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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辽河 21-24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0-08-22 14:26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21-24                  (二十一)     爸爸携妻带女,大摇大摆地回归故里,我却没有把他装在心上,更是丝毫也   不放在眼里的,然而,奶奶一家人,则是兴奋异常。原本平静的生活,尤如
21-24


                  (二十一)

     爸爸携妻带女,大摇大摆地回归故里,我却没有把他装在心上,更是丝毫也
   不放在眼里的,然而,奶奶一家人,则是兴奋异常。原本平静的生活,尤如院子
   里的干柴垛,被爸爸这棵小火柴稍一触碰,呼哗一下,便熊熊地燃烧起来。

     一看到爸爸,爷爷灰土般的枯黄脸,立刻现出了可贵的笑容;奶奶满含沧桑
   的面颊,绽开了幸福的喜悦之色;两个伟大的历史学家叔叔,完全放弃了无休无
   止的、毫无意义的争执,恭恭敬敬地哥长哥短着;而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老姑,身
   前身后的围着爸爸团团乱转,像女儿般地跟爸爸撒着娇,让我很是厌恶,可是,
   却不妒忌,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爸爸;只有老叔,永远都是让人捉摸不透地沉默
   着。

     这还不算,更让我费解的是,每天,都有许许多多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更
   谈不上认识的人,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热情洋溢地看望我的爸爸和妈妈。还有
   我如何努力也搞不清楚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三亲六故们,都争先恐后地,但却是
   非常真诚地邀请爸爸和妈妈前去赴宴。唉,请爸爸赴宴喝酒的人是如此之多,以
   至于大家不得不排号等待。

     “啊——,”看到爸爸和妈妈今天吃东家,明天喝西家,早晨刚刚吃完,一
   边腆着可笑的圆肚子,一边皱着眉头嘀咕着,过一会应该去谁家进午餐。听到爸
   爸终日嚷嚷着消化不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二姑结婚以后,二姑父哥们叁个
   便彻底地分了家,至于孤寡的老爹,按照当地的习俗,由叁个兄弟轮班伺候,每
   家四个月,一年恰好轮满三家,并且美其名曰:“吃联盟会!”,想到此,我深
   有感触地嘀咕道:“啊,爸爸,今天,你该到谁家去吃联盟会呐?”

     “哈哈,”奶奶闻言,笑得前仰后合:“这小子,这小子,他是咋想出来的
   呐,你爸爸天天有人请,这,跟吃聪盟会有什么刮割啊!”

     “嘿嘿,”病重的爷爷爱怜地笑道:“嘿嘿,别看我大孙子岁数小,想法却
   很多,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发表一番感想!你们说,我能不喜欢我大孙子吗?”

     爸爸每次赴宴,妈妈都要携我同往,每一次赴宴,都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经
   历,或是快乐的、或是滑稽的、或是尴尬的,但无论是怎样的经历,印象都是深
   刻的,只有这一点,是完全相同的。

     “哥,”屋子里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我正思忖着,过一会,爸爸应该去谁
   家赴宴,又将会有怎样的经历,二姑悄然走了进来:“哥,今天中午,到我家吃
   饭去吧,我都预备好了!”

     “可是,”爸爸为难地说道:“今天,原定是去你嫂子家,看望我的老岳父
   啊,听说,他得病了,瘫痪了!”

     “哥,”二姑面露哭相:“哥,我知道,你坚决反对我的婚事,如果你不愿
   意赏脸,俺就不难为你啦!”

     “嗨,”爸爸一听,立刻改变了主意:“芳子,咋能这样说话呐,走,走,
   哥哥现在就跟你去,走,到你家,喝酒去,”

     “哎,”二姑顿时喜形于色,一把拉起我的手:“走,大侄,到二姑家吃饭
   去,菊子,”二姑冲着老姑点点头:“菊子,一起走哇!”

     二姑结婚时的大房子,分家之时,已经变卖掉,兄弟叁各奔东西,二姑父拿
   着分得的那点可怜的钞票,买了一栋简陋的小草房,走进寒酸的房舍,二姑苦涩
   地对我说道:“力啊,二姑家很穷吧!”

     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二姑家的确穷得可以,低矮的屋子里空空如也,可是,
   虽然清贫,却很整洁,可怜的什物摆放得井然有序,纸糊的墙壁和天棚,没有一
   丝灰土。

     没容我作答,二姑满怀信心地继续说道:“力啊,开春以后,二姑要拼命地
   干活,挣钱,二姑向你保证,一年后,我一定要盖上一栋漂亮的房子,大侄,我
   发誓,要盖就盖好的,并且,”二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并且,一定要
   盖灰砖灰瓦的,不然,就不盖!”

     当地的老百姓最推崇灰砖灰瓦的大住宅,认为那便是最豪华、最漂亮的房
   子。二姑的脸上扬溢着无限的憧憬,细白的玉手得意地笔划着,绘制着宏伟的蓝
   图:“大侄,这个院子的面积足够大,盖栋大房子完全没有问题,盖好房子后,
   在院子的前面,栽上两棵大柳树,对,院子里,还要种上樱桃树,大侄,到时
   候,你就来姑姑家吃樱桃吧!”

     听到二姑的话,我的心里好似当真吃到了红通通的小樱桃,甜滋滋的。

     “二姐很能干,”老姑鼓励道:“二姐一定能盖上灰砖灰瓦的大房子,二
   姐,要盖双瓦的那种,”

     “快,快,快进屋!”二姑父诚慌诚恐地将爸爸、妈妈、老姑让进屋子里,
   他双手一挥,嗖地将我举到土炕上:“小力子,上炕玩去吧!”

     贫穷的二姑,却绞尽脑汁,甚至是倾其所有地摆设一桌丰盛的酒席宴,爸爸
   皱着眉头,埋怨二姑道:“芳子,这,是何苦呐,我又不是别人,随便吃点就行
   啦!”

     “哎哟,哥,看你说的,”扎着小围裙的二姑父,抹着挂满油渍的大手,接
   茬道:“哥哥的大驾,光临寒舍,俺就怕招待不好哇,”说着,二姑父走到桌
   前,夹起一枚油乎乎的茧蛹,塞到我的嘴里:“小力子,来,先尝尝这个,可好
   吃了,这可是咱们老家的特产哦,你们家那里可没有这玩意啊!”

     “哇——,”我一口将茧蛹吐了出来,望着虫子般的家伙,我恶心得差点没
   吐出来:“这,是啥破玩意啊,能吃吗?”

     “哥,”炒完最后一道菜,二姑父摘下小围裙,坐到爸爸身旁,他端起酒
   杯,真诚地对爸爸说道:“哥,第一次喝酒,来,先干一杯吧!”

