼面具和得
自羽羊神的各种神兵利器备便,众人乘夜掩至,以战术队形突入庵内,有侦查、
有疑兵,也有专替主力打掩护等各种分工,这是他们学自降界,且操作精熟的。

龙方飓色数月来按兵不动,以应风色对他的了解,不以为是虚掷时光,或单
纯因谨慎而裹足不前。

藏于吊儿郎当的诙谐外表下,龙大方向来想得多又想得细,他的谨慎完全反
映在做足事前准备的习惯上,应风色毫不怀疑他会拿羽羊神那套,继续在山上发
展势力,直到拥有一支军队。

然而还有其他可能。譬如……驱虎吞狼。

驱使任一支江湖势力来找无乘庵的麻烦,可混淆己方的判断,致使在“到底
是龙方一侧否”的质疑间游移摆荡,贻误军机。若能推动朝堂势力,则致盲的效
果将好到无以复加——就像现在这样。

不管成冶云带来的是什么人,只要言满霜敢对成大人动手,现成便是“刺杀
朝廷命官”的罪名,除了开门投降,无乘庵没有太多选择。

咿呀一声庵门推开,一抹翠衫绿裙的苗条身影,娉娉婷婷跨出高槛,浓发及
柳腰,金丝掐云冠,同样腰畔服剑、手提灯笼,直是明艳不可方物,却不是储之
沁是谁?

(糟糕……现在是开门的时候么?)

应风色差点没仰天吐出一口老血。

对方不仅人数占优,光是两额太阳穴鼓起、看得出内外兼修的好手,起码就
有五六人之多,偏偏这几个都是没挂覆面巾的,服色也最杂,还有明显就是道袍
木兰衣的形制,根本不像刺客。不蒙面表示不怕人知道,肯定比藏头露尾的更难
当。

自开庵门,这帮江湖异士若要硬闯,满霜本领再高,岂能以一人之力挡下?

便摆空城计也太冒险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储之沁的两鬓蓬松微卷,更衬出花容月貌,不见丝毫慌乱,沉落小脸,单手
叉腰。“成冶云!你好大胆子,什么事不能白天里说,非要乘夜叩门,大呼小叫?

惊扰了掌教真人,该当何罪?“娇俏不减威凛,摆足了长辈派头。

“这小花娘啥来头?架子忒大。”

应风色听两名最近的蒙面人交头接耳,其中一人压低嗓音:“听说是鱼老道
的小姘头,按辈分成冶云得喊她‘师叔’。”

先头那人啧啧摇头。“鱼休同这老龟蛋,也未免太有艳福。这小浪蹄子当他
孙女儿都使得,这也下得去屌?”另一人淫笑:“你别说,瞧她那细细的身板儿,
这种白骨精最是刮人,肏着滋味美的……啧啧。”其后连串污言秽语,不忍卒听。

果然成冶云一见是她,瘦脸在火光下益发青得怕人,略一迟疑,躬身行礼。

“小……小师叔安好。”

储之沁怒道:“好什么好?一点儿也不好!是观主让你来的么?”

成冶云犹豫不过一霎,又恢复原本的官架子,淡然道:“不是。本县今日乃
为执行公务而来,有得罪处,还请小师叔原宥则个。”言语间扶剑缓步,竟至阶
前一丈。

他艺成于天门鞭索一脉,本是官宦人家出身,不意家道中落,无以为继,为
游仙观收容。鱼映眉掌权后,听说有枚读书种子,嘱咐观主栽培,资助他考取功
名。鱼休同师徒落脚东溪镇,也是经鱼映眉授意,着成冶云安排的结果;还住镇
上时,常着人带些鱼肉米面来问候,算是礼数周到。

储之沁以为他是冲师徒俩而来,才问是不是鱼映眉教唆。成冶云断然撇清,
还大胆欺至阶台前,少女总算开始着慌,小退半步,搁下灯笼,伸手按住了剑柄。

“停、停步!成冶云,我敬你是堂堂县令,又有一脉香火之情,不想与你动
刀兵。满霜说得很清楚啦,庵里没有叫玉鉴飞的,你找错了地方。趁没惊动掌教
真人赶紧离开,这事就算了,我不会同观主说。”

成冶云抬头直视绿裳少女。

“敢问师叔,你听过那‘红蝠鬼母’玉鉴飞么?”

“红蝠……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听过!”

