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于晴
第1章 “我的老天!这回你又给自己捅了什么漏子?”唐伟彬气愤而用力的击向桌面,震得桌上水杯微微震动,同时也让警局蓦地安静下来。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怒气可不是掩盖的。 打从他一进警局开始,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倒不是他拥有一副足以傲视他人并给人强烈威协的一九0身高,也不是因为他生就英俊斯文的外貌令人妒忌;引起警局里警员侧目的是——正在他眼底燃烧的熊熊怒火。 针对某个人而产生的可怕怒火。 紧抿起的嘴唇讥消的掀了掀,在警局冷冷的环视一圈后,足以冻死人的目光终于停坐在在警员身边的一个女人身上,然后他眯了眯眼,故作冷静地走向她。 任何人都看得出那股冷静之下蕴藏了多大的爆发力,他们不禁为即将承受这股莫名怒意的可怜者感到忧心仲仲。 果不其然,他一站在女人面前,二话不说,用力击向桌面以泄他心头愤满之火。 而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可怜女人只能害怕得低垂着头,怞搐着单薄的双肩,规规矩矩摆在腿上的一双玉手此刻正不安地紧紧交缠着,从她口中不时地发出受到惊吓的哭声。 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场的人同情地想道。 “你说呀!”唐伟彬不耐烦的重复一次问题。英俊挺拔的脸庞正闪烁着无庸置疑和怒火,两只袖口已经卷到手臂上,露出古铜色的肤色,像写着“暴力”两个字。 这无疑是——暴力。就像全台北几百件、几千件不和谐的家庭的问题;像什么老公虐待妻子,母亲虐待小孩等家庭问题,虽在各个角落不断上演,但基于法规的限制,身为警务人员,他们也只能睁睁地等待事情的发生而无能为力、帮不上忙。 在场的警员不禁又叹了口气。 “你哑巴啦!”他用力的拉扯着女人背后的长辫,逼得她不得不仰起头来,痛得连眼泪也流出来。瞬间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我……我……”头皮差点被扯掉,痛得她一句话也连贯不起来。 在旁的警员终于看不过去,插入他们之间:“唐先生,其实唐太太也没犯多大错误,你不必……” “她没犯错误会进警局?”他凶狠地说,同时再度拉扯一下她长及腰肩的辫子.但明显的他的力道减轻不少。 “其实唐太大只是一时受中了那群孩子的刺激,”警员指向警局别一个角落接受盘问的十来个年轻孩子。“她只不过抢过计程车司机的方向盘,跟他们这群飙车族在街上狂飘而已。”警员试图拭描淡写。 “在街上狂飙?”唐伟彬瞪大眼,一副想杀人的样子。显然是计程车车主的外省男人插上一句:“先生,你知不知道那是很疯狂的哩!你太大从后座爬到前座,跟我抢方向盘啦!差点没让我撞上安全岛,车子毁了可以赔啦!我的命没了,谁来赔呀?”外省男人用闽南语友泄着他的不满。 “从后座爬到前座抢方向盘?”唐伟彬一字一语地轻吐出来,仿佛受不了如此惊吓,他的眼睛杀气腾腾的移向女人内疚的脸孔。 “我……我……”她又低下头,双肩开始怞动起来。 “你就只会给我惹麻烦!”他的怒气明显可见。“难道就不会用大脑想想?跟十几岁的孩子飙车你得到了什么乐趣?难道你不知道开车当中抢方向盘是很危险的事?老天,你以经是三十岁的女人,凡事要适可而止,你懂不懂?”他骂道,“我才二十九。”她小声的说,又是一次击向桌面,“你跟我顶嘴?”他狂怒地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没有……” “只要回答我,你懂不懂?” “我懂,她好小声的说。 “下回再有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稍稍恢复镇定后,他说道:“我拒绝为这种不负责任的妻子做保人,你别忘了在台北你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如果没有我,你根本无法立足台湾。” “我知道。”她低声地回答,像个委屈的小妻子似的,两个豆大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不住地转着,像是要掉下来却又强隐忍住,惹得在场男土纷纷同情起来。 外省男人看了有些不忍,手一挥,很阿沙多力地说: “算了啦!我不告这位太大了。不过,先生,家和万事兴啦! 你也别对你太大这么凶,好老婆是很难找的。” “你不告了?”唐伟彬眼底松了口气。 “只要你对这位太大好,而且赔偿我车子的修理费,我就当没这件事发生啦!” 负责的警员也松了口气:“那还有什么问题!既然连车主都不告了,唐先生,你可以带太大回去了。记得下回千万别一时冲动惹出问题。” 唐伟彬点头,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司机。 “修理费用就到这里来找我拿就行了。” 然后将女人扯离座位,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衬衫,在腰际打了个结,露出白暂的小肚。他瞪大眼,勉强忍住升起的怒气,提起地上的行李,向警员和司机道谢,一路拖着她离开警局。 全警局的警员看见他离去时的怒意,只能为他的妻子摇头叹息。 “你可经收起那副晚娘面孔了。”一走出警局,艾。筠笛立刻模模发疼的头皮。“其实,你也不必那么认真嘛!”她抱邮。 “不认真就让人家告你好了。”唐伟彬气愤地月兑下西装外套,丢给她。 “干什么?遮丑呀?” “你知道就好,还不快穿上”他瞪着她的小肚,仿佛她果一点肌肤都是亵渎神明的大不敬行为。 愤怒中的唐伟彬是不好惹的:十几年的相处,艾陷箔早就明白这一点。二话不说,她乖乖地穿上西装外套,跟在他身后走到停车位,再乖乖地恢复小媳妇的姿态上车。 一上了车,艾。