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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世魔童(11-12)作者:松柏生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10-24 19:59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十一章 巴大亨招供   巴大亨见庄幼雄不问青红皂白,一味是冥顽,诬赖,不禁怒声道:“哇操!庄小妹,你好使不是少雄兄的妹妹!”  庄幼雄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冷笑道:“你后面那人很像,是不?”  庄少
  第十一章 巴大亨招供

  巴大亨见庄幼雄不问青红皂白,一味是冥顽,诬赖,不禁怒声道:“哇操!庄小妹,你好使不是少雄兄的妹妹!”
  庄幼雄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冷笑道:“你后面那人很像,是不?”
  庄少雄忍不住轻叱道:“妹妹!在未弄清楚真象之前,不可诬赖别人!”
  “诬赖?”庄幼雄立刻接口道:
  “是你糊涂这是我不清楚?你将本门绝学教了亲妹妹,亲妹妹又成了别人的亲妹妹,于是,亲妹妹又将武学转传了枕边人…………”
  赵细细气得颤声厉喝道:“庄幼雄,住口!”
  庄幼雄冷笑道:“哼!住什麽口?我早知道你不是个东西,以色骗艺…………”
  庄少雄又回头喝一声:“妹妹!”
  然而,庄幼雄不知因何憎恨男人,连女人也一并憎恨,由得她哥哥再四阳阻,那尖锐的叫声仍然叫骂不已。
  巴大亨听出毛病在施红英教给自己那套掌法上,而赵细细也恰是庄少雄的女友,自己台是偶然遇上赵细细,但被固执成见的庄幼雄看在眼里,那有不翻波滚浪的道理?忙向庄少雄拱手道:“庄少雄兄请先听小弟一言。”
  庄少雄含笑道:“兄台毋须着意,请尽量说。”
  巴大亨暗忖龙生九子,只只不同,但哥哥倍地谦恭,妹妹却恁地刁顽倒也少见。
  想起庄少雄曾替自己解围才有今日的成就,也就心平气和地道:“小弟有幸学成一套掌法,实乃一少女所传……………”
  庄幼雄立即一指赵细细道:“就是那贱人传给你!”
  巴大亨不在理她,接着又道:“那少女姓施,名红英,乃老麻姑之弟子。”
  庄少雄轻轻点头道:“兄台之言,自是可信。”
  庄幼雄冷笑道:“你信一个坏蛋的话,就不信我的!”
  庄少雄没答腔。
  巴大亨接着道:
  “也许老麻姑的武学与府上武学有偶同之处但小可绝未涉猎过府上绝学,至于这位赵姑娘这是今夜初次相见…………”
  庄幼雄接口道:“你怎不说是再度春风?”
  赵细细厉声道:“你敢再说我!”
  庄幼雄仰脸向天,傲然道:
  “偏说,偏说,你在我哥哥面前姓范,在那酸丁面前姓赵,再度春风已说少了,不知究竟有多少度了哪!”
  赵细细为何又自称姓范,庄少雄也疑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悦道:“桂妹,你到底姓什麽?”
  赵细细已是气极,冷笑道:“你也疑我了?”
  庄少雄本是外柔内刚之人,在相信的时候,任何人不能令他疑,疑了之后,任何人也不轻易使他信。
  赵细细这一反问,也就激起他择善固执的性格,毅然点头道:“不错,但我还愿意听你解释。”
  赵细细冷笑道:“不必了,往日的情谊一笔勾销!”
  “赵姑娘!”巴大亨急得叫了起来。
  “四姐!”娇呼声中,彩月由人丛中奔出。
  原来在渡口喧闹得远近可闻,已有不少人由被窝里爬出来观看热闹。
  彩月急急奔出,先向庄少雄检衽一拜道:
  “这位就是我四姐说过的庄少侠了。我名叫彩月,是高唐外院的弟子,小侠可肯听我解释?”
  庄幼雄冷笑道:“谁听你臭婊子的话?滚开!”
  彩月轻嗤一声道:
  “我来这里半天,早见过你这付德性,我四姐若嫁给你哥哥,遇上你这样一位小姑还不是活受罪。”
  庄幼雄得意洋洋道:“你知道就好。”
  彩月忍着怒气,转向庄少雄道:“少侠总该知道江湖人物之所以要改名换姓,有不得已的苦衷。”
  庄少雄轻轻颔首,场里的气氛也松了不少。
  彩月面浮喜色,又道:
  “就以贱妾来说,贱妾本姓高,但艺姓孙;本名玉芝,艺名彩月,而且这里同辈姐姊都姓高。”
  庄少雄道:“你的意思是说桂芳姑娘也有一个是艺姓?”
  彩月点头道:
  “少侠说的不错,范桂芳是本名,赵细细是艺名。她那‘赵’宇暗示为第一代弟子,凡是与宗主同辈份的姐妹所收的弟子全姓‘赵’。艺名用叠字,那是表示为宗主嫡传弟子,宗主嫡传弟子可以择人而事,不像我等这些臭婊子任人蹂躏。”
  庄幼雄“哼”一声道:“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不是一个臭婊子!”
  彩月没理睬,又道:“我再请问少侠一事,你当初遇上我这位姐妹时,她穿什麽颜色的衣服?”
  庄少雄淡淡地道:“蓝色。”
  彩月领首道:“什麽时候换了彩衣?”
  庄少雄想了一想,徐徐道:“第二天。”
  彩月又点点头。
  赵细细急道:“月姐别尽泄院中秘密。”
  彩月正色道:
  “为了姐姐终身,杀了我也要说,少侠你心里应该有数,守官砂隐,换着彩衣,你知道了吗?”
  庄少雄禁不住叫一声:“桂妹!我几乎对不住你!”
  赵细细一肚子委曲在这一声里飞上九霄,“嘤”的一声,伏在彩月肩上哭了起来。
  巴大亨也明白了--难怪在“记来居”一说出赵卿卿名字立即起了几声娇呼,也难怪赵卿卿仍然穿着纯色的绿衣,原来还有一粒守官砂未隐。
  在这时候,人人都替赵细细和庄少雄暗喜,但那专唱反调的庄幼雄又冷冷一哼,这哼声像一块重铅挈在每一人的心头上。
  祗听她冷冷地道:
  “可不是了,女人以守官砂为宝,才相见一天就送掉了守官砂,后来当然食髓知味,见这个更俊,于是又勾搭上了。”
  在她的嘴里说得赵细细一文不值,还夹着巴大亨在要头。
  彩月怒骂道:“你可是食过髓,也知过味?”
  “你找死!”庄幼雄一声娇叱,身随声到。
  彩月武艺本已极劣,又多了个赵细细伏在肩头,更加闪避不开,身子还没挪动,已连吃了两个耳刮,打得眼里金光连闪。
  庄幼雄顺手又给赵细细一掌,骂道:“也给你这贱人懂得厉害!”
  赵细细的武艺诀不不于庄幼雄,只因哭肿了眼,泪眼馍糊,被这一掌打偏了颈子,一头撞在彩月的头上,撞得两人同时跌倒。
  巴大亨因为尊重庄少雄,是以任凭庄幼雄辱骂也得忍受下来,这时一见庄幼雄行凶,再也不能忍受。
  一步冲了过去,伸臂一拦,暴喝一声:“哇操!你这‘恰查某’快住手!”
  庄幼雄倒退一步,宝剑立即抽出,冷笑这:“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治你的罪!”
  巴大亨徽怔道:“哇操!我有何罪?”
  庄幼雄傲然道:“万恶滔天,罪无可疽!”
  巴大亨怒道:“‘恰查某’,你说来!”
  庄少雄走过来,拱手揖道:“兄台息怒,舍妹极不懂事,容小弟……………”
  “容你怎样?”庄幼雄冷然道:
  “已经抓破脸皮,你还敢恋着那贱婢,我也不要个婊子做嫂嫂?你交得好朋友,到处行凶杀人,也玩丁你的女友。”
  “胡说!”巴大亨厉声道:“我杀凶徒也有罪?”
  庄少雄忙道:“兄台别听她乱说。妹妹,走!”
  “我不走!”庄幼雄叫着道:“再容这酸丁行凶下去…………”
  庄少雄急一抓她粉臂,再要把她拖走,那知庄幼雄已犯了狠性,闷哼一声,用力挣脱粉臂,一剑已疾向巴大亨刺出。
  剑发如电,一缕寒光已射到巴大亨胸前。
  巴大亨骇然飘身,绝快的身法一闪丈余,喝问:“哇操!‘恰查某’你也太过狠了,难道真要取小可性命。”
  他直到这时仍然认为可向对方解释误会,因为他太尊重庄少雄,是以不忍与人家妹妹交手。
  但庄幼雄可不理喻,傲然道:“不错,你把命交来好了,一条命还不够赔!”
  巴大亨诧道:“这就怪了,难道要我填黑鹰凶徒的命?”
  庄幼雄冷冷道:“你还算聪明!”
  巴大亨蓦地一惊,晴忖若果这对兄妹真是黑鹰令使,那就太危险了,但由庄少雄那份温雅谦恭的风度上看,说他是黑鹰凶徙谁肯相信?
  沉吟间,猛见毫光一闪,赵细细也娇呼一声:“当心!”
  巴大亨不待呼声入耳,已知敌剑来袭,褐衣老者传授的身法自然施展出来,让开庄幼雄一剑,急道:“庄兄,这是怎麽一会事?”
  庄少雄脸上忽显出极其为难之色,徐徐这:“兄台能替小弟管教她一下也好。”
  庄幼雄叫起来道:“好哇,你这还成个哥哥哪,我先要这酸丁的命再来和你算帐!”
  巴大亨问庄少赵的不是管教不管教的问题,实是要问庄氏兄妹与黑鹰令主有什麽开通。
  但庄少雄也不知是误解了用意,托他管教起来,而庄幼雄在叫喊声中,宝剑已幻出几十道剑光疯狂卷到。
  这一来,逼得他连连后退,也逼起心头急怒。
  一探衣底,取出得自诸葛天行身上的蜈蚣鞭,厉声道:“‘恰查某’,你若再相逼,我就要代令兄教训你了!”
  “凭你也配!”庄幼雄已连攻十几剑,连人家衣角都没沾上,但狂傲仍未减半分,挥剑如飞,劈出剑风丝统作响。
  巴大亨握鞭在手,心里还在犹豫难决,但看对方全无退意,也气了起来,暗忖妹妹如此横蛮,还不是做哥哥的宠坏了的。
  心意一诀,蜈蚣鞭当作剑使,一声朗啸,先腮高丈余,一个反冲下来,划出十二式中首一式。
  也见一片银光广及丈余,周遭黯然失色。
  蜈蚣鞭共有一百个小节,在这一挥之下互撞出震人心魄的声言,庄幼雄粉脸变了颜色,不待银霞压顶,已连蹬两步倒退丈余。
  巴大亨一招落空,自觉不为己甚,鞭梢一垂,从容道:“小妹既肯收手,小可也愿化干戈为玉帛,敬请贤兄妹登舟莅酌,如何?”
  庄幼雄“哼”一声道:“谁要吃你的东西,总有一天要吃你的肉!”接着,喝一声:
  “走!”纵步如飞而去。
  庄少雄长叹一声,由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掷向赵细细脚前,默默无言,同头奔去。
  巴大亨楞住了,却闻赵细细带着哭声叫道:“等一等,这个还你!”
  然而,庄少雄仍是头也不同,走个无影无踪。
  巴大亨叹息回头,见赵细细一声厉笑,将手中一物向石上猛掷,忙道:“哇操,姑娘何必如此?”
  赵纸细气得大哭道:“他把英雄花还我,留着这个作夜度资吗?”
  巴大亨这才知道她说的是庄少雄给他的定情之物。
  不错,赵细细虽是雏妓,也有她自己的人格,对方不要英雄花,怎好还留下对方的定情物?
  但他将那件东西摊在石上,虽然响起“当”一声,而且又跳起二尺多高,却是没被砸碎。
  巴大亨好奇地捡起来一看,不禁失声道:“这个鸳鸯血玉诀!”
  赵细细厉叫道:“什麽诀也不要!”
  巴大亨正色道:
  “姑娘何必如此?庄兄只是因有妹妹在场,不得不暂将英雄花奉还,并非决绝而去,小可相信他诀非无情,姑娘保留此物,定有团圆之日。”
  赵细细不假思索地恨声道:
  “他要有你这样心肠就好啦!你只顾替他说好话,没想过当时他的妹妹已走了,他后来才把英雄花掷还我!”
  巴大亨接口道:“庄兄还英雄花之前也曾叹息过来。”
  赵细细道:
  “谁知他怀什麽鬼胎?叹息若能说是同情别人,我可以整年叹给你听,做戏嘛,谁能说他不是叹息高攀不上你。”
  巴大亨摇摇头道:“小可决不这样想。”
  赵细细道:“你太轻信别人了,庄幼雄为什麽恶狠狠要杀你?”
  巴大亨一想回头,不禁心头微懔--庄幼雄不是说过要自己赔命的话吗?究竟要赔何人的命?
  自己除了在拂云山庄和在记来居栖上杀过黑鹰凶徒,从来没杀过任何一人,赔命?除了赔凶徒的命,还能赔谁人的命?
  当时曾经问过,庄幼雄也坦然承认,若不是为黑鹰凶徒报仇,自己又不曾得罪过她,凭什麽发那样大的狠劲?
  再想同拂云山庄那夜,自己被凶徒穷追,庄少雄忽然现身相助,说什麽“认剑不认人”,“上方剑斩恶人头”,那伙凶徙立刻退去。
  若说庄少帷不与凶徒同伙,凶徒诀不致于轻易放手,若说他与凶徙同伙,为何又替自己解围?
  赵细细见巴大亨沉吟不语,轻轻一叹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我已误了自己,你不可滥交自误了。”
  巴大亨感澈地道:“姑娘此言,小可当铭志五哀,但小可决不敢疑庄兄一番好意。”
  赵细细微愕道:“有什麽好意?”