     “好的,”爸爸举起了酒杯,瞅了瞅二姑父,二姑父突然有些不自然,慌忙
   避开爸爸炯炯的目光:“干,干杯!”

     “干杯!”

     “哎哟,”老姑却没有心思吃饭,她不知从哪里拽过一件没有缝完的小衣
   服:“二姐,这,是给谁做的啊?”

     “哼,”二姑一看,秀脸腾地红胀起来,她一把夺过小衣服,胡乱塞到炕柜
   底下,别看老姑年龄不大,知道的事情却比我要多得多,她冲二姑神秘地一笑,
   夹起一粒花生米,塞到嘴里,看到二姑的窘态,我扯了扯老姑的衣袖:“老姑,
   那件小衣服,二姑是给谁做的啊?”

     “嘻嘻,”老姑瞟了一眼二姑,然后,将小嘴附到我的耳朵上:“你二姑有
   喜了!”

     “什么喜?”我不解地问道。

     “嗨,笨蛋,”老姑拍了拍我的肚子:“大侄,你二姑肚子里有小孩了,那
   件小衣服,就是给小孩做的,等生出来的时候,好穿啊,哈,”

     啊——,听到老姑的话,我转过脸来,呆呆地望着二姑,二姑的面颊更加绯
   红起来,她低下头去,有意避开我的目光,手中的瓷勺心不在焉地拨拉着汤碗。
   我又瞅了瞅二姑父,他正讨好般地给爸爸斟酒,眉飞色舞地东拉西扯着。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二姑的腹部:二姑的肚子里有小孩了?过不了多久,
   他(她)便会从二姑的小便里,钻出来!啊,这,太可怕了!二姑的小便有妈妈
   或者是都木老师那么大吗?如果不是的话,小孩钻出来的时候,会把二姑痛死
   的。

     我突然想起那天夜里,爸爸压妈妈时,妈妈嘀咕的话:陆陆的脑袋好大啊,
   生他的时候,差点没胀死我!唉,二姑的小便,到底有多大呐?二姑的小便,是
   什么样的呐?

     混蛋,混小子,不要脸的家伙,此想法一出,我登时羞臊难当:混蛋,你怎
   么可以对二姑的小便,胡思乱想呐?真不要脸,真该死。二姑,是伟大的,是绝
   对不可以亵渎的,难道,你忘了,你不是把二姑当做圣母吗?

     “大舅!”我正漫无目标地东思西想着,屋外传来大表哥的喊声,我将脸转
   过来,大表哥已经走进屋里,他恭恭敬敬地走到土炕边,看到正襟端坐在餐桌前
   的爸爸,低声下气地说道:“大舅,下午,到我家吃饭去吧,我,”

     “哈,”爸爸叹息道:“这,能吃得过来么?”

     盛情难却,傍晚时分,满嘴喷着酒气的爸爸还是被大表哥拽到大姑家,一边
   打着酒嗝,一边坐到餐桌前,酒席之上,早已有些烂醉的爸爸借着酒劲,毫不客
   气地教训起在生产队里说一不二的大表哥:“永威啊,现在,你行了,当上队长
   了,眼眶就高了,就谁也不认识了!”

     “不,不,”大表哥谦卑地说道:“不,不,大舅,您误会啦,生产队长的
   工作很不好做,工作中,难免会得罪人的,唉,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哼,”小蒿子在老姑面前依然是趾高气扬,听到大表哥的话,她不无得意
   地对老姑嘀咕道:“我大哥是队长,是生产队的一把手,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大
   哥说了算!”

     “哟,”老姑毫不示弱:“他是队长,这不假,可是,在我面前,他永远都
   是我的外甥,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不信,”老姑突然扯起嗓子,冲着
   大表哥嚷嚷道:“大外甥!”

     “哎,”听到老姑的喊声,大表哥急忙走了过来:“老姨,什么事?”

     “哼,”老姑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去,给老姨舀碗水来!”

     “好的,”大表哥不敢违抗,立刻走出房间,片刻,端着大木瓢走了进来,
   老姑自豪地接过木瓢,示威般地瞅着小蒿子,小蒿子小脑袋瓜一扬:“哼,你也
   就能在大哥面前充大辈呗!”

     “这,”老姑呷了一口凉水,回敬道:“这,是充大辈吗,我,就是他的老
   姨啊,别说他是个小小的生产队长,他就是县长、市长、省长、国家主席,我,
   也是他的老姨啊!”

     叭——,老姑正在我和小蒿子面前,大摆她长辈的威风,突然,餐桌的另一
   端,传来清脆的响声,旋即,便是爸爸赅人的怒吼声:“混小子,混球,”老
   姑、我、小蒿子,均不约而同地转过脸去,只见爸爸怒不可遏地冲着大表哥挥舞
   着大巴掌,同时,扯着大嗓门谩骂道:“混球,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

     “哎哟,老张,”妈妈慌忙按住爸爸的大手掌,大表哥痛苦万状地捂着被抽
   红的腮帮子,羞臊无比地低下头去。看到大表哥这副可怜相,我不由得想起自己
   那可怕的遭遇,我向大表哥投去同情的目光,我比谁都清楚,爸爸的大巴掌,可
   是非同寻常的,让我刻骨铭心的。

     “这,这,”大姑父和大姑均茫然不知所措,爸爸不再抽打大表哥,而是指
   着他的鼻子尖,滔滔不绝地数落着:“永威,好可惜啊,这一家人,你是老大,
   一家老小,兄弟一大堆,你要没有能耐,也就算了,可是,你,有了点能耐,就
   对父母、兄弟一点也不管不问,混蛋小子,刚才,你说什么来着:隔辈不管人?
   豁,亏你说得出来,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隔辈不管人!当初,我姐,我姐父,
   最困难的时候,养不起你们的时候,我爹,我妈,为了什么要管你们,不是隔辈
   不管人吗!我爹,我妈,跟你是隔辈人啊,凭什么管你啊?嗯?”

     “那,”大表哥松开手,右脸非常可笑地映出数根手指印,他依然不服气,
   喃喃地嘀咕道:“姥姥,姥爷,是痛我,没少爱护我,可,这也是冲着我爹和我
   妈啊!”

     “什——么——,”听到大表哥的话,爸爸登时气得浑身发抖,他呼地站起
   身来,像头发疯的大棕熊,一头扑向大表哥。如果不是妈妈及时阻挡住,我敢断
   言,大表哥将被爸爸那棕熊般的大手掌,无情地撕个粉碎。

     ……


                  (二十二)

     姥姥家仅存的几间房屋,在老舅的一意孤行之下,终于变卖掉,姥姥将卖房
   款与两个儿子均分后,便与姥爷在小镇的边缘,买了一间极其廉价的、东倒西歪
   的小草房,苦度残生。爱酒如命的姥爷,在一次烂醉之后,不慎摔了一跤,从
   此,再也无法站立起来,终日哆哆嗦嗦地躺在冷冰冰的土炕上,过着毫无意义的
   生活。

     “打,打,”当妈妈与爸爸走进姥爷家的破草房时,病卧在炕的姥爷,伸着
   弯曲的手指,冲着妈妈比划着:“打,打,打我九回了!”