筠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得意的脸蛋轻仰起来,像是刚拿到金钟奖似的轻声咯笑起来。 “如何?我的演技够逼真吧?把那些警察唬得一楞一楞的。”她轻笑道。 一路上,他想保持冷静!连瞧她都懒得瞧她一眼,否则他难保不掐死这个白痴女人。 “喂!你生气啦:“艾。筠纺懂得察言观色。“对馨馨那套小妻子技俩!我真的下过苦功,你认为我演得不像?”她努力回想刚才在警局楚楚可怜的情景,该不会是她低头窃笑时被发现了吧? 明白她根本不在忏悔,他只好又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搭腔:“小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悔改?”,此话一出,她立即收起笑容。 “我拒绝听长篇大论n”艾。筠箔像个孩子似的捂住耳朵,双眸直视前方,摆出顽固的姿态。 “很好。”他决心不再纵容她。“下回出事别找我。”他坚决道。 “伟彬!”她马上改了态度,像只小猫依偎在他的手臂,让他的心扑通的跳了跳,她还不自觉的抬起头,用那套特有的动作朝他可爱地眨了眨眼。 “你明知道我只能靠你嘛!”她娇憨地笑着。 “那就收敛你疯狂冒险不要命的举动!”唐伟彬数落起来。“你知不知道一时冲动会给你带来多大危险?跟一群飙车族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没有让你出车祸已经是你万幸的了,你竟然还不知悔改,想想上回……” “是,老爹。”她拉长尾音。“我保证下回绝不再冲动,你可以别再说教了吧?听起来就像是个五十岁的老头,记得一年前你好像才不过二十七岁嘛!” 唐伟彬冷哼了一声:“下回出事,我拒绝再扮演暴力的丈夫。” “没关系,我可以找安德嘛!他比你还像一个虐待妻子的丈夫。”她想起大块头安德,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不知道他是否还是老样子?” 遇上艾。筠统,他始终不知道是这辈子的幸抑是不幸;小叹了口气,注意到她有些痛苦地柔着发麻的头皮。 “很痛,是不是?”他关心地问,开始后悔先前过于逼真的暴行了。 “你让我扯扯看,看是不是会痛!”她抱怨:“差点没让跟着我三十年的头皮就此跟我说再见。” 他因为她的比喻感到好笑,腾空伸出一只手轻柔为她柔着发麻的头皮。 她闭上眼享受。“其实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还真担心你不会来。” “你明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尽力完成。”他语含他意。 “上回你可不是这么说。”她喃喃道:“你说,要是再让你为我收拾烂摊子,倒不如去跳淡水河还来到痛快些。” “是啊,可是我发现去闻淡水河的臭味倒不如扮虐待妻子的暴力丈夫来得享受。”他轻易地把早先的誓言给推翻。 事实上,他是根本忘了曾说过这句气话。 他的气话不计其数,却从未实现过。唉! “我就知道我可依靠你。”她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只能让唐伟彬大叹无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种方式不是每次都行的。这回人家撤销告你是你的运气,下回就不见得这么幸运了。”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大律师,有你在,我不伯。” 唐伟彬拿她没办法。他真怀疑以她三十岁的年龄,为何个性像个月兑缰的马,不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如甫出校门的年轻学生般不知举足轻重。 然而她的貌完全配合她迷糊冲动的个性。 她不是美丽绝轮,也不是倾城之貌、但时时含笑的眉,含笑的眼,时常扯动他的心弦,像是一校冰阳光始终在他心底散发者温暖的光芒。她是个好女人,时而优雅,时而粗枝大叶,成熟与纯真的气息同时柔和在她一六0的娇小身体里,完全看不出她是个三十岁的成熟女人,反而二十八岁的他比看起来还要老五岁以上。 想到这里,他就不禁微笑地叹息。 他就是喜欢她坦率的个性,也知道他会毫无怨言地收拾她每次闯下的祸。 侧头膘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她,他伸手搂她过来,舒服的靠在他肩上,静静地享受宁静的一刻。 她发出小猫似的嘛呜声,不自觉地钻进他温暖的怀抱里。 他愿用任何代价换取这一刻的永恒。 ※※※唐家位于市区一栋七层楼里。除了第二、三楼自住,其余五层外租其他单纯的单身女性,这是唐母的计划之一。 唐氏一家四口,除了她之外,其他三个全是未婚儿子。她当然希望能为三个儿子带来一段好姻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唐家三男至今不但未婚,甚至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这令唐母忧心仲仲,恨不得拉着儿子们去相亲,趁早为唐家继承香烟,好让她安下心来,也算对得起他们的父亲。 此刻见了唐家老大伟彬神采飞扬地走进屋子,正编织毛衣的她和唐家老二易凡同时抬起头来。 “老妈!’显然他兴致很好,在唐母的脸上印上一吻。“晚上有个人要过来吃饭,不介意多弄副碗筷吧?”他轻快地说。 唐母注视着他愉快的表情。忍不住好奇——“是女孩?”她试探地闷:没抱多大希望。 “老妈你愈来愈聪明了。”她做在唐母身边的扶把。 唐母掩不住欣喜,他的大儿子很少带女人回过,一时间她忽略了唐易凡抬头倾听他们的对话。 “是那家的女孩?我认识吗?” “认识,她还是我们的房客呢!” “是筠筠回来了。”唐易凡淡淡的打岔。 唐伟彬扬起眉笑道:“还是易凡聪明。” “是。筠筠回来了?她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没来打声招呼呢?” “刚刚我才把她送上四楼。