  巴大亨道:“他曾替小可解围。”
  赵细细诧道:“你再说详细些。”
  巴大亨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先回彩月姑娘…………”那知目光一掠之下,却不见了侯芷,急叫一声:“芷弟!”
  赵细细和彩月也急同目搜寻,也不见侯芷的身影。
  巴大亨急道:“哇操,不怕死的家伙,他一定冒险追去了,姑娘先收回玉诀,我………”
  赵细细坚诀地喝一声“不”,接着道:“我不要这块肮脏的东西!”
  巴大亨将玉诀伸到彩月的面前,陪笑道:“请姑娘替…………”
  彩月不待话毕,一摇玉首道:“你想害死我吗?”
  巴大亨愕然道:“这话怎说?”
  彩月道:“鸳鸯血玉诀乃武林奇珍,多年来不知引起多少争夺,我艺不足自保,若收下这块玉诀岂不害死了我?”
  “庶民无罪,怀璧其罪。”彩月说的没错,她自知艺业不足保那武林奇珍--鸳鸯玉诀,但赵细细又坚诀不愿收回,可伸手出去的巴大亨深感尴尬。
  忽然,他灵机一动,哑然失笑这:“哇操!我不怕死,既是如此,小可暂时保管,将来再托卿卿转交。”
  赵细细冷漠地道:“她拿来我照样摔掉。”
  巴大亨认为她只是一时气话,想到由赵卿卿转交总不失为良策,笑吟吟收起玉诀和蜈蚣鞭,拱手说了一声:“再见有期!”立即向庄氏兄妹走的方向疾追。
  星月在天。
  夜风飘拂。
  一条兽衫少年身影在夜幕中冲风破雾,疾走如飞。
  正是甫与赵细细、彩只言别的巴大亨,但因他恐怕侯芷涉险,一开头就全力施展轻功,顷刻间已走了数里之遥。
  荡地,身后传来娇喘的呼声道:“巴公子,等等我!”
  他闻声猛一提气,别住那股冲劲,拧转身躯,却见赵细细由十几丈远处奔来,不禁诧道:
  “姑娘还有何事?”
  赵细细奔到近前,擦捺额头汗珠,娇喘道:“你走得太快了,害得我气几乎都接不过来。”
  巴大亨见她喘得几乎语不成声,微笑道:“哇操!姑娘早招呼一声就好了,歇歇吧,有话慢慢说。”
  赵细细嫣然一笑道:“慢慢走吧!”
  她徐徐向巴大亨要追的方向移步,接着又道:
  “我不敢耽误你追寻侯芷的时刻,一方面也想看看你的轻功到底多诀,所以没有招呼你停下,不料你走的像一支怒箭激射,一下子就把我抛撇老远。”
  巴大亨不疾不徐走在她左侧,接口问道:“姑娘究竟有什麽急事?”
  “没有事。”赵细细道:“我只是担心你会出毛病。”
  巴大亨泰然道:“谢谢姑娘关心,但小可还懂得照应自己。”
  “不。”赵细细一摇玉首,笑道:
  “任何人都有你这种自信,但又常常自迷,你太相信别人,将来吃亏不少,你从来没想过自己暴露了身份,前些时候为了拂云山庄而杀了不少黑应凶徒,这事一定传到黑鹰令主耳里,不知派出多少高手伺机擒杀你。”
  她每一句都担心关切,令巴大亨起了由衷的感激,肃容道:“小可谨受教了,不过,小可也知与黑鹰令主结怨已深,是以时时警惕。”
  赵细细点头道:“时时警惕是对的,但你如何警惕,说来听听。”
  这一问,可把一个初出茅庐土毫无机心的巴大亨问得哑口无言,想了半晌才道:
  “小可一时也无法举例说明,只能说对于有关人、事、时、地、物时刻留心地的变化就是警惕了。”
  赵细细扑嗤一笑道:
  “说的固然是对,但你做起来却是不易,尤其你对于人过份相信,怎样保持得对人的警觉?”
  巴大亨正色道:“哇操!人无信不立,怎好对人不信?”
  “真是书呆子。”赵细细微翘樱唇道:“你信不信我?”
  “信!”巴大亨毫不犹豫地回答。
  赵细细道:“你知不知道我要暗害你?”
  巴大亨摇头笑道:“哇操!姑娘说笑话了,你怎会暗害我?”
  赵细细道:“人总有一个私心,为了满足私心,我就要害你。”
  “好没道理。”
  “道理就是为了自私,你已受了暗害。”
  “我不信。”
  赵细细幽幽一叹道:
  “你已中了我的‘六畜媚香’,自己还不知道,说什麽时时警惕?不过,我不舍得害你,回想一下何时中了媚香,然后我替你解毒。”
  巴大亨看她的神情不像开玩笑,也曾听赵卿卿说过“六畜媚香”这种药物,仔细一想,忽觉对方一摇玉首时候,有一种异香扑进鼻观,当时心神一荡。
  但他以为那只是对方擦有什麽香油之类,所以不加留意,这时一回想起来土止觉一缕热气贯下丹田,急道:“哇操!当真有了。”
  赵细细笑道:“什麽时候?”
  “姑娘一摇头的时候。”
  “好。你说对了,服下这粒解药。”赵细细由袖里取出一方罗帕,打开罗帕将一粒药丸交给了他。
  巴大亨毫不犹豫,接过手就吞进口。
  赵细细又矫笑道:
  “你这份信人的傻劲真教人喜煞恨煞,吃药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囫图吞下,万一我给你的是另一种毒药,你早就成了我…………”
  巴大亨听她忽然顿住不说,大诧道:“难道庄兄使用这种药?”
  赵细细粉脸一热,忙道:“他敢!”
  巴大亨暗忖“成了我?”她怎麽样了?
  但觉有关人家私事,人家既不肯说,也不好再问。
  经过赵细细一阵摆弄,虽说这是故意提示当心,实则人心鬼蛟,未必没这可能,轻喟一声道:“姑娘惠我良多,此后我会更当心了。”
  赵细细道:“有时候一个人当心,不如多人当心,人家存心害你,总有机会能害到你。
  所以,我特地赶来,和你一道走。”
  这才是她真正的用意?巴大亨不禁颇感为难起来。
  赵细细正在注视他脸上的神情,淡淡地笑道:“你别着急,若果能遇上侯芷或我那五妹,把你交了过去,我立刻就离开你。”
  巴大亨一想这更不妥,但若让一位少女单独行动,岂不更加可虑?忙道:“哇操!结伴同行也好,小可诀无心机。”
  赵细细笑道:“谁说过你有心机了?”
  此时,清风徐拂二人的衣襟,明月潜移二人的身影,衣摆早就互相戏弄,影儿早就互相偎倚。
  偌大一块原野,就只这二人并肩而行。
  款款谈心,不觉已是晨鸡初唱。
  晨鸡叫破了夜空,才令二人惊觉已经走了一夜。
  赵细细失笑道:“侯芷那出名的捣蛋鬼不知追上那对宝兄妹没有,我们走了一夜,竟是不合声息。”
  巴大亨指向几里外的山影道:“那边好像有一座高塔,去看一看。”
  “当心。”赵细细不忘提醒道:“要时刻防备发生凶事,千万别贸然露丁形迹。”
  巴大亨点点头,感激地报以一笑。
  两人默默前行,相距那座高塔只有三四十丈,已清晰看见塔高十三层,塔外尚有几间小屋。
  还待移步上前,忽觉手腕一紧,已被赵细细握住,顿悟若果塔上有人,再走近去可不立被发觉,急斜行几步,利用树影障身。
  赵细细轻笑道:“到底还算精细,只差不够机警,我们少待一会,看准了形势之后再走巴大亨歉意地笑道:“哇操!我听到了人声,几乎忘了姑娘叮嘱。”
  赵细细急道:“别说了,仔细听。”
  巴大亨一凝神摒息,立闻一个清晰苍劲的声音道:
  “都监既然如此吩咐,属下自可坚信,但那持假鹰令之人是谁,不知能否查出一点眉目。”
  另一个极细的声言道:
  “这事并不难查,姑苏百万庄已有例在先,令主也已通令我方莫因一见鹰令就自弃基业。
  你雉失察鹰令真假,但见‘令’毁庄足表凛遵令主威信,重建之费当可获得补偿,你可一面复建天星庄,另率领庄上可用之人赴会。”
  这声言雉细,巴大亨仍然听得十分清晰,并且知道是谁,是以入耳惊心,禁不住浑身大震。
  二人挤在一株不够合袍的树后,本已耳譬厮磨,肌肤相接;这麽一震,赵细细立刻感觉轻“嗯”声道:“可是那贼子?”
  巴大亨没答话,又闻那苍劲声吾道:
  “令主恩深德厚,属下感激不尽,方才因听都监指示,顿令居下记起半月前风雷堡出现一件奇事。”
  那人急急道:“什麽奇事?诀说。”
  苍劲声言道:
  “风雷堡在半月前忽然奉到黑鹰令,但那令使尚未离开即被章堡主恭迎进堡,大开筵席,将独生女儿红娣托付终身,并托那令使将收藏多年的造化图代呈令主…………”
  那人忽然一拍桌子道:“岂有此事!”
  这一声喝得响亮,赵细细也听到了,恨声道:“正是庄少雄那贼子!”
  女人的心就是这麽奇怪,一由爱转恨,立即骂被爱过的人为贼,巴大亨微皱秀眉,又听得苍劲口音道:
  “这事是属下今天遇上黑铁塔文荣庆才知道的,那天辛荣庆恰在风雷堡,听说令使巴大亨……”
  “巴大亨?”庄少雄的声音急道:“什麽样子的人?”
  苍劲口吾道:
  “听说长得十分英俊,武艺已登章造极,所以章堡主那掌珠一见倾心,当夜就延为入幕之宾,并以鸳鸯血玉诀赠与令使…………”
  赵细细娇躯微额,在他耳边悄悄道“相公,那人真是你吗?”
  巴大亨茫然点头,又听苍劲口言道:
  “属下听来这事本是深信不疑,但都监曾说令主绝未向我方发出黑鹰令,又觉此事有蹊跷。”
  庄少雄的声言道:“当然有诈!想不到章乐山这老儿精明一世却见不辨皂白,也不查问那厮的来历。”
  苍劲口言道:“他拱服令主威仪,自然不敢盘诘了。”
  庄少雄的口言道:“该死的东西,我见那巴大亨长得一表人才,有意延搅他参加我方大业,不料他竟明大妄为,一再与我方作对,还敢假冒令使骗奸…………”
  巴大亨忍不住大喝一声:“住口!”
  赵细细急挽他手臂道:“赶快走!”
  巴大亨虽然冒充令使,也曾在人家香闺醉眠一夜,但问心无愧,一听对方诬说骗奸,几乎气炸了肺。坚诀地道:“不,我要分辩!”
  在这时候,五六条身影已冲出小星外面,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什麽人敢来这里呼叱!”
  巴大亨易然学步。
  赵细细却紧紧挽着他的臂膀,急道:“他们人多势众,相公若觉有点力乏,贱妾这样勾着可以传力给你。”
  巴大亨一心要向“庄少雄”辩白己宙,见敌人已出到门外,也不仔细思考向敌人申辩好比对牛弹琴,无济于事。
  也没想到让赵细细这样挽着会增加“庄少雄”拓恨,竟泰然颌首而行。
  对方六人一见二条身影由树后并肩而出,立即分成三对由三面一涌而上。
  巴大亨低头轻轻道:“姑娘谙放手。”
  赵细细粉脸微热,松开他的臂膀,叮嘱道:“记住我的话啊!”
  巴大亨点一点头,俊目瞥去,见对方六人全是玄色衣服,并以黑巾蒙面,知是凶徒中末流人物。
  半月前在拂云山庄,但凭一套掌法,尚且把这些末流打得七零八落,近日学成十二招剑艺,更加不足怕了。微笑道:“劳列位的驾,替我请庄少雄出来答话。”
  居中偏左那人“嘿”一声冷喝道:“什麽庄少雄,这里没有!”
  巴大亨听出这人就是出门喝话的人,从容道:“哇操!就是贵上都监。”
  那人先向巴大亨打量一下,微诧道:“你先报个名来。”
  “我就是巴大亨。”
  他从容不迫地报出姓名,对方六人却同时轻噫一声,各自拔出兵吸,居中偏左那人一挺手中铁笔,喝道:“你是找死来了!”
  巴大亨秀眉一剔,徐徐道:“哇操!要死,不必怕没鬼可做!阁下强自出头,该是这五位之长了,我要见你们的都监,为什麽不同去传报?”
  这话说来还带几分客气,但又辞正言顺,令人无瑕可击。
  手执铁笔那人老羞成怒,冷哼一声道:“只要你能接得下我们六般兵吸,我立刻替你传报。”
  巴大亨徽微一笑道:“哇操!只有这一个条件吗,阁下是‘义’字几号?”
  那人一怔,旋即喝道:“拿命来再说!”
  这一声喝,六人同时进招,刀剑鞭笔由三个方位涌起一堵光墙,带着风声冲到。
  巴大亨路欲说理,对方偏是不听,没奈何,只得飘退数尺,迅速拔出蜈蚣鞭,发出一招剑式。
  以蜈蚣鞭发招对敌,这还只是第二次,使的却是十二式中的第二式,因为他虽依样书葫芦,照式书得不差毫厘。
  无奈这套剑法博大精深,并又缺了二十四式,加上时日尚浅,由得他绝顶聪明,仍难尽窥奥秘,只好一式一式来练。
  这第二式是剑身垂直向上,配合身法施展,只见他身疾如风,一片寒光涌起,立即响起一阵金铁交击之吾。
  敌方六般兵器全被震开尺许,六道身形各自斜退一步。
  在这刹那间,猛闻一声冷喝道:“没用的东西,统统给我退下。”
  那正是庄少雄的声吾,巴大亨接口叫道:“兄台果然来了!”
