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尘寻欢录】(12) 作者:殁藏龙门
2023/10/31发表于:首发sis001 十二章、多谋巧诈宁拙诚 听到那名儿宁尘好悬没笑出声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童怜晴与宁尘粗略讲了讲,原来霍醉区区一个散修,名号在这几州还挺响亮
。不能说家喻户晓,也得算臭名昭着了。 散修其实也分两种。 一种是世族中有个什么远亲好友修行的不错,传了几本心法典籍。赶上有那
天资还行的,练上两手,堪堪筑基凝心已是光宗耀祖。中原九成九的散修都是这
般,他们也没有多高的心气儿,虽然也是尽心努力,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实在升不上去境界,算了也就算了。 另一种则是真正的仙承。某个祖坟冒青烟的修士机缘凑巧,破了某处隐匿,
寻到了什么洞府中的秘法。这等散修虽修为颇高,却没有开宗立派的实力,最多
也就占个山头蹲住了,洞府里小猫小狗三两只。他们往往不善经营,传个三五代
资财耗尽,后面就剩下单蹦儿了。 叶含山就是后一种。那山不大,却有一个元婴占着。宁尘现在多少也有点谱
了,知道元婴在这地界是个什么分量。这种元婴修士往山头一杵,周边各州甭管
大宗小宗都得礼敬三分。人家反正孤家寡人没什么家业,惹急了,豁出去与大宗
门火拼就是。大宗门的元婴他们动不了,照着底下小辈们一顿砍瓜切菜可就断香
火了,周边大宗掌门见了这种仙承散修都是一张赔笑脸。 叶含山的元婴老修名不见经传,却教出一个霍醉。就听那元婴老怪给弟子取
的名儿吧,也不知几个下酒菜喝成这德行。这一脉别的没有,就一个字:穷,两
个字:穷横。 据说霍醉从筑基期就在山下自己抟食儿,虽不至于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却是
常事。收了东家钱揍西家,西家气不过又掏钱让她揍东家,赢在一个两头儿吃。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若只是打个架,霍醉也不至于顶上一个叶含山孽畜的名
号。据说这家伙见钱眼开,抠着合约里的字眼地皮都能刮去三尺;还有另外一个
称呼叫「过千杯霍醉」,一喝酒就撒酒疯,欺人毁店滥伤无辜;更有流言说她以
色诱蛊人,操她一次钱囊就得被掏个精光,总之是在附近几州恶名远播。 不过宁尘倒是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先前那场赌斗真要论起来,若霍醉非说
自己用了三招半才将她逼出圈去,也能多少打个嘴仗。可是那姑娘说认投就认投
,全不似传言中的赖皮。何况她身边还有何子霖这种朋友尽心给她筹钱帮忙,想
来不会是个无义之徒。 叶含山孽畜许是过分了点,但金丹无敌霍醉可不是虚的。她能在这地方吃得
恁开,非得有过人的本事不行。宁尘已尝过了她的厉害,就算管中窥豹,也不得
不说一声名副其实。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宁尘决定这就去会她一会。不过这回临走时,总算
记得在楼里花六万买了两副玉镯,顺着院门丢给了童怜晴,结结实实给愫卿的牌
子翻了十天,看谁还来偷老子的鸡。 宁尘出了潇湘楼找人打听了一番,七拐八拐,总算在中午前迈进了福熙客栈
。一楼跑堂的炼气小厮刚要来迎,宁尘已一眼瞧见了坐在里面的霍醉,挥挥手把
跑堂的打发了。 霍醉百无聊赖正瞅着门呢,看到宁尘进来大眼睛唿地亮了。她站起来挥手:
「独孤公子。」
宁尘听她开口,脊梁后头还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最近就总有不该认识自己的
这些位冷不丁叫他,霍醉要是一张嘴「宁公子」,宁尘可真要拿头往地上撞了。 「霍姑娘耳目真是灵通,竟也探出了我独孤十三的名字。」不消说,霍醉在
潇湘楼里也是认识人的,只不知道是烟花还是杂役。 旁边一看还坐了一位呢,何子霖抄着手倚在那,斜眼瞟着他,既不动弹也不
说话。 「霖姐儿也早哇。」 宁尘如今找人帮忙,可不能把气氛弄僵了。他人畜无害笑得跟弥勒佛一样,
想把先前那档子事儿抹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子霖到底不是个心坏的,本来自己就理亏多些,此时看
他和和气气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鼻子缝儿里强憋出一声「嗯」。 霍醉看他主动示好,自己倒省了打圆场,于是请宁尘以宾主位落座:「独孤
兄……」 「叫声十三就好,我看你还比我大个三两岁的。」 「也好。此番前来,是回心转意愿意和在下交易了?」 宁尘全指望着身上那坛酒呢,柳七娘给的时限不多,这时候也不再遮掩:「
酒在我这里,舍一筒给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四万灵石已输了给我,又拿什么来
换呢?」 霍醉听他松口便比什么都强:「我霍醉没有别的什么能耐,十三你若是有什
么事情要办,托于我处,我自赴汤蹈火替你办了便是。」 「这口气可有点儿大了。」宁尘故意圈她。 「只能说尽力而为。」 宁尘点点头,勾勾指头,示意霍醉抬手。霍醉虽不解,但也按他说的做了。
不想刚抬起手来,宁尘便扣去戒指,将四万灵石尽数灌到了霍醉那边。 「你……」 「先前那场,非要计较,赢得也是勉强。钱还你,咱们重新聊聊。」 旁边何子霖脸上的笑纹儿可憋不住了,一把拉住霍醉的胳膊:「真还给你啦
?!」 霍醉点点头,脸上却无喜无忧。她心知,如此不将钱财当回事的主,待会提
出要求来可没那么好伺候。 她先点出三万多,给何子霖送去了戒指里:「霖姐儿先前辛苦,这钱如今用
不上了,还你。你顺便帮我把小顺老杨的钱还了吧,我估计接下来没什么空儿去
找他们了。」 何子霖嗯嗯应下,却也不走。她多少还是不放心霍醉和宁尘俩人待着,生怕
霍醉被占便宜。 霍醉拧头对宁尘道:「只是不知霍醉能做些什么,好换那一筒酒来。」 宁尘也不含糊,竖起三根指头:「帮我做三件事,便匀你一筒。」 何子霖闻言心中着急,伸手去压霍醉胳膊,不过霍醉也不是刚出来混的,当
时就笑起来:「这没头没脑的,让我如何能应?你叫我帮你杀尽白帝城的人,我
又如何是好?」 何子霖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你若尽让我家姑娘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又
或者借故轻薄我家姑娘,那……」 霍醉忍不住笑:「霖姐儿,你越说可越离谱了。」 宁尘也不急着说话,只唤来酒保上了一桌席面。待那好酒好菜都布置停当了
,他才悠悠开口。 「我如今不好细说所求何事,但却可打个保票。这三件事,桩桩件件拿出来
,保管都是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帮衬的。但凡霍姑娘听着某一桩超出了朋友情谊,
即可回绝。我们君子之约,有言有信,却道如何?」 宁尘鬼精鬼精,前脚搞定了庚金剑,后脚顺带就可以与霍醉以朋友相称。到
时候找机会再走近点,指不定就能春风一度,倒也快活。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实在挑不出毛病。霍醉思忖片刻,笑道:「你就不怕
我耍赖?」 「人道是「金丹无敌霍醉」,如此盛名,我自然不怕。」 霍醉一听笑的更加明艳:「那你也该听过我另一个绰号。」 「过千杯嘛……」 「不是这个。」 「哎,不好听的就不必说了吧。」宁尘脸上一本正经。 「如此盛名,你却真的不怕?」霍醉故意学着他的腔调。 「你若真做下许多腌臜事怕是早混不下去了,我猜八成是有那心怀不轨之徒
给你造的谣。没有本事的人自然没有人黑,有人拿黑料怼你,说明你是真的有几
分本事。」 宁尘上上辈子可没少见那网络上的网暴,听风就是雨蛤蟆说成鸡,套路可太
熟了。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霍醉却有些发愣。她都叫人诋毁惯了,想不到素未谋面
的一个少年却看得如此通透。 宁尘继续道:「这第一件,便是替我打听个事儿。事情验明了就将那筒酒给
你。我也不拿后面两件事来拿捏,你若守信就履约帮我。如此这般,你应不应?