她没来看你,是因为她在车上睡着了。””睡着?”唐母紧张起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早说外国那些洋食物又粗糙又没营养,她怎么吃得惯……” “老妈,不是那个原因,是筠筠一下飞机说闯了祸。”他把原委详细说出。吓得唐母心怦怦直跳。 “曲型的筠筠作风。”易凡仍是—副淡然的模样。 唐伟彬始终心情不错。“老妈。筠筠就交给你照顾,待会作我还得到律师事务所处理——些要事,。”他之所以回家,主要是通知唐母一声。 “你不回家吃饭?” “当然要!”唐伟彬站起来。 “我倒不希望你回来吃饭。”唐母咕哝,然后说道:“今天不是你们什么洋情人节吗?不和女朋友在外头吃完饭再回来吗?”她别有用意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 唐伟彬老早知道老妈的阴谋,急忙撇清白已的立场“老妈,我年纪还轻,交女朋友不急于一时。” “我又不是要你结婚,你看看哪个男人到了二十八岁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除非你有问题!看看你弟弟永平在大学里多受欢迎,早上我出门买菜,还遇上几个女孩托我转送巧克力给永平。”唐母指的是唐家老三。 然后她将目光移到唐易凡身上正想开口叨念几句,不料他也站起来了。 他回房套了件毛衣出来,“妈,我要出门一趟。” 唐母眼一亮,“不回来吃饭?”她希望他有约了。 “你放心,我会准时回来吃饭。”唐易凡也跟着出门了。 偌大的客厅又只剩下唐母一人。 绕梁的叹息声回荡在客厅里,久久不散。 ※※※艾。筠笛起床时已经是近六点钟的时间了。她柔柔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才发现唐伟彬已经将她送回她住了十多年的屋子,行李箱就搁在床边。 这是唐伟彬一贯的体贴,她想。 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以稳重体贴的态度对待她,仿佛年长一岁的是一直为她收拾麻烦的唐伟彬,而不是她这个凡事都要他照顾打点,有时没事还惹祸上身的小女人。 她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正是父母决定离异的时候。 那时她才多大,十二、三岁还是十四岁,她记不清楚了,只隐约模糊的记起那个强装坚强的小女孩忍着眼泪,从别墅里爬到海边放声大哭,怨恨世间的不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一抬头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男孩,他递给她一条手帕,然后坐在她身一句话也不说地陪着她,直到傍晚他才拉着她的手回到唐家,要母亲打电话给她的父母,让她暂留唐家一晚。 成长的回忆历历在目。她跑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桶色针织毛衣、毛裤,让一头及腰的乌黑秀发自由自在地披散着。 然后她下楼准备白吃白喝一顿。 她才不过技了门铃,门一开就冷不防地让唐永平抱起来转了好几圈,让她分不清东西南北。 “够了!够了!”如果她吃了晚餐,她准会半点不剩地吐在唐永平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庞上,让他知道被人捉弄的滋味是多么的难受。 “真香,你刚洗过澡?”唐永乎闻到她发间的香味,装出陶醉的痴迷模样。“怎么没通知我一声呢?”他淘气的眨眨眼。 “你愈来愈胆大了,唐永平。”她想装出严肃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校鞭筠,一年不见,想我吗?唐永平摆出大众情人的姿势,朝她抛飞吻。 “我已经二十九岁了,小永平。” 他嘿了两声,放下她,但仍搂着她。“站在外头,人家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那里像二十九岁的样子。” ‘你也不像是快毕业的大学生。”她嘲讽,摆月兑他坐到沙沙发上。 “谁规定快毕业的大学生就得正正经经,一副老学究的模样?那只会剥夺他们享受人生的乐趣。”他弯腰偷亲她脸颊,然后到桌上翻起背包来。 轻吹了声口哨,。筠镑注视着占据桌面的成堆鲜花。“这全是你女朋友送的?” “只是仰慕我的女孩。” 他抱着一堆不同牌子的巧克力,从她的头上挥放下去,一时间绿的,红的,银的,金的,各种缤纷的色彩从她的面前掉落,就好像下一场糖果雨似的,令她眼花缭乱。 她睁大眼,轻呼一声,“你在搞什么?从那里拿来这么多巧克力?你把附近商店里的巧克力全买了过来了吗?”她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他笑嘻嘻的回答:“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生日?” “他故意叹息,“情人节,今天是情人氏,难道你—点概念都没有吗?”他走到饭厅,背对着她倒茶。 “原来是那些从天字一号排到一百号的女孩送给你的情人节礼物。” “现在我转送给你。”他笑着说。 “我不是垃圾筒,再说这都是那些女孩的心意,怎能转送给其他人?” “筠筠,你不是拒绝当垃圾筒吗?他失笑地注视。筠掐将巧克力塞进她的嘴里。 “既然往年我都义务帮忙解决,今年也不例外。”她又拿了一块巧克力丢进嘴里。 “你还是老样子。”他半无奈,半开心地说。 “你老哥也这么说。”这才注意到唐伟彬不在场似的,她引颈四望,问道:“你老哥呢?” “谁知道他南哪里去了?”唐永平邪恶的眨眨眼,亲密的靠近。筠掐。“校鞭筠,今晚就只有我们一男一女独处,孤男寡女的处在一室。你想会发生什么事呢?” 少来那套。”筠筠将一颗巧克力剥去包装纸,然后当投蓝球似的投进废水平的嘴里。“今晚大众情人没约会?” “本来有场约会,可是回家换衣服的时候,听到老妈说你回来了,我马上推掉。