  赵细细轻移莲步,靠近巴大亨右侧。
  六位黑衣人闻阳抽身,各距巴大亨三四丈远,仍然保持包围之势。
  这时现身的庄少堆穿着一件黄色劲装,背着长剑,蒙着一方白巾令人看不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独自一人飘然行近,相距巴大亨约有三丈停下,目光扫了两扫,沉声道:“阁下就是巴大亨吗?”
  他方才在屋里自称见过巴大亨一表人才,有意延搅,这时相见,却又假装不识。
  巴大亨听来有气,但仍保持君子风度,微笑道:“哇操!庄兄又何必作伪,你我相见已非一道。”
  庄少雄又似是徽愕道:“你我见过几遭?”
  巴大亨忍着气道:“不连目前这次,一共已有三回。”
  庄少雄茫然地“哦”一声道:“本座似未见过阁下。”
  居然矢口否认,令人难测用意。
  赵细细娇叱道:“伪君子,可认得我?”
  庄少雄徐徐道:“姑娘为何开口笃人,本座几时又认识你?”
  赵细细大声道:“‘无端风雨忽催春,片片桃花落锦捆,逸兴方濮勾素舌,销魂未尽吮红唇,圆肤六寸桃肩枕,剖豆双分叩玉津,记取明朝重见处,露桃滴滴认来人。’这首歪诗是狗做的吧?”
  庄少雄大调道:“好诗,好诗,写来十分细腻,狗做不来,该是你身旁这位假令使仁兄做的。”
  巴大亨大怒道:“哇操!我不会做这种淫诗,只有你这种伪君子的狂徒才会如此的出口无状!”
  最令人气愤的事莫过于做了当面不认帐,赵细细身为高妓院唐院嫡传弟子,委身下嫁,竟然嫁到像庄少雄这样一位不认帐的无情汉,端的是又痛又悲,颤声道:“巴相公,杀了这贼子就是。”
  庄少雄冷冷地道:“你二位天未亮就来扰人清梦,本座难道轻易放过你?”
  巴大亨听对方每一声都是庄少雄的声音,为何不肯自承,总觉事必有因,强自平抑心情,徐徐道:“哇操!庄兄莫非染上‘离魂夜游症’?”
  庄少雄冷笑道:
  “仁兄越说越玄了,你不离魂谁离魂?既敢来到这里寻衅,料必大有所恃,本座先让你三招然后擒你就是。”
  巴大亨摇头笑道:“庄兄一身绝学,小弟自问不如,却替庄兄可惜。”
  庄少雄冷笑道:“仁兄在说梦话吗,这里有谁姓庄?”
  巴大亨道:“哇操!兄台就是庄少雄,何必否认?”
  庄少雄漠然道:“这名字本座听都没听过,别拿来买什麽交情。”
  巴大亨暗忖对方与赵细细有过肌肤之亲,尚且不肯承认,别的更不用说。
  不过,毕伯伯曾说有令人发疯,忘却往事之乐,也许对方曾被迫服下这种药物,以致忘却本来,若能施延时刻,让他药力散尽再加以劝导,岂不挽回赵细细的失意,而正派又添一高手?
  思忖到此,自觉光明已经在望,展容微笑道:“哇操!别扯了!兄台口音与庄少雄相同,小弟并未听错。”
  庄少推道:“口言相同并不能本座就是庄某。”
  巴大亨道:“兄台可除下面幕让小弟辨认吗?”
  庄少雄道:“头可断,面幕不可除,再则世上多的是面貌相同的人,怎知本座面貌不与庄某巧合?”
  巴大亨暗服对方善于诡辩,由袋里取出赵细细弃却的鸳鸯血玉诀,向对方一扬,道:
  “哇操!兄台应该认得这个。”
  庄少雄眼睛一亮,喝道:
  “这是鸳鸯血玉诀的‘鸯诀’,另外有一半是‘鸳诀’能治百毒,本座搜寻此物已久,既在你身上,就好好送给本座,可免你一死。”
  巴大亨暗忖这玉诀原是他的,他偏说搜寻已久,意思就是否认,真正比狐狸还要狡猾,又道:“兄台从未见过此物吗?”
  庄少雄道:“我若见过,还能落在你手?”
  这话说的好不自负?巴大亨微微一笑道:“哇操!兄台若未见过,怎一见就知是‘鸯诀’
  而不是‘鸳诀’?”
  庄少雄道:
  “血光漱溯,映月生辉,是血玉诀无疑,此诀缺口处有两个小孔,是备作‘鸳诀’,缺口那两个小獗挥入而成玉环之用,明眼人一看便知。”
  巴大亨检起这块玉诀时只匆匆一看,倒不曾留意有孔,没孔,这时一加检视,果如对方所说。
  想了一想,绩道:“哇操!此诀若是兄台原物,自当即时奉还,若非兄台原物,怒我不能从命。”
  庄少雄冷笑道:“本座不但要取你手上的,连你身上的‘鸳诀’与‘造化图’也一并要取。”
  巴大亨徽微一笑,索性将玉诀放同袋中,那知手刚进袋,但闻一声闷哼,庄少雄已由三丈之处冲到。
  赵细细一声娇叱,抢过巴大亨身前,立即一掌劈出。
  “啪”一声脆响,二人掌势一合即分,庄少雄猛可后撤一步,赵细细却倒贴巴大亨胸前,尖叫一声:“好毒!”
  巴大亨惊道:“姑娘怎麽了?”
  赵细细噤口无声。
  庄少雄“桀桀”冷笑道:“阁下和她做鸳鸯去吧。”
  但见他话一说完,又一步冲上。
  刹那间,巴大亨明白了--金若庄少雄不是掌里藏针,赵细细为何叫出“好毒”之后立即噤口无声?
  在“记来居”楼上,巴大亨亲眼看见这种见血封喉的毒针,也曾仗那“管诀”救同马氏兄弟二命,这时当然可以如法泡制,将赵细细解救过来。
  然而,庄少雄居心狠毒,不容他有救人的机会,一掌已到。
  巴大亨急怒中,右管一掠,那根娱蚣鞭便如青龙摆尾,撒出一屏寒光。
  庄少雄纵是钢管铁掌,也不敢硬接蜈蚣鞭一挈,一步倒蹬,退后数尺之后,迅速拔刺出鞘。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巴大亨已扯断挂在头上的珠链,将能疗百毒的血玉鸳诀放在赵细细受伤的掌心。
  并将那只手掌连带鸳诀夹在自己腋下,右手挥动蜈蚣鞭构成一个银球土畏紧自己二人的身子。
  庄少雄冷笑道:“看你温馨到几时,你这对同命鸳鸯总是做定了。”一面说,一面疾如风雨进攻赵细细外侧。
  巴大亨为了不让血玉鸳鸯诀由她当中落下,只好庖着她团团打转,避开敌人剑锋,顿时险象环生,顷刻间已急得大汗淋漓。
  庄少雄不住地嘲笑,忽然剑势斜飞,反攻巴大亨右侧。
  “好!”巴大亨一声暴喝,娱蚣鞭迅如电闪,一鞭砸在剑锋之上,迸出一蓬火星。
  庄少雄轻噫一声,微徽一挫。
  但巴大亨那文娱蚣鞭已被剑锋削断了半截。
  “不好!”巴大亨暗自惊呼,脑门袁似觉电光一闪,暴喝一声:“给你!”
  一扬右臂,蜈蚣鞭已经化作一道银虹向庄少雄射去,也不待是否能够射中,抱起赵细细就走。
  但闻庄少雄怒喝道:“不留下命来就想走吗?”
  巴大亨这时不但不敢答话,连回头都不敢,施展绝项轻功,尽力奔逃。半刻之后,才听赵细细梦呓般轻唤一声:“巴相公!”
  巴大亨喜道:“姑娘醒过来了,捏紧掌中的血玉玉诀,看那贼子追来没有?”
  赵细细队开星眸,见庄少雄相距不满三丈,急道:“相公放贱妾下来。”
  巴大亨猛回头,立见一道银光射到,赶忙横跨一步,又闻赵细细一声尖叫,惊道:“姑娘又怎麽样了?”
  赵细细道:“不要紧,只是被铁器打在脚经上。”
  原来庄少雄早已接得巴大亨乡出那半截蜈蚣在手,趁巴大亨回头时身法稍缓,立即将鞭掷出,恰砸在赵细细的脚经上。
  并又加紧几步,逼近丈许,冷笑道:“还要走往那里?”
  巴大亨怀里多一个人,走起来总是不便,明知不易走睨,却不忍将赵细细放下来送死,一语不发,急向斜里飘身,又将庄少雄撇过一边。
  庄少雄收势不及,一步冲出了丈余,折转同身。
  只见巴大亨已远了四五丈,但在这时候,他又见一道织影冲雾如飞而来,赶忙叫道:
  “妹妹快来围堵!”
  巴大亨大吃一惊,暗忖逃贼遇着兵,加上一个庄幼雄当真非糟不可。
  但立即听到一声娇叱道:“谁是你的妹妹!”
  这声言好不熟悉,巴大亨欢呼道:“红姐姐快来!”
  来的是施红英,但她一时还未听出谁在招呼,怒叱道:“你们个个该死!”
  巴大亨惊道:“我是巴大亨!”
  施红英“哼”一声笑道:“更该死!”
  但见一道紫影迅逾奔马由侧里奔来,顷刻间相距只有五六丈远,忽然停步喝道:“你抱的什麽人?”
  口气里带有极浓的妒意,巴大亨急道:“这位姑娘受伤了!”
  施红英“哼”一声道:“好,我先收拾这个再找你说话!”
  巴大亨转过方向,向她身侧奔去,叫道:“红姐你照应赵细细姑娘,让我来打。”不容分说,将赵细细向她面前一放,猛一回身,照着刚追上来的庄少雄就是一掌。
  庄少雄一声冷笑,宝剑横磨,一片寒光已落向他的手臂。
  然而,巴大亨练掌法的时日较多,无愁居士那套掌法已被练得十分纯熟,并又练成褐衣老人那种奇妙的身法,微闪身躯,让过剑锋,一掌又到对方左肩。
  庄少雄不料他身法快得出奇,急得一晃一屑尖略退半步,一连攻出几剑,同时向远在三文外的二女挥出一掌。
  “当心毒针!”巴大亨见他挥掌时射出几道电光,急忙招呼二女,但毒针去势迅速,施红英未防庄少雄忽然向她袭击,待发现毫光射到,急将赵细细带开,仍是慢丁一步,只觉肩尖一麻,立即栽倒地上。
  一出手就致人于死,巴大亨顿觉庄少雄不但善以作为,并且心狠手辣,急拼出全力施展掌法,高呼道:「是谁伤了,赵细细姑娘手中鸳鸯诀可救。」赵细细接口道:「是红姐姐受伤,我会救的,你放心好了。」血玉鸳诀就在赵细细手中,巴大亨略感安心,双臂如两条活龙飞舞,每一招都指向敌人致命的部位。
  在施红英受伤之前,他还对庄少雄保有几分谅解,认为庄少雄所以伤害赵细细,无非因拓而成恨。
  庄少雄所以辜负赵细细的深情,无非因她是妓户出身,到这时候,他可不敢再这样想。
  因为赵细细脚经受伤,施红英负守护之责,双方胜负末分,庄少雄忽然以毒针袭击场外无辜,除了阴狠、毒辣、杀人灭口之外,还有什麽恰当的解释?
  是以他激起了真怒,使出的掌劲更加凌厉无比。
  庄少雄空有一身绝学和一枝削铁如泥的宝剑,但一见到他那凛然难犯的神威,怒卷加潮的掌劲,也禁不住心头微檩,被迫采取守势。
  蓦地,一道黑影如飞而来,还相隔几十丈远,就已扬声吆喝道:“都监,塔里的人被救走了!”
  庄少雄吃了一惊道:“谁敢!”
  那料这一疏神,巴大亨乘势分光疾进,一掌打在他的肩头。
  庄少雄被打得踉跄几步,但他更吃惊的是塔里的人被人救走,趁机一个转身,回头疾奔,急急忙忙道:“赶快回去!”
  巴大亨想追,又因二女负伤没人照应,眼巴巴看着两条身影在远方消逝,才同转身子问道:“赵姑娘,红姐怎样了?”
  赵细细蹙盾道:
  “红姐姐中了三枚毒针,贱妾先找到肩上一枚,起针吸毒,但那毒血老是吸不完,仔细再找才发现另有两枚射中不该中暗器的部位。”
  巴大亨微徽一怔道:“哇操!什麽部位不该中暗器?”
  赵细细粉脸一热,忙道:“不必问了,过一会再问红姐姐。”
  巴大亨低头一想,自己也不禁感到尴尬,忙徐步走开,又见一条黑影由侧夏奔来,看那人行若流云,分明又是一位高手,心下暗自一惊。
  但这时候,施红英也轻轻呻吟,苏醒过来,察觉躺在赵细细双腿上,也就心头明白,悄悄道:“是姑娘救了我?”
  赵细细轻颌玉首道:“是巴相公的血玉鸳诀,婢子不敢居功。”
  施红英摸摸身上,见赵细细一手按在自己胸前,诧道:“小妹这部位也受伤了?”
  赵细细道:
  “红姐三处中针,一处在肩头,一处就在这部位,另一处更厉害,请先运气看看,若没有什麽地方发麻,婢子也好收起血玉鸳诀了。”
  施红英依言暗自运气,立即发觉果然另一部位在隐隐作痛,恨声道:“那恶贼走了没有?”
  巴大亨接口道:“哇操!姓庄的走了,又有人向这边来,赶忙设法藏起。”
  施红英吃了暗亏,起了狠意,推开赵细细的手,更见胸前被血染湿一大片,跳了起来喝道:“来好了,多来几个好杀!”
  赵细细也站了起来,但脚经还在剧痛,禁不住身子一晃。
  施红英这时只有感激之心,妒意早已散去,一把将赵细细扶稳,亲切地问道:“姐姐伤在什麽地方?”
