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我见多识广,可看到宋素卿和她的铁甲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惊诧了一
回。
早听说日本国的造船技术已经超越了中国,看到这又快又稳坚固如堡垒的铁甲
船,我心中还是惊忧参半,难怪倭寇能在与大明水军的战斗中占得上风> 不过,更
让我吃惊的是,那名满天下的日本贡使团团长竟然是个女的。
“她今年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了吧!”宋素卿成名已经十数载,可看起来却犹似
二十五六的少妇一般,长年的海上生活似乎没有损害她的容颜,裸露在外的肌肤竟
和无瑕、玲珑一般的细腻白嫩。
“怪不得赖恩偏袒她,原来太监也喜欢美女呀!”我心中暗忖道。
“沈大少是贵客,妾身怎敢不以真面目相待!”宋素卿似乎看出了我的迷惑,
莞尔一笑道。她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若是换上汉人的衣服,就像是个汉家姑娘一
般无二。
“宋姑娘太客气了。”沉熠倒是随便的很,自己动手冲起了茶:“日本人的茶
咱喝不惯。”他解释道。
我闻言不由望了她一眼,宋已经不是处子了,只是沉熠的那句“宋姑娘”也绝
非随口乱叫,看来倭人的习俗和中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或许她的肉体也是维持她
领导地位的一件利器吧!
其实交易简单的很,五千多粒上等的海珠装了满满一斛,沉熠只是听宋素卿报
了一个数目,自己根本没有去查点,就将二十万两大通钱庄的银票交给了她,显然
双方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系,所谓让我压阵,只是沉熠的借口罢了。
倒是宋素卿饶有兴趣地打量起玉珑脖颈间的那串檀珠项链来:“这么大的南洋
檀珠,中土极罕见的。”她转眼望着我道:“公子和沈大少一样,也是生在富贵人
家吧!”
在我答应沉熠的时候,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隐瞒起我的身份,此时沉大少
便只是笑着说了句:“宋姑娘好眼力,李大少他是个土财主,有钱的很。”却不肯
把我的来历告诉她。
我却顺着宋素卿的话头问道:“宋姑娘能一眼认出这是檀珠,看来是珠宝业的
大行家啊!鄙人倒要请教一二了。”
“行家不敢当,其实哪有女人不爱珠宝的呢?妾身只不过是见得多罢了。”说
着,她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素腕,白皙的腕子上戴的竟也是一副象牙白的檀珠
手链,只是珠子的个头要比玉珑的小上一圈。
“真正做珠宝买卖的,是宗设。江南一带珠宝行所用的南洋钻石黑珍珠、日本
海珠几乎被宗设垄断了。只是近来机缘巧合,妾身才和沉大少做了两次。”
她捻起一粒圆大色纯的海珠,接着道:“其实,一粒上好海珠不过白银四五十
两,可到了宝大祥、霁月斋、积古斋等大珠宝行的手里,略加修饰镶嵌,恐怕就要
一二百两银子,钱都被珠宝行赚去了。”言下颇有些感慨。
“日本人无法在中原落地做生意。”沉熠在一旁解释道。
“虽然近来也有加工成成品再出售的趋向,可中国的珠宝行却都是极力抵制,
就连宗设也无法把那些珠宝成品卖出去,在这一点上,中国人倒是心齐得紧。”宋
素卿补充道。
“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倭崽子把钱都赚了去吧!”我心中暗道,脸上却浮出一脸
笑意道:“钱是大家赚的嘛!中国人也没说把丝绸做好了和服,再卖给你吧!”于
是大家都笑了起来。
沈熠趁机说李大少有个朋友开珠宝行的,正缺一个大档手,三法师在船上闲着
也是闲着,不若让他去中原长长见识如何?
宋素卿只思索了片刻便欣然同意,只是她喊出的月俸一千两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不过这让我对三法师的手艺好奇起来,若是他真的值这么多银子,为了宝亭,说什
么我也要把他请回到宝大祥去。
随着宋素卿的呼唤走进豪华船舱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该是一位少女
才是,虽然她的头发剪得比我还短,眼中流露出来的也是男孩子一般的野性光芒,
可她的确是个少女,而且还是很出色的那一种。
怪不得沉熠提起她的时候语气中竟有些惆怅,看惯了江南女子妩媚的他对这个
三法师该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吧!只是就像孙妙、苏瑾一般,三法师让他那个无法征
服的女子名录上又多添了一个名字。
只是小小年纪的她就是浪人中有名的铸剑大师吗?她那瘦弱的胳膊能抡得起那
重重的铸锤吗?
“藤壶,你愿意去中原吗?”宋素卿似乎对这个属下有着异乎寻常的尊重,而
三法师的目光却落在了我腰间的那口斩龙刃上。
她直率地向我要过斩龙刃,轻轻一按机簧,只是“沧啷”一声轻响,斩龙刃猛
的弹出了半尺,三法师眼光一亮,摸着刀刃上细密的花纹,脱口赞道:“好刀!”
“剑茎五寸,剑身二尺五,剑重七斤三两,鞘重八两。剑锋刀锋各一,是谓剑
刀。”我随口吟出了剑刀的口诀。
三法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着蛾眉疑惑道:“你是铸剑师?”
“这话该是我问姑娘的吧?”我笑道,虽然她的官话比起宋素卿来差了许多,
可有着江南水乡的柔软味道,和她的那副男孩子打扮大相径庭,那种异国风情听起
来竟让人心动起来。
“虽然我不是铸剑师,不过,我会把铸这把刀剑的师傅介绍给你。其实中原文
化博大精深,姑娘若是能久居的话,定能有所感悟,让你的铸剑之术更上一层楼。”
三法师顿时睁大了眼睛,好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的铸剑之术遇到了瓶颈?”
“这就是中土所说的”功夫在诗外“啊!姑娘最近弃铸刀剑而修习珠宝匠作之
法,想来是想从别的途径寻求灵感,以期使自己的铸剑之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姑娘的想法绝没有错,只是修习的范围实在窄了些啊!”
“……你好象很有学问,我可以做你的学生吗?”片刻之后,她率直地道。
“玲师母,你的剑好锋利哟!”
我的弟子、人称三法师的少女源藤壶捧着玉玲的春水剑爱不释手:“这么薄的
剑身竟然有这么强的刚性,中国人的铸剑术真的很强耶!可铁师傅的那把破剑究竟
是谁铸的呢?他知不知道剑就是剑客的生命,怎么可以这么含糊呢?”
在宁波我就和沉熠分手了,就像他说找我去给他压阵是个借口一样,我想沉家
也绝不会让他这个大少爷独自背着几十斤的珠宝行走在江湖上,在宁波定有大批人
马接应他。
而宝大祥虽然急需这批尚未加工的上等海珠,可我宁愿放过了这个大好机会,
毕竟宝大祥已经经历了一场走私官司,这么大批的海珠带给它的或许就不是福了。
守在海边渔村等待的孙苏二女和铁平生并没有因为多了个源藤壶而感到惊讶,
只是听她叫我老师才多少有些好奇,而她却毫不客气地把铁平生的佩剑贬得一钱不
值,害的我在宁波花了六十两银子给铁平生重新配了一把上好的精钢剑才堵住了她
的嘴。
若不是铁平生心中有股玉夫人情结,他该是一个很好的部下。和高七的机智圆
滑不同,他刻板的很,可正因为如此,我的每一个命令都是不折不扣地被执行。
或许是一个无瑕已经燃烧尽了他所有的热情,对孙苏这样的美女他都视而不见,
倒是源藤壶时不时地把他逗笑,虽然她一个劲儿的数落他。
后来我才知道,铁平生妻子早逝,而给他留下的一女也在一次江湖械斗中被害,
若是她还活着的话,该是源藤壶这么大了。
宁波是孙妙走惯了的,在客栈里还有人认出她来,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不
过宁波并没有让苏瑾的情绪产生什么波动,而在无瑕的旁敲侧击中,她也坦承自己
来过这里散心,而算算日子,该是在她去松江待产之前的事情了。
而我暗中动用了官府的力量按照她说的线路日期一查,竟是十分相符,而且报
上来的情报都显示她当然确实是孤身一人。
“那个让苏瑾怀孕的男人究竟是谁呢?五师娘那儿也该调查出点结果了吧!”