」 霍醉也不多语,绰起酒壶斟了两盏酒,向宁尘一举。 宁尘与她杯盏相碰,叮的一声,两人仰头饮尽杯中酒,相视一笑算是结下了
约。 「说吧,你想打听什么?」 「我想知那日拍卖会上,最后一件拍品庚金剑被谁拍走了。你在拍卖会有熟
人吗?帮我问上一问。」 宁尘这边话音刚落,霍醉还没吱声,旁边的何子霖却一蹦三丈高:「朱从阳
呀!」 「你如何知道?」 霍醉插口道:「那日我忙着去门口堵你,怕你和霖姐儿吵架,按着她在中殿
没动呢。她一直候到拍卖会结束,自然知道那拍品归于谁手。」 「是啊是啊,就是朱从阳!不用打听了!第一件事已经办妥,给钱!不是…
…把酒给我家姑娘!」 何子霖在那处聒噪,宁尘却不急不躁。这回他可长了记性,万不能鲁莽行事
。若是听这娘们一家之言便一脑门子去使劲儿了,回头发现又有哪处疏忽弄错了
,时间就全浪费了。 见宁尘不动弹,何子霖急了:「刚还说好的,你想耍赖?!」 霍醉抬手将她安抚住:「十三是想验一验。」 「你也不信我?!」何子霖叫着,脑瓜子这是又糊涂了。 霍醉无奈道:「我信,可我没法叫他信不是。我知道霖姐儿是为了我好,着
急上火的,对皮肤不好。」 这句话倒是管用,把何子霖老老实实按那儿了。宁尘扒拉了两口菜,心中有
了计较,告了声去去便回,丢下筷子出了门。 何子霖又想逼逼赖赖,可见霍醉只一味开心吃酒,自己也泄了气不言语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霍醉手中一壶酒刚刚见底,宁尘已踱了回来。他方才是去
了一趟拍卖行,不管现场人见得多不多,人家拍卖行反正是不会做泄露买主身份
的事。可如今宁尘有了何子霖的话证,便拿朱从阳的名字来勾拍卖官的话头。他
耍嘴皮子说自己是朱从阳酒友,两人打赌庚金剑绝对不值三十万,要拍卖官作证
。 拍卖官哪知道他一肚子花花肠子,楞憨憨点头说确实是三十万,只想把宁尘
打发走。 没驳斥朱从阳的名儿,那自然证明何子霖话里没假。宁尘回来把刚才自己干
的事儿一说,霍醉听得笑出声来。 「瞧不出,十三也是个亮脑壳。」霍醉一边笑一边给宁尘倒酒。 「反正比某些人聪明点儿吧。」 何子霖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总觉得是宁尘在点划自己,可又发作不得,只
嘟囔道:「可以给酒了吧?」 宁尘取出【伏龙无义酒】的酒坛墩在桌面上,霍醉微微一笑,也取了自己腰
间小小翠玉竹筒出来,又问宁尘:「你倒还是我倒?」 宁尘没干过这活儿,心说这酒虽不值那五十万,好歹三五万大子儿也是有的
,若是泼洒多了还怪心疼,便推去了霍醉那里叫她自便,自己继续思忖着后面的
计划。 谁知就晃了一下神儿,却看到霍醉一手持筒一手持坛,倒了半天却是没完没
了。宁尘脑袋糊涂起来,忍不住刚「哎」了一声,那整整一坛酒已经倒了个精光
。 他腾就站了起来,指着霍醉鼻子:「你这、你这……」 霍醉将翠玉竹筒往腰间皮囊一插,嘴角一翘:「我怎么了?说好一筒就是一
筒嘛。」 宁尘一掌拍在自己脑门子上——我说这娘们怎么把这竹筒天天挂在腰间,闹
了半天和储物戒是一般的东西!一筒一筒……拿出一百坛给她,恐怕也灌不满这
一筒! 「真不愧是叶含山孽畜哇!」 「哈哈,过奖过奖。」 「你这可就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啊!」 「你不舍得?那还你些?」 旁边何子霖见宁尘终于吃了瘪,气儿也顺了,一个劲儿笑个不停。宁尘抓耳
挠腮,想想那酒于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大用,只得作罢。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你可得帮我尽心办事啊!」 霍醉笑笑:「那是自然。无非是帮你将庚金剑从朱从阳那里搞来吧?」 人家归根结底也不算骗人,这时候主动请战,那是已早早把事情揣度了分明
,着实是上了些心的。 宁尘收了方才那点儿别扭:「霍姑娘是否有妙计?」 「朱从阳乃是辰州世家南元朱门的大公子,你若手头宽裕,去与他交涉买来
便是。」 「他若不卖呢?」 「那庚金剑本也不是什么灵器仙器,朱从阳这种公子哥,把玩一两个月便腻
歪了,到时你出个高价,他怎会不卖?」 「等不得一两个月,那东西我需五天之内到手。」 霍醉眉头一挑:「这倒有趣……你莫不是拍卖会拍错了东西?」 宁尘直咬牙,心说这小娘心思着实细密,这都能叫她看破。 「什么拍不拍错的,我现在只急得去弄那剑来。」 「先出个高价,试试能不能购得。」 「不成,他现在指定就靠那庚金剑与人吹牛逼,铁定是不会卖的。若问过之
后,剑又失了,岂不是一下就坐实了我们的罪名?」 霍醉呵呵一乐:「别我们我们的,这都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呀。」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宁尘一个劲儿拿眼去瞟她腰间的竹筒。 霍醉把手一摊:「那就走吧。」 见她答应的利索,宁尘可算心里有了底儿。结果俩人往外走,何子霖竟也跟
了上来。 「霖姐儿,此间没你的事儿了,你跟来干嘛?」霍醉道。 何子霖皱眉:「来回折腾半天都没帮上你,钱都叫你连本带利退了,这次我
也给你出出力。」 「去去去,别跟我凑这没头没尾的热闹。」 「醉儿帮我恁多的忙,你且让我找机会还上一次人情,还不成么?」 见何子霖目光盈盈言语恳切,霍醉只得点头道:「也罢,多个帮手望风也是
好的。」 于是三个人一同上路。拍卖会已过了两天半,宁尘提前问过,朱从阳早已不
在潇湘楼中,他们便一路向南元朱门的玉尺山庄飞去。 有霍醉带路,宁尘算是省了打听道儿的麻烦。免得回头人家发现东西丢了,
大张旗鼓一吆喝,那指路的说不定就把宁尘这茬泄出去了。 「还真是熟门熟路……叫你声地头蛇不为过吧?」宁尘朝霍醉打趣。 结果又是何子霖插嘴道:「那朱从阳和我家醉儿姑娘可不是一般两般的关系
,不然怎么又专门在拍卖会抢东西呢。嘿嘿,幸亏还是你下手狠。」 何子霖说者无意,宁尘听者有心,鼻子气得有点歪。五十万打了个水漂儿,
又得挽着袖子跑人家里去当贼。宁尘要不是脾气好,早蹦着高骂娘了。 「听这意思,你和朱从阳还挺熟?」宁尘问霍醉。 「他雇我打过几次架,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缠着我寻风流。我没那心思,
他又借故请我喝酒。我闻到那酒中味道有异,一时生气,把他肋巴条踹断了六根
。」 「然后他就处处寻你的不痛快?」宁尘接口道。 「正是。南元朱门是辰州排的上号的世家,他身为世子被我落了脸面自然气
不过,前后已追着我折腾了小半年。前一阵总算消停下来,谁知道又跑去拍卖会
堵我……」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桥段,宁尘又多问两句,得知南元朱门只有一个元婴
期护法坐镇,多少放了些心去。 三个人飞到南元朱门所辖地界附近,未免引人注意换作了步行。霍醉专挑无
人小径行走,又是晚上,等远远看见那依山傍水的玉尺庄,天都快亮了。 何子霖凝心期修为,跟着他们俩强提真气飞了一整天,如今体力不支困得晕
头转向,被霍醉安顿在一个辟风处歇息。宁尘站在山头上远远去看,待他将庄内
布局大概看了个分明,已经日上三竿。 「这玉尺庄还真挺大的……」宁尘蹲在一棵大树后面,叫阴凉遮挡了自己的
身形。 「世家大户和宗门比不了,但也不是三五件瓦舍那么简单。他们修行心法传
内不传外,全靠血脉亲缘开枝散叶。世家伫立几百年,都是一枝传下来的,这山
庄自然越建越大。十三不晓得世家的情形,应该是大宗出身的弟子吧?」 宁尘一时也不好作答,嗯嗯啊啊含糊了过去,霍醉见状也只是笑笑,并不多
问。 「霍姑娘,若你是我,该着如何去取那庚金剑呢?」宁尘心中稍有勾画,但
还是想让这地头蛇多替自己张罗张罗。 霍醉靠过来倚在树上拿眼望天:「现如今有三种可能,庚金剑要么被置于朱
从阳屋内摆设,我们摸进去拿了即可;要么在朱从阳储物戒中,弄起来要颇费一
番心思,但也不难下手;最怕的就是那剑在旁人的戒中,那我们就只有当没头苍
蝇的份儿了。」 「所以要决定如何行动,必先探明是何种情形……」 宁尘如履薄冰惯了,向来深谋远虑,可霍醉听见却摇了摇头。 「这事儿呀,谋算不如巧变,还是要进去之后见机行事。」 宁尘连忙摆手:「那怎么能成?!一头闷进别人家地盘,岂不变成了瞎耗子
撞死猫?」 「千算万算,算不过快刀一断。」 霍醉说着就作势要跃下山直奔玉尺山庄,吓得宁尘一把薅住她那大袖子,结
果哧啦一声给人家撕脱了线儿。 霍醉低头看看袖子,回头盯着宁尘。宁尘不好意思把手收了:「我赔,我赔
你件儿新的……」 女孩叹口气也不再走,拧身坐回到宁尘旁边,手一翻,竟从戒指里掏出了个
针线包。她将一侧袍子脱了,露出一条白皙手臂,席地而坐飞针走线起来。 宁尘知道人家没做计较,连忙赔笑道:「你这针线活不错呀。」 「自己补补,省钱。」 霍醉这身白底绣青云的大袍虽是仙织,但顶多也只是不染尘埃、坚韧难损罢