     “咋的,”还没等妈妈回答,姥姥没好气地走进屋来,冲着姥爷吼道:“活
   该,你该打,你自己找的,谁让你没深拉浅地喝大酒,这下可好,喝瘫了,你
   看,”姥姥顺手从地板上拣起一只断了气的小鸡雏,对妈妈说道:“这个老东
   西,自己起不来炕,就拿我的小鸡煞气,只要一看见小鸡飞到炕上,他就一把抓
   住,咔哧一声,把脖子掐断!”

     “你,”姥爷指着姥姥,告状般地对妈妈说道:“你妈她,就,就,就知道
   伺候小鸡,根本不管我,我,我瘫了,没用了,挣不到钱啦,她就不管我啦,你
   看,”姥爷指着他的身下,爸爸走了过去,撩起姥爷的被角,顿时冒出滚滚腐臭
   的气味,我不禁捂住了鼻子,爸爸惊呼道:“我的天,岳父,你的背都烂了!”

     “能,能不烂吗!”姥爷讲述道:“她,”姥爷指着姥姥:“她,总也不给
   我翻身,我一天到晚就这么躺着,一动也动不了,能不烂吗!”

     “哦,”大舅和老舅相继走进屋来,老舅冲着爸爸,冷冷地问道:“二姐夫
   来了?”

     “嗯,”爸爸也不很友好地答应一声,看得出来,他们似乎有些什么隔膜,
   两人草草地问候一句,便再也不肯进行任何交谈,大舅则热情地与妈妈嘘寒问
   暖,我感觉到姥姥家的空气,比屋外还要寒冷一百倍,同时,更是沉闷的让人窒
   息,我拉了拉妈妈的手:“妈妈,咱们回家吧!”

     “哎哟,”大舅转过身来:“大外甥,这是干么,刚进屋,就要走哇!”

     “二姐夫,”老姨冷气嗖嗖地推门而入,看到爸爸,她既兴奋,又尴尬,眼
   睛里冒着极其复杂的柔光:“二姐夫,什么时候来的啊?”

     “哦,我,来了三天了!”

     “燕子,”看到老姨热切地望着爸爸,妈妈又来了醋意,她故意用身子挡住
   了爸爸,心不在焉地问老姨道:“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啊?”

     “唉,”老姨感叹道:“二姐,我还能怎么样呢,凑合活着呗!”老姨一边
   说着,一边拉住我的手:“小力,过年到老姨串门去啊!”

     “嗯,”我胡乱应承一声,想起那个赌徒姨父,我便再也没有心情去老姨家
   串门。老姨今天穿着很是整齐,这是当地的风俗,有客人来,一定要穿上最新、
   最好的衣服,来接待客人,否则,将被视为对客人不尊重,同时,也降低自己的
   身份。

     “妈——,”看到姥姥屋里屋外地忙碌着,老姨放开我的手,“妈——,我
   来吧,”老姨脱掉外衣,露出一件深红色的、自己手织的毛线衣,丝毫也不性感
   的胸脯还是那样的平展,一对小巧的乳房,极不合谐地扣在干枯的前胸。

     老姨弯下腰来,抓起煤铲,往炉膛里充填着煤泥,瘦削的小屁股正好冲着我
   的面庞,我悄悄地扫视一番,心中嘀咕道:这一段时期,老姨又瘦弱许多,本来
   就干瘪的小屁股,竟然瘦出一对可笑的骨头尖,两条细腿夹裹着的胯间,其空隙
   更加巨大,也更让我浮想联翩。

     我想起老姨那朦胧画般的小便,稀疏的黑毛,尤其是那堆臊咸的、湿淋淋的
   嫩肉,真是让我心驰神往,我恨不得一把抱住老姨屁股,痛痛快快地啃咬一番,
   尽情地品偿着那堆嫩肉。

     “滚!”我正望着老姨的屁股发呆,妈妈突然恶狠狠地捶了爸爸一拳,悄声
   骂道:“不要脸,看啥呐,瞅你这臭德性,一看见小姨子就发傻!想啥呢,还想
   着,……”

     “得,得,”爸爸低声吱唔道:“你真是个神经病,我看啥啦,我,我…”

     大舅和老舅坐在炕梢,一边咕嘟咕嘟地吞云吐雾,一边漫无边际地高谈阔
   论,老舅得意洋洋地向大舅吹嘘着,他正准备做一桩很大、很大的投机倒把的大
   买卖,利润大得惊人,甚至比贩卖毒品赚得还要多。大舅则不甘示弱地、瞪着昏
   浊的眼睛胡擂着,说他下乡照像时,无意中收集到一件古董,一个青铜古鼎,至
   于年代,正准备找专家鉴定,据保守估计,至少应该在千年以上。老舅一听,把
   脑袋摇得像只波浪鼓,说死也不肯相信,于是,两人脸红脖子粗地争执起来,根
   本没有注意到爸爸、妈妈和老姨这方面。

     老姨似乎听到妈妈和爸爸的耳语声,她放下煤铲,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外
   间屋,避开妈妈咄咄的目光。

     我偷偷地瞅了瞅妈妈,只见妈妈脸色甚是赅人,呼呼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
   爸爸,而爸爸则故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抓过土炕上一本残破的旧书,胡乱翻
   阅着。

     我努力地猜测着:爸爸与老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何把妈妈气成这样?难
   道,爸爸也像压妈妈那样,把老姨也给压了?把老姨那堆骚肉,给啃了?哼,好
   个大坏蛋,老姨的骚肉,我还没把玩到,却被可恶的爸爸捷足先登了!真是气死
   我也!

     “喂,”姥姥冲着大家嚷嚷道:“都别瞎嚷嚷了,饭好了,大家都过来吃饭
   吧!”

     咣当——,老姨将饭桌推到土炕上,爸爸站起身来,帮助姥姥将一盘盘热气
   升腾的菜肴,端到桌子上,大舅与老舅终于停止了激烈的争执,坐到饭桌前。

     “嘿嘿,”当大家一一落座后,躺在炕头的姥爷,非常和善地端着小酒盅,
   冲我笑道:“外孙子,能不能喝点啊?”

     “哼,”姥姥一把推开小酒盅:“喝,喝,喝什么喝,屁大点个年纪,就
   喝,喝,等喝成你那个样子,就美喽,是不?”