不过鹰爪门下属镖局宁波分号的被灭资料却是详尽的很,毕竟那是一桩死了二
十七个人的大案。宁波巡检司的总巡检老关提起这件事来还心有余悸,因为那些人
死的实在是太惨了。
听老关的描述,我心中竟是一怔,怎么手法竟和十二连环坞在春水剑派使用的
手法颇为相近呢?可隋礼已经明确地说过,况天并不是死于十二连环坞之手,而在
同一时间里将江南江北三地都有镖局的鹰爪门灭门,十二连环坞从调度上来看也颇
多困难。
想去镖局分号看看现场,老关却说那栋房子已经被鹰爪门新任门主司马长空卖
了用来抚恤那些孤儿寡母,而后房子就被拆掉,在原址上新起了一座叫做“潇湘馆”
的妓院,现场已是看不到了。
末了他还感慨了一句:“奶奶的,也邪门了,这地儿死了那么多人,可人家潇
湘馆的生意照样火得很哩!”
我“噢”了一声,这倒是和丹阳花蝴蝶家里的情况大相径庭,刚想走,心中却
没由来地一动,便问了一句:“这潇湘馆的老板倒挺有胆识的,老关您知道他是什
么人吗?”
“知道,老板原是本地一个有名的泼皮无赖叫做周福荣的,不过他不是出钱的
主儿,有次被我灌醉了他才交了底,幕后真正的老板是北方人,姓宋,据说生意大
得不得了,名下妓院、赌场、粮铺、布店、珠宝行一应俱全呢!”
“姓宋?珠宝行?宋廷之!?”我心中悚然一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
来全不费功夫。”
那一刻我的直觉几乎肯定了潇湘馆的后台老板就是霁月斋的老板宋廷之。
虽然为了宝亭,我已经很关注他了,可有关他的资料还是少之又少。若潇湘馆
的后台老板真是宋的话,他绝不仅仅是个商人那么简单,妓院、赌场都是和江湖千
丝万缕的行当,他背后又会是谁呢?
鹰爪门?显然不是。虽然潇湘馆是建在了鹰爪门的遗址上,可鹰爪门并没有这
么强的实力来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投资,换做他是鹰爪门的靠山或许顺理成章些吧!
我蓦地想起了我娶无瑕、玲珑之前李宽人那耐人寻味的一番话,宋廷之背后渐
渐浮现出了大江盟的影子。
“难道大江盟是假宋廷之之手来积累江湖争霸的资金吗?”我都被自己的假想
给吓了一跳:“在江南万家生佛名头的背后竟做着藏污纳垢的勾当,这未免太可怕
了吧!”
又想到齐小天在霁月斋苏州分号开业大典上的种种表现都是唱作俱佳的表演,
我后心不禁一阵发凉。
我立刻请求老关调来了各码头、驿站、客栈在鹰爪门灭门前一个月到现在的所
有路引登记记录,翻看了一下午便发现在房产易主前后和潇湘馆建设期间,宋廷之
的名字多次出现在登记簿中,而霁月斋在宁波并无分号。
合上那些厚厚的登记簿,我已经敢肯定了宋廷之的另外一个身份——潇湘馆的
真正主人。
“要不要突审周福荣?”
我摇摇头,突审周福荣既没理由又打草惊蛇。晚上摆酒谢过老关和他手下的一
干弟兄之后,便连夜赶往余姚,在老师阳明公那里只住了一晚,我就怀着莫名的兴
奋和恐惧踏上了赶往苏州的路程。
第六章
“老鲁,我要全面监视宋廷之,你那儿有没有机灵点的兄弟?”
早晨回到苏州,我甚至没在竹园停留,便直接来到了巡检司,招回了日夜监视
霁月斋的那两个弟兄仔细询问了这段时间霁月斋的动静,可霁月斋一切如常,弟兄
们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像珠宝这种东西,既小又方便携带,而苏州又不是霁月斋的总舵,它的大档手
最近也几乎全部调到了杭州,想来所有走私进来的珠宝原料都该集中在杭州了,想
在苏州查出点毛病还真是困难。
“就算霁月斋是宝大祥的竞争对手,你也犯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吧!”鲁卫一头
雾水地问道:“再说,这几天老哥我手底下的弟兄都已经忙得打不开点儿了。”
“宋很可能有江湖背景。”
我一句话就让鲁卫坐直了身板,瞪着我良久,突然笑道:“看来我的收山之作
就落在此人的身上了!”
鲁卫立刻叫来了心腹副手李农和另外一个貌不出众的汉子,吩咐他俩把手中案
子交给别人,从即日起开始对宋廷之展开侦察,但要保持绝对机密,待宋再来苏州
以后即实行全程跟踪,必要时哪怕天涯海角也要相随。
我给了李农二千两银子,叮嘱他我只要宋廷之的行踪,让他不要顾忌钱的问题,
而鲁卫也发出了绝密快报给南直隶总捕苏耀、杭州通判李之扬和扬州总捕瞿化,请
求三府密切关注宋的一举一动。
给霁月斋布下了天罗地网之后,我才松了口气,看看已是午时,我便要拉着鲁
卫去吃酒,鲁卫却让人在衙门旁边的小酒馆里简单要了两个小菜,把手下人都支走,
才一脸正色地道:“老弟,杭州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一怔,才想起苏州杭州虽然相距不远,却是分属两省,消息向来传递不畅,
怪不得到现在鲁卫还没接到消息。
把大江同盟会的成立和那些古怪的黑衣人自杀性的袭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鲁
卫才明白了个大概:“难怪最近两天通过苏州南来北往的江湖人骤然增多,原来大
江盟和慕容世家都准备开战了。老弟,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大江盟的鹰击堂堂主齐
功和慕容世家的总管慕容仲达都已经住进了秦楼,两人包住的别院仅有一墙之隔啊!”
其实秦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从原先单纯的妓院赌馆渐渐多了客栈酒楼,
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不知是因为苏瑾、孙妙吸引了大批的学子,还是因为老马车行上的小册子让那
些懒人懒得再去找别的住宿之地,反正最近一家子一家子进出秦楼的客人多了起来,
特别是有凤来仪楼,几乎成了苏州政商两界大老宴请宾朋的主要场所,大江盟和慕
容世家下榻于此并不奇怪,只是……
“他妈的,难道秦楼再没有别的住处了吗?白秀她这是怎么安排的!?想看打
架呀!”我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不过眼珠很快就被桌上那张江浙两省的地形图吸引
过去了,地图不少地方画着红红蓝蓝的圈子,旁边还标注着慕容世家、大江盟等武
林门派的名字,甚至连快马堂这样的小门派都用极细小的正楷简单标了“快马”两
字,只有苏州那儿是用朱笔画了大大的一个圈,旁边却什么也没写。这竟是一副江
浙的武林形势图,鲁卫看来真是个有心人!
他指着苏州道:“老弟你看,若大江盟真的有意与慕容世家开战的话,苏州是
绝好的战略要地,它可以极快地支持镇江、应天一线,又可方便地从杭州得到后方
的补给。”他边说边指点着地图。
我的目光向上移到了镇江上,那儿被鲁卫在蓝圈之外又加了个红点,显然他和
我一样都认为这儿该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率先争夺的焦点了。
镇江自古就是兵家要地,也是历次江湖争霸的几个主要大战场之一。大江盟与
慕容世家原本为了避免摩擦,或是有意掩盖自己的野心,都刻意放弃了在镇江的利
益,至少表面上如此。结果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镇江眼下被实力并不算强大的漕
帮所控制。
不过虽然漕帮态度不甚明朗,可与大江盟结盟的排帮却在镇江拥有重要基地,
大江盟还是占了先手之利,若是能顺利掌控镇江,则北进再无后顾之忧,苏州自然
而然成为后防补给地;反之若是万一让慕容得到了它,则苏州也成了杭州的门户。
兵法有云:未算胜而先算败,苏州正是大江盟可进可退的最好选择,何况鲁卫
在苏州经营的铜墙铁壁此刻都成了大江盟的保护伞,除非慕容世家冒着被安上造反
名头的危险在苏州对大江盟展开攻势。
怪不得大江盟住进了秦楼!可慕容仲达怎么也住进来了呢?难道他仅仅是贪图
苏州那张对他来说同样存在的保护伞,还是有其它的企图呢?一时间我真有些胡涂
了。
“喂,齐兄、慕容兄,在下丑话说在前头,秦楼对我来说是赚钱的地方,对两
位老哥来说就是泡马子享受的地方,仅此而已!我可不想哪天看到有人横尸街头。
别的地方我管不着,若真在苏州搞出点什么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仔细老子拿大
逆律伺候你们!”