你瞧,我对你够情深意重了呢?”他不死心地搂住她的肩。 而她竟然还悠哉悠哉地当个没事人似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选台。 “校鞭筠,你听到我说话吗?”他抱怨,对她的少根筋虽已习以为常,但仍然有些不快。 “巧克力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唐易凡的声音淡淡地从他们身后响起。 筠筠惊喜的抬起头,隔着沙发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易凡,你也在家?” “我一直待在卧室里。”他的表情永远是冷冷淡淡的,但并不排斥她打招呼的方式。 “是啊!校鞭筠,你应该很荣幸,平常,二哥不到晚餐时间是不出房门一步,今天为了你,他可是破了戒呢?”唐永平别有所指的瞄向表情一片空白的唐易凡,然后拉扯她的头发,让她顺势倒入他的怀里。 他得意地注视着唐易凡。 “喂!小心点,今天伟彬差点没把我的头皮扯下来,你要再重蹈覆撤,我发誓会让你得到同样的报应。”她喃喃地抱怨。 “除非你躺在我怀里不动,否则难保不会再发生上午的事。”唐永平眉开眼笑地抓住这个机会。 “显然伟彬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她咕浓。 唐水平脸色稍稍严历一些,嬉笑的态度也收敛不少。 “筠筠,你应该很明白你已经三十岁了”,他俯望着她说。 “我只有二十九岁。”她对唐家兄弟向来满意,只除了他们老把她的年龄挂在嘴上,她听都听烦了。 “却只有十五岁的判断力,唐易凡喃喃道。 “二哥说得没错。”唐水平开始扮演父亲的角色,唠叨个个没完。“只有白痴才会接受那群规车族的挑战,尤其是你这个小傻瓜连驾照都没考取,就想跟人疯车,就算你想自杀也有几百种方法让你挑,让你选,何必选择这么疯狂的自杀方法!”他想起唐母传述的情景,就不自觉的流了——身冷汗。 筠筠当作没听见他的唠叨,挣扎的从他怀里爬起来问唐易凡:“唐妈呢?”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叹口气,“永平,你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怎么说话的口活像你老哥。”唐家三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唠叨的天性让她吃不消。 “你这个白痴,我是关心你呀!”唐永平天生外向,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要任何一个有头脑、有智慧、有意识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危险、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就算你不要命,也该为我们着想,你知不知道我—……。”他愈说愈气愤,握紧双拳,眼看着就要说心底的话。 “筠筠,我有东西送你,唐易凡不急不徐的打断唐永平的吼声,也引开了。筠筠的注意力,他脸上的木然让唐永平倏地涨红了脸。 他从口袋里掏出包装雅致的小盒子,放到她修长白皙的手中。 “今天不是我生日。”她困惹地说,然后心中一动,抬起头,眼底充满光采。“这是你女朋友送的情人礼物?才一年不了。你有意中人了,唐妈知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一定英得连嘴都合不拢……这样不太好吧?意中人送给你的礼物,你转送给我;这对她来说太不尊敬了……” 唐易凡打断她滔滔不绝的下文,淡淡地说道: “我没有女朋友。” “原来这份礼物是你专程送筠筠的。”唐永平挑剔的瞪着易凡。 “当然不。”唐易凡的表情没改变,连眨也不眨一眼地注视着筠筠打开包装。“这只是事务所年终举办的怞奖活动时,我幸运怞中……” “珍珠耳环?”她惊呼,从盒内一对光彩耀目的耳环中抬起头,“好漂亮的环!” “送你。”唐易凡的嘴角有一抹觉察不到的笑意。 “她有些犹豫,“这太……贵重了。” “我说过,那只是事务所年终举办的怞奖,我拿了也没用,不如送你还实际一点。” 筠筠还给他。“我还是不能收,你明知道我最会忘东西,今天耳环在我身边,说不定明天就要登报寻物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若真的掉了,我准会没脸见你。” 唐永平窃笑起来。 唐易凡拒绝收回。“东西交到你手里,就是你的了,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无权干涉。” “你们都在啊!”唐母从门外进来,后头跟着五、六个打份成熟的女人。 “我的老天!”唐永平低喃着。 筠筠不解地注视着唐母热情地招呼这些陌生女子。 “她们是……” “给你一个提示,她们的年龄差不多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筠筠依然地困饶地看着僵硬如木乃伊的二兄弟,然后将视线转移到走过来的唐妈身上。 “唐细,好久不见了!”她给唐蚂一个好激动的拥抱。 ‘我好想你唷!“她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般在唐妈怀里撒娇,弄得唐妈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谁不晓得你最想念的是唐妈的家常菜。”唐母心疼的模了模怀里的。筠筠。“你放心,今晚唐妈准备了好几样你喜欢吃的菜,就怕你吃不完。” 筠筠欢呼一声,像个糖罐似的猛说甜话,惹得唐母心花怒放,一张嘴笑得投合拢过。 一说到唐家兄弟,唐母的眼光自然而然的落到缩在沙发里的唐永平和僵硬如石的唐易凡。她的喂角浮起一个算计的微笑,连忙招呼地带来的单身女人过来。 “易凡,永乎,同住在一栋楼,你们一定常碰见高个姐,杨小姐、常小班、康小姐和陈小姐吧!” 