     “二姐夫,”大家刚刚拿起筷子,老舅郑重地对爸爸说道:“二姐夫,家里
   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爹的房子卖了,现在,不仅什么也没有了,还瘫巴了,
   二姐夫,你看,我爹、我妈,今后的生活,可怎么办呐?”

     “哦,”爸爸瞅了瞅老舅,反问道:“你说怎么办啊?”

     “我看这样吧,咱们大家好好地商量商量、合计合计,每人每月给我爹、我
   妈一定数目的生活费,……”

     “哟——,”爸爸不悦地撂下了筷子:“内弟,给老人生活费,这是每个做
   儿女应该的,我们没有意见,可是,岳父的卖房钱呢,哪里去了?”

     “这,”老舅问道:“这,给老人生活费,跟卖房子钱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你们把老人的房子给卖了,钱给分了,反过来,让我们大家平摊
   老人的生活费,你可真好意思,你可真想得出来!”

     “哼,”老舅不服道:“赡养老人,是每个儿女的义务,你不摊钱,我到公
   社告你去!”

     “哼,”爸爸回敬道:“这我比你清楚,可是,继承老人的财产,也是每个
   儿女的权利,你告我,我还要告你呐!卖房子的钱,你二姐也应该有份。”

     “啊——,”老舅顿时哑口无言,木然地望着爸爸,大舅深有感触地嘀咕
   道:“嗬嗬,还是念大书的厉害啊!懂得法律,谁也糊弄不了!”

     啪——,啪——,啪——,爸爸跟老舅正斗鸡般地争吵着,房门突然响动起
   来,只见哗啦一声,赌徒老姨父阴沉着脸,走进屋来,看到饭桌上的老姨,恶狠
   狠地吼道:“哼哼,看把你乐的,啊,原来是你二姐夫来了,哼哼,我说怎乐成
   这样,临出门又是洗啊、又是擦啊,哼哼,臭不要脸的小骚屄,你寒碜不寒碜
   啊,你害臊不害臊啊,还忝着个脸吃饭,你的脸,早就让熊瞎子给舔了吧!”

     “你,”老姨羞愧满面地站起身来,冲着老姨父嚷嚷道:“你又在哪喝了,
   瞎嚷嚷个啥啊,二姐夫来了,我就不应该来看看么?”

     “当然得看看了,不要,今天晚上能睡着觉么!”

     “小连襟,”爸爸气鼓鼓地站起身来:“你胡嘞嘞些什么啊,你是什么意
   思?”

     “操——,”老姨父狠吸了一口烟卷:“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意思,你比谁
   都清楚,你们之间的好事,好意思让我讲讲么?”

     “什么好事,你说,我们有什么好事,我帮助小姨了,这还有错了么?”

     “哟——,”老姨父啪地甩掉烟蒂:“你少来,还帮助小姨呢,你操你小姨
   了吧!”

     “你,”爸爸扔掉筷子,冲向老姨父,瘦弱的老姨慌忙横在两个男人的中
   间:“别,别,可别,……”

     “想打仗,好啊!”老姨父一把推开老姨,呼地站到爸爸面前:“来吧,打
   啊,好长时间没打仗了,这手真的有点痒痒啦!”

     看到爸爸与老姨父在屋地中央箭拔弩张地对峙着,姥爷苦涩地咧了咧嘴:
   “你们,都给我消停消停,别,别在我家,胡闹,有什么想法,就好好地说,如
   果想打仗,就另找个地方,我家,可不是战场!”

     “唉,”姥姥哧溜咽下一口白酒:“热辣不热辣啊,笑话不笑话啊,哎,这
   是什么事啊,这是什么好事啊,大吵大嚷的,很怕邻居不知道,是不?”

     “哈,”老舅皮笑肉不笑地嘀咕道:“好,好,小姨子么,就是姐夫的半个
   屁股啊,这有什么,……”

     “哼,”听到老舅挑火般的话语,老姨父登时怒不可遏,他一把揪住爸爸的
   衣领子:“啊,玩我的媳妇,我跟你没完,我跟你拼了!”

     说着,老姨父以令我不可想像的速度,向爸爸伸出铁拳,爸爸则机灵地一
   闪,老姨父的拳头落空,身子猛烈地向前倾去,爸爸见状,脚掌向前一踢,老姨
   父毫无准备,一屁股瘫坐在地。

     “好哇——,”老姨父更加气急败坏,呼地爬起身来,准备继续再战,大舅
   冲过来,拽住他的手膊:“老妹夫,消消气,可别闹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姨依然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地
   抽涕着:“我是说不清楚了,我是说不清楚了,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白了!”

     “哼,”对于眼前的一切,妈妈是那样的平静,仿佛根本与她无关,她不屑
   地瞅了瞅地上的老姨:“哼,真是没事找事,如果不往我家乱跑,不就什么事也
   没有了!哼,你们啊,你们,……”

     “你听着!”爸爸整理一下被老姨父扯乱的衣服:“我和小燕,什么事也没
   有,如果不信,你问她!”

     “呜呜呜,呜呜呜,”老姨突然站起身来,一边继续抽涕着,一边指着老姨
   父吼道:“老吴,你不是怀疑我么,好,我还不跟你过了呐,我以为你是谁啊,
   你还有个什么啊?连房子,都是借修配厂的地皮盖的,死皮懒脸地懒在那里,这
   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走,到公社去,我跟你离婚!”

     “不,不,”看到老姨当真动了气,老姨父却软弱下来,一眨眼的功夫,突
   然不可思议地变成非常乖顺的小绵羊:“小燕,我,我,喝多了,我,我太过
   份,我,我不对,我,……”

     “哼,喝多了,喝人肚子里去了,还是喝狗肚子里去了,一喝点尿屄酒,你
   就穷耍,这日子,我是说什么也不能过了,我,说啥也得跟你离婚!”

     “小燕!”

     咕咚一声,人高马大的老姨父,一头扑倒在老姨的身下,就像当年在大食堂
   那样,粗壮的手臂死死地抱住老姨的细腿:“小燕,我不对,我错了,我错了,
   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小燕,我,不能没有你啊!”

     “呜呜呜,呜呜呜,”老姨再次捂住泪水涟涟的面颊,更加悲痛地抽涕起
   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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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需要“肉”的网友们:

     实在不好意思,请再耐心等几章吧,此文马上就要进入“情色”主题,如此
   冗长的交待,是为了方便以后的叙述!