  赵细细还没回答,急急赶来的那条黑影已如一朵乌云随风飘到。
  巴大亨目光不移地看那人由远方而来,待来到近处,已认出是在记来居发话谧诮,随即下栖而去的黑脸老者。
  对方背上还伏有一人,赶忙拱手道:“老丈你好。”
  黑面老者冰冷道:“人都快死了,好什麽,你是否带有鸳鸯诀?”
  巴大亨虽因对方回答冷汉而稍感不快,但仍体谅到情急之下也会不择词令,陪笑道:
  “哇操!可是贵友身受毒伤,需要血玉鸳鸯诀?”
  黑面老者不耐烦地道:“是了,是了,快借鸳鸯诀来,别耽误了时刻。”
  赵细细正要将血玉鸳鸯诀交出,施红英急叫一声“且慢!”,接着道:“巴大亨哥哥,你没忘记无愁居士的事吧?”
  瞿小仙炸山洞,与软骨秀才同归于尽,巴大亨请施红英以麻姑爪助无愁寒士挖开积土反而失去麻姑爪。
  而无愁居士亦因之而死,巴大亨答应找同麻姑爪,迄今尚无影迹可寻,经施红英一提,不禁沉吟起来。
  在这一刹那,他不但记起那件惨事,并还记得半月前接过这玉诀之时,曾对章红娣说过“但愿人在玉长在,人亡玉未亡”的话。
  虽说那只是报答章红娣赠玉之情而表示重视此情的话,但君子最重言诺,倘若黑面老者见宝起意,趁机夺去血玉鸳诀,那时又怎能向她交待?
  然而,他到差貌善心慈,接着又含笑道:“哇操!老丈欲借用鸳诀故人,尚无不可,惟先示知台甫,小子方好诀定。”
  他这话说来合情合理,那知黑面老者双目猛可射出两这寒芒,冷冷道:“你到底借不借?”
  巴大亨目光一触及对方那两道寒芒,心头也微微一震,从容道:“老丈若是正人君子,且又为友急难,当然可惜。”
  说到“为友急难”四字,黑脸老人目光忽然萎缩下来,轻叹一声道:“老夫久已不履江湖,告诉你也未必能够知道。”
  赵细细接口道:“你老若是成名人物,说来我一定知道。”
  黑脸老者目光向她一掠,微笑道:“老夫成名之时,王霭霭这小得很哩,你可听说过‘乌金货郎’这四个字?”
  赵细细“啊”一声道:“你老姓汤,是‘汤放桀’的‘汤’吧。”
  黑脸老者纵声大笑道:“果然,果然!”
  赵细细迅速将鸳诀交给巴大亨,笑道:“相公代汤前辈救人,别让鸳诀经他的手。”
  乌金货郎叫道:“不行,让我自己来。”
  赵细细笑道:“那更不行,你老那付德性就是见不得古玩古董。”
  巴大亨一听这话便知乌金货郎专会见宝起意,正色道:“哇操!汤老丈莫误施救贵友时刻,请放贵友下来吧。”
  乌金货郎咳咳两声道:
  “我这位老友被灌服穿肠散,此时神智昏迷,须将鸳诀放在肛门吸毒,这样肮脏的事,怎好劳你动手?”
  巴大亨毅然道:“哇操!为了救人,当然顾不得肮脏。”
  赵细细接口道:“相公莫污了鸳诀,先去找水来,将鸳鸯诀合成一环放进水中灌给他吃。”
  巴大亨点点头,转向乌金货郎道:“汤老丈在此稍待,小子先去取水。”
  说罢,急急奔去,恰见百来丈远有个水塘,将带在身上那小瓷瓶灌满一瓶子水回来,依法施救。
  但闻伤者腹中起了阵阵怪响,泻出不少秽物。
  巴大亨知道施救生效,略为安心,凝视患者脸上,但见患者约有七句开外,满头白发,面貌清瘦,眉宇极为清秀,身披一件破旧青衫,绍不类武林人物。
  转看二女,见施红英正替赵细细揉脚经伤处,乌金货郎则注视构成玉环的一对管鸯血玉诀,急将玉诀放回袋中。
  乌金货郎恨声道:“高唐弟子真不是好人,偏就泄了老夫的底。”
  赵细细好笑道:“谁教你要打歪主意,高唐弟子若无好人,我早就教相公别救贵友了。”
  乌金货郎尴尬地笑道:“你这相公用心救老夫的至友,难道老夫还好意思去抢夺他的东西。”
  赵细细笑道:“鸳鸯血玉环该是例外。”
  乌金货郎苦笑摇头道:“这个小瓷瓶也是一宝,不见得比不上血玉环。”
  巴大亨坦然道:“哇操!我相信老丈就是,不过,鸳诀,鸯诀连这瓷瓶全非小子之物,不得不细心保管。”
  乌金货郎笑道:“鸳诀是章家那妮子给你订下终身的…………”
  施红英娇妪一扭,叫道:“你说什麽?”
  巴大亨猛忆起此妹早也对己有情,并已共过生死,不觉兴起满腹愁情,急忙正色道:
  “事出有因,实乃讹传,红妹且莫发愁。”
  施红英俏脸一热,转向赵细细悄声道:“到底是怎麽一同事?”
  乌金货郎也诧异道:“这种事也能讹传,可够那章家妮子上吊了。”
  巴大亨轻轻喟叹道:“哇操!将来总会明白,老丈既知鸳诀是得自风雷堡,可是在塔外窃听天星庄的人说话?”
  乌金货郎颔首道:
  “老夫这位知交已有三十年不知下落,直到昨天才查出他被拘禁在幡溪附近,老丈由‘记来居’下搂,就见天星庄主卢望栖鬼鬼祟祟在镇外逵巡,夜里先跟他到那荒塔,不久之后,你们也就到达。”
  巴大亨诧道:“那怎是荒塔?”
  乌金货郎道:
  “原木是荒塔,不知是谁在正面多建了几间屋子作为恶之用,不久之后,我察觉里面住有不少武林人物,才想到可能拘禁有人在内。
  “那时候,你们也到了,幸有你引走那姓庄的小子,卢望楼也急急离去,否则老夫还无法进去救出这位老友。”
  赵细细忙道:“这位前辈是谁?”
  乌金货郎笑道:“当真是你的前辈,不知泳该称他为‘姨公’这是‘姨曾祖’。”
  赵细细愕然道:“难道他老人家就是‘玉笔书生’丘达?”
  乌金货郎大笑道:“妮子真够聪明,又给你猜对了。”
  也许因为笑声太大,惊醒玉笔书生,只见他身子一头,呻吟道:“快杀我吧,有什麽好笑?”
  乌金货郎面泛喜色,轻拍玉笔书生的身子,又怆然叫道:“丘老九,你死不了,汤文元在此。”
  玉笔书生一震而醒,嘶声道:“老弟,你也来了。”
  别离多年,患难相逐如同隔世,玉笔书生被人拘禁,以为乌金货郎也被擒来,话刚说完,也就探身欲起。
  乌金货郎怆然垂泪道:
  “老九还能记着我这付朽骨,不枉四十载生死交情,你弄得一身脏,待我带你去洗净身子,好回来谢谢这几位晚辈。”
  巴大亨暗忖乌金货郎虽然带点怪痱,倒不失为性情中人,接口道:“小子先烧起火来,候老丈同来烘衣服。”
  一堆烈火旁边,施红英在左,赵细细在右,把神情尴尬的巴大亨夹在中间,逼着他说出在风雷堡的详情。
  一个完全为着自己切身大事,另一个可能是替姐妹赵卿卿而着急。
  巴大亨虽觉自己对待章红娣合情,合理并无私隐而心地坦然,但因夹在二女中间,像一个犯人彼人讯问,也免不了吞吞吐吐,说了不少时候。
  为防二女多问,索性将遇上赵卿卿的事也一并告知。然而,施赵二女听来心头各自有数,知道不能怪他,但也不愿说破。
  话刚说完,乌金货郎和玉笔书生也联袂回到。
  玉笔书生浑身湿透,冷得直是打抖,一张清秀的脸孔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惟有那部如银的长须彼火光映出几分虹彩,颇显出老人的威仪。
  巴大亨伯他客套,急忙起身请出。
  赵细细尽知玉笔书生的底细,含笑问道:
  “晚辈雉生得晚,也曾听说老前辈娶得我祖姨之后便闭户隐居,几十年来未曾出门,你老又未谙武艺,怎会被黑鹰凶徒监禁?”
  玉笔书生问起她的辈份,知道比自己的爱妾晚了两代,颇感亲切道:“老朽不谙武艺是真,若说不出门是假,遇上这场祸害就是因为出门,但若不因你师婆那帧造化图,也不致监禁十年,濒死数次。”
  巴大亨微怔道:“听说玉楼巧妇当年的造化图落在一位书生之手。”
  玉笔书生脸上掠过一抹得意之色,欣然道:“那人就是老朽。”
  二女轻轻“啊”了一声。
  玉笔书生微笑道:
  “那是武林人物欲争夺之物,也是文人雅士欲争藏之宝,但因当时无人能解,却被老朽猜中三谜,所以濡赠英雄雅士梦寐以求之宝。”
  巴大亨笑道:“老丈原来是猜谜嬴来的采物,哇操!太棒了!是怎麽样的谜语,也让小子猜猜看。”
  玉笔书生眼睛二兄道:“恩公也会猜谜。”
  巴大亨笑道:“哇操!一点小事,老丈莫再称什麽‘恩公’,小子见猎心喜,老丈可先说个谜面。”
  玉笔书生更加得意,掀髯笑道:“好!老朽先说头一则,这一则谜面是‘幼’字,射褒禅山记一句。”
  巴大亨想了半晌,不禁盾头一皱道:“可是‘有穴窈然’吗?”
  “中了,中了!”
  玉笔书生高呼道:“老朽当年猜中此谜,曾经濡敬酒三杯,可惜这时没有酒敬你。”
  施红英俏脸一红,冷笑道:“出谜的和猜中的都该各打三百板。”
  玉笔书生一怔,旋却哑然失笑道:“姑娘何必往歪处去想,再说第二个谜面吧,‘茅塞顿开’射诗经一句。”
  巴大亨又是一皱眉道:“哇操!谜底应是‘已无荒草埋幽径’。”
  赵细细顿时面红如火,急急低头。
  玉笔书生大笑道:
  “又猜中了!第三个谜最浅显而更难猜,谜面是‘下动上欢喜,上动下马死。’射行为之一。”
  “该死!”赵细细红脸一骂,急转头别处。
  巴大亨诧道:“哇操!这有什麽古怪,是‘钓鱼’麻!”
  玉笔书生鼓掌大赞道:
  “小友又猜中了,能一口气猜中三谜,足证小友不但敏慧过人,而且是心诚意正。第三个谜说易而实难,极易令人误解。”
  经他这样一赞,施红英也觉脸皮烘热,以背向火。
  巴大亨原是不解,待见二女羞惭,才恍然大悟,暗忖高唐院主出谜,难怪句句风流,语语双关。
  不觉轻轻摇头道:“请老丈再说获赠造化固以后的事吧。”
  玉笔书生摸摸潮湿的背后,点头道:“老朽也要烘背,请小友见谅。”
  他以背向火,接着又道:“解谜还算容易,解造化图却是难上加难,老朽在高唐院盘桓三月结识玉栖巧妇同辈份的盘春春,随即获准离院,静思三年才知造化固原是以八十五首诗词杂编而成。”
  施红英忍不住调过身子,问道:“这样说来,你是唯一能解造化图的人?”
  玉笔书生摇摇头道:“应该说是三人,玉楼巧妇能织当然能解,其次是老朽,再次是小妾春春。”
  他说到这里,转对火堆,目眶已微微发红,叹息一声道:“解得图谜的当时,老朽真是乐不可支,急急写了一封信略举几首诗词的头一个字,并说明诗词中暗藏的事实,便命家人送交玉楼巧妇,然后出门按图索宝……………”
  乌金货郎接口道:“寻宝?原来你也瞒我独自寻宝。”
  玉笔书生急道:
  “不是瞒你,而是你这乌金货郎行踪不定,无法找到你,但我每遇一个熟人,总托他打听的消息,可是?”
  乌金货郎点头道:“不错!头几年我还由熟人处获知你一点消息,后来什麽也不知道了。”
  玉笔书生面容惨戚道:“我那小妾在离家几年后惨死于武林人物之手,我也被人掳去……”
  乌金货郎挥口道:“春春死在何人之手?”
  玉笔书生怆然下泪道:
  “我实在不知,因为他们人人蒙面,而我认识的武林人物本就不多,不但如此,连掳我的人是谁,若非你方才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
  巴大亨暗忖黑鹰凶徒行事每每出人意表,不说玉笔书生遭受囚禁三十年不知对方是谁,自己若非被侯芷由墓里发掘出来,还不是糊里糊涂死了。
  乌金货郎沉吟道:“凶徙为的就是那帧造化图吗?”
  玉笔书生喟叹道:
  “几十年来,我一直追想那一天发生惨事的缘因,觉得当时凶徙并非为造化图而行凶,竟是为了我娶春春之故。
  “他们杀了春春,搜出我夫妾寻获的宝物,也搜出了造化图,才向我追问造化固如何解说。”
  巴大亨灵机一动,忙道:“老丈有哲嗣吗?”
  玉笔书生被幽禁多年,连自己多少岁数都忘了,先问过乌金货郎,再屈指一算。
  老脸上掠过一统欢愉之色道:“有的,老朽长女玉藻该有五十岁,长子玉强该有四十八岁。”
  巴大亨又追问道:“他们现况不知如何?”
  乌金货郎代答道:
  “玉强在的,玉藻于我这位老友出门的次年就留书出走寻父,一直就不知下落,小友忽然问起家世,难道有什麽可疑之处?”
  巴大亨因知玉笔书生被囚三十年而未被杀,又说事因娶妾而起,乃回想到无愁居士因娶妾而子出走的事。
  并联想到玉笔书生也许有个烈性儿子,便不难做出杀母而囚父的事来,所以追问两句,不料竟问得出走的是个万里寻父的孝女,便不该多疑下去,摇摇头道:“小子只是偶问而已,丘老丈失去的造化图,不知是否这一帧?”