唐水平抬头—看,好几个女人全当他是砧板上的肥猪肉似的猛瞧,只差没流口水罢了。 这摆明了是变相相亲嘛! “老吗!”他发出杀猪似的哀嚎,甭说,他就是那只万分可怜的猪。 在众女人的评头论足下,唐易凡则像—尊雕像。连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唐母笑咪咪让五个单身女子挤上沙发,让她们评头。 论足的打量这两个出色的兄弟。当初她选房客,可是以挑媳妇的眼光来挑,无论是姿色、年龄甚至个性,都是经过她精挑细选,百人中挑选出来,她就不信她的儿子连这些上上之选都能视而不见。 她满意地拉着。筠簿进厨房帮忙,罔顾她小儿子向。筠箔的求救声。 筠笛只是投以同情中饱含促狭的眼光,让唐永平气得牙痒痒的。 稍后,唐伟彬拎着西装外套,匆匆地赶回家中赴晚餐时,所见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两个兄弟被五个陌生女人像是盯甜点地围在沙发的中心,而。筠笛则不见人影。天生的警期戒心立即发挥作用,他想隐身而退,逃过这顿晚餐。 可惜唐易凡眼尖地看见了他。 “大哥。”唐易凡的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正好能让厨房里的唐母听见这声呼唤,立即跑出来,她身后跟着换上围裙,一脸慌张的。筠箔……唐伟彬暗声咒骂这个大弟,不情愿地关上门,走进来。 “伟彬也回来了,太好了,马上可以开饭了。”唐母满意地看到她的女房客们纷纷投来爱慕的眼光。 也许她该先挑好黄道吉日。满怀美好的梦想,唐母又折回厨房,准备上菜。 “老天,这是相亲大会还是什么?”唐伟彬咕哝。 “你猜对了!”。筠眼底、眉梢全是笑意,一张脸蛋发出动人的光采,让唐伟彬看得痴了。 “猜对什么?”他楞楞地问,不由自主的替她擦掉脸上沾到的面粉。 ‘“相亲大会啊!这可是唐母费尽苦心,为你们三兄弟细心挑选的标准媳妇人选呢!”她照实说:“没想到一年的时间。来来去去换了这么多新房客。”她有些感慨。 “你也是我老妈挑中的媳妇之一吗?”他突然问。 “不,我在厨房学作蛋糕。” ‘学得如何?”他环着她的肩,当作没看见那些女人似的,搂着她走向饭厅。 他们的一言一行全落在唐易凡和庸永平的眼里。 “如果失业,我打算到安德那里作甜点师傅。” “愿上帝保佑他。”他低喃。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她装出怒眉横生的样子。 “我当然相信,只要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待会老妈上菜的时候,你就坐在我身边。” “可是……”她想说唐母早就安排好位置,让那五个女房客与唐家三兄弟之间隔坐,也就是唐家男儿在这顿吃饭中可享尽齐人之福。 “门都没有!”他低吼:“我早该想到这顿晚餐是鸿门宴。” 箔好可怜他晴!“到适婚年龄担负的压力一定很大。” “瞧瞧这句话是谁说的。 “我说的啊!”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应该年纪不小了吧,艾小姐,他拖长语调。 “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可是我没老爹老妈拿着枪逼着我结婚啊!” 唐伟彬只好暗叹口气,他还以为刚才他抓住一个好机会呢! “难道你真的想当老小姐?”他还是不放弃的问。 “女人四十一枝花,我还差十一年呢!”’看见唐母摆出足以媲美满汉全席的饭菜,他再度重复地低语: “你必须坐在我身边,我可不想成为她们的饭后甜点“可是……她想搬出唐母,但凌厉的眼光阻止了她。 “如果你还需要我为你收拾烂摊子,你就必须听我的。” 光抬出这项武器,。绍就忙不迭的点头,相处二十年,虽然年纪上她比唐伟彬大上快两岁,但凡事她都以他马首是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换言之,他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领导者。 唐伟彬暂是满意了。搂着她单薄的肩,虽然遭了唐母一记白眼,他还是固执已见的找到尚可接受的位置,拉着络坐了下来。 唐家二兄弟突然像是有意一同地站起来,然后以最快的迅速奔向饭厅;无奈唐水平的距离最远,只好将。箔另一旁的位置拱手送给唐易凡,而唐永乎自已能避则避,捡了唐伟彬左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唐伟彬显然对这个位置感到十分满意,‘右边是。箔,左边是自己兄弟,虽然可怜了他们,但他这顿鸿门宴吃得还不错。 无视于唐母拼命的使归色,一开饭后他不是埋头吃饭,就是猛朝。笛和永平说话,至于对面的女人……,就交给唐母和两兄弟去了。 他省得麻烦,也避掉这次推销。 他高兴都采不及,那里理会得了水平和唐母的抱怨。 一场鸿门宴,他吃得津津有味。 ※※※打开灯,唐伟彬走在前头,箔乖乖地跟在后面,宽厚高大的身躯完全遮掩住了一六0的身高。 “我说过没事的嘛!”。统一进门就倒向沙发昏昏欲睡的软调子让唐伟彬摇了摇头,走进她的卧室及厨房。 这是他十几年来不改的习惯。每凡。箔回家时,他总陪她上楼,确定她房里无人,才肯离开。 “多防着总没错。”唐伟彬刚从她的卧室走出来。 “你愈来愈像个五十岁的老头了。”。 “而你愈活愈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台北的犯罪率攀升的速度令人昨舌。” 轻叹口气,他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她打了个哈欠,盯着他。“你不回去?” 他邪气地笑笑。“你想留我住下来?” “你可以睡沙发,如果你执意替我守门的话。”她说。 “简直跟馨馨一样白痴。”他低喃。 “你说什么?”她不解。’又叹了口气。他回答:“我说,至少我得等那些标准媳妇人选回去,我才会下楼。” “那你必须等很久了。” “我不在乎。”这正合他意。 “我也不介意你把我这里暂当避风港。”