     回“tttt”网友:

     都木老师在《童年》里重点描写过,以后还将继续描写,您可能没看过《童
   年》,所以有些地方感到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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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随着春节的日益临近,天气愈加寒冷起来,茫茫大地笼罩在几近凝固的空气
   之中,那呆板的、绝望的表情,恰似一具僵挺的死尸,包裹着惨白的尸布。

     挂满厚重霜花的窗外,时而传来阵阵有气无力的鞭炮声,不知好歹的小淘气
   包们,捧着自制的、极其粗劣的冰车,叽叽喳喳地在结着坚冰的、尤如镜面般光
   滑的公路上,翻上滚下,小脸蛋冻得酷似毛猴子的红屁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爷爷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干枯的病脸好像可怕的烧纸,一片惨黄,且粗糙
   无比,没有一丝水分,干干巴巴的紧贴在早已腐朽的柴骨上,稍稍触动,便会哗
   哗哗地龟裂开来。爷爷眨巴着无神的昏眼,渴涩的喉咙管活像灶台旁的风箱,伴
   随着艰难的呼吸,发出咕噜咕噜地哀鸣,继尔便咳咳咳、咳咳咳地剧烈折腾一
   番,脑袋耷拉在炕沿处,嘴巴里倾吐着赅人的污血:“完了,完了,”爷爷艰难
   地、但却是郑重地宣告自己的死亡:“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爹——,”爸爸泪眼汪汪地守候在爷爷的身旁,嘀咕着毫无实际意义的
   话:“爹,没事,过几天,就好了,爹,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你不能死,……”

     “算了吧,”爷爷非常肯定地说道:“大小子,算了吧,别说没用的啦,你
   爹,看来是挺不过年关啦,阎王爷已经托梦,给我下了贴子,头年,我必须到阴
   间报名去,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爷爷用手巾抹了抹嘴角的血水,突
   然将魔鬼般的面颊转向了我:“大孙子,快,到爷爷这来!”

     “哎,”我正无忧无虑地在土炕上翻着跟头,听到爷爷的呼唤,我嗖地翻到
   爷爷的身旁,由于用力过猛,一支脚不慎撞击到爷爷的病体上,爷爷微微抖动一
   下,爸爸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小兔崽子,总也没正形,看把爷爷踢的!”

     “你少说两句,”爷爷没好气地训斥着爸爸:“孩子懂得个什么,孩子不淘
   气,不成小傻子啦,大孙子,”爷爷干柴般的手掌,充满深情地握住我,死亡般
   可怕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我:“大孙子,爷爷要死了,记住爷爷的话,要好好
   地学习,只有学会了真本领,才能在这个世上混下去,大孙子,记住爷爷的话,
   要好好地学习,学习,学习生活的真本领,……”

     “爷爷,”望着爷爷濒死的面颊,嗅着他那满身的中药气味,我的心狂跳不
   已:爷爷真的要死了么?爷爷真的要离开我,埋到辽河边的乱坟岗里?我伸出手
   去,轻轻地抓摸着爷爷干枯的脸庞,木讷地嘀咕道:“爷爷,爷爷,好爷爷,你
   不能死,我不让你死!”

     “唉,”爷爷长叹一声,一行绝望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孙子,爷爷也不
   想死啊!”

     “爷爷,唔——,”我扑到爷爷干柴般的身躯上,纵声痛哭起来:“唔——
   唔——,唔——,”

     “大小子,”奶奶不安地冲着爸爸悄声嘀咕道:“大小子,快,把小力抱过
   来,大夫说,你爹的痨病已经扩散了,可别传染给孩子啊!”

     “这,”听到奶奶的告诫,爸爸伸出手去,可是,看到爷爷满怀深情地端详
   着我,谆谆地教导着我,爸爸没有勇气将我从爷爷的手掌中,无情地抢夺过去,
   妈妈见状,毫不客气地走到炕沿,一把将我从爷爷手中夺过来:“小力,来,到
   妈妈这来!”说完,妈妈猛一用力,将我抱到她软绵的胸怀里,走出屋子,来到
   三婶的房间:“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那么大岁数了,浑身上下,没有好地
   方,他死了也就算了,要是传给了孩子,可就完了,孩子这一辈就给毁了!”

     “爷爷,爷爷,”我在妈妈的怀抱里,轻声地呼唤着:“爷爷,爷爷,我要
   爷爷!”

     “不去,”妈妈将我塞进三婶家最洁净的棉被里,然后,她亦跳上了土炕:
   “不去,儿子,你爷爷有传染病,会传给我们的,来,妈妈搂你睡觉!”

     “不,不,我不困,”我一咕碌爬起来,正欲跳下土炕,却被妈妈死死地拽
   扯住:“儿子,听妈妈的话,如果不困,真的睡不着,妈妈带你玩!”

     “真的,”听到妈妈的话,我兴奋起来,立刻便把垂死的爷爷,扔到了脑袋
   后面,我呼地骑到妈妈的身上:“妈,我要玩骑马!”

     “哎——哟——,”妈妈惊呼一声:“大儿子,骑马,也不能这样骑啊,你
   要把妈妈压死啊!”说着,妈妈将我推到一边,她翻过身来,跪爬在土炕上,两
   只手拄着炕席:“来吧,宝贝儿子,妈妈给你当马骑,来吧,上来吧!”

     “哈,”看到妈妈那滑稽可笑的样子,我乐颠颠地骑跨到妈妈的脊背上,两
   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妈妈的背部:“驾——,驾——,驾——,”

     “好,驾,驾,”妈妈弓起脊背,驮着我,乖顺地爬动起来,正在炕梢奶孩
   子的三婶,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嫂子,你可真能惯孩子啊,我看,他要你的
   心,你得敢给掏出来!”

     “唉,”妈妈继续爬动着,无奈地叹息道:“有什么办法啊,不把他哄住,
   他老往那屋去,真要是传上大痨病,后悔也来不及喽!为了孩子的健康,我什么
   都可以做!”

     “爹——,”从爷爷所住的屋子里,传来爸爸熟悉的喊声:“爹,你,要干
   什么啊,快,快,快躺下!”

     “大小子,别管我,去,拿个本子来,”

     “哎,爹,拿本子,做什么啊?”

     “嗨,”我听到爷爷不耐烦的语音:“少废话,让你拿,你就趁早拿来,大
   小子,我,恐怕不行了,趁着现在我还清醒点,跟你把咱们老家的事,叨咕叨
   咕,你,都给我好好地记下来,懂么?”

     “嗯,爹,我懂了,你说吧!”

     “大小子,你爷爷哥俩从关里逃荒,一路走着,一路卖着劳金,最后,在这
   辽河边,终于安下了家,娶了媳妇,有了后代,你爷爷哥俩个,一共有八个儿
   子,其实,都是你亲爷爷生养的,你大爷不能生养。来,我告诉你,老大,老
   二、老三、老三、老五,对,老五就是我,接着,还有老六、老七、老八,对,
   老八就是你八叔,他们的大名,你都给我记下来,……”

     “是的,爹,你慢慢地说,我正记着呐!”