“那是,动少就放心吧!”被我同时请到有凤来仪楼一间密室里的齐功和慕容
仲达满脸堆笑,异口同声地道。
“真是的,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年活头呢?及时行乐还来不及呢!再说,
秦楼别院住一晚要一百两银子,不找个姑娘补偿补偿,我都替你们肉痛呢!”我边
往外走边嘻笑道,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两个对手。
等一切都安稳了,我才回到了竹园。一进门就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原本就不
太宽敞的庭院里又移植过来几株高大的梧桐,而在西侧一堆花树掩映中隐约能看到
一个爬满青藤的暗门。
六娘的动作好快呀!我知道她定是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把原来杨家的宅子收拾
妥当了。搂着满脸欢喜的萧潇,我推开暗门一看,里面假山丛立,水流潺潺,亭台
出没于花树丛中,果然是别有洞天!
“这是给主子金屋藏娇的洞天福地。”萧潇巧笑道:“干娘她已经给这儿取了
个名字,说竹是树中君子,兰是花中君子,君子配君子,园子就叫做兰院了。”她
指着空白的匾额道:“就等主子题字了。”
“六娘倒是雅兴不浅呀!”我笑道,跟在后面的喜子便说六奶奶这些日子都在
布置兰院,连秦楼都去得少了。
“六奶奶?是干娘让你们这么叫的吗?”我一怔,竹园上下只有高七在我面前
这么称呼她,丫鬟仆妇们可都是叫她李嬷嬷的,这还是六娘特意让底下人这么称呼
她。
喜子望着萧潇,萧潇解释道:“干娘在兰院里特地留下了五位师娘住的地方,
婢子想反正干娘的名字叫六娘,称呼六奶奶,一家人显得亲近些。干娘她就不坚持
了。”
我一怔,难道六娘她不怕师娘们看出破绽吗?还是她有心公开和师父的关系呢?
正寻思间,假山后面已经转出玉家三女,她们先我回到竹园,这时怕是已经把兰院
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吧!
“爷,这儿真像是个世外桃源呢!”玉珑天真地笑道。
“你就是桃源里的仙女!”我拉着她的手笑道,只是心中暗自感慨,或许只有
等我完成师父的遗命,我才能真正享受这里的安逸吧!
随口问起孙苏二女,萧潇说已经住进玲珑妹子原来住的地方了,我这才安下心
来,只是想起苏瑾身边出现的神秘青衣人在那天之后就不见了踪迹,心中未免生出
一丝疑虑。
随着萧潇把园子粗粗走了一遍,却没发现六娘、解雨和武舞。
“不对呀,我才从秦楼回来,没听白秀说她们三人到了秦楼,再说天还早着呢!”
萧潇真不愧是我最亲近的女人,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了我心中的疑问:“好象是
秦楼金满堂那里出了点事情,有人砸场子,六娘和解雨刚往那边去了;而武舞头午
就陪源姑娘去太监弄谦字房何定谦那儿了。”
咦?我眉头一皱,十天前秦楼已经表演了它的霹雳手段是多么强悍,这人难道
不知道吗,怎么还敢在秦楼闹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原本想和萧潇好好云雨一
番以慰相思之苦,看来又要拖上个把时辰了,我心头不由暗恨起这个不知趣儿的捣
乱鬼来了。
二度回转秦楼,金满堂里的战事已经到了尾声,在众人簇拥下的解雨春风得意,
相形之下她对面的那个三十七八岁的白净汉子脸色已是一片青白,他面前的筹码只
剩下了十几枚,算起来只有十几两银子的赌本了,胜负已是一目了然,只是周围不
见六娘的影子。
“马鸣,亏你还是个成名人物呢?连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如!不就是十几两银子
输赢的事儿么,你倒是干脆点呀!”解雨转眼见到我进来,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惊喜,
却又似漫不经心地朝我笑了笑,目光随即又回落到桌子上。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温小满一脸惭愧地快步走到我面前,说道:“少东家,今天
若不是解姑娘来,秦楼的牌子可就被小老儿给砸了。”
“马鸣?是江湖人称”神仙手“的那个赌坛高手马鸣吗?”我问道,这些日子
在江湖行走,别的不说,百晓生名人录里的人物我倒是都记下来了,马鸣虽然位居
名人录的最后几位,可也称得上是个成名人物。
“就是他!”温小满肯定地回道:“他只带了一百两银子,可连赢了小老儿八
把,被他赢去了一万多,多亏了解姑娘,一上来就赢回七把,看来马鸣心已经怯了。”
“我赌本不够了。”半晌马鸣才低声下气道:“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姑娘
就放我一马如何?”
“咦?你赢的时候怎么没想放秦楼一马呀?”解雨嘲笑他道。
穷寇莫追,这是战场与赌场通行的规矩,可解雨似乎是忘记了,而周围的赌客
果然有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马鸣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好!那我马某人就和你赌上一局,我这只左手虽说
没有右手值钱,折价一千两也不为过吧!我就全拿它做赌本了,赢了我也不要银子,
姑娘你就陪我一只手如何?”
“一千两?你的手是金子做的呀!?再说,我要你那只破手作甚!要赌,赌你
这个人还差不多,若是你输了,罚你在金满堂帮工三年!”
我这才明白解雨一直激怒马鸣的原因所在,不由对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似
乎并没有在意,可指着马鸣的细嫩小手上却渐渐透出一丝陀色来。
“那若是姑娘输了呢?”
“那我就赔你十万两银子!”
于是金满堂里便响起了一片惊讶声,马鸣闻言身子一正,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把自己身前的牌九向桌子中央一推,道了声:“好!马某和你赌了!”说着吩咐伙
计垒牌。
金满堂伙计垒牌的手法极其纯熟,上下飞舞间已把牌打得散了又散,之后飞快
地把牌垒齐,期间只用了几息时间,最是考赌客的眼力和记忆力。
“我要切牌。”这是下家的权利,马鸣伸手用竹尺将三叠牌由头转到了尾。
我心头一凛,这马鸣眼力不弱啊!他这一切牌,只要掷出双六来,拿到手的便
是一对地牌,这可是这副牌九里最大的组合了,而且下家先掷骰子,对于像马鸣这
样的高手来说,想要掷出个双六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解雨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奥
妙吧!不过为何这丫头只是让马鸣亲自挑了副骰子,自己端详了那对骰子一番,之
后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呢?
“豹子!”马鸣轻呼了一声,可随着那两粒骰子停止转动,朝上的一面竟是一
对四,从那里拿起的两张牌该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憋十了。
马鸣脸上顿时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嚷道:“你作
弊!”
屋子里立刻哗然一片,却见解雨好整以暇地道:“马鸣,愿赌服输,骰子可是
你自己选的,再血口喷人,仔细姑奶奶送你见官!”
又朝坐在一旁观战的一位老者道:“李先生,你是苏州城里的名人,这骰子就
在桌子上谁也没动,您刨开它让大家看看,这骰子究竟有没有问题!”说着递给李
老先生一把锋利的雕刀。李老先生一切,那骰子里当真什么也没有。
我仔细一回忆她的动作,便恍然大悟,心中暗笑,好个解雨,竟把我教训她的
把戏现学现卖用在了马鸣身上!