  说罢,泰然解下束在腰间的造化图,双手捧交过去。
  二女全末见过造化图的真迹,争先挤过去观看,同时心恐怕乌金货郎会抢,焦急地向悠然坐在火堆对面的巴大亨打个眼色。
  玉笔书生接过造化图,禁不住手指发啸颤,摸摸看看,双目蕴泪道:“果然是这帧,小友由何处得来?”
  “风雷堡。”巴大亨毅然道:“哇操!太好了,此图既是老丈所有,理合物归原主,乞请老丈收下。”
  玉笔书生惊道:“小友何必害我这几根残骨?”
  巴大亨知道他怕收图受累,转向乌金货郎道:“转赠汤老丈如何?”
  乌金货郎连连摇头道:“小友别开玩笑,我这乌金货郎虽然寻些古董破烂,就是不能收留这帧东西。”
  巴大亨微怔道:“哇操!这却为何?”
  乌金货郎笑道:“我不会猜谜,儿孙也笨,要猜这麽多字,不猜到儿孙十八代了?”
  二女不禁失笑。
  巴大亨也好笑道:“用不着猜,丘老丈可告诉你。”
  乌金货郎摇头道:“那也不行,我再不能贪这帧东西,让黑鹰啄了儿孙的眼睛。”
  玉笔书生慨然叹道:“这帧造化图乃玉楼巧妇多听武林之秘而织成,每一首诗词中皆指示有一件或二三件宝物埋藏之所,我这位老友自知力不足保,小友少年俊彦,大有作为之时,正该保有此因为世人效力。”
  施红英接口道:“大亨哥哥该拿这固去问问风雷堡是怎样得来的呀!”
  巴大亨一想起风雷堡主可能假旨己父由软骨秀才手中夺得造化图就已暗怒,但再想这图既在玉笔书生侍妾身上,怎会落到无愁居士手中。
  又是极端可疑,领首道:“当然要问,但不拿图去也可以问,因为我假旨令使,把这图骗来的。”
  玉笔书生问起情由,凄然笑道:
  “黑鹰令主为祸武林,小友骗去他该得的贡物也无伤大雅,此固先请收下,老朽再告知如何查读之法。”
  巴大亨暗忖在场各人确是不能自保,以其贻祸别人,倒不如自己收下,接过造化图,笑笑道:“哇操!不劳老丈清神,小子已经会读。”
  玉笔书生讶然道:“小友看了多少遍?”
  巴大亨笑道:“一遍也未看过。”
  玉笔书生大诧道:“既是一遍都未看过,怎能说是会读?”
  显然地,他在巴大亨一口气猜中三谜之时,知道这少年有绝顶天聪,但解造化固花费他三年光阴,人家一下子就会谚,岂不过分神妙?
  然而,巴大亨纸微微一笑道:
  “老丈已将讥法告诉小子了,这造化图以八十五首诗词编成,那就与诸葛神数编成同一方法,第一宇是第一首的第一个字,加八十五,第八十六字才是第一首的第二个字,每得一字就加八十五,老丈说对吗?”
  “对啊!”玉笔书生禁不住欢呼道:
  “小友真是天纵之才,一点就悟,这造化图真是非你莫解,你试读出二一首让大家听听。”
  巴大亨能够参透造化图,自己也满怀高兴。
  “哇操!搞对了!”禁不住身侧二女连声催促,也就轻轻吟道:“天高飞飞绝,山急马悲嘶,阳关已无路,行人逐渐稀。”
  吟到“稀”字,再加八十五即找到一个圆圈,知道第一首到“稀”字而止,笑道:“这是一首五言绍句,诗意很好,但暗指什麽东西,就难得猜透。”
  施红英忽然叫道:“我也会解了,待我解第二首试试看。”

  第十二章 绮罗传神剑

  她由第二字,第八十六字,第一七一字…………逐字念出:“薰风谷,果树一丛丛,纵十五横斜十五,棋盘石上会群维,火枣有线逢。”
  下一字又是一个圆圈。
  巴大亨听罢,诺道:“哇操!那枚火枣居然也记载有。”
  施红英笑道:“我把它逐首念完,看有没有记载翠云阁的风光。”
  巴大亨知她故意调侃,仍不免俊脸发热。
  赵细细好笑道:“几十年前织成这帧图,也许翠云阁还没兴建起来哩,清夜传声很远,防有别人窃听,姐姐不念也罢。”
  施红英斜飞一眼,笑道:“姐姐也要替他说话?”
  乌金货郎接口道:“赵姑娘说的也是实情,这里火光能熊,也许早就有人藏在暗处里偷听。”
  施红英本是意在调侃,趁势将造化图交还巴大亨,站起来道:“我不信谁有那样大约明子来偷听,姐姐我们走。”
  巴大亨忙道:“红妹要去哪里?”
  施红英道:“不走,在这里干吗?”
  巴大亨微蹙剑眉道:“我和赵姑娘本是来寻侯芷,不料只找到庄少雄,赵姑娘伤势已愈,我想在附近再寻一下。”
  施红英道:“你说那盗墓的小子呀?他若是来过这方面,不听到你们的喝声,也该看见火光跟着来了。”
  巴大亨暗忖这话不错,当初认为侯芷追庄氏兄妹,但来了之后只见庄少维,不见庄幼雄,莫非庄幼雄另走一个方向,侯芷先追去了…………但想到这仍然是揣测,不能安心,转向乌金货郎问道:“汤老丈曾进塔辜故人,可见还有别人失陷在里面?”
  乌金货郎道:“魔意子有好几个,不见另有什麽人。”
  玉笔书生也接口道:“不知那塔下是否另有地牢,但老朽被拘下甚久,也不见另有难友?”
  巴大亨不觉沉吟道:“哇操!他这捣蛋鬼往哪里去了?”
  赵细细道:“别是他追不上人,已先回幡溪等你。”
  巴大亨想了一想,点明道:“哇操!我们再回幡溪一趟。”
  乌金货郎扶起玉笔书生,含笑道:“老朽要先送敝友回府,不能陪小友再往幡溪,就此告别。”
  “小友若有意往马金岭,也许不久之后就能相见,不过,这次发出不具名的武林帖,其中定有诡谋,要加倍小心才好。”
  巴大亨毅然道:“晚辈一定去,多谢老丈关照。”
  乌金货郎点点头,又笑道:“请问小友手中这个小瓶由那里来的?”
  赵细细“唉嗤”一笑道:“你又想收藏破烂了,是不?”
  乌金货郎失笑道:“该死,又给你这妮子说破了。”
  巴大亨意料不到此老贪宝若渴,微笑道:“这瓷瓶是无愁居士托晚辈交给他的哲一明,不是晚辈之物……………”
  他本想加说“不能奉赠”,想到一说这诸,无异唇了对方,所以立即收口。乌金货郎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疑,老朽询问这小瓶的来历,意在欲看小友知不知道它是‘螭蟠瓶’而已。”
  巴大亨误解人家好意,偏被隐约指出,不觉俊脸微热,轻轻摇头道:“晚辈只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曾仔细看过这瓶,更不知是不是‘螭蟠’。”
  乌金货郎慨然一叹道:“小友诚实之情,古今少有。‘螭蟠瓶’又名‘炼药瓶’。若此瓶果是‘螭蟠’则不论何种药物装了进去,经历六六三十六天之后,效力增加一倍。
  “若将治毒疗伤之药置于瓶中,则功能起死回生,敝友方才能泻毒回生,鸳诀之功固不可没,而以此瓶装水,其功亦不小。”
  施红英失声道:“难怪无愁居士心肝已烂,还能延一口气,说出不少的话才死。”
  乌金货郎问知当时情由,笑道:“‘螭蟠瓶’上走‘龟裂纹’如咬龙臆跃,龙口向上,小友仔细看看。”
  巴大亨就火光下察看一遍,点头道:“确如老丈所言。”
  乌金货郎道:“此瓶落在任何一人手中,绝不会再送还什麽庄竞雄(无愁居士之子)了。
  但小友不肯欺心,此瓶必送还无疑。
  “不过,瓶中药既由无愁居士自己服用,在未遇上庄竞雄之前,用此瓶装药物,总不该算是他应该有吧。”
  巴大亨沉吟道:“哇操!空瓶带在身边,不如装药救人,这道理还说得过去,可惜目下没有什麽良药可装。”
  乌金货郎徽微一笑,贴肉取出一个油纸小包,正色道:“这一包‘乌金丹’乃老朽师门秘传良药,功能强精益气,疗疾治伤,但是不能疗毒,今赠与小友装瓶。
  “过了三十六天之后,只要伤者不曾断气,服用三粒就能起死,服十粒就能功力倍增,这里一共百粒,但望将来惠赐十粒于愿己足。”
  巴大亨大喜道:“安啦!晚辈当留一半给老丈。”
  乌金货郎忙道:“老朽多取无用,十粒尽够了,其余可自服及救人,良药久存瓶并不增加效力,只要满了三十天,就可取出,另装他药。”
  巴大亨一想自己功力不足,还有侯芷、施红英、赵卿卿、赵细细、毕伯伯、任进和章红娣等人功力也不足,如果真能增加功力的话,每人分给十粒,也算报答知遇之情,于是,则耗去八十粒。
  再留给乌金货郎十粒,只剩十粒救人,也许又太少了,当下点头答应,将药装瓶,笑笑问道:“瓶里尚多余地,不知还能不能再装别种药?”
  乌金货郎沉吟道:“照理说来,如果药性并不互相忌斥,应该是可以的。譬如说,再装解毒则可,装毒药则不可。”
  赵细细喜道:“好啊,把我的解毒丹也装了进去。”
  施红英惋惜地道:“可惜瓶口太小,要是‘螭蟠瓮’就好。”
  乌金货郎道:“瓶口大小无关重要,每隔三十六天就能够多得一份良药,若果是个大瓮,教人怎样担带?”
  施红英摇摇头道:“不是的,如果是个瓮,连鸳鸯血玉诀也装了进去,使它效力倍增不是更好?”
  乌金货郎愕了一下,大笑道:“往时有县令生年属鼠,到他生日那天,别人送给他一只赤金小鼠,他看了很久,接着说下月是他小妾生日,小妾属牛的…………”
  巴大亨不禁莞尔:“哇操!骂得妙!”
  施红英“哼”一声道:“这老该死,人家说的是真话,你却来绕弯子骂人。”
  乌金货郎笑道:“老朽几时骂你?说起来,老朽也想将天下之宝装了进去,再出来就成了异宝的啊!”
  巴大亨笑道:“哇操!那是不可能的吧,能增加药效已是稀世之珍,若能会天生之物变成奇珍,岂不连泥土放进去也变了金银?
  “但不知此瓶为何能增药效,莫要两种药混装进去之后,反会药效尽失,那就可惜了。”
  乌金货郎断然道:“小友不必担心,‘螭蟠瓶’乃是华阳真人未经仙去时所佩带之物。
  “啊。”巴大亨失声道:“华阳真人就是详注本草经的陶弘景,隐居于句曲山,还着有古今刀剑录,真灵位业图等书,应该可信了。”
  说罢,将“解毒丹”装进瓶。
  送走乌金货郎,和玉笔书生,转向施红英问道:“红妹说老实话,当初你教我那套气功掌法,是不是无愁居士的武学?”
  施红英笑道:“不错。”
  巴大亨皱眉道:“哇操!这样说来,庄氏兄妹果然是无愁居士的后人了,但他为什麽不承认庄竞雄是他们的父亲,也不曾听过无愁居士之名?”
  赵细细忿然道:“你总记得那混帐兄妹干吗?”
  巴大亨望了她一眼,暗忖庄少雄能够当面不认帐,则不认爷爷还有可说,为何连父亲都不认了?想到人心不古,不觉轻轻叹息。
  施红英不悦道:“你在叹什麽气,难道还想把‘武学精粹’和药瓶,玉牌交给庄少维?”
  巴大亨断然道:“哇操!倘若他承认是无愁居士嫡系,当然应将遗物交付以完了无愁居士的心愿。”
  施红英气得叫道:“我的拗相公!你要造多少杀孽?”
  巴大亨愕然道:“哇操!我造什麽杀孽?”
  施红英一脸怒色道:“我听赵姐说过,庄少维充任黑鹰令使,而且还高踞什麽‘都监’
  之位,若再被他练成内功心法,要害死多少正派高手?”
  巴大亨听得心头微凛,沉吟道:“我总不能对死者失信,不过,我相信无愁居士这套掌法虽然精妙,也决非独一无二的绝学,总可找出一条制胜之路。”
  施红英恨声道:“待你找到制胜之路,已不知多少腥风血雨了。”
  巴大亨安祥地道:“哇操!你且慢着急,还没找到庄竞雄哩,而且那玉牌和心法都不在我身上。”
  施红英“咦”一声道:“谁拿去了?”
  巴大亨笑道:“小莲,小菊抢走丁,她二人是不是你的丫头?”
  施红英大喜道:“阿弥陀怫,谢天谢地,不让这些东西留在你身上。”
  巴大亨好笑道:“哇操!你这‘查某’心太坏了!双龙玉令没多少用处,心法和拳经我照样录出来交给他们。”
  “你敢!”施红英一瞪眼,忽又笑道:“你也别打如意算盘,纵是你能转录出来,人家见笔迹不像,也决不相信你的好心,反而认为你故意骗他上当。”
  这话说的不错,普天下不会有人将绝艺或至宝平白赠给别人,若果将一块金砖无缘无故赠给别人,受者必定说是铜做的。
  巴大亨虽想绘图录经,这时也不禁默然。
  施红英突道:“对了!有个人传给我十二式剑法,要我转传给你。”
  巴大亨心中一跳,心知必是老爸的拟作,便欣喜的道:“哇操!红妹在那里遇上家严他老人家?”