了。放白帝城商铺里,二三十枚大子儿顶天了,看来叶含山穷横的名头实非瞎传
。 「其实强求不如智取,要是能找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把东西搞到,岂不更好。
」宁尘蹲在她旁边说。 「本也是你火急火燎,我又不急。」霍醉低着头缝衣服,「你要有那能耐,
就好好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吧。」 宁尘一琢磨倒也是,毕竟是个生地方,自己对南元朱门的情形两眼一抹黑,
又何谈万无一失。倘若时间充分还能仔仔细细探个分明,将庄内众人性格习惯捏
在掌中借以谋划;可如今算上回去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三天,有计也使不出
。 说干就干,两人先隐在出庄几条路上守好,一直等到下午,挑了两个嘻嘻哈
哈回庄的炼气期庄客,从背后叮咣拍晕,捆吧捆吧堵了嘴,交托了何子霖藏在僻
静处看守。 宁尘与霍醉换了庄客衣裳,取了他们进出山庄法阵的腰牌,一溜烟奔着玉尺
庄去了。这玉尺庄世家不似宗门有方圆界扩充地域,一丛丛屋舍遍布整个山谷,
占地极广,俨然如村落一般。只是其中建筑修得精巧华美,却不是寻常村落能相
提并论的 地方大了,也没有城墙阻隔,进庄的路大大小小拢共十几条,这种世家为免
外人混入,自然要拿阵法护住地界。只是这种护山阵法防君子不防小人,带着庄
客的腰牌,宁尘与霍醉大摇大摆就走进了庄。 衣服穿得没毛病,可霍醉那魅人脸蛋儿容易惹人注意。她特意拿些黑兔毛沾
在脸上当做胡须,也算是遮掩得妥当。 宁尘进得庄中没走几步就脑子发晕,此间屋高路杂极易行岔,得亏有霍醉带
路才没露出什么马脚。不过也怪不得宁尘,他生长于宗门,各个法堂布局间极有
规矩,全不似世家一般随着规模胡乱扩张。 霍醉没去过大宗大派,可平时厮混的尽是这类世家子弟,对此类庄园构造颇
有判断。哪里人聚眼杂,哪里僻静空寂,都能叫霍醉猜个大概,着实让宁尘省了
不少心。 可是再往里向那主家住处靠近,巡逻的家仆多了起来。深宅在前,高墙大院
,几个佩剑的筑基弟子守在各个门口,哪怕最小的侧门也把着一位呢。 「那墙头应有预敌的阵法,翻进去恐怕引动示警,怎么办?」霍醉和宁尘躲
在树荫里,远远望着前面的院墙。 宁尘眼咕噜一转:「你领我去库房,我去寻摸几样东西。」 「那灵药灵矿都有人把守,很难进去。」 「不去高级库房,只消找个寻常工坊料库」 霍醉也不多问,拔腿就走,没一炷香工夫就带他找到了一间。那库房大门四
敞大开,里面尽是些锄头扁担水桶大缸,满库东西加一起都抵不上一个大子儿,
自然无人看护。 宁尘在里头翻腾半天,最后扛了一个梯子,拎了两支大桶出来。 霍醉一捂额头:「你翻墙还要梯子?再说那阵法……」 宁尘也不急着解释,只招呼道:「在后头和我扛着这梯子……来,再拎个桶
。」 霍醉接过木桶低头一看,满满当当的桐油白漆:「这是干嘛用的?」 「你就闭上嘴跟我走吧。油漆别撒了。」 霍醉没辙,只跟着他一前一后扛着梯子直奔内院而去。快走到大门前的时候
,宁尘一运气逼出一脑门儿的汗,胸口一起一伏气喘不休。霍醉聪明,不用提醒
,也跟着学了起来。 「大哥,让、让让……」 俩人扛着大梯子摇摇晃晃就往门里走,此时黄昏夕沉,俩筑基门卫依着门框
正晒得疲乏,一看这二位不光扛着梯子,手里还拎着大油漆桶。那油漆桶一股子
刺鼻的桐油味儿,随着他们一步一晃好悬就要洒出来。俩弟子连忙振起精神让开
了门,生怕那油漆洒到自己身上。 左边那个还问呢:「要不要搭把手?」 宁尘立刻:「好哇!谢、谢谢大哥!」 那人其实就客气一嘴,右边那个连忙拽了他一下:「对不住哈,俺们也不能
擅离职守。」 宁尘气喘:「诶、诶!也是……」 他压着步子,一副不情不愿惫懒小厮的模样,磨磨蹭蹭往院里深处走去。俩
门卫瞥了他们一眼,挪回原位没了动静。 霍醉在后头,忍不住笑得脸上兔毛乱颤:「这都能混进来?你怎地知道他们
不会拦我们盘查?」 宁尘嘿道:「窝在山庄里十几年不出远门的庄客,见过啥世面啊。辰州向来
太平,这种世家大户想来不会有人招惹,守门的不过是吓唬人的摆设。他们搁这
儿一站一整天,早麻木了,拿个桐油漆把他们注意力引过去,自然不会有心思琢
磨我们身份真伪。」 「那要万一碰上认真职守的个别人呢?」 「还能怎么办?就像你说的,随机应变呗。」宁尘打了个哈哈,也忍不住问
,「我倒想知道,若换了你,会用什么法子?」 霍醉也没露怯,望着他道:「抓些松鼠往墙头去扔,引人来查三五次后警惕
心消,再跳进去便是。只是我这招多少还是会引得聪明人疑心,终归不如你这法
子好。」 两人入得内庄,此处不似外庄人多眼杂,却都是主家亲信,他们彼此之间抬
头不见低头见颇为相熟,再难凭庄客服饰遮掩身份。于是霍醉索性抹了脸上遮掩
,和宁尘一道藏了那梯子油漆,寻了一偏僻角落直躲到天黑行动。 南元朱门一共一个元婴三个灵觉期,还都是供奉,其余十几个金丹算是打底
的货色。宁尘霍醉都是独来独去的好手,在内庄隐匿身形摸走各处,只要不撞到
那元婴,几乎不可能被人发觉。 这内庄也是极大,别说主家上下四五房了,就说那姑婆叔婶妻舅女婿加起来
也得大小几十个院子。好在霍醉对这类世家庄园的规制极为通晓,找到主家正院
之后,参研一下风水布局,便掐出了世家公子居寝所在。 宁尘这也是难得当个甩手掌柜,乐得跟在她后头闭着眼走。半个时辰的工夫
,两人就找进了朱从阳的院子。 侧耳一听,那朱从阳正在大屋喝酒,屋中还有一个小婢轻声给他唱曲儿。宁
尘朝霍醉努努嘴,两人先摸去了书房一侧,屋内的朱从阳丝毫未觉。 头顶那天儿已是黑咕隆咚,两人钻进书房也不敢点灯,只能运使目力勉强翻
找起来。那庚金剑虽是两尺长的短剑,但毕竟品级不低,至少该有些法力逸散。
宁尘翻箱霍醉倒柜,把这书房里里外外寻了个通透,确实没有半点庚金剑的痕迹
。 「不用找了。」宁尘拿手指在书桌上一抹,薄薄一层灰亮在霍醉眼前,「这
厮恐怕已有一个月没往这处来了。既然不在书房,便是主厅卧房,待他睡下再去
。」 霍醉点点头:「嗯,顺便撸了他的储物戒。」朱从阳一个金丹期,储物戒的
封制破起来倒也不难。 两人各拉一张椅子坐了,打着谱等到三更行事。没想到才坐了没一会儿,宁
尘就感念到旁边唱曲那屋匆匆忙忙进去一个人,紧接着朱从阳就突然跳出门,直
奔书房而来。 宁尘赶忙伸手拉了霍醉一下,霍醉虽比他迟些,却也惊觉起来。两人抖着手
满屋子转悠,一时却没想到往哪儿去藏。 先前他们觉得就算有人要来也绝不会这么急,可那朱从阳也不知是吃了什么
药,跑得似有狗追,都用上真气了,眨眼间就要冲进屋来。 霍醉一眼瞥见斜里间立着的双开门大柜,一个眼色使下,与宁尘齐齐奔了过
去。她这厢一开门,宁尘拿戒指呼啦抄扫净了柜内杂物,和霍醉一同钻了进去。 他们这刚刚把柜门一关,朱从阳已经推开门冲了进来。他倒是没往里再进,
只趴在门框上撅着屁股往外瞅,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他却不知,屋里大气不敢喘的还有另外两位。 柜子虽小,好歹宁尘霍醉身量不大,堪堪贴在一起藏住了。小小惊险一把,
两人都是半天才松下一口气。 霍醉拿手指抹了额角一滴汗,眯着眼从缝里往外瞥。宁尘闻到一缕细细甜香
微醺,又叫女孩胸前鼓鼓囊囊一大团顶着,一时间心猿意马,差点没把自己来的
正事儿给忘了。 「他躲什么呢?」霍醉一边向外瞅一边传音宁尘,才说了一句,就觉得有个
硬邦邦的东西直戳在小腹上,顶得自己难受。 她注意力放在外间,只伸手去拨。可那物件哪儿拨得开,手一松又弹了回来
。 「能不能把你佩刀收到戒指里,这么挤,刀柄戳着我了。」 此间寂无人声,若是忽运那缩阳法,只怕被朱从阳察觉真气。宁尘只好面露
尴尬:「那可收不回去。」 霍醉一愣,也察觉到那物事触手火热,绝不是什么刀柄。她在江湖混得久,
自然想得到是什么玩意儿,顿时一脸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直咧着嘴面露苦
相。 「你弄这么大的玩意儿在身上,却不嫌硌得慌!」 「平时没这么大,谁让你身上这么香!」宁尘嘴上说着好话,却咽了后半句
「奶子这么大」没敢说。 霍醉撇撇嘴,也不作态,手作虎指状扣在宁尘鸡巴头上:「我却晓得,这般
给你们男的狠狠掐一下,立刻就软……」 「那我他妈可就叫破喉咙了!」 看着这小子吓得满脸跑眉毛,霍醉忍不住露出笑模样把手松了,只拿手背顶
着那家伙什儿将它隔开作罢。 俩人这紧紧相贴气吐幽兰,得亏也就是宁尘吃过见过,不然真说不准要兽性
大发,趁着这机会好好捏捏这奶子屁股,说不准摸湿了,腿一拉腰一挺,先囫囵
吞枣享受一番才爽。 霍醉这头也不好受,别看她行事洒脱慵懒,和男人拧成这般模样也是第一遭
。心中虽烦闷焦躁,却也没有十二分的厌恶这小子。方才被他无意中轻薄一下,
借柜中幽暗,脸颊不知何时已变得如喝了酒一般。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两声呜哇乱叫,又听得咚咚咚脚步声,找着书房就靠了