她又打了个哈欠……唐伟彬知道自已该离去,但他就是说不出口,因为他舍不得离开。 “我一定胖了好几斤。”她眼睛快合上了,抱着座垫赤着脚卷缩在沙发上,像个小女孩似的,几撮长发不听话地溜到前额。“今晚我吃得好饱,差点没撑死……” “你的确吃得太多了。” “谁叫唐妈的手艺这么好!每次在国外吃汉堡就想起唐妈的家常莱……”她开始倒向沙发。 唐伟彬易位,挤在她身边,让她保持坐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 “你在做什么?”她半困地问,感到唐伟彬的手在她的脖子上动来动去,胸前冰冷的感党委时惊醒了她几分知觉。 他小心地的撩起披散在她背后的乌黑秀发,着迷似的盯着她雪白的颈背好一会儿,才为她戴上项链。 她困惹地抬起头。“这是什么?” “项链。”他选择最安全的字眼回答她。 “送我吗?” “你真聪明。” “为什么?”她问。 “我以为你呆得连这个问题都忘了呢!”他自嘲,很满意猫眼石在她身上和效果。 但他更满意他的项链在她身上,就像注明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耸耸肩,轻易地把这个问题打发过去。 “我打赢一场官司,委托人送我的唉!”。 “所以你转送给我?”。笛摇晃着不太清楚的头脑。“你们三兄弟怎么同是一个理由……又这么巧都有人送你们不适用的礼物……” 唐伟彬心生警惕。“筠筠,你在说什么梦话?” “才不是呢。易凡送我一对珍珠耳环,他说那是他怞中的……”她又快合上了眼睛。 他才不让她去梦周公,马上摇醒她,问道: “你收了没?” “收了……”她想了想,回答:“可是我常忘东忘西,怕弄丢了它,所以在厨房转送给唐妈了……” “筠筠,答应我,千万别把项链转送给别人,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她好讨厌他一直在她耳边吵她。 “还有,答应我别让项链离身。”他在她耳边吼着;因为他了解她丢东西的速度比她买回来的速度快上两倍以上。 “为什么……”她想说她要捶觉了,不要再吵她了。 “不为什么,”他抚着她,坚持要得到答复,“答应我。” “我答应……可以让我睡觉了吧!”她倒向他的怀里,睡着了。 唐伟彬这才放下颗心,注视着她的睡容许久。 然后他在她的脸颊上一吻,抱她人卧室的双人床上。 凝视她的睡容半晌,他认命的长叹了口气。 他在她的唇上印上深情的一唇。 可惜。笛没反应,因为她正沉浸在她香甜的睡梦中。 第2章 “梦之坊”是坐落在仁爱路上的一家咖啡屋;店主是—个魁梧的大块头男子。他约莫三十出头,曾有一阵子他试图留长发,不料披散的长发使他粗犷的脸上更增加几分暴庚之气,令人联想到中古时期的海盗,吓得顾客几乎不敢上门。所以他无奈之余,只好改埋平头,虽然没有什么差别,但起码比恶神凶煞稍好些;只有他几个知心好友才明白在狰狞的外貌下,他有着内向,害羞的个性。 笛就是其中一个。 回国的第二天,趁着短暂的休假,她来拜访他,原来唐伟彬打算一块过来聚聚,没想到临时一通电话,又把他叫回律师事务所去了。 所以。簿只好一个人去“梦之坊”她一眼就看见柜台后的男人。“安德!” “笛,好久不见了。”安德又惊又喜,虽然不太习惯拥抱,但他仍尴尬地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咳了好几声。 “对不起,我……”安德知道自己力道过大。 “没关系!没关系!”。药差点呛到,一张脸因为咳了数声而微微泛红搔了搔头,安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倒是你,生意还不错吧?” “马马虎虎,聊以糊口就行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他让她拉着走到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对于与女性肌肤接触,还是不太习惯。 “昨天刚回来,瞧,我是第一个来拜访你的唷!”她轻笑着看他脸红的反应。 “因为‘梦之坊’是我们这群朋友的大本营,不是吗?” 他轻声说道:“伟彬呢?他就住在你楼下,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有男人在场,安德比较习惯些。 “他临时接到电话,出门工作去了。” “你的工作呢?” “刚回国,老板放我两星期的假来适应地理环境嘛……馨馨呢?她还好吧?” 馨馨也是他们的老朋友之一,而且是唐氏兄弟公认的天下第一号标准大白痴,而她则是天下第二号白痴。 “……很好,应该很好嘛!”他低着头说。 她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抓住他的手,“可是你不好,对不对?” 粗犷的脸宠立刻抹上两朵红晕,他缩回手,垂下视线。 “我很好。” “少来这套。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成何体统!你喜欢馨馨,直接跑到面前说清楚就不行了?”她当他是兄弟似地拍拍他的肩。 安德只是苦笑着,如果事情真这么容易解决,他又何苦独守‘梦之坊’多年呢?伟彬说得投错,。绍除了明白自己是活在现实生活中外,其他白痴的地方和馨馨没有两样,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长叹口气,感到。箔又拍了拍他的肩,他抬起头见到她眼底的同情。 伟彬还少说一点:。箔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而馨馨有的只是自私,但却没有人忍心告诉她这事实。 “安德,不如我们来‘借酒消愁’……怎么做出那副表情?”。络看见他快月兑落的下巴,不解地问。 安德急忙挤出笑容,不敢告诉她,她喝醉后的举止有多可怕、多疯狂、多吓人!尤其自她大学毕业那天他送了她一瓶X0当作庆贺礼物以后,他就再也不敢让她喝醉了。 因为那晚的结果是,由唐家兄弟一路扛着喝醉而挣扎的。笛回家。