  施红英道:“我同姑苏寻不见师伯,却在酒楼上遇上那狂生,暗里跟他一程,那知他已看出我的兵法,问起我的师父,原来他认得我师父,知道我要去虎头康寻我师父,他立刻告诉我不要去了,虎头康只剩几堆瓦砾,然后,他教我十二招剑法,说我遇上我师父时,由剑法上就知道是谁了。”
  巴大亨喜道:“喂!爹有没问起我?”
  施红英俏脸微红,摇摇头道:“我当时不知他是谁,又没告诉他说我认得你,他怎会问起你来?”
  这话说来成理,但巴大亨仍不禁一呆。
  施红英接着又道:“对了,他老人家教我的剑法正好转传给你,这样一来,你也能够使剑了。”
  巴大亨点点头道:“哇操!本来他老人家不让我学武必定有其深意,但后来在毕伯伯处又让我学了十二式,不知是否重复,你使出来给我看。”
  赵细细忙转过身子道:“我不便看,你们练好了。”
  巴大亨徽愣道:“姑娘看又何妨?”
  赵细细回头正色道:“相公你胸怀磊落,贱妾理当感激,但绝学不可轻泄;贱妾纵是不愿盗艺,而看进眼也会记在心里,偶而会使用二一招出来,反贻以色盗艺之讥,贱妾实不愿闻。”
  说罢,又转头过去,徐徐行往一株树前,面树而立。
  巴大亨见一位失身匪人的妓女也具有这般高尚品德,心里立即起了肃然的敬意。施红英微笑道:「赵姐姐这样做是对的,你先看我演吧。」巴大亨神情肃穆看她演完十二招剑法,颇感意外地这:「哇操!怪啦!这十二式莫非是前面的,和我学的完全不同。一施红英道:“不错,伯父也说过是上半部,但不知这套剑法共有多少式?”巴大亨这:“一共三十六式。”
  施红英道:“你跟着练,练完后看能不能接上你学的头一式。”
  巴大亨依言照办,跟着一式一式练下去,练到第十二式恰是一气呵成,但要将自己的头一式接上去,却觉得十分不顺手。
  不禁颇为失望道:“哇操!不行,你的上半部,我练的可能是下半部,中半部不知落在那里去了?”
  施红英笑道:“你练熟上半部和下半部时,中半部也许就有了。一“绮罗队里传神剑,萧鼓声中请禁言……………”
  巴大亨轻轻吟着获得下半部剑之前,父亲留在图上的诗句,恍若有悟道:“原来家严先把剑法传给你们,到后来遇上我,才把下半部剑谱留给我。”
  “我们?”施红英说道:“他还传给谁?”
  巴大亨笑道:“哇操!传给谁?我也不知道,可能也是一个姑娘,所以家严留诗就有‘绮罗队要传神剑’的一句。”
  施红英心头又是一跳,强作笑容道:“快练吧,练熟了这十二招也好走了。”
  巴大亨道:“请借红妹的剑一用。”
  施红英将剑交过,自去和赵细细走往树后坐在一起。
  巴大亨知道施红英也像赵细细那样为了避免窃艺的嫌疑所以走开,只好自将上半部十二式反复演练,练到一气呵成,纯熟无比。
  忽然灵机一动,第一式刚练完立即将下半部第一式接上去,这一接,果然衔接得天衣无缝。
  四九三四九四不但如此,上半部除了末后一式不能与下半部第一式衔接之外,每一式都可衔接起来呢?而下半部除了头一式不能与上半部末一式衔接之外,任何一式也可和上半部的招式衔接“哇操!妙透了!”这一个发现,顿令他惊喜欲狂,把一支长剑舞得银光四射,练出一百多式变化,也练出大汗淋漓。
  一轮旭日已由东方的山头露脸伦窥,一队队鸟雀掠空而过。
  和赵细细喂喟私语的施红英但闻身后剑风呼呼,剑气扑到粉颈,起了阵阵寒意,急叱道:
  “你别开玩笑,怎麽练到我颈子上来了?”
  巴大亨收剑笑道:“哇操!我在这里哩,怎会练你的颈子?”
  施红英回头一看,见他站在五丈开外擦汗,说道:“难道是剑气拂到我的颈子,赵姐姐觉到脖子发冷没有?”
  赵细细轻颉玉首道:“有那样好一阵子,不过,还不怎样。”
  巴大亨道:“哇操!有这样奇怪?”
  然而,他一眼触及稍近的枝叶,不禁呆住了。
  原来伸向练剑这面的树叶已落半片不留,只剩下秃如鬼臂的树枝,而未被剥气扫落的树叶却远在三丈开外。
  尚幸二女先往树后坐下,若果赵细细仍站在原地,也许已经颈血溅地了。施红英挽起赵细细走向树前,见满地落叶,骇然道:“差点要我们的命。”
  巴大亨苦笑道:“哇操!你们怎不早说?”
  施红英心头暗喜,佯作娇嗔道:“还怪我们哩,谁知你会练剑气了?”
  巴大亨捧剑一躬道:“请二位怒冒昧则个。”
  施红英“扑嗤”一笑,转向赵细细道:“你看这人多涎脸!”
  赵细细掩嘴轻轻笑了一声。
  巴大亨将剑交还,喜孜孜道:“哇操!我也不知什麽叫做剑气,练熟倒是真的。”
  谁也不知二女在巴大亨练剑的时候商议了什麽,这时并肩而行,仍然喟喟絮语,声音细到只能在耳边才会听到。
  巴大亨能将上下两半部剑术合之为一,意犹未足。一面走,一面思索边化,也投理会身后二女在说什麽。
  四九么四九大不觉已行到幡溪渡口,才停步回头道:“怪啊,船也不见了。”
  忽然,有人在墙角笑道:“夫子曰:‘伤人乎,不问马。’你却问起船来,真不够朋友。”
  巴大亨好笑道:“芷弟,你还不快出来,害我们担心一夜,到处找你。”
  一条小身影由墙角拐了过来,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小童而且面目陌生,但巴大亨听出没错,笑道:“你究竟有几付尊容,昨夜去那里来了?”
  侯芷嘻嘻笑道:“尊容多着哩,恶人可做十次,好人可做十二次,记着!我现在名叫安末达。”
  施红英也听出他的口音,冷冷道:“反正是盗墓贼。”
  侯芷煞有介事地道:“不是的,小生安未达有个举人哥哥安已达,读书明理,小生年方十五,未敢为非,岂敢盗墓?大姑娘想是错认人了。”
  说罢,深深一指到地。
  施红英不觉笑出声来。
  侯芷是打蛇跟根上,见施红英一笑,也嘻嘻笑道:“一笑倾人城,再笑……………”
  “就打你!”施红英一声娇叱,扬起玉掌,吓得他倒退一步。
  巴大亨不禁莞尔道:“哇操!达弟也别打岔了,说正经话,你去哪里来?”
  侯芷笑道:“往彩月姑娘闺中说去。”
  一上彩月那座阁楼,已见摆好热腾腾的酒菜。
  彩月与施红英报过姓名,指着侯芷笑吟吟道:“这位捣蛋小爷天未亮就回到这里,在床上陲了一大觉,奴家知道巴相公和四姐必定同来,一早就吩附治好酒菜,竟燥热到第三通,不然早也冰冷了。”
  巴大亨谢了又谢,还带着几分拘谨。
  侯芷抢先坐在主位,笑道:“今天请客,算我的。”
  施红英让巴大亨坐往上首与侯芷相对,自己和赵细细对坐所侧,笑道:“你们看他昨夜可是盗到人家殉葬的金钏儿了。”
  赵细细笑道:“有点像,不然,小老鼠不至于这样大方。”
  侯芷仍然嘻嘻笑道:“金钏儿算得什麽,隔墙有耳,说话当心。彩月也坐下来,酒!请他当真要当起主人,指着赵细细身侧,教彩月坐下。
  立即举杯向各人连照几下,仰脸灌了进喉,连吃几口菜,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但吃半钓后再问,莫委曲肚皮兄。”
  巴大亨和施、赵二人确也饿了,大口大口地吃一唯有彩月浅斟低酌相陪。顷刻间,桌面的菜已耗了大半。
  侯芷这才也斜着眼,注视巴大亨这:“你这位相公爷真是红峦高照,洪福齐天,出去一下子又多拉一个回来……………”
  施红英羞得俏脸一红,娇叱道:“你当真讨打!”
  “不敢!”侯芷一吐舌头,接着叹一口气道:“我一想起自己天生命苦,就想你们真是当真怕打,没再说下去。顿了一顿,还偷望人家一眼,咳咳两声,接着道:“施姐姐,别向我发恶,我请问你一句……………”
  施红英以为又要说损话,冷笑道:“你问吧,不怕打就间。”
  侯芷苦笑道:“我问这事决非讨打,麻姑爪到底多少对?”
  施红英一征道:“你昨夜又遇上了?”
  侯芷道:“不错,要不是遇上金银双抓,我那鸭嘴铲也不至于一下就毁,若不是有个丑小子及时援手,这条小命也就丢了。”
  巴大亨急道:“使麻姑爪的是什麽人?”
  戾芷道:“那人曾经出现在‘记来店’楼上,当时猛呼过一声‘鸳鸯血玉’。”
  彩月接口道:“是一位中年人,脸色枯黄,活像个病夫,那时我恐怕还有人要趁巴公子牧人的时候加以暗害,才召所有的姐妹们过来保证。”
  巴大亨起身一揖道:“真要谢谢姑娘了,我当时为了疗治马氏兄弟,确实无限去兼顾。
  彩月粉脸微红,起身低头含羞道:“公子快请坐下,沾泥落絮,不敢当公子大瞪,若再如此,贱妾无地自容了。”
  巴大亨忽然想到风尘女子命薄如花,不禁黯然无语。
  赵细细一眼看见他那怆然神情,知道他心诚意笃,是天生情种,并无丝毫作为,想起自己误托匪人,顿时目酸眼红,强忍急泪,幽幽道:“相公快坐下来就是。”
  巴大亨悠长地吐了一口气,坐回原位。
  侯芷心头暗笑,却又不敢笑,绩道:“昨夜里,庄氏兄妹来得巧,盘问这,盘问那,不像是唤渡的,后来在人丛中又出现那病夫,但一见我看他,立即回头就走,我悄悄跟了去,被他引往几十里远才停下来喝问,我侯芷当然不服人的……………”
  施红英听他失口自称“侯芷”,并还自吹自擂,不觉笑了一声。
  赵细细和彩月也各自默然。
  侯芷没察觉说漏了嘴,茫然道:“你们来不及哭,有什麽好笑?”
  嘴真贱,笑都不让人笑。
  高、唐二妹被说得低了头。
  施红英可不吃这一套,尤其欺负定了侯芷,冷冷一哼道:“哼!谁教你只顾吹牛,说歪了嘴?”
  侯芷听来一怔,回想方才自己末后那句话,也笑了。
  但他才笑得两声,忽然转向巴大亨扮个鬼脸道:“我的哥呀,当心啊,一个胜过一个厉害,当心妻多夫必贱………………”
  不知话说完没有,一片碎肉由施红英面前的盘衰跳了起来,“啪”的一声打在他的嘴唇“妈呀!”他仰头向后,笑呼一声。
  施红英冷笑道:“若是你敢再嚼咀,下一次就教鱼骨头钉穿两片唇皮,你先当心好了。”
  肉片当然是施红英飞起来的,但相隔不到三尺的侯芷竟没看清怎样飞得起来,更说不上躲开了。
  肉碰肉,不痛,还可以吃;但他不敢吃,让那片肉由唇皮跌落桌面,愣愕地向着巴大亨盯眼。
  巴大亨好笑道:“哇操!望我有什麽用,再耍嘴贱,我也奉赠一块。”
  侯芷大叫道:“好啊,人家替你卖命,你们居然一句开心话都不许说,这算得是哈子朋友?”
  施红英冷冷道:“你卖了什麽命,命儿还不好好在身上,快招出后面的事,要不就要你好看。”
  侯芷喃喃道:“我说到那里去了………啊,对了,我就是不服人的,当时冷冷一哼,道:
  ‘人走人路鬼走鬼路,脸孔死板板的,问我巴益智干吗?’………………”
  病夫诧异道:“你叫巴益智?”
  “不可以吗?别挡路,走开!”
  “哼,过来!”
  病夫一伸手,好决,一伸就到前襟,我巴益智也不慢,肩尖一晃,错开半步土肩头的衣服仍被他抓破了。
  好险!一采衣底,亮出我的鸭嘴铲,病夫倒是识货,惊退三步,叫道:“你是陆三元的徒弟?”
  我哼了一声:“阁下狗眼不瞎。”
  “手上的是不是地皮铲?”
  “小爷使的是铲地皮!”
  ‘接招!”
  病夫一声喝,袖里飞出一柄银抓,“砰”一声响,我一柄鸭嘴铲被震得粉碑………施红英听侯芷说到这里,不禁失声道:“一定是那凶手!”
  侯芷笑道:“是啊!当然是凶手嘛,病夫一连毁我两柄纯钢打就的鸭嘴铲,不凶谁凶?”
  施红英淡淡一笑道:“你怎逃得命同来?”
  “三十六计呀!”侯芷笑嘻嘻道:“巴益智一路跑,一路喊,结果真喊出丁一个丑小子,那丑小子跟我差不多大,可真够厉害,一下子就接上手,两人打得呜呜砰砰乱响。”
  巴大亨忙道:“哇操!他使什麽兵吸,打得呜呜乱响?”
  俟芷道:“是一管玉箫。”
  赵细细忙道:“那支玉箫可是紫色,上面有十二孔?”
  侯芷笑道:“紫色是不错,多少孔却没看清,不过,十二孔萧怎样吹,十个手指头只能按十个孔,除非那人十二个指头才做十二扎萧。”
  赵细细伯他又要扯认,微笑道:“总小子后来赢了吗?”
  侯芷得意地道:“他赢?要不是我帮他,他早就死了。”
  巴大亨诧道:“你怎样帮他?”
  侯芷笑道:“你知道的,我由史清起身上起出一枚毒针,搜出十六枚毒针和十二付好人脸皮做成的面具。
  “在马氏兄弟身上得到四枚毒针,又在被你打死那人身上得到十五枚,这三十六毒针就够要三十六条命。
  “我抽空就对那病夫发一枚,打到第三次,我一发就是五枚,中了!!”