想来马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小姑奶奶竟有一身出色的武功,举手间竟能将骰
子的一面磨去少许,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消灭了罪证。
“好聪明伶俐的女孩儿!”我心中暗赞:“难道真是她吗?”在杭州被唐三藏
教育了一番之后就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马鸣垂头丧气地傻站在那里,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而旁边的人已经开
始起哄,要他兑现自己的诺言。
“不就三年吗!?三年以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马鸣憋了半晌,突然吼道。
接着,身子一动,正抓住了那个垒牌的伙计,顺手把他的制服剥下来换上,来到解
雨的面前嚷道:“这回你该满意了吧!”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让我帮工?你就
不怕我把秦楼输个精光?”
“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秦楼又不是我开的。”解雨嫣然一笑,可笑容里却
有一丝异样的味道,那目光也似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脸,似乎想从我那里得到些什
么地道:“不过,你要真是敢输的话,三年之后,你神仙手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呀!”
“我该怎么谢你呢?唐大小姐!”玉角楼里我对着解雨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令她
震惊的话语。
“……什么唐、唐大小姐,我……我不明白,我、我可是解雨哩!”原本一心
想得到我奖赏的解雨听我骤然解开了她的身份,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
反驳道,可她的声音小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那对躲闪着我目光的美丽眼
睛里流露出几分怯意,我刚想拉过她的手,她就像受惊的兔子般一下子躲到了屋子
的角落里。
“不是吗?”看她的那副模样我知道我猜中了事实,反诘的语气里竟有几分自
嘲:“有着一流的武学实力、又有着一流的医术,能教出这样出色弟子的武林世家
在江湖上本来就只有七八个而已,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唐门的易容术竟是如此的高明,
而冠绝群芳的唐大小姐又真的肯自减自己的容貌!”
“……我……不明白……”解雨缩在角落里细声道,或许她不明白的是我为什
么把她和唐棠联系到了一起吧!
其实真正让我想到她是唐家的一员是因为唐三藏对我莫名其妙的关心,他的关
心看起来颇有些无奈,似乎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已而为之。
“三藏兄,啊不,或许我该换一种称呼了,他对我可是异乎寻常的关心啊!可
我进入江湖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与唐门从未打过交道,又和唐门没有利益冲突,
他为何这么关心我,这难道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此时我心中已经明白了唐三藏的无奈,江湖即将展开一场大战,唐门和我都很
有可能被迫卷入,再不说明解雨的身份,或许会闹出自相残杀的悲剧。
只是我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啊!
“万一我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是不是我这个妹夫就不称职呢?”我心中暗道。
解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意,小嘴下意识地刚一噘,却发现我正目光炯炯地
注视着她,嘴唇又倏地一缩。
“所以我立刻就明白了是我想的与事实有偏差,我定是与唐门已经打过交道,
或是有恩于唐门,或是与唐门中人有了相当亲近的关系,只是我自己不知而已。”
“我是一个淫贼。”看到解雨紧张的模样我竟有些心痛,便有意轻松一下气氛,
而这声“淫贼”似乎唤起了她心中往事,原本有些怯意的眼里流露出一分笑意。
“淫贼做好事是有代价的,所以无瑕、玲珑都成了我的女人,宝亭也即将成为
我的女人。”原本是假设的前提,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是个施恩图报的人,心下一怔,
话便突然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若说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你解雨吧!当
然孙妙勉强也算一个,只是三年前她就因为在西湖与唐寅大师琴箫合奏了一曲渔樵
问答而一举成名了,可唐老爷子膝下年纪最长的女儿唐门大小姐唐棠当时也不过十
五岁而已,孙妙的年纪未免长了些,如此一来,你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我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把手伸给她:“唐棠,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
迎接我的不是她细嫩的小手,竟是流光那乌黑的刀光:“微雨湿流光,芳草年
年与恨长。”只是滴在流光上的并不是细雨,而是一行清泪。
流光主人的心已经乱了,刀法自然也乱了,我的手轻易地弹开流光,握住了那
只雪白的皓腕。
“我不要做唐棠!”在我炽热的怀抱里,解雨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你
们都喜欢唐棠?难道、难道就因为她生得美丽吗!?”
解雨呜咽道:“为什么大家只会恭维她的美丽,却从不去关心她内心在想什么、
要什么呢?”
解雨的泣语蓦地撩起我心底的某根心弦,我的心房竟然莫名地颤动起来,我甚
至能听到她那颗寂寞之心的呐喊,或许当她以真面目行走江湖的时候,周围的人都
因为她的美丽而努力讨好她,却从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关心她、以平常心待她吧!这
个带着一身光环的天之娇女内心该是怎样的孤寂呢?
而寡人好好色,没准儿见识到她庐山真面目的我也会和其它人一样吧!只是,
我望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孩,易容成解雨的唐棠容貌并不算十分出众,态度也刁蛮,
可她还是一步步走进了我心里,当我拥着她的时候,我还是把她当作解雨,而不是
那个江湖第一美女唐棠。
“你美吗?”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小声调笑道:“我看无瑕、玲珑可比
你美多了,就连武舞也强你不少。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天真、喜欢你的热心、
喜欢你的刁蛮、喜欢你的眼睛眉毛、喜欢你的樱桃小嘴、喜欢你的……”说着我的
手渐渐从她的脸上向下滑去。
或许解雨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语,眼中一阵痴迷,只是当我的手滑过她细腻
脖颈的时候,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使劲挣脱开了我的怀抱,嗔道:“你……真是个
淫贼哩!”
“解雨,”我诚恳地望着她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解雨,而不
是那个什么唐棠,如果你愿意继续做解雨,那你就继续做吧!只是,在洞房花烛夜
的时候,我该知道我新娘的真正面目吧!”
“谁……谁要跟你……洞、洞房了~”解雨白了我一眼,将心中压抑已久的负
面情绪发泄出来的她,恢复了那刁蛮的模样。
高楼之上,美酒一壶,香茗两盏,佳肴四样,凭栏远眺,又有美女在怀,实在
是件惬意的事儿。
抱着解雨才能感觉到她的细腻与丰腴。江南女子多妩媚,可也多纤弱,就像苏
瑾、孙妙,甚至连萧潇、玲珑这样练武的女子都是如此,若论身材之妙,或许只有
宝亭才能和解雨一较长短,可偏偏眼下这两人都是只能看而不能吃。
听解雨娓娓道来事情的真相,我才知道我能拥有她该是多么的幸运,或许老天
爷他也是个淫贼吧!
她是衔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唐老爷子在有了十几个孙子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孙
女,自然宝贝的不得了,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她唐门诸项绝艺,就连唐门向
来传子不传女的易容术都教给了她,甚至还为她请到了久不出江湖的刀法大家厉天
来弥补唐门在武功招式上的不足。
而她也着实争气,在唐门年轻一代中渐渐崛起,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超越了她众
多的哥哥,成为仅次于她大哥唐三藏的唐门新一代高手。
然而三年前唐老爷子的去世却让事情发生了变化,她父亲唐天文以三子身份超
越他的两个哥哥而被老爷子指定为唐门新一任家主,之后,她陡然感到一切似乎都
变得不真实起来,原本一起开开心心打打闹闹的堂兄弟、妹妹们一下子变得生分,
而随着一天天长大而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的她,也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一些异样的目
光。
那些目光让她恐惧,可自幼一直在祖父身边生活的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和父
母沟通了。而此时父亲唐天文已经开始领着她拜会江湖那些著名的门派,好让她有
机会结识那些江湖新生代的佼佼者们。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美丽了,这些年轻高手们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极
少数像齐放、宫难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恭维她一番之后,就借口自己有了心上人
对她敬而远之了,而绝大多数则变成了挥之不去的苍蝇,每天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
之声。
是她最亲近的大哥唐三藏给她出了个主意,唐门易容术虽然在江湖上名不见经
传,却是至高无上的绝学,阿棠你就换个面目行走江湖,感受一下真实的人生吧!