这还不打紧,可怕的是隔天伟彬出现在他面前时,脸上多了五道红色爪印,而易凡有——个礼拜之久走路带破,最可怜的其过于永平,原本他那有些不驯的头发却在隔天理成七分头。据伟彬私下告诉他,那是因为醉洒的。掐拿着打火机追着水平跑……安德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他只庆幸那晚唐家兄弟没有接受他的自告奋勇送。 笛回去,虽然隔日三兄弟全以怨恨的眼光,瞪着他这个送箔洋酒的始作蛹者,但总比成为她醉洒后捉弄的对象要幸运许多。 所以即使现在柜台下藏着两瓶上好的白兰地,他也把嘴巴封得死死的。他向来不是说谎的料子,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能指鹿为马而面不改色。 “安德,你不舒服?”。箔注意到他面部肌肉僵硬得像是石膏像。’“不,我很好。” “那还有什么问题2我们哥俩很久没喝一杯了……又怎么了,安德?” “培,‘梦之坊’是咖啡屋,不卖含酒精的饮料。”他难得灵机一动。“不如你尝尝我的咖啡,如何?” “以咖啡代酒?” 他点头,为自己的好点子暗赞不已,至少唐伟彬的脸上不会又多了五道红爪印。 “也好。”’她之所以提议喝的原因,无非是想让安德遗忘不愉快的事;既然这里没酒,她也只好接受。 安德松了口气,一时忘形地拍了拍她的背,来表达彼此的友谊……他忘了他的力道多强,而。箔只是一个娇小的女人。 她又开始咳了起来。 “对不起……”他尴尬起来。 她猛摇着头,还直咳着:“没关系……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事……”她断断续续地咳着,差点连眼泪也咳出来。 她的确是个好女人,而他很羡慕那个娶到她的幸运儿。 ※※※虽然时直二月,又逢阴雨绵绵,正是各式各样的花稍大衣、外套纷纷出笼展示的好时机;但位于十二楼层高的一间办公室里,沉默不安的气氛反倒让他频频冒汗。 这是一间约莫二十来平米的办公室。虽称不上豪华气派,但大方的设计,简单的陈设让委托人一走办公室,就能感受到强烈的明净、俐落,倍增委托人的信心,与其他喧闹的事务所恰成对比。 而此刻,唐伟彬站在窗前,俯视马路上缩小的人群,紧抿的嘴解正勾勒出乎日少见的严厉与冰冷。 在他的身后跪着五个壮硕的男人,个个手臂上都有刺青,而另一个衣冠笔挺的灰发男人则站在办公桌前,有些不安、有些心慌。灰发男人不时的擦拭老脸上不断冒出的汗水,奇怪地瞥向良好的通风设备,不解冷汗直流的原因。 整间办公室只听见指针滴答滴答的走着,僵硬的气氛让人喘不气来,灰发老人终于有些按奈不住地开口。 “伟彬,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如果唐伟彬投来的冰冷目光算是回答的话,灰发老人知道自己应该知难而退。但还是硬着头皮上阵。 “伟彬,怎么说我都是你老板,好歹也给我一个面子嘛!” 他冷冷地开口:“我不接这种案子。” 跪在前头的白发老人诚恳的哀求着。 “唐先生,这是我唯一的儿子,如果你不帮忙,犬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啊!伟彬,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余叔,你应该知道我不接这种违背良心的案子。”唐伟彬冰冷冷的态度让灰发老人寒了心。 但他还是抓着一丝希望。“但那孩子不是有意杀人……”他说的话连自己都不甚信服,尤其在看见唐伟彬嘲笑的目光,他的语尾消失。 “不是有意杀人?”唐伟彬嘲弄地轻笑:“那就算是过失杀人吧!有那个过失杀人的罪犯会事先准备一把开山刀冲进死者的房子?余叔,你确定那孩子只是过失杀人?” “伟彬!好歹我也是你老板,我命令你接下这案子。”余叔装出权威的一面。’可惜唐伟彬不吃这套。“你可以开除我,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走路。” 他很清楚唐伟彬对于这类刑事案子很有一手,在律师界虽属年轻的一辈,但无论在口才、机智、分析能力及临场的应变上,都令人不敢小看;俨然成为律师界第一把交椅,尤其他一出道就接了几件铁定无望的案子,结果没有想到在他手中反倒起死回生,从此声名大噪。凡是棘手的案子,一律交给唐伟彬准没错。 但余叔也很清楚唐伟彬之所以还留在这间律师事务所,主要是看在他的情份上,要不然早出去自行创业,那还愿屈居在他之下。 他虽老,但还不到愚蠢的地步。这间事务所出名的主要原因,是有个起死回生的唐伟彬坐镇,他当然舍不得放这个年轻人走。 “如何?”唐传彬扬起眉,斜睨着他。 余叔瞪他一眼,紧闭上嘴。 ‘唐先生……”刺青的老人还想说些什么。 “算了!‘青龙’,再费多少唇舌都是白费,我另外为你1找个好律师。”余叔之所以这么费尽心力说服伟彬,还不是因为年少和‘青龙’有过交情,但眼看没有多大希望了——他太了解伟彬的个性了。 青龙从身后的手下中接过一个箱子。 “唐先生,白家代代单传,您是唯一能拯救白家香烟的活菩萨,我也知道要你昧着良心接这桩案子是太不尽人情了,但我可以补尝您道德上的损失。”他打开箱子,露出了一叠叠的千元大钞。 只见唐伟彬看了箱内钞票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不是欣喜的微笑,而是冷到结霜的微笑。 “如果您嫌不够,我可以再给!”为了儿子,青龙可以倾家荡产;为了儿子,阅人无数的青龙也有错看的时候……唐伟彬转向余叔:“一分钟之内叫他们滚离我的办公’否则你就准备接受我的辞呈……”表情一片空白地说完后,他拿起皮椅上的西装外套,走去办公室。 望着他用力地关上门,余叔只有向青龙叹息摇头的份了。 ※※※“筠筠,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上天台,唐伟彬立刻发观一个人影紧靠着矮墙,再定睛一看,正是昭筠培,她像是要看清楚什么似地,斜出矮墙半个身子,要是一个不小心,肯定……‘唐伟彬心凉了半截,一个箭步上前抢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拉回矮墙内,他才故也心来。 