  巴大亨失声道:“死了没有?”
  侯芷道:“没死,只有一枚中在病夫屁股上,他急忙眼下解药,飞身逃走。”
  巴大亨急道:“帮你的人呢?”
  侯芷笑道:“那小子跑的更快。”
  巴大亨诧道:“他为什麽要走?”
  侯芷苦笑道:“他见我使用毒针,误会我是黑鹰凶徙,一跺脚就走了,还以娘娘腔骂道错救了我,下次相逢要我的命。”
  “娘娘腔”、“紫玉萧”、“呜呜声”、“差不多大”,巴大亨有点明白侯芷遇上谁了,着急道:“你怎不追上去解说?”
  侯芷摇头笑道:“丑小子走起来就像一缕轻个随风飘去,谁能追得上?”
  巴大亨“唉”一声道:“该死,一定是她。”
  赵细细道:“你说是我五妹?”
  巴大亨点点头道:“若不是她,芷弟轻功不弱,短距离总该追得上,也许是一场苦战,她打得累了,见敌人一走,也只好走了。”
  一顿,转向侯芷道:“你该通个姓名才是。”
  侯芷笑道:“我不是叫过‘巴益智’了?”
  巴大亨惋惜地道:“你若叫过一声‘侯芷’就好了,‘侯芷’名满江湖,你偏不用,那人就是我说过的越卿卿,她也只记得‘侯芷’这名字。”
  侯芷面色一呆,苦笑道:“我怎知她是女的?要是她先说个名字倒好了。”
  施红英道:“应该割你舌头,人家女扮男装,为什麽倒要先向你报名字?”
  侯芷悠然道:“于今女权高涨!你们女的都要事事争高在上,连报个姓名都不敢。哼!”
  施红英筷子向盛鱼的盘子一插,吓得他叫起一声:“且慢!”
  巴大亨好笑道:“你又要说,又要怕,算了吧,说个方向让我们去找。”
  侯芷赶忙接口道:“走到播溪上游尽头,是我和病夫交手的地方,丑小子由那地方奔向西北,也不知去宁国这是去长虹关。你们要去,我带你们去。”
  施红英目光转注巴大亨,蛾眉微蹙道:“你还去风雷堡不去?”
  巴大亨沉吟道:“哇操!去风雷堡意在查究造化图的来历,这事查迟查早无关重要,纵是风雷堡主乔装家严向软骨秀才夺得,但家严仍然健在,软骨秀才的话也未必不假。
  “因为风雷堡主体态与家严完全不同,软骨秀才不该被欢蒙过去,倒是卿卿妹独闯江湖,至为可虑,还是先找她好。”
  施红英听他称赵卿卿时那样自然,亲切,禁不住樱唇微微一翘。
  彩月整天是生张熟魏,送往迎来,且又坐在施红英对面,施红英这一翘樱唇,仍逃不过她的锐利目光,忙道:“相公,红姐,四姐,你们整夜未睡,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下,五姐说不定绕个圈子也到幡溪来,倒不忙去寻找。”
  赵细细转头打个呵欠,同过头来,笑道:“月姐说的有理,我当真想歇一下了,红姐我们房里去。”
  施红英转向巴大亨道:“你呢?”
  “我想和芷弟外面走走。”
  “我也去。”施红英先就站了起来。
  侯芷笑道:“山西虎啸,当心!”
  巴大亨一怔道:“哇操!山西虎啸是什麽典故?”
  侯芷摇头道:“没典故,是一付好对子。”
  施红英“哼”了一声道:“反正‘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狗嘴长不出象牙,由你那臭嘴说出。赵姐,我们先走。”
  巴大亨略加思索,也就懂得侯芷所说“山西虎啸”是做了“河东狮吼”的对子。这个玩笑开大了,难怪施红英要拂袖而去,急道:“红妹别走了,我也歇息一下再说。。”
  施红英“呸”一声道:“你是你,我是我,你歇不歇和我有什麽相干?”
  巴大亨一想这不是好话,但对于女人当众发唱又不知如何应付,只好推座而起,陪笑道:
  “哇操!那就我也陪你走走。”
  赵细细不禁“噗”一声笑。
  施红英俏脸一红,咬牙恨道:“去你的,谁要你陪。”
  彩月起身笑道:“巴相公到房里歇去吧,奴家带你去。”
  巴大亨回顾侯芷道:“芷弟有什麽打算?”
  侯芷昱着脑袋,挤着眼睛道:“我呀,什麽打算也没有,除了吃饭打架,就是睡觉拉屎,用不着人管,你歇你的好了。”
  巴大亨暗忖:玩笑是你开玩来的,这下子倒成为专看我的笑话,不管就拉倒。当下对那笑脸迎人的赵细细和绷紧脸皮的施红英打个招呼,便跟彩月走进一间香馥馥的房间。
  这是一面临江的小室,房昊牙床、腔台、书桌、交椅、文房四宝样样俱全,并且收拾得十分整齐,布置得十分精致,乍看起来,绝不类杨花下妓的阳台,比名媛贵妇的香合并无逊么?”
  彩月将巴大亨引进香闺,请他坐下,推开临江那面窗门,顿时山色入帘,清风入室。自向爰壶斟了一杯温茶,放在他身侧的茶几上,含笑道:“相公不必拘束,倦了就在床上安歇,奴家回去陪姐姐他们。”
  巴大亨忙道:“请姑娘帮我把芷弟找来。”
  彩月微微一呆,旋即笑道:“相公放心好了,他那臭嘴是有名头的,别人不会怪他,施姑娘也许气不过他那臭嘴,但有我四姐在旁,或陪施姑娘出去走走也就罢了。
  “相公若把侯芷找来,他未必肯来,施姑娘更加气你了。奴家去陪侯芷,包管不会出什麽毛病。”
  巴大亨本想找侯芷进来加以劝说,不料彩月已窥破心意,款款道来,十分有理,只好颔首答应。
  彩月回眸一笑出房,轻轻将房门带紧,无边愁绪也在这时汤上巴大亨心头。
  首先由摆在眼前的事想起:施红英这位可人的恩姐被侯芷嘲为“山西虎啸”,分明把她当作未过巴门的媳妇,她只有羞和恼,却不加以分辩,也就等于默认事实,显然她亦对自己及有情。
  论人品、德性、恩惠、情义、容貌!…………她有那一点不配?配的!然而自己偏又欠另一女子的恩情。
  不错,那就是赵卿卿!--若不是她运用智慧将自己由敌人手中夺下,自己此身又归何人所有?
  但看她荒塔厮守,旷野哀呼,情真意笃,难道还忍心抛弃?她和施红英的份量谁重?谁轻?也许放在最好的天秤仍秤不出毫匣之差来。
  至于章红娣,那是一位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姑娘,偏因自己一步走差,在人家香闻住了一宿。
  害得江湖传说风风雨雨,人家好姑娘怎麽受得了,这事又该怎样解说?
  这三个与自己切身有关的少女情影在眼前直晃,晃得眼花撩乱,分不出谁是谁来。空闰里,没有人打扰他的神思,他解下束在腰间的造化固,摊开在书桌上逐句吟险下去,迅将八十五首诗、词、曲全已请了出来,暗自好笑道:玉楼巧妇路算是奇女子,但武林人物也穿罄附会得出奇。
  纵令每一首词曲含有藏宝的地名,但这造化图并不像玑痂图那样颠倒可讥,几十年来怎只玉等书生一人能解?
  他恐自己对造化图还有未曾发现之处,颠倒纵横请了多遍,整帧造化图背诵得滚瓜斓熟,仍然只有一种解法,当下收起造化图,和衣而卧。
  那知还没有合下眼皮,忽间一个清越的歌声由江面传来,只听那人唱道:
  “浪花有意千重雪,
  桃李无言一队舂。
  一壶酒,一竿给。
  世上如侬有几人?”
  那人的声言颇为耳熟,但他还没想出是谁,那人已将一首李后主的渔父词唱完,接着又唱道:
  “一擢春风一叶舟,
  一纶两缕一轻钩。”
  这下子他想起来了,赶忙跳下牙床,奔向窗口,却见一叶扁舟横在溪水中央。
  虽说是溪水中央,只因幡在溪水面并不太广,所以那般一扁舟相距这边溪靠不过四五十丈。
  他清晰地看见舟上只有一人坐在船头垂钓,那人身穿褐色衣服,弁前放有几盘小英,一壶酒。
  因是侧面之故,看不清那人脸孔,但由声音上听来,知道决不会错,想了一想,待对方唱完第二首渔词,才提气扬声叫道:“唱渔父词的褐衣老丈,请过这里来!”褐衣老者歌罢举杯欲饮,间声又停杯张望。
  巴大亨忙探明出去,招手道:“褐衣老丈,请过这里来?”
  褐衣老者看到了,笑道:“什麽人,可是唤我吗?”
  巴大亨笑道:“纵横四十五,顶端在北方。”
  “哦,是你。”褐衣老者接着又道:“年纪轻轻,又有一位如花美眷,为什不学好,竟然逛起青楼,老夫再也不要见你。”
  巴大亨见这在薰风谷外果园自发心誓,书地为牢求解石上之谜的老人以义相责,急道:
  “不是的。”
  褐衣老者沉声道:“分明是青楼,还敢骗我说不是的!”说罢,似乎带有几分怒意,举杯一饮而尽,立即收钓,起篙。
  巴大亨急叫这:“畦操!老丈且慢离开,在下有下情约禀。”
  褐衣老者“哼”一声道:“逛塞子也有下情,谁要听你的下情。”
  话声中,竹篙猛獐,调转船头,疾驶下游。
  巴大亨被人误会,几乎气结,急忙走出房门,却见一位青衣小婢在拂擦桌几,忙道:
  「小姑娘,我那几位朋友在那里?」
  小婢道:「他们全出去了,相公和什麽人说话?」巴大亨道:「哇操!他们回来时,就说我急追一位老前辈去了。」恐怕褐衣老者舟行迅速,话声刚落,也不待小婢答应立即飞步下楼,走出后门,已见舟行如箭相距已一里多远。
  这一下子,他心下大急,身法一展,跨越每一冢从门的枭衣石离开幡溪镇疾扑下游,边走边呼道:“老丈且等一等。”
  褐衣老者待他呼了好几十声,船也驶了十几里途,这才冷冷地问道:“你这小子硬要赶来干什麽?”
  总算叫得老丈开口。巴大亨知道对方已经有几分见谅,忙道:“小子特地来请老丈见谅,并拜谢授艺之德。”
  褐衣老者撑篙之势略绫,仍然语言冰冷道:“授艺?那只算是我给你解答纵横四十五的一种酬劳,彼此互不相欠,没有什麽德不德的,还要我见谅你什麽?”
  巴大亨庄肃地道:“小子夜来与敝友逐敌,今晨复返幡溪镇,当时有拙荆一位姐妹与记来居夫女有旧,乃相偕至女侍彩月居处,老丈以逛塞子相责,实在失之过重。”
  褐衣老者淡淡地道:“既是如此,我那句话收回了,你可以回去吧!”
  巴大亨知道此老成见颇深,但自己再度遇上这位异人,正好说求教益,也不轻易放过,带笑道:“老丈既已见谅,小子理当遵命而退,但如此山川景物,何不让小子也登舟共酌,恭聆磐欺之言?”
  褐衣老者冷笑道:“原来你想上来喝酒,也罢,只要你能猜中我一个谜语,再替我办一件事回来,就可让你登舟。”
  巴大亨暗自好笑道:“哇操!此老大概最喜控奇深秘,所以常常作两自缚,前番在果园里枯守十几天,这次又有什麽谜语,大概连他自己部猜不中,所以拿来问难别人了。”当下笑哈哈道:“什麽谜语?老丈请说来。”
  褐衣老者道:“猜这谜有时限,我尽量急数,由一数到五十止,若果一次猜不中,那件事也不用你去做了。”
  急数到五十的时刻极短,而且还只有猜一次的机会,巴大亨虽觉没甚把握,仍然从容答道:“哇操!老丈说好了,小子若猜不中,决不登舟就是。”
  褐衣老者道:“谜面是龙蟠虎踞的‘踞’子,打白香词中一句。”
  说罢,立即数起“一二三…………三十九。”
  巴大亨立即叫道:“小子打了。”
  褐衣老者才数列三十九,改口喝道:“快说。”
  “家住吴头楚尾。”巴大亨也急促回答。
  褐衣老者料不到他能答这麽快,徽愕道:“你说个道理来。”
  这话一说,巴大亨立刻知道褐衣老者被这谜语困恣,笑笑道:“这谜并不难猜,杂是时限只有五十之数。‘踞’字左边是‘足’字,而‘足’字上端是‘吴’字的头,下端是‘楚’
  字的尾,白香词恰有‘家住吴头楚尾’一句。再看‘踞’字右边是‘居’字,恰可解为‘家住’,是以这谜底是中定了。”
  褐衣老者欣然道:“你这小子简直可中状元,好吧,算你说对了,下游二里有个小锾叫做杭墟,去买酒菜来,我在这里等你。”
  巴大亨大喜,一声“遵命”,施展出褐衣老者传授的轻功向下游的小银奔去。片刻之后,提了一个拜盒回到原地,果见褐衣老者移舟泊岸,忙整衣登舟,将拜盒里的物品陈列船头。
  褐衣老者一看,不仅是酒菜,连碗筷也内有了,并还有一个红泥小火藏和木炭,不熨点头微笑道:“小子做得很好,你先生火,我移舟往对岸柳荫下。”
  巴大亨含笑蹲在船头生火,却见他那根钓竿只有钓丝,被无钓勾,奇道:“哇操!老丈这支钓的钓勾可是被大鱼吞了?”
  褐衣老者笑道:“什麽吞了?原来就是没有钩。”
  巴大亨愕然道:“哇操!没有钓,怎麽钓?”