于是江湖多了一个解雨,而唐门上下却只知道这位大小姐闭关修练了;她父亲
虽然知道女儿易容出走,可她究竟易容成了哪一个却不清楚,唐门上下只有唐三藏
掌握着自己妹妹的大体行踪。
当她变成一个平凡女孩的时候,身边顿时清净了,既没有了鲜花也没有了苍蝇,
她平凡得让那些江湖侠少们提不起兴趣,就连齐放、宫难也不能免俗。
只有当她利用超凡的易容术一点点变化自己容颜的时候,那些她原本极是熟悉
的惊艳目光才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让她明白这些人只不过是对她的容貌感兴趣而已。
于是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她不停地结识着那些刚刚在江湖崛起的新人,试图从
中证明些什么,可每次都让她失望而归,渐渐地她就成了那些知名侠少口中的追星
一族,而她把这当作了自己的保护色,直到她听说江湖上突然冒出了一个武功高强、
风度翩翩而又心狠手辣的淫贼。
“我是淫贼?我他妈的再君子不过了,师父若是见到我这副窝囊模样,还不得
气死呀!”我隔着柔软的湖丝比甲揉着她涨大的椒乳颇有些气急败坏道,这小妮子
明明已经动情了,却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肯放松。
“对……殷姐姐你都肯忍,我、我也要等到你娶我的那一天。”解雨一边细声
地呻吟一边使劲咬着我的耳朵道,只是这句话多少像是给她自己越发脆弱的心理防
线增加点抵抗力。 第七章
等和解雨一道回到竹园的时候,心思细腻的萧潇和六娘、无瑕都发现了解雨脸
上的娇羞。
“恭喜主子。”趁着把碗筷摆在我面前的当口,萧潇细声在我耳边笑道,坐在
对面的解雨虽然听不到,可耳根子却都羞得红了起来,见六娘、无瑕也投来会心的
微笑,她窘得眼睛没处放,四下乱看了一通,突然道:“咦,武丫头呢?”
话音未落,武舞已经领着源藤壶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爷,你看这把刀怎么样?”
她一面将一把尺半短刀递到我手上,一面喜滋滋地道。
那短刀一入手,我就知道它有着和斩龙刃一样的材质,刀才无声地拔出一半,
就能感到逼人的杀气;待刀出鞘,这把不足尺二宛如新月的短刃竟有种睥睨天下的
气势,而上面的龙纹似乎比我的斩龙刃还要细密。
“好刀!”我衷心赞了一句,望着源藤壶道:“藤壶,这该是你的得意之作吧!?”
萧潇、解雨虽然已经和源藤壶照过面,可看来无瑕、玲珑还没有机会来解释这
个异国少女的来历,此时都好奇地望着这个带着大自然气息的假小子,似乎还无法
相信瘦弱的她是如何抡起铁锤的。
“老师,这把刀可是何定谦师父打造的,我只是最后淬了一遍火而已。”源藤
壶却轻描淡写道。
这称呼让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我身上,我只好解释了一番,又一一替藤壶介
绍道:“这是你六奶奶,这是你四师娘……”我说一句,藤壶就像鹦鹉学舌似的跟
一句,等她跟着我说“解……阿姨”的时候,众女都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们当得了她师母,我为什么当不了她阿姨呢?”解雨噘着小嘴儿
不满道。
我知道这话题延伸不得,便问武舞怎么去了这么久。武舞说何师父那儿的生意
特别好,连他自己都奇怪这几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而阿源又不愿在外人面前展
露她的技术,等大家都散了才和何师父切磋起来。
我和六娘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这该是大战的序曲吧!
只是这么公开地大肆采购兵器,若是鲁卫没有什么举措的话,他苦心经营的苏州很
快就会变成刀光剑影的战场。
那边玉珑问起那短刀的名字,虽然已经嫁人了,可她还是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
模样,全然没有想到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这场大战会给自己和自己的丈夫带来什么
结果,而“新月一文字”这个名字也让玉玲和解雨咀嚼了半天。
六娘身边的丫头已经换成了明珠,我知道她已经按照我的意思把紫烟拨给了宝
亭,又想到我那几位师娘也不是寻常人物,可即便这样,还是担心起宝亭的扬州之
行来了,特别是霁月斋的背后隐藏了大江盟的影子。
“动儿,是不是局势不在自己控制之下而有一种无力感呢?”
六娘的目光总是那么洞彻人心,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或许就是我现在心情
的最佳写照吧!坐山观虎斗虽然惬意,可老虎会按照你的意愿表演吗?
“那就参加进去吧!你不是想征服隐湖吗?这该是你最好的机会了。”六娘的
声音低的只有她身边的我和无瑕才能听得到,只是和无瑕流露出的担心和恐惧不同,
我若有所思的目光却落在了解雨身上。
小别胜新婚,特别是路上这几天我一直强压着自己的欲望,此刻兰院我新寝居
里弥漫的便是一股极其淫靡的气息。
古朴典雅的卧房里,那张足可以并排躺下三人的大床却空无一人,要推开西侧
的一道暗门,才能看到那无边的风月。
原本是主人书房的那间屋子被改成了浴房,纯白大理石打造的宽大浴池将水的
清澈完美地诠释出来,六个注水孔三凉三热,都是取自地下的活水,听萧潇说还专
门有四个烧火丫头日夜维持着水的热度。
墙壁都包着十年以上的湘妃竹篾片,既保温又清爽,热气一蒸,屋子里满是竹
子的清香,只是上面点缀的七八只铜环眼下我还不知道它的功用。
“……萧、潇妹子,别……呜呜呜……主子~舞儿好难过~”我身下的武舞婉
转呻吟着。
我拉着武舞脖颈上一条粗大的黄金链子像是拉着马的丝缰,独角龙王挟着温热
的池水快速地冲击着她的蜜壶,饶是惯于风月的她也有些坚持不住了,趴在池边的
大理石上忘情地呻吟着,在夜明珠的珠光里,她浑身满是晶亮的细珠,也不知是水
还是汗。
而同样赤裸着娇躯靠在我身上的萧潇正聚精会神地把小淫龙顶在了武舞的菊蕾
上,在小淫龙一点一点的扣击下,那暗红的花纹像是乞食的小嘴儿般一缩一张。
“放松!”在武舞身后的我威严地低喝道,腰间放慢了下来,好方便萧潇的动
作。
头一回协助我替别的女人后庭开苞的萧潇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就连欢
好后极度满足的肉体此刻似乎也重新蠢蠢欲动起来,或许在她的被虐体质下还隐藏
着虐待的性格吧!
“……主子……就知道……欺负舞儿~”言辞中的埋怨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
与渴望,暗红的菊花已经在我眼前缓缓开放。
在池水的润滑下,小淫龙顺利地钻进了武舞的后庭。异样的感觉让武舞顿时一
哆嗦,就连她蜜壶里的独角龙王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当萧潇抖动起小淫龙的尾巴,
武舞蓦地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那支撑着身躯的一只手猛的向后抓去,似乎要阻止
萧潇的动作,只是手只挥动了一半,她已经到了欢娱的尽头,身子一僵,蜜壶开始
剧烈的收缩起来,十几下之后,她瘫在了大理石上一动不动。
我和萧潇都没想到武舞的后庭竟是如此的敏感,以致如此轻易地就缴械投降了,
看武舞的样子,恐怕她再没力气来承受这后庭开苞之苦了。
萧潇满是歉意地望了我一眼,腻声道:“好主子,都是婢子不好,要不婢子把
玉家姐妹叫来伺候爷吧!”