     “还有,”爷爷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神,继续爆豆般地唠叨着:“你爷爷这八
   个儿子中,都成了家立了业,都有儿子,来,你接着记,你大爷,有六个儿子,
   你二爷,有四个儿子,……嗯,咱们这支人,有四个儿子,你是大头顶!……,
   老六,……”

     爷爷突然感叹道:“啊——,大小子,到你这辈,目前为止,只有小力这么
   一个小子,也就是说,我临死的时候,在闭上眼睛之前,只看到一个孙子,唉,
   我就这个命喽,大头顶是个丫头片子,这一下子就差了一大截,步步赶不上,你
   大爷死的时候,都看到重孙子啦,唉,我死的时候,唯一的大孙子,才刚刚上
   学,还什么也不懂呐,唉,……,命啊,都是命啊,人不认命是不行的。”

     “哼哼,”听到爷爷的念叨声,跪爬在土炕上的妈妈冲着三婶嘀咕道:“咱
   老爷子这是不行喽,你懂么?”妈妈问三婶道:“你知道么,这叫什么现象?”

     “不懂,嫂子,这叫什么现象啊?”三婶诚恳地询问道,妈妈非常老道地答
   道:“回光返照,这叫回光返照,这是一句成语,却非常贴切,凡是濒死的人,
   都会或多或少地有过这样的现象,出现这样的现象,便预示着,他马上就要死掉
   了!”妈妈突然转过脸来,以乞求般的口吻对我说道:“我的宝贝儿子,你可饶
   了妈妈吧,妈妈累坏了,妈妈的腰都酸了,儿子,下来吧,愿意骑,明天再骑,
   跟妈妈睡觉吧!”

     “好的,”听到妈妈的乞求,我只好从妈妈的脊背上翻滚下来,妈妈帮我脱
   掉外衣,一把塞进被窝里:“快,盖好被,别冻着,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可别冻
   感冒喽!”

     说完,妈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妈妈扯掉厚厚的毛线衣,又呼地拽下洁白的
   内衣,一对大豪乳扑楞扑楞地摇来晃去,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美滋滋地抓摸
   着:“真好玩,真好玩,妈妈的咂咂真好玩!”

     “哎哟,嫂子!”炕梢的三婶警告道:“你怎都脱啦,会着凉的,这不像你
   们城里,屋子一点也不保温,一到了下半夜,这点热乎气都散掉了,屋子里很冷
   很冷的!”

     “唉,”妈妈呶着嘴答道:“习惯了,不脱光了,往被窝里一钻,总觉得身
   上痒痒的,睡不好,嘿嘿,”妈妈开始褪下薄薄的衬裤,她冲着三婶嬉笑道:
   “三媳妇,我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干脆什么都不穿,脱得溜溜光,那样睡起来,
   才叫舒服呐,三媳妇,你懂么,脱得光溜溜的睡觉,叫什么?”

     “不知道!”

     “这叫一级睡眠,嘻嘻!”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哧地褪掉白衬裤,然后,嗖
   地钻进被窝里,两条雪白、极富肉感的大腿,紧紧地夹住我腰身,“啊,好凉
   哦!”

     我幸福地依在妈妈的怀里,心中嘀咕道:今天,妈妈为什么不脱掉内裤,完
   全赤身裸体地来他个一级睡眠呐?如果那样的话,我便可以偷偷摸摸地欣赏一番
   妈妈迷人的私处和神秘的小便!

     一想起妈妈的小便,我便联想起妈妈自拍的照片,那一幅幅令我痴迷的靓
   影,再度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妈妈私处的缕缕黑毛,更是让我想入非非。一念
   及此,我便故意往妈妈的身上死贴起来,两手不安份地抓摸着妈妈肉感怡人的胴
   体:“妈妈,真冷啊!”

     “是啊,儿子,”妈妈紧紧地搂着我,软绵绵的胯部,顶在我的膝盖骨上,
   她哆哆嗦嗦地絮叨着:“哎哟,每天睡觉,都是件愁人的事,真不愿意脱衣服,
   真不愿意钻这被窝,没办法,儿子,咱们娘俩紧紧地抱着吧,慢慢就会把被窝暖
   过来的!”

     听到妈妈的话,我双手猛一用力,非常卖力地搂住妈妈的脊背,身子有意往
   妈妈的胸部贴去,膝盖骨不怀好意地触碰着妈妈的胯部,隐隐地感受到空前的软
   绵和湿热。

     啊,妈妈的小便好奇妙哦,我真恨不得伸出手去,尽情地把玩一番,可是,
   一看到妈妈那无尽的母爱中所特有的:慈祥中流露着丝丝严厉,温柔中夹裹着缕
   缕凶威的面庞,我便本能地怯懦起来,虽然淫心泛滥,却没有胆量胡作非为。

     无奈之余,我深深地吻了妈妈一下,不得不收起淫邪之心,与妈妈幸福地相
   拥着,在暖洋洋的棉被里,在充满母子纯情的气氛中,甜言蜜语、唧唧我我。聊
   着聊着,我渐渐地昏沉起来,尽管妈妈反复地推搡着我,我却再也没有精神理睬
   她。

     啪——,三婶奶完婴孩后,啪地关掉了电灯,屋子里骤然漆黑一片,嗖——
   一股冷风吹刮到惨白的玻璃窗上,然后,顺着呲开的缝隙,活像一把剑狠狠地剌
   中我的门额,我身不由已地打了一个冷战,困意顿消。片刻的黑沉之后,从屋门
   的窗户里,映过来一串幽暗的光亮和嘈杂的碎语声,那是被妈妈比喻为回光返照
   的爷爷,继续不知疲倦地口若悬河着。

     利剑般的冷风也没有放过妈妈,妈妈哆嗦一下,用被角死死地裹住凉冰冰的
   脑门,在淫邪的色心驱使之下,我的身子缓缓地向下滑去,脑袋瓜渐渐地溜到妈
   妈的胯部,我用手轻推一下妈妈,妈妈没有任何反应,我的手掌又在妈妈的白腿
   上抓挠数下,妈妈依然无动于衷。看来,妈妈真的睡熟了,我将脑袋完全转向妈
   妈的胯部,鼻孔贴靠到妈妈的内裤上,深深地嗅闻起来:啊——,好咸,好骚,
   不过,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吸到鼻腔之后,尤如是效果奇妙的兴奋剂,顿感周
   身舒坦,同时,色心狂跳不已!