“此魔于十年前销声匿迹,在此之前,以杀婴劫婴、喜穿红衣闻名武林,江
湖中人只知她貌美如花,对男子多不假辞色,最喜婴儿等,由‘鬼母’外号联想,
应是熟妇模样。殊不知她貌似青春少艾,也有说像女童的,身量只有这么高。”

说着比了比胸口。

储之沁连玉鉴飞是女人都不知道,可她反应并不慢,很快明白成冶云之意,
摇头道:“你是说……不可能的,满霜她不是……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成冶云无意抚平她的心绪,冷冷续道:“这无乘庵乃十年前落成,差不多就
是玉鉴飞被惟明师太打伤,从武林消失的时间。本县明查暗访,问过几处乡镇耆
老,他们都说庵子是给‘三绝’惟明师太建的,无论营造的工匠,或经手地契的
地头都这么说,偏偏没人见过惟明。

“这些年里纵有尼姑进出,目击者的描绘形形色色,不一而同,本县以为那
些不过是挂单落脚的外地比丘尼,如师叔与掌教真人寄居于此,其中并无真正的
惟明师太。

“只师太所收的小女徒弟,在众人口中是一致有的,怕就是太过一致了。在
我问话的时候,他们都记得那个小女娃儿,却很少人察觉十年的光阴倏忽而过,
为何如今,她仍旧是个小小女娃儿?”

储之沁百口莫辩。满霜是当今东海四大剑门之一的水月停轩掌门人、妖刀圣
战的劫余英雌,人称“红颜冷剑”的杜妆怜的剑下幸存者,见证了她杀害同门的
骇人罪行——这足以震撼武林的真相,她无法就这么说出口。

成冶云当她是心虚动摇,打蛇随棍上,踏前昂然道:“身后这几位,是远自
三川以北、乃至湖阴湖阳赶来助拳的江湖侠士,玉鉴飞虽是女流,但玩弄、杀害
婴孩的罪行人神共愤,才引得这些名侠高手出山,主持公道。

“我料女魔头不会轻易认罪,此番前来,必有恶战,唯恐惊扰百姓,才选在
今夜出手缉捕。师叔,玉鉴飞还活在人世,代表十年前那场除魔之战,死的是惟
明师太而非魔头。她是借师太的名义藏于东溪镇,冒称三绝传人,苟存至今,请
师叔明鉴。”

不仅储之沁一怔,连树丛里的应风色都蹙眉,仿佛打开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此前所确信、所证得的,突然浮现不曾留意的盲点;直接放弃之前那套说帖,似
能更好地解释诸多异常处。

满霜武功深不可测,一再刷新他的认知,连羽羊神都未必有这等造诣,那么
是谁、用什么法子制服了满霜,在颈后埋入连心珠的机关,强迫她进入降界?

若她的真实身份是武艺超卓、令东海武人束手的“红蝠鬼母”玉鉴飞,在十
年前那场恶斗中身受重伤,以致为人所乘……是不是合理多了?

重伤苏醒的女魔头,不知自己在昏迷之际被人动了手脚,处理掉惟明老尼的
尸首后,决定以“惟明师太旅途之中收入门墙的小女童”身份,开启再世为人的
第二人生。

往好处想:唯一能揭发她冒伪的那人,早已死在她手里,反正世外高人四海
云游,随缘收徒又信手搁置亦是常事,直到羽羊神找上门,叫停了她逍遥避世的
好日子。

玉鉴飞是唐杜玉氏的分家千金,出身高贵,谈起龙庭山接收毛族质子一事,
自是不可一世中带着轻鄙;出手狠辣不似比丘尼之徒,岂非再自然不过?说的可
是劫婴杀婴、满手血腥的女魔头啊!

应风色想起地底瓣室之中,满霜那诱人的奇异魅力,以及令他回味再三的销
魂蚀骨,无论是水月或三绝之传,都无法解释女郎的媚肉浑成天生尤物。换作是
“红蝠鬼母”,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储之沁脑筋不如他动得快,也可能是少女的心更铁,讶色仅持续了一霎,旋
即沉落俏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错了,不是她。”

成冶云反手舞袖,唰的一声劲响破空,一物疾电般越过少女,“啪!”扎入
尼庵的门板,尽管下半部在夜风中不住飘扬,上端却牢牢嵌进乌漆大门的裂缝,
似为暗器所钉,然而陈纸上更无他物。从应风色之所在,居然没能瞧清他的手法,
心下骇然:“这位东溪县令,也不是好相与的!”不由得收起轻视之心。

却听成冶云冷冷开口:“……这张悬红肖像的图纸原稿,是我从衙门库房中
翻出,乃绘于十二年前,红蝠鬼母为祸最烈时。之所以能保存至今,盖因玉鉴飞
之父向四县施压,唯恐闺女抛头露面,有辱门楣,或被玉氏家主知悉,最终换了
幅青面獠牙的图像传抄水陆码头,聊备一格,而压下了这帧维妙维肖的。

“我没见过自称‘言满霜’的女子,无从比较。不如师叔告诉我好了,这幅
悬红图影,画的是谁?”

储之沁咬着唇,又露出最挑人心弦的倔强之色,边分神提防“师侄”,既未
弯腰提灯笼,也不敢大剌剌转对门板,轻易露出背门,仅以余光一瞥:翻飞不定
的故纸上,墨线勾勒出一张桃花脸蛋,画中人柳眉杏眼,看似少女,甚至是幼女
的模样,惟扬起的唇抿微带三分衅冷,姣美慑人,嘴角泛起一抹细折,赫然便是
言满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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