“算了,”我站直了身躯,那块垒分明的躯体不经意间就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萧潇低吟了一声,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娇躯一震,便跪在池水中,捧起我雄风犹在
的独角龙王送上了她的香唇。
“呼……”萧潇的小嘴儿、香舌、贝齿加上七年下来练就的口技,实在有着不
弱于名器朝露花雨的威力,等到武舞慵懒地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已经快到了最后时
刻。
跟随了我七年的萧潇甚至比我自己还要熟悉我的身体,在做了最后的用力一吸
后,她已经飞快地站起身,双手搂住了我的脖子,两条滑腻的大腿顺势缠在了我的
腰间,让我的分身仅仅在空气中逗留了一息,就再度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暖与湿润,
当她在我耳边呢喃地说着“好主子,让奴怀上你的儿子吧!”的时候,两个人同时
爆发了。
高潮的余韵散去之后,我才发现武舞白皙的脖颈上满是红色的条纹,这该是那
条金链子惹的祸了。
只是那条链子看起来却陌生的很,我边把一种特制的酊油膏涂在她伤处边问萧
潇这链子是哪儿来的,萧潇望了武舞一眼,只说了“太湖”两个字。
原来是十二连环坞的藏宝,我心下恍然大悟的同时,一个念头蓦地浮起:“…
…十二连环坞,宝藏……嘿嘿嘿……”
鲁卫果然行动了。在发现了江湖在苏州的异动之后,情况不明下他并没有轻举
妄动,而是向自己的师门少林寺发出了求助的请求。
少林寺显然对自己的这个俗家弟子十分看中,立刻指示尚在杭州的悟性赶往苏
州,又派了寺中十八罗汉中的四人星夜驰援,终于在我回到苏州的那天晚上,鲁卫
的援兵到了。
“老哥,不用这么夸张吧!”我望着被鲁卫打扮得如同杀猪屠夫一般的悟性和
四大罗汉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个人秃秃的头顶上被黑炭画的乱七八糟,样子十分古
怪,只是那戒斑倒是真看不清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让他们在一夜之间就变出头发吧!”
当然最后还是解雨出手将他们易容成捕快模样,这一队精干的人马开始对太监
弄的兵器作坊进行扫荡,就连久负盛名的谦字房也没能逃脱被查封的下场。
之后,转战神仙庙前的花街柳巷,凡是没有路引的一律捉拿,兵器超过三斤的
一律没收,一路下来,击毙两个、抓获十七个正赶上风头的刑部及各省张榜缉拿的
重犯,没收兵器一百余件,还有几个江湖人想试试苏州巡检司的份量,也被闪电般
的拿下,一上午的雷霆出击,几乎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在苏州的这部分人马失去了
五成战力。
“大少,没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慕容仲达哭丧着脸向我诉苦:“大江盟
在苏州的人手超过我慕容家三倍有余,鲁卫来这么一手,我们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慕容,你他妈的真是得陇望蜀!”
随着我越来越喜欢解雨,我就越来越讨厌慕容仲达,想到他那只脏手曾在解雨
身上摸来摸去的,我就恨不得把他的小圆脑袋揍成一个大西瓜,虽然若是没有他的
话,解雨没准儿早就离开我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大少是个念旧的人,可光靠那些弓箭也不成呀,万一
陷入肉搏,没有趁手的兵器,那些弓箭手就是死路一条!大少,你能不能偷偷还给
我们一些兵器呢?”慕容仲达总算不笨,知道我在搜查的时候有意放了慕容世家一
马,并没有收走那些违禁的弓箭。
我一口回绝了,上午的大搜查已经大大削弱了大江盟的优势,我可不想现在就
让它发现我的偏心。再说慕容世家的移花剑法和离别山庄的离别钩法都讲究轻灵飘
逸,不似大江盟的大江流刀法那般讲究气势,用重兵器的机会就更少,慕容仲达他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叫苦的该是大江盟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蓦地一动:“莫非慕容家又得到新的强援不成!?”
“哟,这不是李官人么!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真是秀姐儿你呀,怪不得我去太湖秦楼没见到你,六娘什么时候在这儿又开
了一家勾栏院呀?”
易容成李佟的我在有凤来仪楼的大厅里和白秀唱作俱佳地演出着,让大厅里的
人很快就认识了这个贩卖湖珠的年轻商贩,当然其中大部分人也就很快对他失去了
兴趣。
有凤来仪楼比起昨天冷清了许多,孙妙、苏瑾虽然不再演出,可她们的归来还
是让停云楼和爱晚楼吸引去绝大多数的读书人,甚至不少江湖人也慕名前往,停留
在有凤来仪楼的人数便骤然减少。
除了七八个商人模样的在挑拣着姑娘之外,就是泾渭分明的两伙江湖打扮的汉
子一共十几个人分坐东西,一面饮酒吃茶一面听歌伎咿咿呀呀地唱着“思凡。”只
是脸上多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往他们腰间一看,只有寥寥三人挂着佩剑,其他
人都是空无一物,显然是上午被巡检司下了兵器。相比之下,铁平生摆在柜台上的
那柄重剑就煞是醒目。
“……仗还没打,兵器就没了!想想老子就火大,四哥,咱们当时二十多个人
呢?想想就他妈觉得窝囊!”似乎是江北打扮的一个汉子小声发着牢骚。
“别他妈的不开眼了,你以为你是谁,就是咱慕容总管当时在场,也得乖乖缴
械!”四哥道。
先说话的那个汉子说:“我才不信呢?咱慕容总管在江湖上的排名可比鲁卫高
了十几名呢!”
“你知道什么呀!”四哥神秘地道:“那几个捕快里有一个就是少林寺的第二
高手悟性,咱慕容总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说话的那个四哥杨四我认得,他是扬州听月阁的一个护院班头,我曾跟他打过
几次交道。听到他这番话我心中却是一动,我相信解雨的易容术,从容貌上认出悟
性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不过他是从大江盟直接来苏州的,大江盟或许根据形势能判
断出悟性来苏的目的,可慕容世家却能确言凿凿,显然是早得到消息了。
“杨四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原本是想用李佟的身份接近大江盟来实施我的计划,对于一个贩湖珠的商人,
大江盟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戒心吧!
不过既然有接近慕容家的机会,我岂能轻易放过,何况慕容世家对我来说也是
迷雾重重啊!
杨四看了看我,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显然并不认识我,可来人能喊出自己的
名字,该是以前打过交道吧!只是在听月阁里见过的人成千上万,谁知道他是哪一
个呢?不过他倒不像是大江盟的探子,大江盟实在没有理由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
杨四的心理早被我摸透了:“四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当初在扬州听月阁,若
不是四哥您拦着,我差点被人打死呢!”我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似乎是怕身后的解
雨听到。
这样的事情在听月阁每天都在发生,不过既然是自己做的好事,杨四脸上便有
些笑容:“原来是你呀!李……”他听到白秀喊我李官人,却不知我究竟叫什么。
“李佟,贩湖珠的李佟呀!”我自报家门,顺手拉过易过两遍容的解雨:“这
是我浑家,快叫四哥。”
杨四显然对相貌平庸的解雨没什么兴趣,甚至还嘟哝了一句说我眼力实在差了
点。倒是解雨听到那句浑家,眼中既喜且羞。
我四海地说今儿我请四哥,杨四便问我是不是发财了,我说做湖珠生意大财发
不了,发点小财倒不难,便把从陈二娘那里学到的湖珠知识大肆发挥了一番,却也
讲得头头是道。
杨四越发相信我的身份,就连原本颇有些注意我的那帮大江盟的弟子也都放心
地不再一个劲儿地盯着我了。
“奶奶的,湖珠还他妈的挺赚钱呢!等把大江盟灭了,老子也贩它几回……怎
么,不服呀,来来来,老子陪你玩玩。”杨四不屑地瞥了东面猛站起的一个大江盟
弟子。
他的话虽然挑衅的成分居多,可言语之间却充满着必胜的信心,看来慕容世家
战前的鼓动是做得相当成功。
而我却故作紧张和惊讶道:“啊?灭掉大江盟?为什么呀?大江盟不都是好人
吗?”
说到这儿,我慌忙站起身来,像是想要离开的样子道:“杨……杨四哥,你坐
啊!我、我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杨四几个人顿时哄笑起来,杨四一伸手把我拉回座位上,笑道:“看把你吓的,
不就跟我们喝喝茶吃顿饭么,难道大江盟能把你杀了呀!再说大江盟是好人,难道
我杨四就得是坏人不成!?”
另外一个人好心安慰我道:“李老弟你不用怕,大江盟不敢在秦楼生事,你就
放心吃你的酒吧!”