     “爹——,爹——,爹——,”我正偷偷摸摸、津津有味地嗅闻着妈妈的胯
   部,隔壁却传来凄惨的哀吼声:“爹——,爹——,爹——,”

     ……

                  (二十四)

     “爹——,爹——,爹——,……,呜呜呜,”

     “爹——,爹——,爹——,……,咦咦咦,”

     “爹——,爹——,爹——,……,唔唔唔,”

     从爷爷和奶奶居住的屋子里,传出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极其凄惨的哀号声,
   让我不寒而粟,尤其是大姑、二姑、老姑那尖细的女音,直听得我浑身泛起层层
   粗糙无比的鸡皮疙瘩,我将脑袋瓜移开妈妈的胯部,惊恐万状地钻出被窝,妈妈
   转动一下香气袭人的胴体,漠然地嘀咕道:“完喽,老爷子恐怕是咽气了!”

     “是啊,”三婶啪地打开了灯泡,一边穿衣服一边催促着妈妈道:“嫂子,
   快点起来吧,咱们也得跟着哭哭哇,别让人抓住话把,挑咱们俩的理儿啊!”

     “唉,”妈妈揉了揉睡眼,极不情愿地坐起身来:“真没法子,这事,咋让
   我赶上喽,大过年的,唉,被窝刚用自己的体温暖过来,睡得正香,这,唉,”

     “爹——,爹——,爹——,……,呜呜呜,”

     三婶草草穿好衣服,故意将头发散乱开,只见她一头扑进爷爷的屋子里,咕
   咚一下,跪倒在地,哇的一声,放开了令人心颤的咽喉。一分钟之前,三婶还是
   若无其事的神态,此刻,酷似超一流的大腕演员,小嘴一咧,悲痛的泪珠便像断
   了线的宝石项链,哗啦啦地滚落下来:“爹——,爹——,爹——,……,呜呜
   呜,”

     “爹,”妈妈站在三婶的身后,看到三婶那滑稽可笑的娇揉造做之相,妈妈
   偷偷地撇了她一眼,小嘴不屑地一呶。妈妈并没有像三婶那样跪倒在地,而是悄
   悄地掏出小手绢,故作悲恸地揉了揉眼睛,鸟鸣般地嘟哝着:“爹,爹,”

     “爹——,爹——,爹——,……,呜呜呜,”

     爸爸、叔叔、姑姑们的痛哭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是震耳欲聋的,是催
   人泪下的。而奶奶则没像孩子们那般抱头痛哭,她默默地站在屋角,无神的目光
   长久地停滞在爷爷干枯的尸身上:“别哭了,”奶奶突然说道:“人,早晚得
   死,哭有什么用,都别哭了!”

     “大孙子,”我正欲挤过人群,看看早已死去的爷爷,奶奶一把拽住我:
   “大孙子,别过去,会传染的!”

     说完,奶奶将我抱起来,我依在奶奶的怀里,循着昏暗的灯光,向土炕望
   去,爷爷直挺挺地横陈在土炕中央,那安祥的面容,俨然是在静静地睡觉。我心
   中好生纳闷:死?是什么?死,就是睡觉么?

     “奶奶,”我问奶奶道:“爷爷好像是在睡觉,爷爷真的死了么?”

     “大孙子,爷爷,”听到我的话,奶奶突然哽咽起来,原本坚强的面庞,骤
   然老泪横流:“爷爷不是在睡觉,爷爷死了!咦——,咦——,”

     “爹——,爹——,爹——,……,呜呜呜,”

     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响彻耳畔,望着这悲痛欲绝的场景,年幼无知的我,也
   不禁憷然泪下,酸溜溜的泪水,糊住了双眼。

     “大孙子,别哭了,”奶奶帮我抹了一把泪水:“别哭了,一会出门,会扇
   着的!”

     我依然坐在奶奶的手臂上,慢慢地,我感觉到,姑姑们的痛哭声,与爸爸和
   叔叔们那语无论次、嗲啊嗲啊的痛哭声。截然不同,细细听来,姑姑们的痛哭
   声,别有一番韵味。或者说,姑姑们那不仅仅是在痛哭,同时,又是在唱着哀惋
   的歌曲,那曲调是如此的悲恸,听到这曲调,莫说是人,就连咯叽咯叽徘徊在灶
   台旁的老母鸡,也停下脚来,止住了叫声,瞪着红通通的圆眼睛,现出一副同情
   之相:啊,主人死了!

     望着如泣如述、如歌如吟的姑姑们,听着那凄凉的曲调,我停止了悲泣,完
   全沉醉其中:这不是简单的哀号,这是艺术,这是民间的哀乐,是最为美妙动听
   的旋律!我呆呆地望着姑姑们,心中默默地模仿着、模仿着,太美了,太动人
   了!

     姑姑们优美绝伦的哀唱,很快便响彻整个院落,震醒了苍凉的早晨,惊动了
   四邻八舍,人人面带愁容,潮水般地涌进屋子里。女人们咕咚咕咚地跪在姑姑们
   的身旁,非常自然地加入其中,她们都是天生的歌手,人人都有一手让我目瞪口
   呆的哀唱绝活,许多女人哀唱的技艺,甚至盖过了几个姑姑。

     而男人们,则根据自己的辈份,或是泪流满面地给爷爷磕响头,或是默默地
   站立在土炕边,嘀咕着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话语,或是屋里屋外地钻来窜去,一会
   拽拽爸爸,一会又扯扯叔叔:“快别哭了,快赶张罗张罗,怎么发送吧!”

     大队会计老杨包,爷爷生前最知心的朋友,捧着厚厚的白布,步履蹒跚地走
   进屋来,他冲着哭天抹泪、唠唠叨叨的女人嘀咕一番,立刻,女人们便纷纷站起
   身来,接过老杨包的白布,你拽住这头,她抓住那头,哧哧哧地撕成了无数根白
   条条,老杨包漠然地抓过白条条,逐个分发给屋子里的男人、女人、爸爸、妈
   妈、叔叔、婶婶、姑姑们。

     “小力子,”最后,老杨包也不例外地送给我一条白布:“戴上它,等会,
   给爷爷送葬去吧!”

     我机械地接过白布条,瞅着人们娴熟地或是扎在脑袋上,或是系在腰间,或
   是拎在手中,我茫然不知所措,早已哭红双眼的二叔见状,轻轻地拽过我的白布
   条,老道地扎系在我的脑门上,旁边的老杨包似乎感觉这种扎系的方式不太合
   适,他正欲说些什么,二叔振振有词地嘀咕道:“大叔,这样扎对,旗人的系法
   与汉人的系法可不一样啊,汉人就是这种扎法!”

     “哦,”老杨包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这么扎着
   吧!”

     奶奶抱着头顶白布条的我,走出屋子,我立刻看到院子中央,放置着一口大
   木箱,那形状,那颜色,与家中的大木柜,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唯一的差别,
   家中的大木箱是完全平直的,而院子里这口大木柜,则呈着舒缓的倾斜状,我搞
   不清楚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也许是木匠的手艺太差劲吧,也许他是个酒鬼,烂醉
   之后,弄出这么个可笑的玩意来!