昭筠笛惊呼一声,仰起头看见是他,才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 “你才是那个吓死我的人。”他心有余悸,一时间语气重了些:“如果我没上天台,明天报上就多了一个娱乐新闻,一个没大脑的女人失足从七楼掉下去!” 她眨眼眼:“我又不是要自杀,只是在欣赏夜景而已。” “欣赏夜景需要伸出半个身子?”他嘲笑她:“何不跳楼还干脆一点。” “唐伟彬!”她瞪着他,“我又没惹你,于嘛吹胡子瞪眼?”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甘冒危险去‘欣赏’?”他暂收怒气,问道。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靠着矮墙,此举又引得他一颗心狂跳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搂住她的肩,以备不时之需可以拉她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昭筠绍虽然已经是个近三十岁的女人,但仍然充满孩子性子,对任何事都颇有兴致。他开始怀疑,当初唐家三史弟暗暗发誓保护她的誓言,是否做得太过彻底。 也许他该嘱咐老妈将顶楼的门封死。 “现在几点了?”她突然问道。 “十一点多了。”他还是不太放心。 “是啊!都已经十一点多了,永平的仰慕者不死心的找—门呢”她想探出身子,又被唐伟彬狠狠地拉回去。 “仰慕者,为什么不说是女朋友呢?” “因为上一回来找他的是另一个女孩。”他扬起眉,高大的身躯只消攀出三分之一,就将下头看得一清二楚。 永平正和一个长发女孩站在一楼门口,状似争吵地争论不休。 他的目光移回昭筠箔脸上。“原来你以对永平相当注意。” “我只是碰巧遇上而已。”她答得顺溜,让他暂时相信。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 “这么晚了,你又在这里干嘛?”她反问。 “我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 “我以为你已经适应时差了。” “可是我还不适应安德’的咖啡呢!”她咕映。 他咧嘴一笑:“安德的咖啡又香又醇,是咖啡中极品,我以为你会喜欢。” “是啊!如果你拿它当酒猛灌,那又另当别论了。” “你没有喝酒吧?” “没有!”她还有下文:‘‘我和安德以咖啡代酒,干个痛快。” “老天!那些咖啡因……”他顿了顿,瞪着她,“你根本没有大脑,艾昭筠箔!” 但他生气的时候才会直呼她的名字,让他明白他正在气头上。 昭筠绅才不以为意呢! “别以为我喜欢喝,我是看安德心情不佳,才陪着他喝的。” “心情不佳不见得需要咖啡吧?” “问题是.安德那里只卖咖啡。”她震回他的思绪:“伟彬,馨馨还是老样子吗?我真为安德感到同情。” “她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注意到她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双颊,手一使劲,让地倒进他怀是里,用大衣包住她娇小的身子。 她将头埋在他的毛衣里,闻到他洗过澡的一香皂味道。很清爽、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味道。 她贪心的深吸口气,含糊地说: “好温暖哦!” “我愿意温暖你一辈子。”他轻轻地喃喃着。 “什么?”她在他怀里仰起头,没听清楚刚才的话。 他叹口气:“我是说,如果我没上来,你打算待在天台一晚上?” “也许。” “我校庆幸我上来了。”原本他是为青龙那件事烦心;黑道毕竟是黑道,如果稍有不妥,也许会惹祸上身……难怪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你劝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原来是个Gay。” 他一怔,没想到她先说出口,打蛇随棍上,不趁这个大好机会说出心中的深言,难道还有更好的机会吗?” “筠筠,我……” 她误会了他的着急,噗嗤一笑:“你放心,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我才不相信你是同性恋呢:“‘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吗?”他没头没脑,突然地问。 “什么?” “我要把你吊起来好好毒打一领。” “我以为当律师的,应该保持更冷静的态度。” “我以为三十岁的女人应该是成熟而有智慧。” “不幸的是,我才二十九岁。”她强调,用力戳着他的胸膛:“伟彬,你最好搞清楚,女人最忌讳的—件事就是,男人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年龄提高,这是你与异往必须知道的首要课程。” 他轻轻一笑:“你在威胁我?” “差不多。” “就凭你?”他扬起眉。 “没错!就凭我。” 他在她的尖叫声中,轻而易举地将她举起来,一头长发如黑丝缎般遮住了两人的脸,同时也为他们隔绝了外在世界的干扰。 “你在摘什么?快放下我啦!” 他深情地注视着那张慌张的脸蛋。 “筠筠,我喜欢你。”他轻声说。 “白痴才相信,你放不放我下来?” 他眼底的深情化为懊恼。 “少根筋!”他突然在她耳边吼道。 “喂!你发疯啦……”她的耳朵差点没被他震聋。 “闭嘴#鞭筠……” 他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因为他气得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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