虽是如此,可在杨四他们眼里我这酒吃得是战战兢兢的没一丝乐趣。不过待我
支走解雨说让她去停云楼见识见识孙妙之后,杨四便把话题渐渐引到了风月上,而
我也似乎渐渐放松下来,变得有说有笑了。
“……唉,男人不都这样嘛!他妈的有个对联说的好,”为屄生,为屄死,为
屄奔波一辈子;吃屄亏,上屄当,最后死在屄身上“,横批更绝,”没屄不行“,
真他妈的把男人看透了。”杨四打着饱嗝感慨道。
这种荤对子在妓院最是常见,不过配合着酒桌上的话题,杨四就显得有些超人
一等的哲人味道。
我也藉题发挥道:“是呀,不为这点爱好,我他妈的辛辛苦苦赚钱干什么呀!
恨就恨咱爹不是沈百万,要不上多少回当、吃多少回亏也不怕,咱玩得起!再不,
让我找到十二连环坞的藏宝,我这下半辈子也不愁了。”我舌头打着卷儿,似乎已
经喝多了。
这是我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从六月齐放五十大寿开始,大江盟灭十二连环坞,
成立大江同盟会,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基本完成了整合江南武林的任务,虽然整
合的结果有待检验,可动作却比我预料的还要迅速;而慕容世家也采用高压与利诱
相结合的手段,把江北武林捏成了一个拳头。
局势的快速变化或许连隐湖都无法掌握,遑论一直游离在江湖边缘的我了。可
就像老师和六娘说得那样,若是我继续游离在两强争霸之外,或许隐湖只会惊讶一
下我武功的强横就把目光移走,对于一个无助它保持江湖地位的人,隐湖恐怕会很
吝啬它的注意力吧!如此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师父的遗愿呢?
当我下定决心介入到两强争霸的时候,时间和人手成了我的最大敌人,太湖之
旅、宝大祥事件加上我的婚礼,虽然每一件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重要,可时间已经
一去不复返了,我失去了利用两强整合来布置内线的最佳时机——当时他们彼此防
备的重点该是对方而不是我吧!从而无法准确地了解两强的意图和动向,让我此时
介入的困难比起三个月前来平白大了好几倍。好在我有意识地建立了秦楼,只是秦
楼要完全发挥出它收集情报的实力还有待时日。
一切都需要时间呀!为了让我有机会从容吸纳自己的人马,形成可以左右两强
的第三方势力,进而吸引隐湖的目光,我实在是需要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那一步紧似
一步的布置脚步变慢下来,可如何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呢?
武舞脖颈上的那条链子提醒了我,争霸、秘籍与宝藏,这不是江湖千古不变的
主题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是人固有的劣根性吗?那就把十二连环坞从地
底下翻出来,好好地废物利用一下来吸引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眼球吧!即便吸引不
了他们,也该能让他们的手下蠢蠢欲动吧!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顺便揭开十二连
环坞的覆灭之谜呢!
第八章
“藏宝?什么藏宝?”杨四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后,追问道。而东面大江
盟的弟子也极其配合地闭上了嘴巴,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可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我开始左顾而言他:“宝藏?十二连环坞的宝藏?
不会吧!四哥您是不是听错了,我、我说得可是十二连环坞的炮仗呀,有了那玩意,
一炮下去,湖面上全是鱼呀,您就捡吧!”
“是么?”杨四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等我踉踉跄跄告辞的时候,他飞快地给同
伙使了个眼色。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杨四和另一个小子的刀抵在了我的胸
口,剩下的两个人该是去跟踪半路与我分道扬镳的解雨了吧!按照计划,解雨在解
决掉跟踪她的人之后,就该扮成我的模样北上应天来造成我不在苏州的假象了,之
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就继续北上扬州与宝亭会合,毕竟霁月斋与宋廷之的复杂
背景让我不得不担心起宝亭来。
“别、别杀我,杨四爷,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十二连环坞的藏宝就在太湖
葫芦岔子周围的山上……到底在哪儿?我哪里知道啊,我知道的话还不早把它挖了
……”
心里却暗忖:“他奶奶的,大江盟的人怎么还没出现呢?再不出现的话,我可
要喊萧潇出场了!”
这计划的另一半就是等大江盟的人马也出现后,装扮成蒙面人的萧潇把我劫走,
造成苏州城里有第三方势力的假象,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心存顾忌,不敢放手攻击
对方。
正暗自寻思,却见杨四身后一个蒙面黑衣人如同灵猫似地蹿了过来,我正奇怪
萧潇怎么不等我的暗语就自己出来了,却见一溜剑光划过,杨四和他同伙的脑袋已
经带着一蓬血雾飞上了天。
我一惊,来人不是萧潇,难道是大江盟的人?那句“杀人啦”刚喊出了一个字,
一柄犹滴着鲜血的长剑已经抵住了我胸口。
“小子,别吵!乖乖跟我们走一趟!”
那蒙面汉子的武功尚不能威胁到我,我便任由他蒙上了双眼,把我塞进一辆马
车里,却隐约觉得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头,这蒙面汉子真的是我预料的大江盟的
人吗?虽然杨四的死会让我制造的流言更富有戏剧色彩,可大江盟怎么就能这么毫
无顾忌地挥剑杀人呢?
“萧潇该是顾忌我的安全不敢轻举妄动吧!”我暗忖道。
颠簸了一袋烟的功夫才到了目的地。把我推推搡搡的似乎推进了一间屋子里,
刚有人伸手想把我眼睛上的那块黑布解开,就听有人阻拦道:“慢!三弟,这人是
谁?”
“大哥,人我给抓回来了!”那个杀了杨四的蒙面人兴奋地道,话音未落,一
阵凉风掠过我的面颊,然后昏穴上就被重重的点上了一笔。
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只是原本应该昏迷的我却还保持着头脑的清醒,魔门
七大绝技中最神秘的天魔变果然有偷天换日之功,那十七个名不见穴道谱的异穴形
成的另外一条内功运行路线让点穴术对我几乎失去了作用,只要我有充足的时间。
不过等我解开被封的穴道,那老三已经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
“还真让大哥猜着了,那东西真的就在葫芦岔子!”
我心中顿时一阵狐疑,听对话的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大江盟的人马,果然那个大
哥问道:“那大江盟的人呢?”
“嘿嘿,都叫我给做了。”
“三弟,你做事还是那么冲动!”那大哥叹了口气道:“这种宝藏的传言,只
有杨四之流的江湖混混才会把它当回事儿,可真正有点头脑的人却不会相信,把杨
四换成慕容千秋,他绝对一笑走之。哼!几百年来这种江湖骗局实在太多了!”他
缓了口气:“三弟,你若不去理他,即便杨四之流上报上去,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
智囊们也不会理会,传言就自生自灭了。可这些人一死,加上这个李佟一失踪,原
本不相信宝藏这码事的人,此时恐怕也要信上几分了。”
我心中蓦地一动,这个大哥好清醒的头脑呀!这些人不是大江盟,也不是慕容
世家,难道是……魔门?
“可这小子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呀!”老三不解地道。
“问题就在这儿!”老大无奈地道:“我倒希望他说的是假话!咱们为了那些
金银财宝在十二连环坞忍气吞声了七年,总算老天开眼有点眉目了,可这么一来,
却弄得江湖皆知,我看用不了多久,葫芦岔子周围的每个山头上都会挤满了挖宝的
江湖人!”
“咦?他们竟是十二连环坞的余孽!?”我吃了一惊,看来太湖那一仗十二连
环坞的漏网之鱼还真不少呢!我不禁想起了隋礼和丹阳花家老宅那被擦得干干净净
的祖宗牌位。
只是这几个人投身十二连环坞竟是觊觎它的金银财宝,在老虎嘴里拔牙,他们
的胆子也实在够大。
“三弟杀了那些人也好,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互相猜疑一段时间吧!”大哥转
过头来安慰三弟:“把这个李佟弄醒吧!看看他说的对咱有没有用,或许两下互相
印证,能让我们快点找到那东西呢!”