过来。 门口的朱从阳吓得蹦了个高,如宁尘霍醉先前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抖着手
满屋子乱转想要找地方藏身。他一眼瞅见两人呆的那柜,连滚带爬扑了过来。 宁尘霍醉冷汗都冒出来了,恰逢那房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那朱从阳手离柜
门只差三尺,忽地软了下去。 「好你个背心的狗吃货!趁老娘我陪公婆出门,又出去吃香喝辣!」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大胖娘们儿掐着腰站在门口,骂得口沫横飞。她嘴上生
得厚厚一层绒毛,身披艳红色绸纱,遮着那一对油乎乎肥吞吞的乳肉垂在隆起三
层的肚腹上。再看那胳膊腿儿,好家伙,赢过大树赛过水桶,宁尘直想竖起大拇
指赞一声女版罗什陀。 她骂了几句,咚咚咚欺上前来,一只手薅住脖领子将半瘫的朱从阳从地上提
溜起来,另一只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就是二三十个大耳雷子。 看这娘们的架势也是个金丹期,朱从阳拼命运着真气才没被扇掉大牙。 「娘子!你是从何处听得闲话,定是哪个表亲叔侄为挑拨我家门不和,编造
出这等谣言诬蔑与我!!」 那大胖娘们儿鼓起皮球那么大的腮帮子,呵——忒一声,铺头盖顶啐了朱从
阳一脸的唾沫,跟洗了头似的。 大胖娘们一开口是吼声如雷:「你当老娘是好诓骗的!?老娘早派妮子盯住
你了!你日日推脱说身子有恙,不和老娘同房。老娘前脚一走,你后脚倒有偌大
的精神去嫖那潇湘楼的小娘皮!」 越说越气,她沙包大的一拳直轰在朱从阳脸上打飞出去,把那好端端的红木
书桌都撞碎了。朱从阳爬起来晕头转向,咕咚一头正撞在宁尘二人的柜门上,好
悬没热闹起来。 宁尘和霍醉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敞开缝乱看,只听见朱从阳又被娘子揪了去
聒噪不休。两人蹲在柜子里对视一眼,虽有些凶险,却都憋不住笑,一口气强忍
在胸口咽了下去。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哇……」霍醉传音道。 「换了我,直接跳尿缸里淹死。怪不得这小子天天在外面寻花问柳,原来家
里蹲着这么一位……」 两人将脑袋抵在一处偷偷叽叽喳喳,宁尘忽地心生警示,连忙伸手按住霍醉
肩膀。 南元朱门护法,元婴期祁祎镇已走到了书房门口。 「芷柔,先莫要闹这一时。」祁祎镇一开口闷嗡嗡的,使足了一门最强的派
头,「门主有事唤从阳,这就叫他过去」 饶是芷柔金刚一般的脾气,也不敢违逆祁祎镇。她娇哼一声,揪着朱从阳耳
朵用力一搡,扯得他哇哇乱叫,这才松了手。 「伯父!朱从阳他色胆包天,有我这般天姿国色的妻室,还要出去寻花问柳
,你可教奴家如何是好哇!!」 祁祎镇浑身打了个激灵,强摆了一张冷脸:「权且休要纠缠,叫门主等的急
了。」 朱从阳鼻青脸肿,软软行个礼:「是,师父……」 三个人前后走了,一路听到芷柔仍在粗声叫骂。待院里静了,宁尘霍醉这才
翻出柜来,蹑手蹑脚藏去了院中,不叫那前来收拾房间的婢子撞见。 「如今怎么办?」霍醉问。 「一不做二不休,只能随之一起去探听些消息。」宁尘心中已隐隐有了些计
较。 「不怕叫祁祎镇发现?」 「闭眼难看三春景,出水才见两腿泥。走!」 宁尘说完话,伸手从霍醉腋下一兜将她拦腰抱起,借巽风邪体之能跃上屋脊
,偷偷向门主正屋摸去。 霍醉被他一抱,开始还有些奇怪,待近距离观得他巽风邪体之妙,这才心下
恍然。这门炼体功法气息遮掩得好,自己不去运气,只由宁尘行动,便难以被人
察觉了。 她这修行路上,风里来雨里去,都是替人出头打遮掩,哪有被人抱着的悠闲
时候,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舒舒服服任由宁尘当驴做马了。 有芷柔大姐胡搅蛮缠,下面三人走得倒不如宁尘快。待他们进得议事厅正堂
的时候,宁尘二人早揭了瓦缝在房顶看着了。 南元朱门门主朱峰海正襟危坐,见儿子一脚迈进厅来,鼻子一哼,手掌在桌
上一拍就要发作。殊不料一旁的芷柔先滚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生把他没说
出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公爹!!试问我芷柔温柔贤惠,伺候公婆无有不上心之处,怎料得这朱家
出了负心汉呐!!我才陪二老出门不到半月,这做相公的就出去不干不净摘那窑
子里的骚花儿呀!!」 她一张口浑似猪叫,震的房梁掉灰。朱峰海坐在那是怎么也接不上话,腮帮
子一个劲儿抽抽。 「想我这如花似玉的飘仙门宗主长女,嫁于这处可不算辱没了南元朱门呀!
怎地是左右被人欺,上下被人骑,叫我如何活得下去呀!!公爹!这可不是媳妇
儿不孝!!实是忍不得这等的凌辱,小女还是回宗门去罢!!」 她鬼哭狼嚎半天,起身把脚一跺,踩碎三块青砖,圆滚滚的身子往门外一窜
,竟也歪歪扭扭御风起来,一溜烟飞出庄去,想来是回娘家了。 她这一走,满屋人不约而同齐齐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朱从阳,当时就蹦着高
狠狠挥了一下拳头,嘴里还嗷呜一声呼哨。 他这一蹦,朱峰海回过神来,又狠狠拍了一掌在桌上:「孽子!给我跪下!
!」 朱从阳嘴角抽了两抽,老老实实跪了,嘴里却嘟囔着:「凶什么……」 朱峰海疾言厉色道:「你也是南元世子,整日里不思进取,留恋烟花之地,
成何体统?!」 他不说这个也就罢了,朱从阳歪鼻子斜眼叫唤起来:「你有大娘二娘三娘守
着,却拿我当猪狗,去和那飘仙门联姻。你瞧瞧这娶回来个什么玩意儿!?还不
让咱出去散散心了?!」 他这一句话还真将朱峰海说虚了,声音不自觉矮了两分:「好好好,这事权
且不论,你去享乐美色也就罢了,怎地全不顾这家中兴败,竟拿了足足半年的入
库灵石去拍卖会?!」 房顶上霍醉连忙戳了宁尘一指头,宁尘也连连点头,还真叫自己赶上了。和
他原先想的不差,这南元朱门看着就不像一掷千金的豪门巨户,公子哥甩了三十
万灵石装逼,老爷子回来果不其然要大发一顿雷霆。 朱从阳扭扭捏捏道:「我这不也是瞧见了宝物,为了给家门增添实力吗?」 「拍的东西呢?!」 朱从阳从戒指里掏出庚金剑呈上,看得宁尘直嘬牙花子,浑想直接冲下去抓
了就跑,只是实在没那胆儿。 朱峰海取来庚金剑左看右看,灌注真气虚舞了两下,又转头招来祁祎镇交于
他赏鉴。祁祎镇捧着庚金剑细细查验了一番,终是叹口气摇了摇头,看来离三十
万的价值着实有些远。 他刚准备交还朱峰海,却被门主推了回去。朱峰海竖眉瞪眼,冲着朱从阳吼
道:「我当老子的还不知道你!什么为了家门,还不是一心想在那群狐朋狗友面
前摆谱?!祎镇,你且将这剑收存,这小畜生实在是没轻没重!」 朱从阳咬牙切齿:「你给我饶那大胖媳妇儿,我出门在外处处惹人嗤笑,再
不摆摆阔如何还能抬得起头?」 毕竟也是亲儿子,朱峰海这当爹的当年张罗这一场婚事,不是不知道他委屈
,所以向来有些亏着心。可就算不罚,嘴上一顿臭骂到底是不能免的。 「说你混蛋你还真是混蛋!你不会好好哄得芷柔服帖,待过上三五年,再给
你纳个小的不就行了!你真是一丁点为家族着想的根子都没有哇!可气死我了!
!」 「三五年?!你让她在身上蹲个三五年试试!!我身子骨受得了受不了!?
」 「混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父子俩正吵得热闹,外面却冲进一个金丹护法,凑到门主身边窃语几声。但
见朱峰海眉头一凛,抬起手来一挥:「传下去,开护山阵!祎镇,从阳,小心谨
慎。」 听到这话,宁尘浑身一个激灵,他二话不说抄起霍醉抱在怀中,纵巽风邪体
急窜出去。 「怎么回事?!」霍醉也不明所以。 「不敢多想,跑了再说!!」 眼瞅着门主出声警戒,那八成是因为自己的踪迹被发觉了。 宁尘借夜色猛蹿到空中,只见外庄内庄已竖起灯火通明,又有敲锣打鼓,庄
客齐齐高声示警。他再不敢寰转,直撞破内庄预敌阵法向外突走。 阵法一激,不消片刻便有一灵觉带着一众金丹向两人聚拢而来。霍醉也无需
再隐匿身形,从宁尘怀中跃出和他一起逃窜。 地上有筑基炼气见有人飞驰而过,呼喝着打出掌心雷飞剑拦截,只是仓促之
下却阻不住二人。 一股大气息从庄内席卷而起,眨眼间就拉近了一大段距离。宁尘知是祁祎镇
追来,抓住霍醉手腕只拼命急窜。 两人逃出庄去,直奔何子霖藏匿处,可只见一地狼藉俱是打斗痕迹,却不见
人影。 宁尘一拍巴掌:「妈的!是这里露了馅儿!」 「霖姐儿被他们抓了!」 原来那何子霖守到半夜,竟有一人转醒,以解小手为借口哄得何子霖松了他
脚上绳子,趁其不备奔逃闹将起来。何子霖又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一时没
敢下死手,好巧不巧恰有巡夜守备在附近,这才惊动了庄内示警。 霍醉银牙一咬,扭头就往回飞,叫宁尘一把拉住:「你他妈回去有什么用!