     “爹——,爹——,爹——,……,呜呜呜,”

     我依在奶奶的怀抱里,正望着大木箱发怔,思忖着这是谁的拙劣之作,突
   然,身后传来更加悲恸的哀唱,我转过头去,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们,在老杨包
   的指挥下,抬着熟睡的爷爷,昂然走向大木箱,怎么?他们这是准备把爷爷装到
   大木箱里啊:“奶奶,”我突然鼻子一酸:“奶奶,爷爷,爷爷,……唔——”

     “大孙子,”听到我的念叨声,奶奶的身子颤抖起来:“大孙子,别哭了,
   爷爷走了!”

     “爷爷,爷爷,”我眼睁睁地瞅着那几个汉子将爷爷塞进大木箱里,爸爸、
   叔叔、姑姑们纷纷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扑向大木箱:“爹——,爹——,
   爹——,……,呜呜呜,”

     “爷爷,”我伸出小手,在寒风中哭成了泪人:“爷爷,爷爷,爷爷……”

     众人拼命地拽扯着爸爸、叔叔、姑姑们,其中的一个汉子拎起大斧头,将铁
   钉按在大木箱的一角,狠狠地凿击起来,那叮叮当当的脆响声,好似一把把锋芒
   无比的利刃,剌穿着我的心室。爷爷,可怜的爷爷,被无情地钉死在大木箱里,
   从此,我再也看不到最痛爱我的、最袒护我的,把我视为掌上珍宝的爷爷:“爷
   爷,爷爷,爷爷,”

     哗楞楞,哗楞楞,吴保山驾着大马车,驶进院子里,他穿着羊毛袄,手里夹
   着旱烟卷,依然是无忧无虑,将马车缓缓地停在大木箱旁,大手掌轻轻地拍了拍
   箱盖:“老五哥,我这就送你走啦!”

     听到吴保山的话,老杨包大手一挥,几个汉子各执木箱的一角:“一、二、
   三,嘿——哟,”

     大木箱很轻松地被汉子们抬到马车上,吴保山啪地甩掉半截烟蒂,长鞭一
   扬:“驾——,驾——,驾——,”吴保山且走且拽着马缰绳,马车吱呀吱呀地
   驶出院子,众人拥着哭天喊地的爸爸、叔叔、姑姑们涌出了院门。

     怦——,怦——,怦——,……

     年轻的社员们、批斗会上押解老地主的民兵们,聚拢在马车的周围,一边吸
   着烟卷,一边点燃一枚枚爆竹,呼呼呼地抛向空中,爆竹一枚接着一枚地炸裂开
   来,震得我双耳发木,心烦意乱。

     在白茫茫的荒原上,在野草萋萋的辽河岸边,在疾风怒吼的小树林里,在大
   太爷、二太爷乱纷纷、简单单的土堆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挖出一个深深的大土坑,吴保山将马车停在土炕上,汉子们一涌而上,再次喊叫
   起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将盛着爷爷的大木箱抬下马车。

     “爹——,爹——,爹——,……,呜呜呜,”

     在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盛着爷爷的大木箱被汉子们无情地沉入土坑之
   中,登时,哭喊叫声,连成一片,一时间,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大仓子!”老杨包冲着爸爸嚷嚷道:“你是老大,别光顾着哭哇,快过
   来,给你爹的坟撒把土吧!”

     “嗯,”爸爸止住了哭泣,摇摇晃晃地走到深坑前,扑通一声,跪在泥土
   上,抓起一把土,连同着泪水,一边扬撒进土炕里,接下来,叔叔们,姑姑们,
   纷纷效法,每人都往土坑里,撒进一把泥土。

     “菊子,还有你,”老杨包拽起几乎瘫倒在地的老姑,他猛一回身,看到奶
   奶怀里的我,一把将我抱到地上:“哦,小淘气包,还有你,去,跟你老姑一
   起,给爷爷撒把土去吧!”

     “爹——,”老姑泪水涟涟地爬到土坑前,冻僵的小红手抓起一把泛着白霜
   的泥土,缓缓地扬撒到爷爷的木箱上,我紧靠在老姑的身旁,也像模像样的抓起
   一把泥土:“爷爷,”我将手伸到土坑上,一点一点地扬洒着,身后的老杨包,
   哑着嗓子嘀咕道:“唉,好可怜啊,小菊子,才多大啊,比她的侄,才大三岁
   多。”

     “爹——,”老姑手扒着土坑,凌乱的脑袋瓜深深地垂入坑口,红肿的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木箱:“爹——,”老杨包爱怜地抱起老姑:“老丫头,听大
   叔的话,别哭了!”可是,老姑并没有止住哭泣,她在老杨包的怀里拼命地挣扎
   着:“爹——,爹——,我这么小,你就扔下了我,以后,我可怎么办啊!”

     “菊子,”听到老姑的话,始终无动于衷的老杨包,突然捂住了皱纹横布的
   老脸:“菊子,别说了,大叔,受不了啦!哇——,……”老杨包抱着老姑,一
   屁股瘫坐在泥土上,哇——的一声,跟个孩子似地纵声大哭起来,众人见状,纷
   纷转过头去:“唉,太可怜啦!”

     “老姑,”我爬起身来,站在老杨包的身后,拉住老姑的红肿的小手:“老
   姑,老姑,……”

     “好啦,埋吧!”吴保山替代了老杨包的职位,他冲着几个汉子挥了挥干枯
   的手掌:“埋吧,埋吧!”

     咔嚓——,咔嚓——,咔嚓——,听到吴保山的命令,汉子们振臂一挥,新
   鲜的泥土唰唰地滚落到土坑里。

     听到铁锹的咔咔声,身后传来呼呼啦啦的响音,我回头望去,只见爸爸领着
   众亲属们全部跪倒在土炕前,头顶上的白布条在狂风中悲哀地飞舞着,哗啦啦地
   悲泣着,与莽原上的白雪,形成一道非常合谐的景观。

     “爹——,爹——,爹——,……,呜呜呜,”

     在震耳欲聋的哀哭声中,汉子们继续填埋着土炕,老杨包松开了老姑,也终
   于停住了哭泣,他接过吴保山递过来的烟卷,狠狠地猛吸几口。然后,站起身
   来,与吴保山抬起一块粗劣的石碑走来渐渐隆起的土堆前,几个汉子接了过来,
   放置在土堆前,另一个汉子扬起手中的大铁斧,只听咣当几声响过,石碑便安然
   地伫立在土堆前。我抹了抹泪眼,茫然地瞅了一眼石碑,上面刻着生硬的、很不
   得体的汉字:“张××之墓,祖籍:山东莱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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