再一指点在我身上,我知道我该醒了,那大哥显然行事极为谨慎,并没有把我
的眼罩撤下,便问起了宝藏的事情。
我自然先来了一番苦苦哀求,直到老三不耐烦地使劲踹了我好几脚,我才道:
“小人是听一个船家喝醉了酒说的,他说那晚葫芦岔子打仗的时候他正在北面岔湾
停泊,见到火光他就爬上北山,等大江盟的船都走了,他看见有个汉子上了南山,
上去的时候空着手,下来的时候却背着一个小包裹,他好奇,就随后上了南山,在
山坳里发现了几排房子,还有一个被打碎了脑袋的湖神。在湖神不远处,他竟发现
了一枚钻石戒指,又发现湖神的脖子那儿都是空的,他才晓得这湖神的脖子里原来
装得都是金银珠宝,看那汉子包裹的大小似乎只拿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定还藏在山
上,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那真真假假的故事顿时引起了三人的共鸣:“妈的!还以为是大江盟砸了湖
神泄愤呢?原来是东西藏在湖神里!怪不得,都是水上讨生活的人,谁他妈的敢对
湖神不敬呢!”老三懊恼道。
老大心思却缜密的很:“葫芦岔子里留守的花想容和杜其言已经战死了,可竟
然还有人能生还?”他自言自语了一声便没了动静,似乎正在把留守十二连环坞的
人一个个地过着筛子,过了半晌,他突然道:“莫非他是隋礼?”
就在他说出隋礼名字的时候,我也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在太湖牡丹阁唯一逃
出生天的十二连环坞高手只有“阴司秀才”李岐山一人,而李岐山在进入十二连环
坞之前正是江湖有名的智者。怪不得他临阵脱逃,原来和十二连环坞本就不是一条
心,只是他怎么逃过大江盟的搜捕的呢?
李岐山表现出来的智能让我更加小心地收敛起功力,就听老三诧异道:“不会
吧!隋礼那厮武功差得很,连花想容、杜其言都没能逃得过大江盟的毒手,他……”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老大道:“哼!难道武功高就能决定一切吗?尹观、高光
祖的武功哪个不比我高,可最后还不是只有我逃了出来!你和二弟若不是在江湖上
籍籍无名的话,又岂能轻易逃过大江盟的搜捕!隋礼那厮机灵的很,又不见得和十
二连环坞一条心,他能逃出去才不奇怪呢!换了别人,就算逃出去,也未必能猜到
宝藏的下落。”
“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话,大哥那咱岂不是白忙活了吗?”三弟道。他虽然用
的是假设,可语气中已经完全相信了我的话。
“那船夫编不出这种谎话来。”老大斩钉截铁地道,顺手又给了我一指,才接
着道:“不过,这恰好证实了咱们以前的猜想。虽然咱们一直认为投身十二连环坞
的人身上肯定都带着贵重的财物,几十年下来该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了,可毕竟谁也
没看见过,眼下咱终于可以肯定,确确实实有这么一笔金银财宝就在葫芦岔子里!
虽然叫隋礼拿走了一部分,可狡兔三窟,十二连环坞绝对不可能把萝卜都种在一个
坑里,如此看来,大多数的珠宝应该都还留在了葫芦岔子,有了隋礼的思路,找起
来就容易多了。当然,咱们也可以去找隋礼,只是那小子滑得很,茫茫人海的,找
他怕是比大海捞针还难呀!”
“那大哥你说咱现在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如果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依旧把注意力放在武林争霸上的话,咱们
弟兄就走一趟葫芦岔子;若是他们兴趣都转移了的话,那就来个二桃杀三士,先让
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吧!哼,老子连十二连环坞都敢惹……”老大的话渐渐低了。
“那这小子呢?”
“……或许可以给他设计一套合情合理的说法把别人引向歧途。”老大缓缓道,
似乎边说边想,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还是杀了好,一了百了,省得别人发
现我们弟兄的存在!”
他奶奶的这个阴司秀才果然是判死不判生呀!我浑身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那
把新月一文字已经从小臂滑落到了手中,将绑在我腕上的绳索悉数割断,正准备扯
下眼罩的时候,就听“咯嚓”一声巨响,似乎是木门被什么重物砸开,接着就听老
三和另外一人两声惨叫,然后屋子里突然变成了漆黑一片。
萧潇这丫头的救人时机选得真是正确无比,真不枉这些年的调教!我心中暗自
赞了一句,却也觉得有些可惜,李岐山的意外出现让我觉得有必要修正我的计划,
我可不想现在就被萧潇给“劫走”了。
飞快地拉下眼罩往墙角一缩,因为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我已然将屋子里的情
形看得一清二楚,却见背靠着门旁墙壁而立竟不是意想中的萧潇,而是一个四十多
岁的粗豪汉子,看起来很是眼熟,却是原来排帮的副帮主司空不群;而躲在木桌后
的却是个三十七八岁的文士,侧面映出的轮廓显得很斯文,只是薄薄的嘴唇扯出的
弧线却透着一股冷酷和阴险,正和无瑕形容的李岐山模样相仿。
两人都是一副屏住呼吸的模样,似乎都怕对方先发现自己,只是司空不群的目
光在屋子里扫来扫去,似乎在寻找什么,而李岐山眼珠却是滴溜乱转,像是在寻找
脱身之法。地上躺在血泊中的两人虽然还能发出点声响,可是那断断续续的哀嚎已
是一声弱似一声了。
“大江盟还留了后手呢!”见到是司空不群,我一惊又是一喜,惊讶的是一上
午的搜索并没有发现他的路引,显然是偷偷摸摸溜进苏州城的,或许像他这样的角
色大江盟来了不少,喜的是我可以通知萧潇别轻举妄动了。
“强盗啊!”我尖叫着。
“李岐山,想不到你这个十二连环坞的漏网之鱼胆子倒不小呀!”屋子里的两
个人根本没理会我,而司空不群的内力到底比李岐山深厚,率先发现了对手,手中
短枪气势如弘的向前突击,一下子就将李岐山身前的桌子击得四分五裂,李岐山手
中那杆似棍非棍的兵器格了一下,身子便往后退去,口中却低喝道:“看暗器!”
司空不群舞动短枪向左一闪,李岐山已一缩身飞也似地跳出了后窗,却哪里有
暗器的影子!司空不群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色,可并没急于追赶,却好整以暇地在
地上那垂死挣扎的两个人身上又补上了两枪,才转头朝我望来,那目光里分明起了
杀机。
司空不群的眼神让我一愣,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排帮原本在江湖上的名声
就不如大江盟,虽然与大江盟合并了,可老毛病还没时间去纠正,再说即便是大江
盟,它对待敌人的手段也是同样的毒辣,想起葫芦岔子水战的最后一幕,我总算明
白绿林道里的白道实在是不能和少林武当这样的名门正派划上等号。
此时屋后如我所料地响起了几声兵器相交的“叮当”声,大江盟果然在此设下
了伏兵,接着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呼喊:“帮主,点子扎手!”
司空不群眼中精光一闪,一边快速向后窗移去,一边低喝了一句:“妖言惑众,
留你不得!”抬起手中短枪,随手向我心口刺来。
眨眼间救星变成了煞星,我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而眼前的形势若真要解释开
的话,我的计划也就全然落空了,暗叹一声,新月一文字闪电般地划出,不仅一刀
劈开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司空不群的那杆短枪,而且还连带削下一大片铁屑来,好在
我刻意隐瞒自己的实力,一文字才没顺势割下他握枪的右手。
饶是如此,司空不群已经如惊弓之鸟般退出了门外,而我就是要争取到这点时
间,一缩身从后窗飞了出去。
后窗小院里,李岐山和一个瘦小汉子缠斗在了一起,月色下那汉子的容貌看得
一清二楚,却是原来排帮的总管“活泥鳅”曹晓。
他真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却又悍不畏死,李岐山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可偏偏
逃脱不得,脸上没甚表情,招式已然有些使过头了,显然内心是又气又急。
曹晓一见出来的并不是自己人,脸上一怔,身法就是一缓。其实李岐山心中该
更加惊讶,他却把握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然脱出了战团,向院外窜去。
“这小子他妈的真是一点道义都不讲呀!”我心中暗忖,身子已从曹晓旁边掠
过,曹晓这才猛的醒悟过来,可被我一刀劈断了他的短匕,藉势朝李岐山走脱的方
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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