?」 「我救霖姐儿去!」 「你救个屁!」 霍醉可不听他的,拿柔劲真气一扭脱开宁尘手掌:「你若有心,帮我引开那
元婴!」 宁尘咬牙切齿,强自冷静一想,如今情形不好在这里纠缠,只好朝她抬指一
挥,转身催出真气不再遮掩,宛如夜中明星一般窜向山坳背处。 庄中卫兵以祁祎镇为首皆随他而去,连追了三五个山头,却忽然失了宁尘气
息,只得四散下去胡乱搜查起来。 宁尘诱了他们在此,重施巽风邪体藏匿身形,偷偷向山谷另一侧绕了过去。 只是不多一会儿,祁祎镇闻得庄中发信,留下几人在此,自己回还而走。宁
尘远远看着他身影在夜中闪过,无计可施,只能暗暗盼霍醉已救得人出来。 * * * * * * * * * 霍醉悠悠转醒,全身骨头像是被拆了一遍。一副镇法镣铐将她双手锁在身后
,制了一身真气不得运转。 她先前伏在地上,面颊已叫地面沁了个冰凉。面前一道虹铁打造的牢闸,周
围是厚厚石块筑起的墙壁,隐隐闪着法光。抬起头来四下观瞧,只有外间走道有
一盏风灯摇曳,不见一扇窗户——毫无疑问,这是南元朱门地牢。 霍醉轻叹一口气,这次到底是赌输了。 她之所以当机立断回来救人,还是怕去得迟了,何子霖被人捉至森严处寻不
见踪迹。也幸亏霍醉来得快,何子霖刚被押到半路就被她截住了。 霍醉胆大心细,敢回来便是因她算准此间护卫顾忌损毁山庄,断不敢以大法
力攻杀自己。他们一旦运使真气拿拳脚功夫肉搏,恰就被她吃准了短处。霍醉决
断时已算过了庄内战力,宁尘引走一批,护卫主家一批,自己劫人时顶多对上一
名灵觉三五名金丹。她身负奇功,豁出去拼了一下,还真被她得了手。 祁祎镇归庄时,霍醉已摆脱了纠缠,挟何子霖突到庄外。无奈只差一步被他
拦到,落得个功亏一篑,被祁祎镇一道雷法劈下去,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后背的衣服损毁,留下一片烧伤。霍醉怕何子霖功力不济抵不过那元婴雷法
,是护在她身上硬抗下来的。她武道武修,骨肉甚是强健,可如今真气被制无法
运功疗伤,后背着实疼的不轻。 铁栅栏吱呀一声,朱从阳已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霍姑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呀,是不是想念公子我的好处,特意送上门
来亲近呐?」 霍醉身在囹圄,也不和他口舌相争,只挑眉问:「敢问朱公子,何子霖现在
何处?」 朱从阳笑盈盈一侧身:「这就教你二人相聚。」 霍醉手被锁在身后动弹不得,勉强从地上踉跄站起,掠过朱从阳身侧走出了
牢房。 南元朱门也不是大宗大派,所逢犯事大都不过监守自盗之类的小偷小摸。这
地牢建得五脏俱全却极少派上用场,除了不见天日这一点之外,里外打扫得干干
净净,灯火也点得通明,全无阴仄潮湿之感,倒像个储备粮油的地窖, 可再是干净,那墙上的链子也一样锁人。朱从阳钳着霍醉胳膊将她搡到刑房
墙边,拿一只拴着链子的颈圈咔嚓给霍醉脖子锁了。那链子还没有小臂长,霍醉
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贴着墙跪坐下去。 她并非第一次如此被人折辱,心中虽有怒意却不形于色,只静静将刑房打量
了一遍。何子霖正委顿在墙角处,手一样被锁在身后,只是没有颈上铁链。 何子霖看到霍醉,潸然欲泣,霍醉只对她抿嘴一笑,以宽她心。 朱从阳将扇子一摆阻住她视线:「来来来,霍姑娘,你是现在招供呢?还是
等我用些手法再招?」 这家伙听闻祁祎镇捉得两个妙龄女子回来,急火火赶到了正厅,一看其中之
一竟是半年前朝思暮想的霍醉,顿时脑子转了七八十个圈儿。还没等门主朱峰海
下令,朱从阳立刻拍着胸脯子自告奋勇,说要亲自夜审二女,给家中用心出力。 朱峰海不是智障,当然知道这小子打什么谱。为了攀龙附凤,朱峰海强令世
子与飘仙门联姻,于是心中常愧,这一回睁只眼闭只眼权作补偿儿子了。他只当
进了两个女飞贼,就算朱从阳色心难忍也无大碍,等他装模作样玩够了,再叫护
法祁祎镇重新审一遍就是。 他却不知,若霍醉真叫朱从阳凌辱了,那叶含山的元婴可不会善罢甘休。糊
涂儿子碰上个糊涂爹,这南元朱门就算真绝了后也只能怨自己活该。 朱峰海放朱从阳去胡闹,叮嘱祁祎镇守在地牢之上还护,自己唉声叹气钻进
了三姨太的被窝。 朱从阳初时还琢磨了一肚子心眼该怎么劝祁祎镇让自己独审,结果一听老爹
叫祁祎镇守在上面,立刻明白了老爹心思,好悬没直接脱了裤子冲下来。 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好容易碰上个名正言顺大逞淫威的机会,还不得
好好玩一个晚上? 听他言语中猥琐,霍醉只朗声道:「对我用手法?你南元朱门怕不把叶含山
放在眼里了。」 提叶含山,那自是在拿那元婴老怪点拨朱从阳。虽然都是元婴,那前后境界
也差着呢,叶含山的仙承元婴老怪六百年道行,单手就能干碎祁祎镇。霍醉心中
,自己带着人闯入山庄,尚且未行恶事,只要把师父名字一抬,道个歉掏点钱赔
了,南元朱门怎么不得给叶含山一点面子? 坏就坏在朱从阳这糊涂蛋身上。他一眼认出霍醉,却没跟朱峰海提一个字,
摩拳擦掌鸡巴翘得老高,只望先把那心中一团火浇灭了。什么元婴老怪,什么世
族存亡,不如将霍醉好好日一顿重要。 不然,当初他敢在人家酒里下药? 说他真傻,倒也不是,朱从阳已暗暗拧出一条毒计。等自己将霍醉操个七荤
八素,再跟爹说明她身份,老头子再悔再怒也没办法,只好将错就错将霍醉囚在
庄内,叫元婴老怪无从得知。他便可将霍醉藏在牢中,日夜享用。 想到这儿,朱从阳脑瓜子都飘了,脸上滑过五彩斑斓的淫笑:「你说怎个?
叶含山?你仗着叶含山的名头,可在哥们儿这圈子里风光不少时候。现在还跟咱
玩这套,你觉得管用吗?」 霍醉行走江湖善观人心,见惯此等淫徒恶意。此时听朱从阳这般说,顿时心
头一颤,将他盘算猜了个七八,知道他是不准备将自己放出去了。 「朱从阳,你不过是贪图我身子,我陪你几夜就是,一定伺候的你舒服。你
叫霖姐儿走吧,她是糊糊涂涂被我带来的,本就与此事无关。」 「我呸!!」朱从阳一口唾沫吐在霍醉身上,「放她走,再叫叶含山老怪来
搅个翻天覆地?你真当我是白长了这颗脑袋?」 说完这句,一旁的何子霖也听懂了他话外之意,忍不住大哭出声。 霍醉心中又沉又痛,只强道:「霖姐儿别怕……有我陪着你……」 朱从阳从囊中掏出一个瓶子,笑着引出一枚淡蓝色药滴,翻手一弹射入何子
霖口中。 「哈哈哈哈,霍醉,你当年踢断我三根肋骨,好不威风!如今叫你眼睁睁看
着,老子是怎么玩你小姐妹的。此乃六尾玄狐淫液所炼【游欢赤露】,只消一滴
,贞洁烈女也得变作那淫娃骚娘,瞧好戏吧!」 霍醉喉中发紧,强作柔声媚态道:「朱从阳,你本就是相中我在先,为何不
先来亲近我?」 「你少他妈装模作样!早晚叫你服服帖帖!」 朱从阳不管不顾,扯了何子霖头发将她抓起。何子霖吃痛尖叫出声,声音刚
出了一半,突然就软腻了下去化作了娇吟。 「嘿,药劲儿还挺快。」朱从阳将何子霖按趴在桌上,把她裙子掀起亵裤一
扥,露出圆滚滚的屁股。 何子霖轻吟一声,双腿夹了两夹,穴处已叫那淫药催出一抹汁液。朱从阳急
不可待掏出鸡巴,瞄了穴眼就往里捅。 「啊啊啊呀——朱公子……你……呜啊啊……」 何子霖早已不是雏儿了,叫肉棒在里面抽送不过三五下,淫水便流了一腿。
那药力在体内发散开来,一股邪火直冲何子霖脑门,她再顾不得什么惊恐矜持,
登时胡乱淫叫起来。 给的不如偷的,偷的不如抢的,何子霖虽不比霍醉惊艳,却也长得端正可人
,他抱着女子屁股伏在身上强冲猛突,将个淫气灌脑的娇人操得媚声高叫,不消
一刻便泄身两次,瘫在桌上气喘不停。 朱从阳还真是从没觉得自己如今天这般勇猛,他上被爹管下被妻管,现在一
下子没人管,可算是撒了欢。他把何子霖翻过,抱着大腿又操了半天,直捅得她
不停讨饶,这才用力一挺,把第一泡精水出在了何子霖穴里。 可那药还未消退,何子霖虽精疲力竭,却依旧在那桌上拧着腿轻轻扭动不停
,鼻中嗯嗯有声。朱从阳拿手抠着她屄,猛掏百十下,将她弄得喷出一股水来,
这才勉强舒缓了。 朱从阳大汗淋漓,已将袍子脱了扔在一边。他一边拿扇子扇风一边拎着茶壶
对嘴咕嘟嘟灌了几口,撇哧俩腿在霍醉跟前的板凳上一坐,一根水光泽泽的鸡巴
就在霍醉眼前晃来晃去。 「等爷歇口气儿,再把这宝贝插到你那小屄里去。听说你卖屄卖的次数也不
少了,不知道下面儿是不是都给操黑了啊?」 霍醉微闭双目,兀自运气也不理他。朱从阳瞧她清丽模样,心头欲火又起,
欺身上来捉住她脚腕,拉她一双长腿就往外开。 说时迟那时快,霍醉突然暴起,绞住朱从阳左腿将他掀翻在地。她双腿一勾
身子一翻,将大腿死死勒住朱从阳脖颈。 但凡一息间朱从阳没回过神来,立时便要被绞晕过去。可霍醉偏偏被脖子上
的锁链扥了一下,动作不禁一顿。 就这一个破绽,朱从阳已运起真气强撑了霍醉双腿开来。霍醉再有力,还能
抵得过他金丹真气不成,身子一晃被他甩去了墙边。 「他妈的臭娘们儿!」朱从阳捂着脖子从地上跳起来,浑身都是冷汗。他结
结实实一脚带风,正踹在霍醉腿上,只听「咔嚓」一声,竟将女孩左腿腿骨踹断
了。 霍醉眼前一黑,痛得险些叫出来。她性子要强,死咬着牙没有出声,脸却已
经白了。 朱从阳骂得口沫横飞,见她捂着腿软倒在地还不解气,伸手捏住霍醉下巴将
她捉起,拿那药瓶堵在她嘴边,用力一振,竟将满满一瓶的【游欢赤露】灌进了
霍醉口中。 「臭娘们!待会就叫你跪着求我操你!叫全庄人把你操的哭爹叫娘!」 他回头抄了一根鞭子,兜头盖脸往霍醉身上打去。霍醉被那药力激的大汗淋
漓,没有半分力气反抗,被他狠狠在身上抽了几道长长的血口子。 就在这当儿,后面地牢那门轰得一声撞开,一个硕大的影子罩了下来。 「你这缺德的你这挨刀的!掉水里淹死不带冒泡儿的!八百里地没有人家你
这狼掏的!我一听抓了俩娘们儿你就铁定没好事!甩个裤裆你在这儿弄奸行淫!