  褐衣老者道:“当年姜子牙垂钓,也没有钩。”
  巴大亨笑道:“老丈莫非也像子牙当年‘不钓鳞与赘,只钓王与侯’?”
  褐衣老者大笑这:“钓王侯?我可不敢;只想钓个徒弟,却不料把你钓来了。”
  巴大亨愕了一下,心忖此老一身绝学,那一次把蒸风谷的笑面金吾像抛绣球般扔了出去;但传给自己几句轻功口诀,果然未被追上,要寻个徒弟还不简单,微笑道:“是老丈不肯收徙吧,要个徙子岂不容易。”
  “容易?”褐衣老者将船泊在柳荫之下,与巴大亨对坐船头,望望巴大亨脸色,带着几分诧异的神情道:“你可记得头一次曾在何处相见了?”
  巴大亨笑道:“不是在薰风谷外那座果园吗?”
  “你那小娇妻呢?”
  “走失了。”巴大亨想起赵卿卿不知流落何方,顿时神情黯淡。
  褐衣老者愕然道:“走失了?你先把经过告诉我,我们边吃边谈。”
  巴大亨心地坦率,将自己由高塔上醒后,一直到这次重逢的事简略告知,接着道:“昨夜敝友侯芷启遇她在幡溪源头处,小子今天正想去找。”
  褐衣老者目光忽转凌厉,徐徐道:“你这话完全是真?”
  巴大亨毅然道:“半分也不假。”
  褐衣老者淡淡地道:“由你的话听来,你应该未曾与娇妻敦伦,但你目光混浊,分明已损真阳,还敢说不是骗我?”
  巴大亨最怕被人误会,但听对方说来有根有底,绝对不是误会,骇然道:“哇操!小子确实未骗老丈,难道其中另有缘由?”
  褐衣老者漠然道:“暗室之事,我怎会知道,你自己仔细想想。”
  巴大亨默思片刻,终觉自己虽与施红英,赵卿卿,赵细细等同行,但未有过肌肤之亲,只有半个月前住在翠云阁一夜,除非…………
  想到这里,不禁失声道:“哇操!难道竟然有人那样不顾名节,但这事却又十分可疑。”
  褐衣老者冷笑道:“对了吧,还可疑什麽?”
  巴大亨又羞又恨,重重哼了一声道:“老丈且听我说来。”
  褐衣老者道:“你就说吧。”
  巴大亨不欲教别人误解,只好将进入风雷堡后的详情告知。
  褐衣老者脸色转舒,淡淡地笑道:“你说在学稼轩已经醉了,到了第二天才发觉唾在人家闺阁?”
  巴大亨默然领首。
  褐衣老者道:“你伸手我看。”
  他仔细替巴大亨诊察六服,不禁老盾一皱道:“原来你误服虎狼之药,以致神智昏迷,至今时逾半月,心脉还有点浮动,可见那种药十分厉害,倒不能怪你了。”
  巴大亨见老者能够谅解,心下释然,但又大恨道:“哇操!原来风雷堡主竟是那样卑鄙!”
  褐衣老者温和地道:“照你方才说来,风雷堡主确有以亲生女结纳黑鹰老魔之心,但以他自己名头来说,对你这样一位‘令使’可着人提亲,不必出此下策,再则你说那姑娘出污泥而不染,也决无毛病逐自荐之理。
  “此事谅必另有内情,在未弄清真象之前,切不可像老夫方才那样冲动,把人家好姑娘害了。”
  巴大亨心头微懔,即席揖谢道:“敬领教诲,小子知错了。”
  褐衣老者微笑道:“你没有错,反而是老夫错了,方才以为你敢当面骗我,真想把你扔进溪里泡个半死。至今想来,人已老迈,仍然这般火性,比你小子都不如了。来,来,多乾几杯,把胸中砚磊消了。”
  巴大亨因杨衣老者态度转好,不平之气早已消了,笑道:“哇操!老丈过议了,小子并无不安之感。”
  说罢,举杯与老者一饮而尽,接着又道:“下月底,马金岭有武林人物大聚会,老丈知不知道?”
  褐衣老者反问道:“你要去吗?”
  巴大亨点头道:“哇操!难得一见机会,小子意欲前往观光,但听说发武林帖之人并不具名,不知什麽道理。”
  褐衣老者笑道:“绝大的阴谋,有什麽道理?”
  巴大亨一惊道:“真的呀!何等阴谋,老丈可能预告一二?”
  褐衣老者笑道:“我又不是发帖之人,有什麽好告诉你?听说去的人可获知象牙塔的秘密,但世上又没有那样一座塔,岂不是大有阴谋,教人上当?”
  巴大亨断言道:“老丈请莫见怪,象牙塔真的有。”
  杨衣老者微觉意外地道:“你凭什麽说有?”
  “凭造化图。”
  “造化图?”褐衣老者面色微呆道:“玉楼巧妇搞出小玩意,你也去信?”
  巴大亨自从知道“造化图”这件奇物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不信其有的人,出乎意外地一呆,接着道:“哇操!老丈你不信吗?”
  褐衣老者道:“当然不信。”
  巴大亨笑道:“在真象未白之前,宁可信其有。”
  褐衣老者呵呵大笑道:“方才老夫拿这话来教训你,立刻就转敬回来了,老夫当年见到‘品心三友’的时候,大楼巧妇名叫雅雅,不过只有八九岁,由得她十八变,贤惠些,也不过学会几手刺绣工夫,信其有又怎麽的?”
  巴大亨暗忖此老好不自负,正色道:“哇操!造化图中藏奥机,词薄清丽,所记的事信而有徵。”
  褐衣老者摇头道:“你认个‘徵’出来我听。”
  巴大亨目光一凝,轻吟道:“薰风谷,果树一丛丛,纵十五横斜十五,棋盘石上会群雄,火枣有绿逢。”
  褐衣老者“咦!”一声道:“有这事吗?”
  巴大亨正色道:“就因数十年前的造化图已藏有这首小词,而小子又身历其事,所以说是可信。”
  褐衣老者动容道:“好,你读出有关象牙塔的事给我听。”
  巴大亨已将图上八十五首完全诵熟,随口吟道:“星儿小,尾偏明,夜光璧照象牙塔,人倚玉龙人似玉,塔居河畔无名,三宾有谁争?格衣老者望然道:“这样说来是有的了。”
  巴大亨道:“颇足探信。”
  褐衣老者面容一肃,停杯道:“我得去看看谁争‘三宝’。小哥儿,你再解这首词结我听。”
  巴大亨苦笑道:“小子也只是才尽读‘造化图’的词句,不久就听得老丈江上浩歌,急切未了词中真意。”
  “不要偷懒。”褐衣老者笑道:“你决点细心想一想,必定解得出,不然,就不放你回去。
  “哇操!开玩笑吧,那有这样横蛮无理的人物?”巴大亨深知此老一向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但自己心地坦然,也不着急,反而好笑道:“哇操!小子已是四海为家,不同去也不要紧,只恐资质愚鲁,有负老丈雅望而已。”
  褐衣老者笑起来道:“能做到四海为家,谁也不能令你牵挂了,你不妨好好想你的吧。”
  巴大亨见他将希望寄托自己身上,倒也不敢怠慢,一面浅歇,一面思索,半晌过后,不禁失声道:“‘星儿小,尾扁明。’这句指的该是‘妖星”,也就是‘扫把星’、‘彗星’。
  小子及生来尚未见过,老丈可曾知道何处曾有妖星出现?”
  褐衣老者沉吟良久,领首道:“六十年前,西方曾出现一颗妖星;星很小,尾巴遮了半边天,当时光芒万丈,十几天后就变得形影俱无。”
  巴大亨大喜道:“哇操!那就对了。”
  褐衣老者也喜道:“你想通了吗?”
  巴大亨点点头道:“再请问老丈,夜光壁来自何方?”
  褐衣老者笑道:“你考起我老朽来了,夜光壁即和氏之璧,产于大戈壁之南的和阗,这个还能不知道吗?”
  巴大亨笑道:“哇操!小子怎敢考老丈?祗因老丈见参识广,欲请问看与小子所料是否相同。和阎乃西域一国,早入中华版图。妖星来自西方,夜光壁也产在西睡,只要再有什麽‘玉龙’也就对了。”
  褐衣老者摇头道:“玉龙没有,玉龙河倒是有的。”
  “那也对了!”
  巴大亨失声道:“因为词句有音韵,字数之限,玉栖巧妇将‘河’字藏在下旬里呢!”
  褐衣老者大喜道:“小子你真行,今天我就起程往和闾守塔,看什麽人解得塔谜,去夺三宝。”
  巴大亨愕然道:“三宝自然归老丈所得。”
  褐衣老者笑道:“我要三宝干什麽?只是想看大阴谋中一场热闹。”
  巴大亨惑然道:“哇操!马金岭就有热闹可看,老丈可先往马金岭。”
  褐衣老者笑道:“马金岭是阴谋中一小部份,也许意在使武林人物集中,而主其事的人则悄悄前往和阗王龙河畔。”
  巴大亨暗忖这也不差,虽说造化图只有玉楼巧妇,玉笔书生和自己三人能够全解;但造化固原是集多方传说而成。
  传说之人理当懂得自己口述那部份,若果那人将自己知道的部份转告他人,时隔几十年,怎会无人能解?
  然而,若果那能解象牙塔之谜的人既已擢谜知底,祗须悄悄往和阗寻找就可,为何透过别人发武林帖,促使武林人物不惜奔驰千里到马金岭?
  想了再想,终觉马金岭的聚会十分的要索,要揭破阴谋也该由马金岭着手,不该远赴和阗。
  主意一定,立将自己的心意一一对褐衣老者剖说。
  褐衣老者频频点头,微笑道:“你言之成理,看你是去马金岭定了。一巴大亨微怔道:
  “你老不去?”
  褐衣老者徐徐道:“我还是远走和阗。”
  巴大亨不禁失望地道:“哇操!那就只好将来再见了。”
  褐衣老者点点头道:“世上惟有一个‘线’字最奇,缘至则合,缘尽则分,丝毫勉强不得,我想带你去玉龙河,你想拖我去马金岭,结果就只有分道扬镳一条路可走,不过,我在未动身之前,再将一套鞭法传授给你……………”
  巴大亨忙道:“哇操!小子受惠已多,不敢再劳老丈清神。一褐衣老者笑道:“你学到多少艺业,敢带几个小妮子去马金岭?授你一套鞭法伯还不够用,但我急着要走,只好留待后缘了。”
  大亨听知弦外之言,觉得褐衣老者已经预感到马金岭之行十分的凶险,不禁心头一阵微懔。
  褐衣老者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不必多想了,你先上岸等我。”说时颇有一种庄重肃穆的气氛,令人不敢抗拒,巴大亨不由自主地回答一声,路上垂柳溪岸。
  褐衣老者将篙一点溪岸,扁舟荡往溪水中央,将竹篙插下,提起钓竿,竟然由水面踏波而行。
  巴大亨大为惊奇,待他上了岸来,忙低头一拜道:“哇操!老丈神技,非人能及。”
  褐衣老者笑道:“莫少见多怪,你勤练十年,也可达此境界。”
  十年时间不算短,但也鼓舞起巴大亨勃勃雄心,毅然道:“老丈可肯将练法教人?”
  褐衣老者笑道:“练轻功不像练别的武艺需要一招一式来练,我可以先告诉你练的口诀。”
  巴大亨连忙称谢。
  褐衣老者道:“练的口诀是:‘气贯脚底,提气升身,气涌水面,掠波如飞。’”
  就仅仅十六个字。巴大亨大诧道:“哇操!就这麽简单?”
  褐衣老者领首道“确是简单,但你如何能说真气由纫底涌向水面,托起你的身子,那就要靠你气功上的成就和自己的悟性了,时间不早,我先教你鞭法。”
  巴大亨道:“这根钓竿就是粳吗”
  “不错。一褐夹老者道:“钓竿长一丈六尺,够丝长三丈六尺,合起来有五丈二尺,若能运用灵活,二十文方圆之地当之音披靡。你初练,不妨练短鞭,然后渐渐加长。此地恰无行人,我先将口诀告诉你。一接着,将“挑、摔、绕、撇、打、点、扫、掠、套、带、拐。”
  等十一一字用鞭的口诀一面说,一面比,俟巴大亨心领神会,然后郑重地道:“这十二字用鞭要法,循环相生,你不舰领悟,我试慢慢挥舞,你喊出手法的名目,看能喊得多少。”
  巴大亨肃然恭应,但看他手腕一抖,鞭稍弹起,随即向后一带,身形一转,约丝如一道精虻横扫过来,急忙一字接一字喊了出口。
  鞭风呼呼,语声浪浪,时光偷偷溜走。
  褐衣老者忽一抖腕,钓丝疾如一支弩箭射出,射穿挡在前面一株合抱大树,直挺挺好比一条钢丝穿在树上。
  巴大亨骇然失声道“哇操!一条软约丝也有这般威力!”
  褐衣老者从容收鞭,点头笑道:“那是气功贯鞭,并不稀奇,最奇的是你。”
  巴大亨惑然道:“小子有何奇处?”
  杨衣老者叹息道:“你有奇气,有奇才、有奇骨,若在五十年前相遇,我无论如何也要乞你为徒。”
  巴大亨惶恐地道:“小子早有拜师之念,只怕你老不肯。”
  “迟了,迟了!”褐衣老者连连叹息道:“老夫年途百龄,同一辈份之老友多半物化,收你为徒,连你父也要称你为师叔了。不过,道统相承不在此例,虽非弟子亦可承继道统,你在马金岭事毕之后,速至玉龙河,老夫将此雷鞭传你。”
  巴大亨“啊”一声道:“哇操!你老是雷鞭子!”
  “哈哈———”褐衣老者一声长笑带着身影划空而去。
  大亨虽未正式拜师,但已接受雷鞭子训诲,急忙跪地恭送。
  焉地,有人在柳树丛中笑道:“亨儿,你好大的福气。”
  巴大亨回头看去,但见一条儒装身影分拂垂柳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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