朱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鬼脑蛤蟆癞头狼!」 芷柔一步从上头跨下来,朱从阳光着屁股站在当中间儿,一个激灵浑身都哆
嗦起来,被她上前几步一个窝心脚踹倒在地。 朱从阳亏着心呢,胡乱抓件衣服披上:「娘子!你怎地回来了?!」 「盼着我滚远点儿呢是吧!?我不回来行么!?你真是万万近不得女色哇!
这家里今后决然是一个女人不能留了!!赶回头就把丫鬟奴婢都换成男的!我看
你折腾谁去!?」 朱从阳听了这话嗷嚎一声连滚带爬去抱芷柔大腿:「娘子!是我错了!可使
不得呀!」 芷柔又一脚给他蹬开,伸手噌楞拽断霍醉脖颈上的链子,又过去将桌上半迷
糊半醒的何子霖一并往肩上一抗:「等我三天以后再回来收拾你!」 朱从阳被她这一手回马枪都快吓晕了,一听还有三天工夫,心中立刻开始盘
算跑去哪里躲藏逍遥一番,不然怕是一年半载连只母鸡都见不着了。 芷柔扛着二女噔噔噔上了楼,正撞见守在门前的祁祎镇。方才她冲下来的时
候祁祎镇已经一个脑袋两个大,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这两口子的破事儿。可此
时见芷柔扛着犯人出来,还是赶忙将她一拦:「芷柔,你这是要把人犯带哪儿去
?」 芷柔眼眶里骨碌着大眼泪珠子,粗声道:「这些娘们儿放在这只有败家祸业
的份儿,要关也要关我飘仙门去!决计不能留在家里!!」 说着就往外闯,那大胸脯子向前一撅,祁祎镇生怕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
也是屎,连忙往旁边让开来,无奈跟在后面连声道:「芷柔!你且驻步……」 这大娘们儿哪里听他的,走得又急又快头也不回。祁祎镇一个元婴期,翻云
覆雨的本事,伸手一把按住芷柔肩头,立刻叫她动弹不得。 不料刚一着手,芷柔却大叫起来:「哎呦——伯父您怎么还动手动脚哇!您
那个年纪我这个岁数,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有会说不会听跳进黄河洗不清,你
我可得顾全这个呀——」 她抻着头扬起手,在自己脸上拍得啪啪响。祁祎镇如同被雷法电了一般把手
缩了,他再是长辈,却终究不是主家人。男女授受不亲,粘上这婆娘哪有好,只
得指使下人快去寻门主夫人过来阻拦。 可是下人跑得再快也来不及,芷柔快步走到院儿里,扛着二女脚下一蹬就飞
了起来,撞破内庄护山界壁往外疾驰而去。 这真气一动,跟在后头唉声叹气的祁祎镇可就看出端倪来了。这肥婆平日里
御风而行浑似老牛拉破车,怎地现如今扛了两个人还这般快? 他心下一凛,喝一声「留步慢走!」,连忙起身追去。 宁尘把脸一抹,一身虚肉撒气一样瘪了下去。 他与霍醉临分别之时,扬指戳了一枚惑神无影针在她身上,这才能一路寻至
南元朱门地牢。那真正的芷柔早跑没影了,正好借这机会去她房里翻了一套差不
多的衣服穿了,动用易容之术来了一出火中取栗。 只是自己这最后一张易容的脸面,竟用来仿了个大胖娘们,今后再难用得,
实在是糟蹋机会呀。 他腾手劈了霍醉手上的镇法镣铐:「怎么样?」 「不妨!」霍醉将气一运,八脉畅通,只是那浓浓一团药劲也随之散发开来
。 祁祎镇身法比宁尘快不了太多,无奈宁尘抱了一人,只能堪堪与霍醉并肩而
驰,须臾间就被人追上。祁祎镇大喝道:「前方贼人束手就擒,留尔等一条生路
!如若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面!」 听他的就有鬼了,宁尘一点儿都不带停的。祁祎镇见他不听,纵起十几道掌
心雷连劈过来。 「交与我了!」 霍醉说着游至宁尘身后,宁尘伸手扯住她腰带。两人背贴背,由宁尘挟同继
续御风前行。霍醉将手中柔劲一搅,将劈到眼前的掌心雷贴着发梢尽数带偏开来
。 霍醉一心御敌,宁尘一人抱着两人飞,速度骤然减慢。祁祎镇抓到机会,猛
地向前一窜,与霍醉面对面接到一处,一掌运足真气直印霍醉胸口。 霍醉想接,却有心无力,只凭本能使出看家武学来迎。殊不料背后一股浓厚
真气传来,却是宁尘传功与她。 元婴动起手来快如雷霆电闪,岂料霍醉比他更快,连消带闪把十几招全都化
解。虽无力还击,却也生生将元婴级别真气接了下来。 祁祎镇只道是两人合力,无非也就灵觉期真气水平,一力破万巧,只要空耗
两轮对方必定气竭。 可三五息之后,祁祎镇直道见了鬼,先是被一个平常少年拿易容术变作大胖
婆诓骗了,如今又面对一个金丹一个灵觉,却怎么也耗不尽对方真气,一顿拳脚
尽打在棉花里。 另一头宁尘也揪着心呢,他灵觉期尺寸大小的竹管子,后头连的可是合欢法
纲灵池脉的真气池。自己出离尘谷也就一个来月,初央再是修炼用功,被如此这
般抽取气海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用射影含沙?那东西特征太过明显,此番一用被人记下,今后为遮掩身份再
难用得。如今面对区区一个元婴,又不是决死之局,却是不可失了分寸。 在此刻胶着之时,霍醉终于抓到机会开口。 「前辈,在下叶含山霍醉……今次乱闯山门,乃是因与朱从阳有隙,实是不
该如此莽撞……但您也见了朱从阳对我二女做下什么,您如今一心将我等诛绝,
是决意要一路走到黑了?」 祁祎镇听到叶含山三个字的时候脑子就嗡的一声,招数出到一半硬生生停了
下来。他动作一缓,宁尘已拉着霍醉窜出去了半里路。祁祎镇脑中一片混乱,打
不敢打,撤不能撤,一时失了方寸只得挂在二人身后盲目追着不放。 霍醉心知祁祎镇心中忧虑为何,远远朗声道:「此事虽是由朱从阳起,但晚
辈毕竟有错在先,被人欺凌也是咎由自取,断不会再来南元朱门寻仇。可若前辈
再追,晚辈只当是你们朱门沆瀣一气,要杀人灭口了!」 祁祎镇被她说得心下又虚三分,只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大声道:「我只要
你处给一句准话,为何要潜入我南元朱门!?」 霍醉自然不会傻到说实话出来:「朱从阳自己先前做下了什么,前辈自去问
他便是!顺带仔细看看他随身所携都是些什么淫药!」 祁祎镇终于不再追赶,宁尘回头一瞥,他那人影已慢慢隐入了一片黑夜。 「这手玩得真不赖呀!」宁尘忍不住赞了霍醉一句。这朱从阳向来作奸犯科
多了,管他做没做的,主家喝问起来最多三棍子打出几个屁,他纨绔一生那一屁
股脏东西怎么也洗不干净,就是喊上一万声冤枉,他爹和祁祎镇也得信呐。 「此番……多亏十三相救了……」霍醉气喘吁吁道。 「哪里的话,本就是我来寻你们帮忙,怎能看你们陷在其中不管?只是你报
了自己名号,难免要给叶含山多添麻烦……」 霍醉摇摇头,似有心事:「叶含山不怕麻烦了。只是还剩两日,又捅了马蜂
窝,可如何再去偷那庚金剑……」 她话音未落,只见宁尘露出得意的笑容,将手一翻,从戒指里掏出了一只金
灿灿的短剑。 「你、你如何得手的!?」 「扛你们从地牢上来的时候,正撞着祁祎镇,趁他不注意偷了就是。」 「哪能说偷就偷啊!?」 霍醉是真的被惊到了,那可是从元婴的储物戒中偷东西,若神念不是狠狠强
压对方一头,如何能避过对方察觉盗取宝物? 「反正就是偷了呗。那时他被我搅和的头晕脑胀,哪知道东西已经丢了。」
宁尘嘿嘿一笑将剑收了。他有《渡救赦罪经》信众信力加持,分神期神念,偷个
元婴初期还不是信手拈来。 方才交手时宁尘一直没回头露相,不怕身份暴露。自己这边两人灵觉金丹修
为,等祁祎镇发现庚金剑丢了,敲破脑袋也不敢猜是他们偷的。而朱从阳在祁祎
镇眼里败德辱行吃里扒外,八成要把嫌疑丢去他身上。 霍醉惊讶之余也是全身一松,再运不住真气,直直从天上掉了下去。 宁尘赶忙将她抱住,在山间找了个僻静隐秘处落下。他搭脉一探,经络中那
股淫气显露无疑。若不是霍醉修的叶含山一门秘法,那药力在地牢中就已发作。
方才她竭力与元婴修士放对儿,气血运了十足十,药力侵入全身,此时神智一懈
再难支撑。 这一探不光探明了体况,宁尘更是把她底子看了个精光。他原想,有叶含山
孽畜这个雅号,霍醉就算不是个滥情之人,也断不会守身如玉。不料一番内观,
怀中这姑娘竟是白纸一般的处女之身。 浪荡江湖这么些年,却连男人都没尝过,心气儿真挺高的。 借这个机会把她吃干抹净,简直再好不过了。反正只要装作不知她体内有淫
药作祟,只推说她勾引自己,一夜操得她服服帖帖,岂不是两全? 宁尘低头看着霍醉,女孩双目微闭气喘如兰,脸颊胸口都是一片樱红。那大
奶子一起一伏的,扒了衣服一顿揉捏,再来个开苞见红,还有比这更大的艳福? 「唉!」宁尘长叹一声,往那白嫩嫩乳沟中瞄了瞄,悻悻收了邪念,开始给
霍醉运功祛毒。这等腌臜事也就是想想,若叫宁尘和朱从阳一般下作却是玩不来
的。朱从阳是家里有个夜叉鬼,宁尘可不是精虫上脑急色急欲的憋家子。 方才一战,两人勠力同心鏖战元婴,颇叫宁尘与霍醉有些惺惺相惜。宁尘最
初看中霍醉是图她气质脸蛋儿,现如今却有了袍泽之谊,她在宁尘心中的模样也
多少变了。 宁尘拿合欢真气在霍醉体内折腾到天明,总算给她拔毒拔了个干净,接下来
又喂了她丹药一顿忙活接腿生骨,等到霍醉转醒之时,身上的伤已然全都好了。 霍醉晕眩之前料定自己贞洁难保。她心中有数,宁尘先前买下【伏龙无义酒
】就是为了接近自己,如今有这等好机会,她只道宁尘必然忍不住下手。只不过
与其交给朱从阳那烂人,宁尘倒也多少没那么讨厌,霍醉已然认命,权作拿身子
报他一救之恩,两人分道扬镳便不往心里去了。 可是一觉醒来,只见宁尘四脖子汗流,倚在不远处树底下累得直喘气。自己
这边衣襟整洁,还多裹了一件男子外衫罩住后背破损。低头一看,连鞭痕带腿伤
都已痊愈。还能有谁干的,可不就面前这小哥吗? 「十三,谢了。」霍醉也不多言,只站起身朝宁尘抱拳一拱。 「客气。」宁尘一扬手,枕着胳膊往树下躺倒了。 霍醉靠去何子霖那边,观瞧她并无大碍,便替她整饬好衣裳,输真气将其唤
醒。宁尘也不去凑那热闹,只眯缝着半只眼,瞥到二女在不远处低头说了半天话
。 何子霖看着倒是还行,不似要死要活的作派。霍醉说着说着话,伸手抱了她
一抱,何子霖还露出了些许笑模样。又过了一会儿,宁尘再一睁眼,何子霖已起
身御风准备走了。他坐起来,对着她微微点头告别,何子霖也没有多说什么,递
来一丝柔和目光,转身飞去。 二人再多说什么也是尴尬,若不是为了帮霍醉,何子霖也不会掺和到这件事
里。可若不是她放跑了庄客,霍醉也不用和她一道被捉。一来二去,到底是没耽
误宁尘什么事,只是何子霖叫人干了一通,恐怕得落下块心病。 「何子霖状况如何?」宁尘看着霍醉走过来。 「霖姐儿还好……虽然被人欺负了,但方才她漏嘴说了一句什么「好久没这
么快活一回」,看那意思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宁尘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此番总算是有惊无险,可以乍着膀子回去交差了。 「霍姑娘,东西已经到手,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宁尘施了个礼,刚准备腾空而去,却被霍醉伸手扯住了袖子。 「十三,你若时限不急,不妨随我去一趟如何?」 宁尘一想,时间倒是还有两日空闲,便欣然道:「去哪儿?」 「随我回家一趟。」 * * * * * * * * * 叶含山离着南元朱门也不算太远,况且此行没有何子霖这凝心期的拖后腿,
宁尘霍醉飞了大半日就到了地方。 三座险峰拔地而起,被浓浓绿色簇在其中,凑成了一脉叶含山。最高那山峰
半腰处已有白云缭绕,风中透着一股草木清香,足见此处罕有人至。 论风水和灵气浓郁,这地方许是不如南元朱门占的那片山谷,可这山间拢共
就住了霍醉和她师父,满山间的灵气就供两人修行,说句不好听的,多少有点狗
揽八泡屎的意思。 霍醉引着宁尘落在中间最高峰的半山腰,只见拢共三大两小五座茅屋在向阳
背风处凑在一起。霍醉打开最大那间茅屋的门探头进去,口中叫道:「老鬼!老
鬼!」 宁尘见状也凑过去,开了旁边几个茅屋门看了看。这几个屋子外面看着不起
眼,里头到修建的干净整洁,木地板铺着,摆设古香古色,只是总共也没几件家
具。 「师父不在这儿,咱们往上走。」 霍醉沿着山崖小路向上攀登,并不御风。宁尘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向外眺
望,只见云海间一座座峰顶如笋尖般冒出,观得他心旷神怡,忍不住开口赞到: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霍醉听到,回头看他:「如此好句……是你写的?」 宁尘打了个哈哈:「我哪有那天分!」 霍醉微笑道:「倒是老实。」 宁尘一抖搂手:「可不是老实嘛,昨天晚上怀里温香软玉,有贼心却没有贼
胆。」 宁尘先前以退为进,虽没吃着肉,但总算现在敢过过嘴瘾不怕霍醉生气。若
放在前两日,他这般出言轻薄,霍醉只会把他当朱从阳一般处理。 如今不同了,霍醉叫他那句温香软玉说着,脸颊刷就红了,扭头噔噔快步上
行,嘴里道:「骨子里还是不老实!」 一句话中埋了十二分娇嗔,宁尘嘿嘿一乐,哼着童洛笙唱过的半截十八摸调
子,不远不近吊在她后面往上爬。 两人攀至山顶,脚下一片云海,头顶日耀广布,顶峰处有半截山体被大法力
削平,留了几十丈方圆的空地,建得一座演武场。那地面上雕团龙花纹,由一股
坚实法力护住,不怕练武时损毁。 旁边山壁上有一个洞府,两开的石门修雕也算精巧。此时门扇微敞,隐隐透
风,霍醉几步走过去将门推开,带宁尘往里走去。 「老鬼!老鬼!」 宁尘听她老这么叫,直嘬牙花子:「好歹有我这客人在呢,你这般驳你师父
面子,叫他不好看呐。」 「不碍不碍——老鬼——」 两人穿过几道门,走进洞府深处,但见石台上盘坐着一个老头,鹤发白须,
三尺长的眉毛,一身白色劲袍和霍醉款式相仿,端的是仙风道骨。只不过元婴期
也就五百来年寿数,他如今年过六百岁数已高,一张脸皱皱巴巴,皮肤也是晦暗
无光。 「老……师父,又入定了啊?」霍醉过去板住老头肩膀晃了两晃,就听老头
鼻子眼里哼哼唧唧,跟闹耗子一样。 霍醉并不担心,从腰间掏出那翠玉竹筒,取了旁边桌上酒杯倒满,又拿根筷
子沾上,轻轻点在老头唇内。 真是灵丹妙药,老头咂么两下,眼睛顿时眯个缝睁了开来,一边吧唧嘴一边
呜噜道:「什么……什么酒?好酒……」 「来,老鬼你再尝尝。」霍醉喜笑颜开,端着酒杯送到老头唇边,轻轻给他
往下去送。 老头喝了小半杯,原先抬不起来的胳膊也有劲儿了,自己接了杯子擎在手里
,小口小口喝得啧啧有声,灰黑的脸皮都容光焕发起来。他抬起眼皮,一双浑眼
望向身前女孩。 「诶?小崽儿回来了?」他那声音在喉咙里响着,跟磨老树皮一样。 「是呀。」霍醉眯着眼蹲在他身前笑。 「你从哪里弄得【伏龙无义酒】?!」 「买的呗。」 「你哪有钱?!」 「你教我一身本事,还不会出去赚呐?」 老头几句话间清醒过来,捧着杯子咕咚就是一大口,顺着喉咙一缕一缕细细
品着送下。一口酒下肚,老头坐在石台上哈哈大笑,听声音倒也中气十足。 「好好好!【伏龙无义酒】!刘伶那厮酿得好货,已三百年没尝过啦!」 老头伸手抓着霍醉胳膊将她拉在身边:「小崽儿,你可知,三百年前老鬼我
与几位老兄弟在南疆行侠仗义,被围困在芒施十万大山,杀了五天五夜那叫一个
血流漂橹,生生打退了南蛮妖族三千妖兵!我们老哥几个坐在那尸山血海之上,
刘伶那厮便请我们喝了这【伏龙无义酒】,当真天下绝酿!」 霍醉笑着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讲过啦。」 老头眉头一竖:「真讲过?」 「讲过八百多回啦。」 老头一口将杯中残酒闷进肚,从石台翻下地来:「今天老鬼高兴!来!再教
你一套打架的!」 他也不理宁尘站在旁边,大步径直走出门去。霍醉看了宁尘一眼,连忙跟上
。 她刚一迈出洞府,老头已经一拳带风「呼」地扫了过来。霍醉鹞子翻身跃至
武场当中,与逼上前来的老头激斗在一处。 宁尘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两人白袖翻舞,犹如玉鹤斗白雕,劲气四散飞射,
震得整座峰顶微微摇晃。他不精徒手交格之法,却也能识出面前两人腾挪攻防之
术乃是天下罕有的妙招,一时间不禁看得入神。 但见二人斗酣处,霍醉立掌成刀作挥砍之势,连打带削劈去老头肩膀。老头
身子如烂泥般往下一矮,滚贴在地往霍醉双脚去踹。霍醉就势起跳,翻身上天全
力一掌裹挟真气直轰下来。 只听老头口中喝道:「拳刚!掌弘!指精!」,竖起两根手指直迎了上去。 老头所运真气也不过压在金丹期,一指头戳去却势若破竹,如虹指力猛涨三
尺,直刺霍醉眉心。 霍醉连忙变招挥拳去打,却已被老头欺入身架,一连三指点去霍醉双臂大穴
。霍醉将双臂舞得宛若鹤翼团空,将指力尽数化解,看得宁尘眼花缭乱。 老头招式用老,但已借机拱入霍醉身前。他提指上戳,霍醉推掌前拍,一老
一少在刹那间收气停劲。老头双指距霍醉下颌还有两寸,霍醉的手掌却已按在了
老头胸口。 宁尘还当是霍醉赢了,在旁边喝了一声好。但看霍醉面色却也没有半分喜悦
。 老头收手大笑:「小崽儿!功夫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啦!」 霍醉垂手叹道:「还不是被老鬼戳到了脑袋。」 宁尘这才明白,老头已收了先前破劲出的指力,不然待霍醉拍掌而至时,指
头上的锐气早已贯脑而入。 老头伸手捏捏霍醉肩膀:「小崽儿,你有这身本事,老鬼便放心了。哎,还
有酒吗?」 霍醉还沉浸在刚才交手中若有所思,只提起翠玉竹筒递在老头手里。老头打
开竹筒,也不在乎身段,盘腿往地上随便一坐,拿鼻子细细嗅那竹筒中酒香。 霍醉瞥他一眼:「老鬼,怎么光闻不喝啊,我给你弄了整一坛呢。」 老头将那竹筒捧在腿弯中间,笑道:「不喝啦,再喝便是浪费。」未等霍醉
搭茬,又听他轻声唱到:「三界尊,十方佛,不及瓮中煦酒浊……」 一句唱完,他脑袋一垂,像是醉了过去。 霍醉蹲下身,伸手又去摇他:「师父?师父?」 宁尘察觉有异,连忙奔到霍醉身旁。只见老人面色微醺,嘴角挂笑,已然坐
化仙逝再无声息, 「这、这……」宁尘愣在当场,一时说不出话来。 霍醉缓缓舒出一口气,轻轻抚摸着老人头发,静静道:「师父十年前最后一
次突破境界失败,延寿无望,已在此静候命数多时。他六百一十九岁寿终正寝,
可喜可贺。」 宁尘心中恍然:「你筹钱去买【伏龙无义酒】,是为了结他临终心愿……」 霍醉只呆呆望着老人,轻轻为他整理衣襟:「师父一辈子逍遥自在了无牵挂
,没有什么心愿。我只是从小听他讲那酒如何香醇,听说这次拍卖会有卖,便想
弄来哄他高兴一场……本来他这般入定,还能多延几年寿,没想到却叫这壶酒勾
了起来,把残寿耗尽了。」 「枯坐如木雕,再活十年又是如何?他能再饮旧酒,和爱徒尽兴走一场拳脚
,多大的福分呐。」 霍醉嘴角微翘,点头道:「说得没错。」 女孩将洞府中数坛残酒堆砌于老人身边,宁尘帮她捧来柴枝在旁,升起一把
熊熊烈火,焚化了老人遗蜕。 「要立个碑吗?」宁尘站在霍醉身旁,一起望着那燃腾着的赤红火焰。 「不用。」霍醉抄手站在火焰之前,朗声说道,「老鬼活的潇洒走的干脆,
一生没受过约束,叫他化作飞灰自去世间游荡,再好不过。」 待那焰头烧尽已是入夜。火灭道消,月明星稀,山风呼啸而过,将演武场上
的木屑烟尘渐渐都吹散了。 霍醉拎着翠玉竹筒慢悠悠走去外间,在崖边一条石凳上坐了。宁尘忍不住叹
口气,也跟去坐到了她身边。 霍醉打开竹筒,那【伏龙无义酒】老头自始至终只喝了一杯,如今一斗酒也
没少几分。霍醉嗅了嗅酒香,脸颊立时蒙了一层酒红,可见酒性之烈。她抬手狠
狠灌了一大口,肩膀一个哆嗦,口中嘶了一声。 女孩抬手将竹筒递在宁尘面前,宁尘也不造作,取来便喝。那酒嗅着一股杀
伐之气,竹筒边又有霍醉唇香萦绕,一口入喉燥如岩浆柔若清泉,截然不同两种
触感旋着淌下去,激起腹中千层热血。 「霍醉,我有一事没有想明白。」宁尘借着酒劲儿发话了。 「嗯?」 「先前何子霖被捉,等我们逃脱之后再一起回去相救,不是胜算更大?你为
何非要只身犯险?有元婴在附近,你该知道自己被擒的可能性不小。」 宁尘多少有些没话找话,只望拿别的事消消霍醉心头悲意。 「擒便擒了,我却不能舍让霖姐儿一个人。」 「不觉得有点傻吗?」 「你是男人,你不懂的。哪怕落入万劫不复,只要身边能有一人陪着,便没
有那么怕了。霖姐儿知道我在,她就能咬着牙扛过去。」 霍醉不是无谋,她只是义字当先,遇事奋不顾身。宁尘似是品出了些意思,
却也不能全然明了。于他而言,绸缪未雨才能办得成事,逞一时之激却不是人人
都能理会得。 「十三,你怕死吗?」霍醉望着山下云海,只见月光下白绵翻波,幽冷清净
。 「为何有此一问?」 「都说飞升飞升,这大陆修士万年来何止上亿,长生者不过五人,芸芸众生
终究难逃一死。师父活了整整六百年……我想不出六百年是怎样的光景,可到头
来依旧化作枯骨一具……」 听得霍醉感叹,宁尘将手中竹筒递过去,任她喝了两口。 旁的不敢说,生死之事,此世间却没有人比宁尘看得更透了。他轻笑一声:
「霍醉,这个世界是我们租下的,死的那天便要还呐……」 闻听此言,霍醉顿时愣在了当场。那话乍听起来荒谬无比,却将霍醉心头淡
淡一丝恐惧尽数驱散。 「说得好!只当还账!」女孩大笑起来,纵起竹筒往喉中猛灌。 宁尘看她喝得太急,劈手夺下竹筒:「这么喝也不怕喝出事来!」 霍醉笑道:「我叶含山神功【醉卧沙场】,哪是那么容易醉得!还我!」 宁尘才不还,自己咕嘟咕嘟连喝三大口,辣得他眼珠子都红了,只强作忍耐
。 霍醉等他喝完才一把抢过。她用手指敲着竹筒道:「我从小就这般与师父抢
酒喝,他一把岁数,没有半点德性。」 宁尘虽识得二人时间不长,却也能觉出叶含山这对师徒其乐融融。他不作声
,只听霍醉继续说话。 「叶含山曾经也有过几代传承,最多时听说一个师父带了五个徒弟。到我们
这代,却只留我们师徒两个。自今日起,叶含山只有我一人了……」 说到此处,霍醉喉中发哽。她想抬手喝要酒,过往中一幕幕相依为命却从心
间穿过,她再忍不住,肩膀一颤,颊上已是滚滚泪流。 宁尘闭上双目,将手按在霍醉后背上,暖着她后心。 霍醉只伤了片刻,她抬袖抹去脸上泪水,清清嗓子:「没事。我霍醉别的没
有,朋友却是不少,自不会孤独寂寞!」 宁尘忍不住问:「那我算你朋友么?」 「哈哈,等你交代我办完那交易中的第三件事,再说什么朋友不朋友吧!」 宁尘那二皮脸又腆了起来:「那第三件事,叫你亲我一下!」 霍醉哈哈大笑,一掌将他推了个趔趄。女孩纵身而起,跃至演武场中,将师
父留得最后一套指法操练起来。 宁尘讨了个没趣,低头见那翠玉竹筒放在脚边,便拿起来待将残酒饮尽。殊
不料那一斗酒竟是空了,只剩了一口倒在嘴里。 霍醉一袭白衣,在场中一套拳打得云飞月舞,淡淡霜华撒在身上,宛若凡尘
仙子。宁尘看着她,只觉酒劲上涌,眼睛都重了影。 好家伙,这伏龙无义酒后劲儿也太大了,怪不得敢用「伏龙」二字。宁尘前
后才喝了四口,脑袋都快要不转圈了。 霍醉却在转圈,只是转到一半,一脚踩空滑倒,直往地上跌去。 宁尘箭步上前,将她揽在臂弯中。霍醉一张脸迎在月光之下,酒薰而红,已
是醉意朦胧。 她樱唇微启,道了声「应你便是」,拉过宁尘吻了上去。 (待续)
贴主:yyykc于2023_10_31 5:41:01编辑
贴主:yyykc于2023_10_31 5:41:0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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